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你知道上帝嗎？

  王宮之中，朱瞻壑盤腿坐下。

  滿剌加國王拜里米蘇拉是一個馬來人，原本是佛教徒，名字也取自梵文，意為「至高無上的君主」。

  這位君王頭上纏著細長的白布，身穿細花番布如袍長衣，腳穿皮鞋，皮膚比起土著要白上不少。

  他笑著坐到了朱瞻壑的對面，命人點燃打麻兒香為房屋照明。

  拜里米蘇拉笑道：「朝聖者的後裔，果然不凡，甚至要勝過鄭大人，想來是因為您還有陽剛之氣。」

  朝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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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信奉天方法的信徒中的最高榮耀。

  意味著這個信徒去過天方朝聖。

  對於遠在東南亞的信徒而言，去天方朝聖實在過於困難，不僅僅需要大量的錢財，還要受得了海上的顛簸，更要有一顆虔誠的心。

  鄭和的父親就是一個朝聖者。

  朱瞻壑微微一笑：「滿剌加王，你弄錯了，我不是馬家的人，只是金陵城中一漢人，得到義父的賞識，這才成了他的義子，我信的是上帝。」

  這話一出，作為翻譯的馬歡臉皮微抽。

  怎麼又是這樣！

  為什麼你會這麼流利的南島語系？

  馬歡對自己存在的意義產生了懷疑，甚至覺得去了波斯、印度，朱瞻壑嘴裡還可以嘣出波斯語、梵語。

  朱瞻壑前世曾經去過世界的很多地方，經歷十分豐富，完全可以入選某耗子的硬核狠人系列，甚至還是工程師家庭出身。

  因為在不同的國家遊蕩存在語言問題，所以順便攻讀了一個語言學的碩士學位。

  他精通多國語言，也可以較快的學會新的口語。

  雖然也只是口語交流。

  拜里米蘇拉聽到朱瞻壑流利的馬來語先是一愣，爾後立刻笑道：「上帝，我聽過這尊神明，漢人最近流行一個傳說，裡面的至高神似乎就叫上帝。」

  朱瞻壑笑道：「全稱是昊天上帝，祂創造了宇宙的規律，讓日月星辰、天地萬物、乃至芸芸眾生，都按照祂的規律運行。」

  拜里米蘇拉霎時感覺如臨大敵。

  他想要見一見朱瞻壑的目的很簡單，作為馬六甲王朝的開國君主，拜里米蘇拉有著靈敏的政治嗅覺。

  拜里米蘇拉在永樂元年朝貢大明，獲得了大明的支持，現在也一直向著大明靠攏，就是發現大明朝廷並不信任海外的漢人。

  甚至覺得這群南海漢人是「逆民」。

  但是，隨著南洋貿易公司的建立，拜里米蘇拉感到了危機。

  若是大明真的接受施二娘子的上書，選擇開海。

  那麼南洋的漢人將從「逆民」變成大明的子民。

  原本給滿剌加、蘇門答臘等國的資源，也將會向著南洋貿易公司傾斜。

  拜里米蘇拉認為自己必須做點什麼。

  而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南洋貿易公司的推動者，鄭和的「義子」————鄭成功。

  但是，面前這個稚嫩的少年此時的神情，拜里米蘇拉很熟悉，這不是那群波斯人傳教時的神情嗎？

  朱瞻壑微微一笑，續道：「太初有道，道與上帝同在，道就是上帝。」

  「祂設計了整個世界的法則，之後像是人推動車子一般，輕輕一推，使整個人世界以簡單而深奧的規則運行。」

  「這個最開始的推力，就是第一因，也是第一推動力。」

  回來了。

  那種熟悉的傳教的感覺回來了！

  拜里米蘇拉深吸一口氣，說道：「我認為公子說的不對，創造這個世界的不是上帝，而是至仁主。」

  朱瞻壑道：「你不是佛教徒嗎？」

  「佛也沒說是他創造的世界，只說了修行解脫之法。」拜里米蘇拉認真地解釋。

  他最早信奉的是混合了婆羅門教的佛教，在得到大明的支持之後，拜里米蘇拉準備獲取馬六甲海峽上回人的支持，所以改信天方法。

  此時，拜里米蘇拉正是要用天方法辯駁朱瞻壑的「上帝」。

  「祂創造了萬物，而又超絕於萬物，不依賴於萬物，不受任何限制和制約而主宰『眾世界』，小則如人類世界、精靈世界、動物世界、植物世界，大則如宇宙變化、天體銀河系統的運行等。」

  「不論是宏觀世界或微觀世界、物質世界或精神世界，均在祂的意志與掌握之中。」

  聞言，朱瞻壑點頭笑道：「看來我們都認為這個精妙的世界，絕不是偶然誕生的，而是有一個偉大的存在按照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道理』創造的。」

  「祂自有自在，無始無終，永恆，無形無相，至仁至慈，本然自立，全知全能，超絕萬物，獨一無偶，既無匹配，又無對手，也無子嗣，既不生物，也非物所生，任何物都不與他相似，同時又威嚴無比。」

  「區別只在於，你認為在祂至仁至善，善惡必報，清算神速。」

  「而我認為在祂太上無情，善惡無報，乾坤無私。」

  拜里米蘇拉回味這段話，終於點了點頭。

  雖然他對於宗教信仰沒有太大的興趣，但是只要信仰天方法，就可以得到波斯商人的支持，再加上向大明朝貢，接受大明的寶印和官服，得到漢人的支持。

  拜里米蘇拉想了想，回憶起信奉天方法的漢人告訴他的大明儒教的理論。

  「祂派下先知告訴我們啟示，西方的阿丹、易德勒斯、艾尤卜、爾撒，東方的老子、孟子、釋迦摩尼、三藏法師都是得到祂啟示的先知。」

  拜里米蘇拉將經典中列舉二十五位先知之外，暗示的很多未被提名的先知按在了華夏和印度的先賢頭上。

  其目的也是不言而喻。

  那就是肯定「封印先知」的存在。

  自最後一個先知之後，世間再無先知。

  拜里米蘇拉做出了總結：「天理和天方都來自造物主的啟示，都是偉大的先知帶給我們的，但是天方法是最後的啟示，公子用『天理』作為自己的理性，這是不對的。」

  他將朱瞻壑所說的「上帝」直接歸類為「天理」，並和大食人信仰的天方法對比，說明「天理」的謬誤。

  朱瞻壑沒有糾正拜里米蘇拉的說法，而是反問道：「你說上帝創造了宏觀世界和微觀世界等等眾世界，你可真的見過宏觀和微觀世界？」

  拜里米蘇拉道：「本王肉眼凡胎，自然見不到。」

  「你認為宏觀世界有多大，微觀世界又有多小？」朱瞻壑又問。

  拜里米蘇拉遲疑一會，竟然又繞回了佛教的理論：「小的世界，如一沙一世界；大的世界，就如三千世界，我們所在的世界，也不過是個小千世界。」

  朱瞻壑拍了拍手，道：「取我的大小鏡來。」

  得到命令，馬歡立刻讓士兵將兩台儀器抬了上來，一台對準上方，乃是望遠鏡；一台對準下方，乃是顯微鏡。

  自馬六甲這個東西兩大文明的交界處，被漢人所遺忘，所捨棄的神祇以一種新的形式出現。

  這一次，上帝自東而起，向著西方傳播。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