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逆光之下> 第十章 點了一把火

第十章 點了一把火

  第二天天還沒亮,李惠飛開始生火,把泡好的糯米倒進甑子裡蒸著,蒸了很久,待發出香味後,糯米已蒸熟成飯。

  「安然姐!糯米飯,香噴噴的,用甑子蒸出來的特別香!」李惠飛盛了一碗遞給楚安然。

  他外婆每次做醪糟時,糯米蒸熟後起甑子時,會專門給他盛一碗糯米飯,灑上白糖,讓他嘗嘗鮮。

  「好香!還第一次吃這麼香的米飯。」楚安然很是開心,滿足。

  李惠飛找來一個早已洗淨的簸箕,把甑子中的糯米放倒在簸箕上,一邊把糯米飯攤開,一邊看著楚安然吃著,好不愜意。

  待糯米飯放涼後,灑些清水,把成團的糯米飯揉捏成一粒粒,再把糟曲碾成細末,均勻地撒在糯米飯里,然後拌勻。

  再裝進瓦盆中,打好氣眼,用塑料密封后,把瓦盆放進準備好的艾蒿中,捂得嚴嚴實實,就等著艾蒿產生的溫度來促使糯米飯發酵成酒了。

  剩下的交給時間。

  朱惠飛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畢竟這是照葫蘆畫瓢,自己第一次做醪糟。

  他希望能給自己帶來驚喜。

  

  楚安然一直看著他,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在李惠飛的帶動下,楚安然敞開心扉,如度童年般,下溪撈魚上樹摘梨,玩得不亦樂乎。

  這給楚安然苦悶的心靈,帶來了令她從沒想到的變化。

  山間田園的美景,加上和李惠飛在一起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那麼的有趣、快樂,隨著心情的愉悅,鬱結的心理似乎在悄然稀釋。

  眼前的美好,讓她感覺什麼都美好,包括讓她留在神馬市,心裡也沒有那麼牴觸了。

  當聽到瓦盆中傳來「咕」的一聲響,之後,酒香帶著艾蒿的清香,絲絲縷縷地發散開來。

  李惠飛掀開捂著瓦盆的東西,揭開密封的塑料膜,醪糟特有的味道瀰漫滿屋。

  這意味著,醪糟已成,但能不能達到外婆做的那個標準,還很難說,就是同樣的東西,每個人做出來的味道都有些不同。

  李惠飛舀了一勺,遞給楚安然。

  「安然姐,你嘗嘗。」他心裡不無擔心。

  楚安然看了他一眼,明顯感覺到那神情有些緊張,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

  李惠飛一直盯著楚安然,見她眉頭微皺,心裡頓時有些心涼的感覺。

  「這不就是酒嘛。」楚安然不由得砸了一下舌。

  李惠飛一驚,忙不矢地嘗了一下,不酸不苦,濃濃的米香酒味雜著艾草的芳香,舌尖頓覺舒坦。


  「安然姐,成功了,我成功了。」李惠飛忘乎所以,大叫起來。

  楚安然滿臉狐疑,「這和早餐店的米酒不一樣,成功嗎?」

  「早餐店的米酒是用機器設備發酵的,味道不一樣,也可能摻了水,加了白糖。但禾魚蘇飯店的就是這個味。「李惠飛說了緣由。

  李惠飛上次在十全九美的聚會上吃過醪糟,那才是外婆做的,和早餐店的米酒截然不同。

  楚安然聽說,不再懷疑,興奮地舉起雙手,姐弟倆擊掌歡呼起來。

  別看這小事一樁,卻對李惠飛的影響,不可小覷。

  就如雷麗芳擔心的,剛開始的事情做不好,多多少少少會給人的自信帶來一定的影響,尤其是對於初出茅廬的李惠飛來說,意義重大。

  兩大瓦盆的米酒,李惠飛和楚安然兩人好生地抬著,放在三輪車上,然後,兩人風馳電掣地奔向市區。

  「你以後要和禾魚蘇競爭嗎?」楚安然問。

  「沒想過,我現在只想做自己能做的。」李惠飛暗笑了一下。

  想和蘇曉亮競爭?天方夜譚,自己啥都沒有,如同蚍蜉撼樹,談何容易!現在沒有什麼遠大志向,只想走一步看一步。

  只要邁出第一步,才有可能有看到第二步的機會。

  李惠飛沒有回自己的家,而是來到楚安然家裡,兩人正從車上卸著醪糟時,只聽一陣摩托車響。

  抬頭看時,又是陸平安。

  「你在搞什麼鬼?」陸平安過來問。

  「你自己看。」李惠飛正忙著,淡淡地回答了一句。

  隨即想到,楚安然這幾天都沒在家,這個陸平安肯定會把這事情告訴楚安然的叔叔,到時候,會不會給自己帶來什麼麻煩,他說不準。

  就是再麻煩的事,為了楚安然,他也認了。

  「平安哥,進來坐。毛毛做了米酒,你來嘗嘗。」楚安然招呼著陸平安。

  「我說怎麼會有酒味呢,原來是米酒啊。」陸平安看楚安然的心情很好,這才輕鬆起來。

  楚安然連忙拿出碗和勺子,舀了一碗遞給了陸平安。

  陸平安也沒客氣,喝了一口,然後又吃了一口醪糟。

  「這是你做的?」陸平安有些不相信,「這不就是禾魚蘇的嘛。」

  李惠飛懶得回答。

  「平安哥,你不知道嗎?禾魚蘇的就是毛毛外婆做的呀。」楚安然見陸平安把這醪糟直接和禾魚蘇的對上號了,很是開心。


  陸平安一愣,隨即恍然大悟起來,就拍了拍李惠飛,「不錯,有兩下子。」

  李惠飛只是笑了笑,心想有他這句話就行了,到楚安然叔叔面前匯報時,至少不會添油加醋給自己使絆子。

  陸平安看楚安然的神色和之前相比,樂觀了很多,就沒在繼續問下去,吃完了醪糟,騎著摩托車就走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清冽的酒香,把正在大榕樹的老頭老太太們的目光也吸引了過來,遠遠地看著。

  「安然姐,準備碗勺,每一碗盛上一點。」李惠飛早就想好了。

  有了擺攤這個想法後,他沒想過要做醪糟。但要想在大榕樹地下擺攤,也得考慮一下這些老頭老太太們的想法。

  紅樓小區原來就是區政府直屬機關單位的宿舍,樓齡長了,在前幾年的房改時,都已賣給了個人。

  現在還住在這兒的人,不是基層工作人員,就是些離退休的老頭老太太們,他得爭取這些人的支持,至少不要反對才行。

  這醪糟正好可以「賄賂賄賂」,成本低,效果應該不錯。

  李惠飛曾經在這小區里待過近十年,多少有點「人緣」。

  李惠飛和楚安然裝好了一些醪糟,放在盤子裡,端著盤子走向榕樹下。

  老頭老太太們的目光盯著他倆,目光中除了好奇之外,還有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內容。

  李惠飛扭頭看了楚安然一眼,雖戴著太陽帽,但白璧無瑕的臉龐,和阿娜多姿的身材,足以能吸引路人的眼光。

  兩人走在一起,如金童玉女。

  他這才明白,這些老頭老太太眼光中的那種內容,如果不和他們搞好關係,那今後自己和安然姐在一起,吐個不乾淨的唾沫星子,也夠他倆受的。

  「爺爺,奶奶!我是李惠飛!」還沒到榕樹下,李惠飛就打起招呼來。

  「哎呀,我說是誰呢?原來是惠飛啊。」

  「一下子長這麼高了,你不說都認不出來了!」

  「嘖嘖嘖,長成英俊小伙子了,真討人稀罕。」

  .......

  很多人都認識李惠飛,一下子圍攏過來,不停得誇耀著他。

  「爺爺,奶奶,這是我做得米酒,請大家嘗嘗。」李惠飛醪糟遞給他們,「別客氣,小時候,我調皮搗蛋,沒少給您們惹麻煩。

  李惠飛這是謙虛,小時候他還真能討這些人的喜歡,哪家有什麼事,只要是自己能做的,他也樂得幫忙。

  「喲,小時候,你可是我們的幫手呢。」有人說。


  小時候,李惠飛無非幫他們曬曬被子啊,有時幫忙摘摘菜炒炒菜啥的,對他來說都不是啥事。

  「快嘗嘗吧!這可是我外婆的祖傳手藝。」李惠飛看老人們有些客氣,「您們知道嗎?禾魚蘇飯店的米酒就是我外婆做的。」

  搬出禾魚蘇這個高端飯店,就是為了張揚這個醪糟的品質。

  李惠飛沒考慮其它的,就是希望老人們能接受自己的一片心意,這個心意可是外邊買不到的,也好得到他們的支持。

  這麼一說,老人們興趣更濃,都過來想嘗嘗。

  「安然姐,再去多盛幾碗過來。」李惠飛見人多,一下子不夠分。

  「嗯,好。」楚安然應了一聲,趕緊回了。

  「爺爺奶奶,大家都知道的,楚安然是我姐姐!比親姐姐還親!」李惠飛趁機想封住這些老人們的嘴。

  俗話說,拿別人的手短,吃別人的嘴軟。這些老人們都是離退休的工人幹部,有素質有文化,應該能理解李惠飛話中的意思。

  「是啊,當時我們都以為你是楚老師的兒子呢。」

  「唉,安然這姑娘真是太可憐了.「

  朱惠飛不想讓他們的話題轉移到楚安然身上,就說:「我想在這裡擺個攤,賣點水啊飲料之類的,不知行不行?」

  「好啊,求之不得,惠飛啊,你不是外人,在這兒呢,我們還可以多說說話,挺好!」大家一邊喝著米酒,一邊都表示同意。

  楚安然又端了一些米酒過來。

  「這米酒的味道真好。」

  「你沒聽惠飛說嗎?這是祖傳秘方!」

  大家七嘴八舌的,都稱讚李惠飛的手巧,人好。

  可李惠飛萬萬沒想到,祖傳秘方這一說法,經過老人們的口頭傳播,如一把火,燒向了蘇曉亮那兒,待慢慢道來。

  李惠飛家麗芳商場。

  「飛哥,這真是你做的?」雷麗芳吃了兩口,很有些不信。

  她從來沒聽過李惠飛做過醪糟,第一次做,如同得到他外婆的真傳。

  「大美女,你兒子什麼時候說過假話?」李惠飛見她媽這種神態,很有些滿足得意之感。

  「好,好!你奶奶在天之靈知道了,也會為你高興!」雷麗芳再一次被兒子感動。

  第一次令她感動的,是李惠飛學會了炒菜;第二次是朱惠飛的書法,她當時對他爸李開興說,李家祖墳冒青煙了。

  雷麗芳覺得兒子很有靈性,做什麼事都能讓她感到驚喜。


  但李惠飛沒感覺自己有什麼靈性,有了動力,想做的自然會用心。這種動力,他始終認為是來自於楚安然。

  如果沒有楚安然,他可能不會想到擺攤,更不會做這個醪糟。

  「開興哥,今晚你無論怎麼忙,都得回來一趟。」雷麗芳給李開興打電話。

  李開興原是硫鐵礦技工,專門負責維修礦上的機械設備,硫鐵礦枯竭之後就下了崗;雷麗芳想讓他幫忙自己經營商場。

  李開興可以維修精密機械,但在商場裡面卻笨手笨腳,幫不了雷麗芳的忙不說,反而添亂,沒辦法,李惠飛的三叔在一個皮具廠給他找到一份維修設備的工作。

  這個崗位工作不多,但要求李開興必須24小時待崗,設備有問題隨時修理。

  「飛哥,明天是你第一次擺攤,我給你一個小冰櫃一個大冷櫃,其它的商品你隨便挑。我讓你爸回來幫幫你。」

  雖然擺攤只是一個小事情,雷麗芳給了足夠的重視。

  「哎呀,你叫他回來幹嘛?我自己搞定就行了。」李惠飛心裡有些怵他爸。

  李開興長得五大三粗的,相貌和電視上的李逵張飛沒什麼區別,平時沉默寡言的,但如果李惠飛惹了事,或者不順他心時,直接皮帶伺候。

  而他媽雷麗芳卻是小家碧玉型的美女,很多時候,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他爸親生的。

  「這大小兩個冰櫃要人搬吧?這麼多貨也要人手吧?」雷麗芳說著,話鋒一轉,「還沒問你在哪兒擺攤呢?」

  「在紅樓的大榕樹下。」

  「紅樓?你安然姐怎麼樣?」

  「這個米酒就是我和安然姐在一起做的。」

  「這樣挺好,擺擺攤,還可以順便照顧一下你安然姐。你現在長大了,要知道知恩圖報了,安然現在心裡應該很痛苦,你得多勸勸她,幫她度過這個難關。」

  「大美女,實話跟您說吧,其實,安然姐沒你們想像得那麼脆弱,可能是他叔叔姑姑逼得緊了,您以後有時間多和她叔叔姑姑們說說。」

  朱惠飛想到楚劉香那句話,同齡人的話她可能會考慮。雷麗芳和楚安然的叔叔姑姑們也算同齡人,相互認識,都是為人父母的,相互通通氣也好。

  現在的高考分數還沒出來,到時候楚劉香知道了自己的高考分數後,可能反對他和楚安然在一起,那時,雷大美女這兒可以作為一個緩衝。

  「你放心吧,安然是個好孩子,我一直把她當成自己的閨女。」雷麗芳見兒子現在和楚安然在一起很高興,「飛哥,你得要明白,這不是單純的擺攤,是鍛鍊你的為人處事、待人接物的能力。」


  李惠飛現在正在清點他擺攤所需的商品。

  「對人熱情一點,嘴巴甜一點,說話不要那麼沖,要懂得學會做人......」雷麗芳少不了要叮囑幾句。

  「大美女,你這一次性的杯碗筷要進貨了。」李惠飛打斷她,說了一句。

  「你要這些東西幹嘛?」

  「我做得米酒要賣啊,需要這些東西分裝。」

  「好,這簡單,我打個電話,他們就送貨過來了。」

  李惠飛已經和楚安然合計了,把這個醪糟分為兩種,一種是原汁原味的醪糟,一种放鍋里加水煮一煮,叫米酒,兩種不同的價格開賣。

  李惠飛所需的全部東西清點完畢,把東西一點點放到三輪車中。

  這時,李開興騎著摩托車回來了,臉上比以前活泛了很多,眼光也柔和了,幫著他往車上搬東西。

  以前,李惠飛就覺得,在他爸身邊,老擔心自己不小心做錯了什麼,他爸隨時抽出皮帶來。

  「這要送貨嗎?」

  「我要擺攤。」

  「嗯,高考怎麼樣?」

  「就那樣吧,成績還沒出呢。」

  「你現在長大了,我沒什麼要求,我就一點,上大學,學個謀生的手段就行。」李開興說著,還對他微微笑了一下。

  這可能是他和他爸說話最多的一次,他看了他爸一眼,這才發現,他爸的背有些彎了,陡然顯示出老態的感覺。

  李惠飛也沒想到,他爸對他的要求這麼簡單,這可是對他高考失利的安慰。

  但轉眼一想,啥是謀生的手段?這可是高深莫測的學問。

  不過,家裡的事,包括他,都是雷大美女說了算,自己能不能像他爸說的那樣去讀大學,等高考成績出來後,這個開興哥肯定會擁護雷大美女的決定。

  (還有更新耶)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