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疾苦,行蹤
一晃數日悠悠而過。
陳燭沒再出海捕魚或是上岸買賣,而是潛心將【游泳】與【高里正之法】的熟練度慢慢提升。
家事由鄭十妹操持,而上集的事情則落在了徐老頭兒的身上。
老人那日聽他說完後比起他本人還要緊張不少,死活不允許他再在岸上露面。
無奈,他只能一邊修行一邊看著身邊的疍家漁船幾日裡出海歸來,幾家歡喜幾家愁。
沒有陳燭買來的漁網,他們就將不知何處搞來的「劍麻」撕成條編製成網,沒有魚叉,他們就將木頭削尖。
只是這樣的日子裡,他們還是得將辛苦捕來的魚貨一部分用來作明日的餐食,而另一部分換取銀兩準備交稅。
他們構成了南洋島嶼里供給朝廷的底層,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是最不被重視的一部分。
在此朝頒布的《恩恤南洋疍戶》一文中曾說疍民:「以船為家,以捕魚為業。近洋海岸,俱有疍船,生齒繁多,不可數計。」
「這就是沿海疍家漁民的日子,日復一日,窮無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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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燭從近岸的水波中探出頭,心中嘆道。
他猛地一踏,從即將入秋且泛著刺骨寒意的水中一路閉氣游到了自己的船邊。
【游泳】在這幾日間也得以突破到了精通的層次,效果隨之一併顯現。
【效果:水性出眾,浪裏白條】
「往後走,當是能夠『沒得四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了吧!」
陳燭自顧自調侃道。
「若是出海,只要不遇上那些海中的妖獸,潛入水中也看看魚貨哪片多。」
思及此他從水中抬起了頭,正對上鄭十妹的笑容,對方已經做好了今日的餐食。
「哥,徐爺應該也快回來了,快上來吧!」鄭十妹說完鑽進了船屋。
他點點頭,一躍從水中撲上了漁船。
水滴從他的頭髮上緩緩落下。
踩在舢板之上,他靜靜遙望遠處,那些白晝間出海的疍船也已經歸來。
其中有人撐船沖他喊道。
「後生仔,你這妹妹快些嫁出去的好,岸上有人說稅官馬上就要來了。」
許是怕鄭十妹聽見,對方緊跟著放低了聲音。
「不如拿去換些銀兩。」
他搖了搖頭,表示拒絕。但也沒有怪罪對方。
對方應是看他近日久未出海,善意提醒,畢竟在家中多養一個人便多一張嘴。
在一個睡不著的夜裡,陳燭因為勤於修行還未睡去,在盈盈月光里甚至看見有漁民親手淹死自己的孩子。
眼見著勸不動,那家人則給他丟了一條魚貨,轉頭撐船離開。
這已是疍家漁民間最大的善意了。
陳燭看著躺在舢板上拍打尾巴的魚,嘴巴翕張,似是將要死去。
這家人叫什麼來著?他忘記了對方的名字,但這又好像不重要了。
「我回來了。」
一道聲音將他喚回了現實。
……
坐在船屋中,陳燭接過了徐老頭兒遞來的銀子,三人悠哉吃著買來的肉與菜。
徐老頭兒慈祥笑著,時不時夾上一筷子肉放在他的碗裡。
「這鍛體的修行最講求氣血的補充,多吃點,多吃點。」
鄭十妹也是點點頭,將肉幾乎讓給了陳燭大半。
壓根沒有血緣關係的一家人,倒是在此刻顯得格外親近,宛若生來如此。
徐老頭兒扒拉了幾口便放下了碗筷。
「我在市集上聽人說了,那新上任的總督聽說虎門的事情後勃然大怒,決心重整水師用來剿匪。」
「禁海令應該不會發了,但是……那漁業稅估計要漲上不少,畢竟要供養南洋水師。」
陳燭在船屋燈光中抬起了頭。
「幾時來徵稅?」
徐老頭兒搖了搖頭,但是目光閃爍。
「就在這些日子了,那河泊官經此大劫未死,只怕更要對疍家人下狠手。」
陳燭聞言轉頭看向了那條丟在案板上的死魚,剛剛還鮮活,離了水也挨不過幾息。
「這官府怎麼就盯上了連岸都不得上的疍家人呢?」
徐老頭也是嘆息。
「能因為啥呢?無非就賴咱們命不好。」
命不好嗎?怎麼都是難逃一死的話,倒不如痛快起義。
陳燭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莫想這麼多,先過好自己的日子吧!你這【高里正】的修行怎麼樣了?」
徐老頭兒敏銳感覺到了陳燭在想什麼,立刻轉換了話題。
漂泊南洋幾乎一輩子的老漁民更加深諳過好自己日子的重要性,他心中對於這樣的安穩日子也是滿心維繫。
與後者成為了兩個極端。
或者說,徐老頭兒代表了南洋疍家漁民的大多數人。
陳燭收回目光,將自己身上的馬褂緩緩脫下,古銅的皮膚愈發明亮。
如若精鐵。
他隨手抽起了那柄買來的長刀,往自己的腹部捅去,以自己習武的意識避開了那腹部各處的穴位。
碰撞聲響起,徐老頭兒同時眯起的眼睛緩緩睜開,好奇地摸了摸他的腹部。
「真是奇術啊!」
陳燭點了點頭,但是那部書冊正如那臭娘們所言,缺了不少的東西。
若非他有那熟練度系統,估計連第一境都難以得到寸進。
只是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呢?
「鐺鐺鐺——」
鄭十妹剛從他們面前挪走了吃剩的飯菜,就聽見遠處的碼頭上傳來了鐺鑼聲。
「官府的鐺鑼?」徐老頭兒心頭一顫,「你今日沒有上岸給他們瞧見吧!」
陳燭攤了攤手,表示沒有。
「我去撐船,你待在裡面莫要出去露面。」徐老頭兒拖著自己蒼老但還算健碩的身體向外走去。
船體一顫,陳燭掀開木窗向外看去,疍家漁民如同擠滿的沙丁魚向著碼頭靠去
沿海兵弁在上面已經恭候多時,面色不悅地看著站在船頭的諸多漁民。
「近日虎門之事大家想來都知曉,有黑旗海盜不敵我巍巍南洋水師,四散於各片內海海界之中。」
「如是知其行蹤,上報者可得賞。若是隱匿,隱匿者牽連六甲。」
水面上隨著眾漁民的議論聲盪起了清波,這疍家漁民中每十戶編為一甲,六甲牽連的人數甚廣。
如此牽連,無疑是將這些漁民共同置於了刀口之下。
陳燭坐在漁船中聽著外面慌張的議論,同時也聽完了那些兵卒的布告,下意識摸向了自己腰間的那枚玉結繩。
黑旗?
他突然感覺自己與那黑旗海盜間穿連了絲線,怎麼沒幾天這事又找上了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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