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Nijamena(至死不渝)
從古里出發,大概三日就可以看到斯里蘭卡,也稱錫蘭。
有數座大山。
最大的山是篤巒山,這座山上的人不喜歡穿衣服,又是大明船隊進入錫蘭島見到的第一座山,故而大明也將錫蘭山國稱為「裸形國」。
雖然聽著像是原始人國家,但實際上是錫蘭是一個地廣人稠,僅次於爪哇的大國。
鄭和一離開印度北部,進入婆羅多海南部就立刻改變了陣型,變成了前後中左右的五軍陣型,目的正是防止錫蘭山國的海盜軍團。
只是一路上風平浪靜,直到進入錫蘭山國的港口,都沒有發生任何衝突。
甚至在港口得到了錫蘭山國官員的熱烈歡迎。
船隊旗艦的船樓中,鄭和詢問朱真道:「你覺得如何?」
朱真拿著望遠鏡看向港口熱情歡迎大明船隊,甚至還帶來了不少商人,和大明買辦進行交易的官員,似是沉思一會,放下望遠鏡說道:「我以為這裡面有陰謀。」
朱瞻壑寫著曲譜,抬起頭,問道:「什麼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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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真解釋道:「公子有所不知,錫蘭的亞烈苦奈兒年輕時曾經被他的弟弟驅逐,在古里……也就是公子輿圖上所記載婆羅多洲西南部活動。」
「還和古里、柯枝等國王公貴族有過交流,作為客將率領當地軍團和婆羅多東南部的阿難功德諸部進行過大大小小的戰爭。」
「後來亞烈苦奈兒回到了錫蘭山國,成為了攝政王,裡面就有古里等國的支持。」
「只是在成為攝政王之後,亞烈苦奈兒為了籌措資金攻打北方的阿難功德諸部,而不顧往日的情分,對古里諸國的商船徵收高額關稅。」
「向西的商船,向北的商船,都會被徵收關稅。」
「但我們的船隊來到後,壟斷了古里方向和孟加拉方向的貿易,不少商船會跟著我們走,這讓亞烈苦奈兒損失了大量的關稅。」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我不信亞烈苦奈兒會忽然變得如此恭順。」
語聲落下,鄭和也表示了肯定,道:「朱指揮說的在理,只是船隊上已經載滿了各國使臣,我們也不好直接出手。」
今天船隊在錫蘭山國恭順的時候,不講道理的動手,那以後是不是也會對他們的國家動手?
鄭和的船隊確實天下無敵,但也只是在海上無敵。
登陸戰最多也只是兩千騎兵和一萬步兵,這點軍事力量不要說帖木兒帝國這些地區強國,甚至連一些小的勢力都無法解決。
當初舊港之戰,就打的十分慘烈。
鄭和建議道:「我準備將船隊分成三隊,分別去往錫蘭的三個港口,在那裡進行採買貿易。」
「我則率領兩千騎兵前往錫蘭王城。」
「若是亞烈苦奈兒接受冊封,不,他不會接受冊封的。」
鄭和語氣變得冷漠且無情。
「他若是接旨,我便讓他下跪;他若是下跪,我便讓他獻出佛牙;他若是獻出佛牙,我就讓他改信佛教;他若是改信,我便讓還政於老王。」
「只要他有一點不順從,我就要將他抓起來,送到應天府。」
朱瞻壑無語地看著鄭和,認真地說道:「你這樣對他是不是太傷他了。」
「傷什麼傷!」
鄭和直接罵道:「這次帶上了這麼多戰馬、火器,要是不打仗我還做什麼總兵!?」
朱真也點頭道:「敢言語羞辱皇后就是大罪,必須懲罰他。」
鄭和長出一口氣,似是和亞烈苦奈兒積怨已久。
「分散的船隊若是遭到襲擊,就立刻向著列羅里集結,到了海上,他們奈何不了我們。」
聞言,王景弘上前問道:「若是公公遭遇不測,我們該如何?」
「我會派人前往列羅里知會你們。」鄭和看向了朱瞻壑。
這個報信的人選除了朱瞻壑,沒有其他人選。
朱瞻壑也感受到了鄭和的視線,平靜地點了點頭。
歷史上鄭和七下西洋,現在才第三次,而且他在三寶壟又鑄造了不少將軍炮,想來不必太擔心。
船隊的各個軍官都得到了命令,旋即開始忙碌。
朱瞻壑則是走到了大寶船中間的船樓,和古里的使臣見面,他用馬拉雅蘭語說道:「十分感謝你這段時間向我傳頌《羅摩衍那》,也感謝你們願意告訴我你們和泰米爾人之間的衝突,我沒有什麼可以感謝你們的,只好編曲一首,以表達我對你們文化的尊重。」
古里使臣連忙道:「公子願意傾聽毗濕奴的聲音,已經讓我等感到榮耀,即使是我們邦國,也有許多人改信天方法,不再遵守正法,甚至連大明的學者也以為我們是釋教。」
說到這裡,這群馬拉雅蘭人貴族使臣都十分感動。
古里、柯枝、小葛蘭這些婆羅多洲南部的邦國,其實都是馬拉雅蘭人的土邦,他們在古代曾建喀拉拉國,後不斷被切割成土邦。
歷史上雅利安人進入喀拉拉地區後,與當地達羅毗荼人發生混合,形成馬拉雅蘭人中的婆羅門種姓及部分中間種姓。
中間種姓既非婆羅門,又非首陀羅。
中間種姓在寺廟裡做服務性工作,靠婆羅門施捨度日。
其餘的人都屬首陀羅種姓。
首陀羅中地位最低的是各種工匠、農民和漁民。
此外還有不可接觸的賤民,他們之中又有高低貴賤之分。
約在八世紀末,阿拉伯商人來到喀拉拉定居,同當地婦女婚配,其後裔就是姓茂布萊的回人,其中有些人經營商業或從事政治活動,有錢有勢。
在有了錢之後,馬拉雅蘭人的土邦開始擴張勢力,經常和東南部的泰米爾人發生衝突。
泰米爾人也就是大明所謂的「阿難功德」。
總之,這段時間的航行,朱瞻壑不僅僅和這些國家的學者交流數學、物理、醫學等科學知識,還稍微學習他們的語言,了解他們的風俗文化,努力研究這些國家的政治、經濟、宗教信仰。
事實上,他比大明船隊的大部分人都要清楚婆羅多洲的局勢。
婆羅多洲南部的局勢,可以簡單概括成馬拉雅蘭人和泰米爾人的爭霸,在位於婆羅多洲東南部的錫蘭(斯里蘭卡)因為地處要道,所以成為了兩方勢力爭奪的焦點。
南方的甘波羅王朝背後是馬拉雅蘭人。
北方的賈夫納王朝背後是泰米爾人。
在心裡梳理這些內容之時,大明儀仗隊中的鼓手和樂手,還有馬拉雅蘭人使團中的女子也來到了甲板上。
朱瞻壑將已經寫好的樂譜分給他們,同時揮動小旗,準備指揮他們進行演奏。
各國之間文化、語言都有差異,但是音樂和數學卻是共通的。
奏樂也是朱瞻壑和這群外國人拉近關係的一環。
而且,也可以讓海上的旅行不那麼無聊。
尤其是海上的官兵,他們或許不懂科學,但是一定聽得懂音樂。
眾樂工看向朱瞻壑寫好的曲譜,都開始熟練地準備演出。
這份樂譜是在朱熹的《琴律說》的工尺譜基礎上,加上了現代的簡譜所形成的新式樂譜,只不過書寫方式是從上到下,從右到左。
不多時,激昂的樂曲響徹了港口。
無數人看向了寶船,鼓聲和管弦樂聲交織在一起,大嗓門的費信帶著許多男子高聲唱了起來,婆羅多的女子則跟著唱起。
那是梵語,是毗濕奴祭司傳唱《羅摩衍那》的聲音。
歌詞的大意是:究竟何人,究竟何人,藏我心房,扣我心門,真情流露,吾愛似海,人生尋遇,摯愛難尋,時光流轉,千里難逢……
明明是一首情歌,卻無比的激昂揚,似是千軍萬馬奔騰而起。
隨著女聲的加入,整首歌達到了高潮。
大寶船上的各國使臣,尤其是馬拉雅蘭人,即使是改信天方法的婆羅多人,都仿佛看到了那道神話中決絕的倩影。
在無數人的質疑中,在丈夫的猜忌中,女神跳入了火海。
大地母親啊,若我是清白的,就請抱住我吧!
在大明的鼓聲中,船上的婆羅門教信徒紛紛起身,他們忍不住跳起舞來,那是古老祭祀之舞。
裂開了!
裂開了!
大地似是裂開了。
母親抱住了女神。
嘹亮的聲音傳到了港口,斯里蘭卡人望著似是燃燒起來的寶船,心臟也忍不住鼓動。
樂聲漸停,朱瞻壑緩緩走到了大寶船前方的平台,望著下方迎接的錫蘭山國官員,中氣十足地大聲喊道:「上次過來,你們的攝政王維羅·阿羅吉濕婆羅對我大明皇后多有輕蔑,今日我大明以此曲告訴你們,我大明皇后如悉多女神般堅貞,不是他一個凡夫俗子可以評論的!」
「我們會去你們的王城,讓你們的國王跪下傾聽皇帝的聖訓。」
「若是他認清自己的罪過。」
「我們將布施你們一千兩金子、五千兩銀子,各種顏色的綢緞五十匹、各種顏色的絹五十匹、織金的綢緞旗幟四對:其中紅色兩對、黃色一對、青色一對;古銅香爐五對、帶戧金底座的古銅花瓶五對、帶戧金底座的黃銅燭台五對、帶戧金底座的黃銅燈盞五個、帶戧金底座的朱紅漆香盒五個、金蓮花六對、香油兩千五百斤、蠟燭十對、檀香十炷。」
「若是他不認自己的罪過。」
「我們也將送給你們……」
他的語聲變得冷漠,讓人不寒而慄。
「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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