第306章 二桃殺三士
第306章 二桃殺三士
「嘿嘿!」
酒糟鼻,紅臉頰,粗糙的毛孔,渾濁的眼……
傻笑著的張同就像是個孩子。
不,是像個傻子。
黃錦心中發寒,緩緩回頭。
有多少人?
黃錦環視一周。
二十餘內侍在附近。
還有十餘護衛。
黃錦在張同的大腿那裡奮力一掐。
「嗷!」
張同慘嚎一聲,可依舊是傻乎乎的。
黃錦心涼了半截,隨手把張同丟在地上,急匆匆去稟告。
道爺出來了。
「瘋了?」
「好像是傻了。」黃錦說道,「奴婢用力掐過,確實是傻了。」
道爺蹲下來,隨手從頭上拔下髮簪,往張同的大腿扎去。
「嗷!」
道爺死死地盯著張同,看著那不變的傻模樣,搖搖頭,「御醫就不必了。」
「是!」
黃錦看了一眼發呆的裕王,「陛下,奴婢看到張同失足跌倒……」
「人太多了。」道爺出殿的第一眼就在看周圍的人。「錯可以犯,罪不至死。撒謊卻能讓一個人生不如死!」
道爺走上台階,伸出手。
裕王抬頭,把臉偏向道爺。
道爺揉揉他的頭頂。「瓜娃子!」
隨即上去。
黃錦止步,低聲道:「陛下自有手段,殿下何必……哎!」
……
從護國寺回來後,李恬一直沒胃口。
「夫人連粥都不想喝。」黃煙兒有些擔心。
「別的可試過?」蔣慶之問道。
黃煙兒點頭,「也不吃。」
「女人啊!」
蔣慶之進了廚房。
「弄只雞來。」
「再弄條魚。」
伯府的廚房有養魚池,隨時都能取用。至於雞鴨鵝更是養了不少。
半隻雞,一條兩斤的魚兒。
姜蒜爆香,糍粑辣椒下鍋、加上香料包熬煮一會兒,隨即下雞塊翻炒。雞肉炒斷生後加水熬煮。
與此同時,另一口鍋里用泡菜和泡菜湯煮開鍋,薑片多加些,把切好的魚片下鍋……
蔣慶之夾了一塊雞肉嘗了一下,「就是這個味兒!」
最後放泡椒,稍等就把雞肉起鍋,同時另一邊燒油,油溫剛好,便下干辣椒段。
一股子濃烈的辣椒香味兒,讓廚子口水直流。
酸湯魚起鍋,把帶著辣椒段的油澆上去。
唰!
頓時味兒就起來了。
「端去!」
蔣慶之拿起布巾擦拭手,就如同是一個絕世劍客斬殺了對手後,悄然而去。
兩道菜送到了李恬那裡。
「這是什麼?」李恬乾嘔了一下,仿佛血腥味依舊在鼻端縈繞。
「是伯爺親手做的。」黃煙兒說道。
「不想吃。」李恬看到食物就想到了護國寺那慘烈的一幕。
「夫人,吃一點吧!」黃煙兒央求著。
「你這丫頭!」李恬沒辦法,「那就來一塊……就那塊小的雞肉,大的不要。魚就兩片……」
雞肉入口,那濃郁的味兒混著辣味一下就竄了上來,泡椒咬一口……艾瑪!
李恬眼前一亮。
魚呢?
辣就如同是攻城錘,打開了味蕾的大門,接著酸和鮮蜂擁而至……
「吃了嗎?」
蔣慶之走進來。
一小盆雞隻剩下三成,一大碗魚只剩下了魚湯。
李恬吃的面色緋紅,臉上能看到汗跡。
「你不要命了。」蔣慶之怒了,「趕緊去廚房,讓他們煮山楂水。」
「這是妾身好幾日的量。」李恬兀自嘴硬,可靠在椅子上卻沒法動彈,小腹看著微微凸起。
蔣慶之沒好氣的道:「這般吃法,小心腸胃。」
「伯爺,廚房問伯爺午飯吃什麼?」有侍女問道。
「隨便調一個涼菜,再來幾個肉夾饃。」
這具身體正是胃口大好的時候,一碟子用綠豆芽和幾種蔬菜調出來的涼菜清爽可口。
蔣慶之加了些醋進去拌勻,一口肉夾饃,眯著眼咀嚼著,「這面半發,有嚼勁。」
裡面夾的是滷肉,一口下去汁水就炸了。
再來一筷子涼菜……
這真是神仙都不換啊!
見他吃的噴香,李恬忍不住要了筷子,吃了一口涼菜。
「夫君,分我一些饃。」
「我怎麼從未發現你這個女人這麼嘴饞呢?消停些。」蔣慶之瞪她一眼。
侍女進來,「伯爺,宮中有人來了。」
蔣慶之來了一大口涼菜,一手一個肉夾饃,對黃煙兒說道:「盯著夫人,一口都不許吃。」
「是。」
蔣慶之剛走,李恬就拿起筷子。
「夫人……」黃煙兒勸道,「您吃的太多了。」
「我好幾日沒正經吃飯了,就吃一口。」
吃饅頭等麵食可快可慢,慢的話能咀嚼出麥香和甜味兒,快的話能感受到那種大塊食物在食道往下滑到胃裡,也很舒坦。
到了前院,蔣慶之剛好把最後的肉夾饃塞進嘴裡。
來的是景王身邊的內侍,蔣慶之點頭,嘴裡在吞咽食物。
「伯爺,裕王把金城侯打成了傻子。」
蔣慶之呆滯了一瞬,然後捶打著胸口,「水!水!」
幾口水把食物沖了下去,蔣慶之喘息問道:「老三怎會動手?」
就裕王那個性子,別說是動手,罵人都軟塌塌的。
「奴婢不知,殿下去打探過,說裕王如今被禁足了。」
蔣慶之眼中多了厲色,「不是張同自己跌傻的嗎?」
內侍搖頭,「這個奴婢不知,不過宮中的消息要想守密……難!」
「備馬!」
蔣慶之趕到西苑外時,見到十餘婦人正在外面嚎哭。
「求陛下為我家侯爺做主!」
蔣慶之一邊看著那些婦人,一邊下馬,侍衛過來低聲道:「是金城侯的家眷。」
「有數。」蔣慶之點頭,隨即有人去稟告。
晚些那人回來,「長威伯,陛下召見。」
蔣慶之上馬進了西苑。
他剛走,就有人告訴那些婦人,「那便是裕王的老師,長威伯蔣慶之!」
「是他?」
為首的婦人咬牙切齒的道:「便是他下了五萬貫的注,逼迫侯爺走投無路,這才……」
永壽宮前,裕王趴在長凳上,兩個內侍舉起木杖看著黃錦。
黃錦回頭看了一眼,,沒看到嘉靖帝的身影,心中嘆息,「打!」
啪!
嘴裡咬著軟木的裕王渾身顫抖了一下。
啪!
熾熱的陽光下,裕王痛苦的昂首,嘴裡死死地咬著軟木,從鼻腔里發出了慘哼。
汗水不斷往下滴落,竟然匯聚成了一灘。
黃錦大聲道:「殿下可悔了嗎?」
滿頭大汗的裕王努力抬頭,透過汗水看到了模糊的黃錦。
他搖頭。
「不悔!」
黃錦大聲喊道:「殿下悔了!」
「我……不悔!」裕王吐掉軟木說道。
啪!
裕王的身體猛地一顫,下意識的咬住了嘴唇,頓時鮮血直流。
「住手!」
蔣慶之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禁大怒。
裕王努力回頭,就見表叔怒氣沖沖的跑過來,一把奪過木杖,在大腿上用力一撇,可惜沒撇斷,大腿好像受傷了。
「為何杖責?」蔣慶之把木杖丟在一邊。
「長威伯。」黃錦低聲道:「消息封不住了,就在先前,彈劾裕王的奏疏已經進了直廬。這只是開始。咱敢打賭,再過半日彈章能堆滿陛下的御案。」
不問可知,那些彈章定然是說裕王殘暴,毆打臣子致殘。
這樣的皇子哪能繼承大統?
蔣慶之想到景王令人來通知自己此事,不禁苦笑,「做皇子還不如做個普通人家的孩子。」
「誰說不是呢!」黃錦心有戚戚焉。
蔣慶之蹲下,伸手抹了一把裕王臉上的汗水,「為何動手?」
裕王喘息著,嘴角還在流血,他搖搖頭,「就是沒忍住。」
「傻小子!」蔣慶之揉揉他的頭,「安心,剩下的事兒交給我!」
裕王的臉頰顫動了一下,鼻子莫名一酸,竟然落淚了。
「哭個屁!」蔣慶之拍拍他的肩膀,覺得眼睛也有些發酸。
殿內,道爺正在打坐。
「見過陛下。」
「為老三而來?」
「是。」
「朕居於西苑,那些人尋不到攻訐朕的由頭。當得知此事時,他們會狂喜過望。毆打臣子致殘,這是多好的箭靶!他們會借著攻訐老三的機會瘋狂造輿論……」
「他們會攻擊陛下,攻擊臣。」蔣慶之在路上就想到了這一切。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朕為帝王,就得給天下人做個表率。」
「可殿下還是個少年!」
「少年也該接受懲罰!」
「已經足夠了。」
殿內傳來了爭吵聲,外面的黃錦嘆息不已。
不知過了多久,蔣慶之大步出來,走過裕王身邊時,俯身拍拍他的肩頭,隨即遠去。
黃錦小心翼翼的進去。
道爺並未有他意想中的憤怒,而是平靜的道:「讓老三回去歇著,令御醫診治。」
「是。」黃錦鬆了一口氣。
這時有內侍來稟告,「陛下,金城侯的家眷在西苑外嚎哭,說這一切都是長威伯的攛掇,請陛下做主。」
「退而求其次?」道爺一怔,旋即冷笑,「這是二桃殺三士。若朕順水推舟把事兒丟在慶之頭上,慶之可會與朕有齟齬?若是不丟給他,那些人會咬著老三不放。一個臭名昭著的皇子……」
太子去後,裕王為長。按照大明的規矩,就該他為太子。
如何取捨?
道爺幾乎沒有考慮,罵道:「瓜皮!」
這時有內侍小跑著來了。
「陛下,金城侯的家眷正等著長威伯,說是要抓爛他的臉!」
道爺一怔,「黃錦你去!」
西苑外,當蔣慶之牽馬出來時,十餘婦人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
「蔣慶之,你不得好死!」
好男不和女斗,這是規矩。
一個二十餘歲的女人舉著雙手沖在最前面,長長的指甲上還帶著豆蔻,在陽光下閃著光。
她瘋狂衝過來,衝著蔣慶之的臉就抓。
侍衛們面色大變,「伯爺速退!」
只見一個身影閃動,擋在了蔣慶之身前,接著一拳!
呯!
婦人撲倒,一張臉看著幾乎平了。
孫重樓擺出迎戰的姿勢,衝著那些女人獰笑。
「小爺孫重樓在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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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