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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楚有才的日記

  李惠飛把所需的東西運到了大榕樹下,用拖線板在楚安然家取了電就可以了。

  他需要一張桌子,到時候可以幫人寫寫對聯,增加一份收入。

  楚安然家有一個學生課桌,雙屜的那種,多年了,以前是他和楚安然放學回家,就在這個桌上一起做作業。

  雙屜桌下有一堆書,李惠飛拿起翻了翻,應該是楚安然的大學教材。

  「安然姐,這些書借給我看看,行嗎?」李惠飛以前在楚安然家裡,無論要什麼,拿什麼,首先都得徵詢她的意見。

  這是楚有才第一眼看重他的地方,那時他才三歲。有句話說,三歲看老。李惠飛是很頑皮,但能做到這一點,確實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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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質上,這是雷麗芳平時嚴格要求的,她只是擔心李惠飛把她的貨弄亂了,到時候找起來很麻煩。

  「你需要什麼,不用告訴我,自己拿就是。」楚安然還笑了一下,「毛毛,這兒就是你的家。」

  這兒就是你的家,也是楚安然小時候多次給他說過,當時李惠飛說,就是我的家,我先得要問我媽媽。

  李惠飛把楚安然的教材放在了一邊,在搬雙屜桌時,裡面兩個抽屜掉了出來。

  楚安然走過來,把兩個抽屜拿走了。

  他搬了搬桌子,正準備出門,桌子下又掉出一個東西來。

  李惠飛看著是一個32開的筆記本,撿起來一看,卻是楚有才的日記本。

  楚有才有個習慣就是寫日記,每天晚上安頓好李惠飛和楚安然後,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這個桌前寫日記。

  李惠飛看了一眼楚安然,見她並沒有留意到自己這兒,就順手把日記本塞進了楚安然的教材之中。

  神馬市有個風俗,凡是離世之人,個人使用的日常用品都會燒掉或者扔棄,這個日記本能倖存下來,可能會是個意外。

  他不想讓楚安然知道這個日記本的存在,以防再次觸動她痛苦的神經,至少是現在不能。

  一切準備就緒,在大榕樹下,雙屜桌蓋上紅布,桌子一邊是雪櫃,專門放雪糕和冰淇淋,一邊是冷櫃,放著各種飲料,還有醪糟和米酒。

  兩個抽屜,一個用來裝錢,一邊放著寫對聯的紅紙。

  攤子的旁邊立了一塊牌子,上書「寫對聯」,字跡筆酣墨飽,遒勁有力。

  李開興看著兒子忙裡忙外的,好不開心。

  現在他才明白過來,兒子已經長大了,就走過來拍了拍兒子的肩,沖他笑笑,什麼話沒說,就走了。


  這一動作,把李惠飛弄得是一愣一愣的。

  剛一擺好,就圍上來一群人,當然最多的是平時在這兒納涼的老人們。

  「我要一碗醪糟。」

  「我要一個米酒。」

  老人們說,小攤開張,自己得捧場。

  李惠飛剛開始不想收錢,老人說你這小本生意,我們不能白吃。

  「感謝爺爺奶奶的支持!您們就是我的vip顧客,醪糟和米酒打五折。」李惠飛拗不過,只有如此。

  「你這是打骨折呢,我們都有退休金,這點小東西我們還是吃得起。」老人們不答應,李惠飛只有看著他們給。

  本來就處在交通要道旁,老人們聚在一起有了人氣,一時引得很多人前來看個究竟。

  見有醪糟和米酒,還是冰鎮的,一時「客隆盈門」,把李惠飛和楚安然忙得手忙腳亂,幸好有幾位老人過來幫忙,才不至於亂套。

  楚安然沒想到小攤這麼爆火,忙說:「毛毛,醪糟和米酒估計不夠。」

  再做醪糟,至少需要兩天。李惠飛原來只想試試再說,沒想到這麼好賣。

  「毛毛,你回去做米酒吧,這兒有我呢。」楚安然心裡其實不想李惠飛離開,看生意這麼好,也顧不上了。

  「對,惠飛,我們反正沒事幹,你去忙吧,這兒可不能斷頓。」幾位老人說。

  李惠飛想想也是,這事宜快不宜遲,進屋順手拿了楚安然的幾本教材,騎著三輪車,向外婆家飛奔。

  他想好了,要在自己的老屋架鍋蒸糯米,兩邊做,才能顧得上需求。

  李惠飛剛一走,麻煩來了,城管來到了小攤前。

  「這是誰的攤?!」城管高喊,「這兒不讓擺攤,你們不知道嗎?!」

  這時幾個老人走過來。

  「這是我們小區的地盤,怎麼就不讓擺了?」老人開始和城管理論。

  「就是,一沒妨礙交通,二沒影響市容,三沒擾亂治安。」一下子,老人們都過來了。

  「我說不讓擺就不讓擺!」城管一點都不客氣。

  「我說,你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你知道這是誰擺得攤嗎?」一個老人過來勸著城管。

  「我管他是誰?!」城管依舊不理。

  「李惠飛你不知道是誰,但你知道他四叔李開邦吧?市經貿委主任。」那位老人說。

  城管一聽愣住了。

  「你再看看,這個是楚安然,一中楚有才老師的女兒。」老人笑著說。


  城管看了看正在收錢找錢的楚安然,楚有才剛離世,這沒什麼,但楚有才的二弟是區長,三叔是區國土局的。

  這無論是李家還是楚家,這是小小的一個城管不敢開罪的,這裡能不能擺攤,確實存在爭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城管說了一句不要占用行人車輛通道後,就走了。

  城管剛來時,楚安然就知道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來應付,她不能也不願意打著叔叔的旗號,可幸虧有老人幫忙,老人們怎麼說,那是他們的事。

  就是李惠飛在這兒,按照他的秉性,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叔叔舅舅們搬出來。

  她這才覺得李惠飛做事高明,先籠絡這些老人,以後為自己增開便利。

  城管剛走,就有一輛大奔過來,停在了旁邊。

  接著,從車上走下一人來,一身束身長裙,把身材襯托得曼妙婀娜,蹬著高跟鞋向著小攤款款而來。

  這人就是沙冬梅,在車上看到寫對聯三個字,那字跡她非常熟悉,便知是李惠飛。

  她怎麼都不會想到,李惠飛會在這兒擺攤。

  她一邊走,一邊觀察著小攤,卻沒有發現李惠飛的身影,而高挑的楚安然就落入她的眼帘。

  沙冬梅很是吃了一驚,上次碰到雷丟丟,已覺得對方相貌不俗,這次看到楚安然,便覺得自己有些黯然失色。

  再仔細看時,沙冬梅不覺得停下了腳步,她認出了楚安然,是班主任楚有才的女兒。

  當年,市一中長達六年的「賞花秀」,她記憶猶新。她在考慮,要不要繼續上前。

  沙冬梅認識楚安然,但楚安然不認識她。

  她腦子裡混亂地轉了很久,這楚安然可是高她幾屆的師姐,李惠飛有可能和師姐談戀愛?

  直覺告訴她,應該不會,但也不能不防,這李惠飛太有女人緣了,弄不好,自己連個備胎都算不上,當時自己可是李惠飛的不二人選。

  沙冬梅轉身回到車裡,腦子裡慌亂不堪,就這樣離開,她心有不甘,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寫了張紙條。

  「李惠飛去哪兒了?」沙冬梅再次來到小攤前,問楚安然。她沒有介紹自己,現在她不願意驚動這個師姐。

  「他有事,可能很晚才回。」楚安然看著沙冬梅,心裡想著,剛剛擺上攤,怎麼有人就知道是李惠飛的攤了?看來此人和毛毛的關係非同一般。

  「你如果有什麼事,可以直接告訴我,等他回來我轉告。」楚安然只是客套了一句。

  這句客套,可勾起了沙冬梅心中酸酸的怒火。


  「我讓他給我寫一副對聯!」說著,就把紙條遞了過去。

  「好,我會告訴他。」楚安然並沒有看紙條,順手就放在了桌子的抽屜里。

  楚安然看了這女孩離去的背影,感覺這女孩倒是和毛毛般配,但覺得缺少了一點東西,是什麼,她現在心裡沒有答案。

  沙冬梅有些失落,她遞給楚安然的紙條,楚安然竟然看都不看一眼,這也太打擊自己了。女孩的心思很敏感的,這楚安然如此蔑視自己。

  如果是有女人想讓自己捎東西給自己心愛的人,她會首先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再老考慮要不要拒絕。

  交給楚安然的紙條,她的目的就是讓楚安然看看,藉此來讓對方明白,自己才是李惠飛的女朋友。

  可能在楚安然的心裡,自己就如大師兄,翻了筋斗到了天邊,撒一泡尿,想標明自己的領地。可楚安然就這麼輕描淡寫,就把自己壓在山下了。

  李惠飛回到外婆家一陣忙過之後,在蒸糯米之時,才有空拿起楚安然的教材。

  沒時間泡糯米了,直接用開水煮一會,撈起直接入甑子蒸,蒸的時間有些漫長,才拿了楚安然的教材回來看看。

  沒想到,把楚有才留下的日記帶回來了。

  他心裡很矛盾,要不要打開日記本看看,裡面到底寫了什麼。又覺得這麼做,顯得有些卑鄙,這可是楚老師的隱私。

  這一想法,徹底亂了他的心思,他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矛盾過,拿起楚安然的教材,卻怎麼也看不進去。

  最後他心一橫,手發著抖,慢慢地打開了日記。

  這可能是楚有才新的日記本,沒有寫幾頁,後面都是很多未寫的空白頁。

  1998年6月20日,周六,天氣晴

  今天下午騎車去夏雪家家訪,再次看到她家破舊的房屋,心裡還是有些發酸。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竟然生活在這種環境中,看得出來,她的爸爸還有些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這可能是夏雪思想壓力所在,難道這就是她成績波動的根源?

  夏雪的基礎應該不亞於惠飛,也是有實力衝刺北大的,不論如何,也不能因為家庭的因素,毀了她的一生。

  回來經過五里村時,路邊不遠處,有人在一個屋頂上爭吵著什麼,迎著夕陽,逆光之下,出現絲絲縷縷的光線,氤氳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只覺得有人從屋頂上一躍而下,還聽到一聲沉悶的聲響,可朦朦朧朧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難道是自己老眼昏花?唉,是不是年紀大了,視力越來越差了。

  李惠飛看了楚有才的第一篇日記,不敢再看。在日記里,楚有才只是一筆帶過提到了自己,但可能在他的心中,自己是他最好的學生。


  夏雪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平時不愛說話,臉上始終籠罩著一種淡淡的憂愁,在高三,她的成績沒有一次超過自己,楚老師怎麼得出她能衝刺北大這個結論呢?

  但是自己沒有爭氣,第一天考試時,李惠飛還有點超常發揮,但第二天明顯有些精力不濟,第三天考試時,竟然出現了幻覺,一會兒走進外婆的世界,一會兒又跨入有楚有才的夢境裡。

  就連監考老師,也沒發覺他的異常。

  考試結束後,他只能把痛苦埋在心裡,不想再觸碰,事已至此,以後不能活在無法改變事實的世界裡,那樣,對自己絕對是一種毀滅。

  現在看了楚有才的日記,回首往事,心裡全亂了。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李惠飛在冰箱上面找了一個保鮮袋,把楚有才的日記包裹嚴實,塞在一個極為隱蔽的地方。

  蹲在灶前,加了幾塊木柴,然後走到屋外的一棵樹下,伸出拳頭,狠狠地砸在樹幹上綁著的一本書上。

  小時候,李惠飛很瘦小,外婆為了讓他強身健體,就叫他跟村里一個外來人員學習拳法。那個人就教他一個方法,把一本書緊緊地綁在樹上,每天擊打這本書,直至練到一拳把外面的一張紙打破,就算練成了。

  說練武不練功,等於一場空,這樣練下去才是真功夫。李惠飛親眼見到那人一拳打破兩層紙,他羨慕極了,沒過多少天,那個外地人就被抓走了,說是在逃犯。

  李惠飛沒堅持幾天,後來得知楚安然私下裡在練腳法,楚安然就讓他堅持,這樣,兩人偷偷地,一人練腳,一人練拳,楚安然有一天對他說,我們這叫手足無情。

  練起來沒有那麼容易,又很枯燥無味,但楚安然一直鼓勵他,這樣,開心時他練,不開心發泄,無聊時解悶,但現在他只能一拳擊穿一層紙。

  李惠飛練了一下拳,汗如雨下,他現在尤其喜歡流汗流透汗的感覺,流汗過後能讓他渾身輕鬆,再鬧心的事也不值一提了。

  流過汗之後,剛才看楚有才日記後的雜亂心緒歸於平靜,開始看起楚安然的教材來。

  楚安然大學學的是市場營銷,這個教材正是李惠飛所需要的,一下子看著入迷。楚安然喜歡在課本中備註,這大概是老師所講解的內容。

  李惠飛有看不懂的地方,就看看旁邊楚安然的備註,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現在就如一個饑渴的人,撲在一個麵包上。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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