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娘們和爺們,皇子和傻子
第305章 娘們和爺們,皇子和傻子
蔣慶之從未想過自己的提議能獲得如此多的贊同。
他穿著伯爵衣冠出現,便是為了今日的論戰。
可還沒開口,這事兒竟然就結束了。
那些往日的對手此刻神色肅然,仿佛忘卻了往日恩怨。
道爺點頭,「可!」
於是此事便成了。
道爺起身,群臣恭送。
那個官員依舊跪在那裡,一個個官員從他的身邊走過,但無人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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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一個多年好友過來,他俯身嘆道:「常兄,我知你和那些人走得近,可此事關乎國運啊!」
官員怒道:「可此事若是成了,民間會把蔣慶之視為萬家生佛!」
「大明多一個萬家生佛,若是能換來十年國祚,值當了!」好友拍拍他的肩膀,「你走岔了。」
蔣慶之走出大殿,看著那些依舊對自己冷漠的官員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有些可愛。
唯有張同此刻在眯眼看著他,那渾濁的眼中帶著冷意,若是可以殺人,蔣慶之確定這個蠢貨就敢在這裡出手。
蔣慶之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下拉了拉。
割喉禮送給你!
張同一怔,隨即冷笑。
錢老子不還了,有本事你去找經手人。
賭局名義上和金城侯府沒有半文錢關係,但所有人都知曉,張同就是開盤的幾家人之一。
這就像是潛規則,人人都明白,但人人都不會把它擺在檯面上。
蔣慶之出了西苑,對莫展說道:「盯著張同和侯府。」
「伯爺是要動手嗎?」
蔣慶之點頭,「殺個人給京師那些人看看。」
他知曉道爺還在權衡利弊,不過想想也能理解。
儒家籠罩中原多年,早已和這塊土地牢牢的綁在了一起。牽一髮而動全身,只需拔一下,這個龐然大物的根系便會帶出無數血肉。
這便是七傷拳,傷人傷己。
若是支持墨學,儒家的反撲會有多狠?
會對大明造成多大的影響?
弄不好就會顛覆了江山。
這一切道爺都得一一去琢磨,一一權衡利弊。
蔣慶之就像是一頭狐狸,把自己的籌碼丟出去後,選擇了等待。
難題丟給道爺,讓他去頭痛。
……
「墨家!」
道爺在翻看著一卷股本,上面有不少墨學和墨家的介紹。
任俠!
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這不就是黑社會嗎?
一諾千金!
說殺你全家,保證不落下一個!
繼續往下看……這個古老的學說消亡多年,許多信息都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中。道爺越看越心驚。
志同道合者即是朋友。
你支持我墨家的學說嗎?
支持!
兄弟,你好!
從此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在這一點上,墨家比儒家更為積極。
只要價值觀一致,那就是我墨家的朋友。
朋友有難,便是我墨家有難。
你喊一嗓子,我墨家子弟將自帶乾糧而來。要殺人殺人,可若是要造反呢?
……
「我墨家兼愛非攻,是當今世間最為優秀的學說。」
蔣慶之在給胡宗憲和徐渭補課。
「兼愛方能非攻,大不攻小也,強不侮弱也,眾不賊寡也,詐不欺愚也,貴不傲賤也,富不驕貧也,壯不奪老也。是以天下庶國,莫以水火毒藥兵刃以相害也」。」
徐渭問道:「也就是沒事兒不能出手?」
可蔣慶之一直在謀劃著名如何能出塞毒打俺答,這算是什麼?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這話便是墨家兼愛非攻的最好詮釋。
「贊!」胡宗憲學會了老闆的口頭禪,但隨即提出疑問,「伯爺曾說海外有無數好地方,可那些海外大國已經出手攻占,那大明只能眼睜睜看著不成?」
蔣慶之淡淡的道:「那些野蠻人不文明,懂嗎?大明身負天下眾望,當教導他們如何做文明人。」
胡宗憲心想這樣也行?
徐渭卻覺得這樣的墨家才對自己的胃口。「文明可大可小……」
蔣慶之說道:「那些所謂大國,城池中遍地屎尿,走在路邊你得戴頂帽子,否則不小心樓上就往下傾倒尿液……」
滿意的看著兩個智囊不敢置信的模樣,蔣慶之甚至看到徐渭的舌頭快縮進了咽喉中。
「在那個大國的城外,巨大的糞堆高聳入雲。城中污水橫流,以至於不得不把鞋跟弄高些。」
「那些人不喜沐浴,體味又腥臭難聞,於是便發明了什麼香露,噴在身上以掩飾自己的體味……」
胡宗憲徹底明白了,「這等不文明的國度,大明有責任、有義務去教導幫助他們。」
徐渭癱坐在椅子上,懶洋洋的道:「可這些人定然不聽。所以先得毒打一頓,讓他們俯首帖耳,隨後再教他們如何做人。」
兩個明白人。
胡宗憲說道:「可儒家那邊必然會反駁……」
蔣慶之說道:「儒家的所謂愛,充斥著等級之分。第一等是高官權貴,其次是士大夫,第三是讀書人,最後是那些底層百姓。而我墨家的愛卻不分階層。」
……
「博愛!」
道爺算是看明白了,這是個理想主義學說。
儒家難道不是嗎?
大道理一個接著一個,但沒一個他們自己能做到的。
大道理用來裝點門面,骨子裡要幹什麼,這才是帝王看重的地方。
千年以降,儒家骨子裡要幹的事兒就一個:關起門來稱王稱霸,自我陶醉。
但很可惜的是,中原周邊不斷孕育出兇狠的敵人,否則還真不知道儒家能把中原帶到什麼地兒去。
而墨家……
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兼愛非攻在道爺的眼中不過是藉口罷了。
有敵人?
那還等什麼?
叫上咱們的朋友,砍人去!
墨家面對敵人不會有第二個選擇。
硬扛!
而儒家呢?
他們最喜歡議和,從前宋開始就是如此,結果被盟友金人給滅國了。
到了大明他們好了許多,但最擅長的從議和變成了挨打。
你打!
你繼續打!
哥就蹲著抱頭,隨便你打!
打不死哥,哥依舊關起門來自娛自樂。
「這就是個娘們!」
道爺唏噓著。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兒,「黃伴。」
「陛下。」
「那筆錢該收了吧?」
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不是。
「陛下,那邊說十日內給錢。」
「需敲打一番……對了,確定刺殺慶之夫婦的便是張同?」
黃錦恭謹的道:「是,不過那些刺客的身份和侯府無關。」
「這些權貴的小把戲。」道爺譏誚的道:「既然不要臉,那朕便讓他沒臉。讓張同來。」
「是。」
張同接到道爺召見的消息,整個人都懵了。
「陛下這是何意?」
他揣測了許久不得要領,但王寧說道:「侯爺就咬死一條,那些人與侯府無關。再有,此事背後那些人家難道能坐視?」
是這個理!
張同進宮面聖。
裕王此刻和景王在老地方會面。
「是張同的手下乾的。」景王雙手抱胸站在後面,冷冷的道:「不過找不到證據。」
「權貴人家避禍的手段多不勝數。」裕王覺得鬱郁難安,「坐視這等醜類逍遙,我心不安!」
「且等等,」景王說道:「等風平浪靜之後,咱們再尋機弄他。」
「如何弄?咱們連父皇的面都見不著。」裕王捶打了一下台階。
「總會有法子的。」景王走過來坐下。
「張同此刻成了一個為表叔而挖的大坑!」裕王冷冷的道:「不動手,那些人會嘲笑表叔遇刺也不敢報復。動手,那些人定然盯著表叔……進退兩難。」
「所以我說你這人是在裝傻。」景王不屑的道:「有什麼東西只管吐露出來,藏著掩著的生怕別人忌憚你似的。」
「我比不過你……」
「你如今為長。」
二人之間默然良久,景王起身拍拍屁股,「回了。對了,回頭咱們勸勸表叔。」
「嗯!」
裕王漫無目的的在西苑轉悠著。
與此同時,張同在道爺那裡站了半個時辰。
「張同。」
道爺開口,張同趕緊應聲:「陛下,臣在。」
道爺打量著他,「吃著朝中的錢糧,幹著些見不得人之事,令朕噁心!」
張同跪下,「臣萬死!」
「告知嚴嵩,削了金城侯的錢糧!」
這便是給張同留著一個空殼侯爵之意。
可張同卻如蒙大赦,「臣謝恩!」
「滾!」
張同告退。
黃錦和他一起走出大殿,目送他下台階,冷笑道:「這廝還真以為這便是責罰?這只是開始罷了!」
道爺的手段一旦施展出來,黃錦覺得張同最好的法子便是自盡。
張同卻覺得自己已經逃過了一劫。
按照那些人的分析,嘉靖帝出手一次後,再想出手就得尋找理由。沒有正當的理由就對一個侯爵下狠手,我們不會答應!
這是必保他張同之意。
當年嘉靖帝的心腹就是這麼被他們趕到了南京,嘉靖帝也無可奈何。當年楊廷和帶著百官和和道爺叫板,道爺也只能選擇不斷隱忍退讓。
張同微笑著往下走去。
台階不高,但很多。
沒出走幾步,裕王正好上來,見到張同那得意洋洋的臉,他只覺得怒火驟然升騰。
刺殺了表叔依舊能逃過一劫,那些人真是肆無忌憚到了極致!
張同得意忘形,酒癮發作,那渾濁的眼珠子裡都是焦躁之意。
「見過殿下。」
「金城侯。」裕王冷冷看著此人。
張同吞了一口唾沫,越發焦躁不安了,「長威伯之事與臣無關,殿下莫要找錯人了。」
說著,他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然後就看到一隻拳頭從小到大。
呯!
「甘妮娘!」
裕王收拳,又來了一腳。
本就因酒癮發作而搖搖晃晃的張同被一腿掃倒,順著台階往下翻滾。
半途不知撞到哪了,只聽一聲慘叫,接著整個人就軟塌塌的順著滾了下去。
黃錦聞聲跑過來,見狀趕緊衝到了下面。
他把張同扶起來,「金城侯,金城侯……」
張同睜開眼睛,呆滯的看著虛空,身體一抽一抽的,嘴角流出涎水,傻乎乎的笑著。
「嘿嘿!嘿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