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外婆家
自從重生後見到了楚安然後,李惠飛一直到現在,神采飛揚走路帶風。
在菜市場買好菜後,回到紅樓小區,遠遠看見楚安然站在家門口,和一個男子說著什麼。
男子背對著他,無法看清面孔。楚安然站在門中央,看樣子是絲毫沒有讓那人進屋的意思。
「惠飛,怎麼買個菜都要這麼久?」楚安然看見李惠飛後,大聲招呼了一下。
仿佛楚安然一直在焦急地等著他。
隨著楚安然划過的聲音,那男子回過頭來。
楚安然沒叫他毛毛,李惠飛瞬間就明白了,這男子是不受楚安然歡迎之人。
「安然!等會一起去見我媽!」李惠飛快步走過去,在男子迎來的目光中,伸出一隻手挽住了楚安然的胳膊。
楚安然自然做出了迎合的動作,顯得很親密的樣子。
「你走吧!」楚安然沒看那男子,眼光全在李惠飛身上。這分明是故意向對方說明,自己有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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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比李惠飛稍矮,略顯廋削的臉,戴著一副眼鏡,眉宇中透出一種英氣,看起來文質彬彬,一表人才。
李惠飛突然覺得,現在他和楚安然的動作,純粹是在這男子面前擺拍。
之前,他也充當過雷丟丟的男朋友,只是沒有這般做作。
「認識一下,我叫何苦,是楚安然的大學同班同學。」那男子沒有因楚安然的不待見之語而尷尬,倒大大方方地向李惠飛伸出了手。
「沒聽見嗎?!」李惠飛不為所動,楚安然的意思現在就是他的態度,語氣很強硬,「走吧,別找不痛快!」
「看你這年齡,應該是傳說中的毛毛,李惠飛吧。」
何苦收回自己的手,臉色倒很坦然,看了一眼有些慍怒的李惠飛,又看了看漠然的楚安然,「你是安然的弟弟!我決定在神馬待下去了,以後見面的機會很多。」
何苦說完,再次伸出手,有些倔強地想和李惠飛握手。
第一次見面,李惠飛詫異,他怎麼知道自己?抬眼看楚安然時,她轉身進了屋。
身份被何苦揭穿,李惠飛絲毫也沒有伸出手的意思。
何苦見他拒絕,把手抬起,揚了揚手,做出告別的手勢,不緊不慢地走了。
李惠飛知道這個何苦是楚安然的追求者,他曾經想過,楚安然包括雷丟丟以後會找個什麼樣的男朋友。
這個何苦看來還行,但李惠飛覺得天下沒幾個人可以配得上安然家,也包括雷丟丟。
這個舉動說明,楚安然現在不想對他說這事,從小就有的默契,她不說,李惠飛也不會問。
他只是心裡有些納悶,自己就這麼嫩嗎?這個何苦怎麼看出自己是安然姐的弟弟?
雖然不是親弟弟,但差不多是名副其實,至少,李惠飛和楚安然心裡都會相互認可。
李惠飛腦中一閃,想起了那句話,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不能讓別人看出自己是個毛頭小伙,看來要蓄蓄鬍子了。
男人就是這樣,年輕的,想扮老,年齡大的,又想裝年輕。
李惠飛把手中買的菜一部分放在桌子上。
「安然姐,你收拾一下,我們出去外邊玩幾天。」李惠飛有了新的想法。
看何苦這樣子,說不定明天又會來。既然楚安然不想見,免得再度影響她的心情,索性出去躲個清淨,再說,他還有事情要做。
楚安然看著他。
「我去找輛車,等等就回來一起走。」李惠飛知道她的眼光是默許,也有期盼。
還是毛毛懂自己,楚安然在家待久了,一直想出去,她知道,周邊都有她叔叔姑姑的眼線,只有毛毛,才有可能讓他們不那麼提防。
時間真不禁混,買個菜在路上耽擱了一下,現在太陽升老高了。
李惠飛拎著菜回到家,又忙著給他媽雷麗芳炒菜做飯。
最初,李惠飛學炒菜做飯完全是因為楚安然,那時候,他和楚安然一起放學回家,楚安然的爸媽還沒回來,為了不讓楚安然餓肚子,他就開始學著做。
可能是有些天賦,在楚安然的鼓勵之下,楚有才成為了他廚藝的啟蒙老師;然後是他的外婆,廚藝才迅速精進。
「大美女,我要去奶奶家住幾天,你得自己做飯了。」李惠飛炒菜的速度很快,飯還沒熟,菜就呈現在雷麗芳面前了。
「飛哥,你還是多和安然在一起吧。」雷麗芳提醒他。「楚老師不在了,以後要多關心關心她。」
以前逢年過節,雷麗芳總是讓李惠飛帶一些禮物去楚有才家,感謝楚有才對兒子的照顧和培養。
李惠飛就是一根筋,說不想去,直氣得雷麗芳罵他忘恩負義,佯裝要打他,他才有些不情願地去了,等見了楚安然後,心裡頓時開心起來。
「我知道了。」李惠飛不想告訴他媽要把楚安然帶回姥姥家,「你先把我要的東西準備好,我過兩天回來給你一個驚喜。」
他說的東西就是要用來擺攤的貨物。
「什麼驚喜?!」雷麗芳有些好奇。
「三輪車我徵用了。」李惠飛已經坐上雷麗芳平時進貨送貨的三輪車,打著火,轟鳴聲剛淹沒了他的聲音,三輪車已衝出去很遠。
「你慢點!」雷麗芳大叫。
李惠飛的外婆家在神馬市郊區,沿著城區邊緣兩山之間的公路穿過去,再循著山腳下的簡易公路拐進去,就到了。
這是一個僅有不到六十戶的自然村,雖與神馬市一山之隔,但顯得很偏僻,如今村裡的人都已搬走,僅剩下李惠飛的外婆家在此做最後的堅守。
楚安然站在三輪車的車斗,手扶著欄杆,呼呼的風聲在她耳邊呼啦啦地響。
她長居在城市裡,在她爸離世後的這段時間裡,又窩居在屋子,悲痛煩悶久了,看到農村的青山綠水,一下子頗有些豁然開朗的感覺。
李惠飛的外婆家就在村子邊上,因其它房屋廢棄,屋頂上都覆蓋著一層碧綠碧綠的牽牛花藤蔓,唯獨他外婆家的屋頂不著一綠,尤其顯眼。
門前有一個稻場,稻場變有一棵巨大的梨樹,梨樹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梨果。
「這棵梨樹就是我媽創業的起點。」李惠飛把三輪車停在梨樹下,對眺首四望的楚安然說。
雷麗芳十二歲時,父親在這棵樹上摘梨時,不幸跌落身亡;為了撐起這個家,她開始背著梨子四處走街串巷叫賣。
楚安然幾乎沒怎麼來過農村,眼光在四處忙著收割美景。
「這旁邊就是禾魚蘇飯店的酸菜種植基地。」李惠飛指了指一大片舒緩的梯田。
楚安然目不暇給,只是連連點頭。
她今天穿了一套運動服,微風吹過,衣服貼身,時時顯示出身材的柔美線條。
李惠飛拿鑰匙開了門,走進屋,便覺得異常涼爽。
「現在還有人住?」楚安然看見屋子裡很整潔。
「每個星期雷丟丟休息時,就回來打掃一下。」李惠飛說著,把上午買得菜拿進廚房,準備燒火做飯。
楚安然和雷丟丟相互沒有見過面,只是在李朱惠飛的口中,兩人從小就相互「熟悉」。
「屋子這麼大,還有兩個天井呃。」楚安然看什麼都覺新鮮。
「原來是一大家子人,我外公外婆、三個舅舅還有我媽,最後只剩下我外婆,後來才有了雷丟丟。」李惠飛一邊給楚安然介紹,一邊在尋找著東西。
他來到外婆家,並不是單純讓楚安然換換心情,而是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李惠飛準備自己動手做醪糟。其實他自己並沒有親手做過,但外婆每次做醪糟時,他都在旁邊觀看,做法工序包括糟曲的用量,他早已爛熟於心。
「我要試試,看看能不能做出我外婆的味道。」李惠飛找到一罐糟曲,還是他外婆生前留下的。
「你?毛毛,你說的不會是早餐店的那個米酒吧?」楚安然看著他手裡罐中如湯圓的糟曲,聞了聞,頓感酒香撲鼻。
「對,如果做成功,擺攤肯定好賣。」李惠飛說得肯定,楚安然霎那間很是憧憬。
楚安然內心很是肯定,毛毛能行,至少打他小時候起,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
「毛毛,需要我做什麼?」楚安然激動起來。
「安然姐,我們先做飯,吃完飯,你的任務就是撈魚。」李惠飛從一面的牆上取下一個網兜,遞給她。
這些漁具還是姥姥專門為李惠飛和雷丟丟準備的,就是為了讓他們玩得開心之餘,還能有所收穫。
「撈魚?」楚安然沒想到李惠飛會有這種安排,「這兒哪有魚?」
「等一下我帶你去。」李惠飛四下忙活起來。
找到兩個碩大的瓦盆,洗淨後,從一個瓮里舀出糯米,泡在瓦盆里,又找出一個蒸糯米的甑子浸在水裡。
李惠飛的外婆去世已半個多月,做醪糟的東西還和外婆在世時一樣齊全。
楚安然很是好奇,跟在他的身後,寸步不離,眼光一直盯著他的手,還要問個明白,這個那個有什麼用。
她完全想像不出來,李惠飛是如何把糯米變成米酒,在她的認知里,這和釀酒沒什麼區別。
「這口大鍋,就是我們以前做飯的地方。」李惠飛指著一個矮小但很大的灶台。
李惠飛說,在小時候,外婆在外邊勞作,為了讓外婆回來能吃到飯菜,李惠飛和雷丟丟分工協作,雷丟丟燒火,他炒菜。
那時候,他個子矮,需要在灶前搭個凳子才能炒菜。外婆得知他這個樣子,抱著他和雷丟丟流淚,嘴裡罵著,你們要是掉進鍋里,讓奶奶怎麼活啊。
外婆嚴厲警告她倆,不要再炒菜。
李惠飛沒聽從,雷丟丟就想了一個辦法,拿了一根繩子一頭系在他腰間,另一頭拴在身後的柱子上,這樣,就可以不會掉在鍋里了。
外婆沒奈何,只有嘆氣。
「毛毛,你真是好樣的。」楚安然看著那口大鍋,想著他描述的情形,心裡都有些打怵。
「走,拿著漁網。」兩人吃完飯後,李惠飛從屋角取了一個大背簍,又拿了一把鐮刀。
「毛毛,背著這麼大的簍去裝魚?」楚安然的問題很多,甚至有些幼稚。
「我要去割艾蒿,做米酒用,裝魚用這個。」朱惠飛遞給她一隻桶。
楚安然兩眼一抹黑,知道自己問的問題總是錯位,索性不問了,還不如等待李惠飛安排。
稻場旁邊就是一個小溪,水流不大,裡面游著一群一群的小魚。
李惠飛跳下去,用手扒拉泥沙,堵住溪流,讓水流改道流往旁邊乾涸的水渠中。
這水渠是蘇曉亮為了灌溉農田而修,現在成了他用來撈魚的設施。
「要有耐心等,過不了多久,這些小魚就會游到水渠中,然後用網撈......」李惠飛交待一番後,就到溪畔田邊割艾蒿去了。
楚安然完全照辦,像一隻翠鳥一樣靜候在水渠旁,微風撩起她的頭髮,那樣子顯得尤其悽美。
李惠飛根本不指望楚安然會有什麼漁獲,這些野生魚狡猾得很,稍有點風吹草動,溜得飛快,有時還飛出水面,平時雷丟丟怎麼撈也撈不到一條。
只是讓楚安然有個目標,找找樂趣。
「毛毛,毛毛!我撈到了!撈到了!「楚安然突然如小孩般放聲歡快地叫,聲音在山間迴蕩。
李惠飛在她不遠處,聽到叫聲,停下手中的鐮刀,站起身來,看著不遠處的楚安然,笑了笑,不知不覺,發現眼睛有種濕潤的感覺。
小時候,他孤獨,是楚安然給了他快樂,現如今,仿佛兩人在一起感受著孤獨。
每次楚安然的歡呼,他都不由地注目望向她。
或許是許久沒有這麼開心過,楚安然的臉上、衣服上都布滿了泥點,而她全然不顧,依然笑意嫣然。
太陽快落山之時,李惠飛割了滿簍的艾蒿,背著來到楚安然身邊時,看見水桶里昂嘴遊動的小魚,似乎在呼吸著她的快樂。
這楚安然的動作果真異常靈活,雷丟丟還真是笨死了。
李惠飛背著艾蒿,一隻手拿著鐮刀,一隻手拎著魚桶,楚安然拿著漁網走在後邊,說著剛才撈魚的樂趣。
回家後,李惠飛拿出了看家手藝,把小魚用油炸了,再把外婆做的酸菜炒香,然後把炸好了的魚和酸菜混在一起,倒上開水慢燉,香味就瀰漫開來。
搬個小桌,放在大門口,端來飯菜,兩人開心地吃著,時不時靜下來,聽著蛙鳴,看著田間上的螢火蟲四處遊走。
恬靜的夜,無比美好。
「安然姐。」
「嗯?「
「你還記得嗎?我三歲那年,特別淘,經常攪和得你無法寫作業,楚老師沒辦法,哄我寫字,我不願意,你那時鼓勵我,說我一定會寫得很好看。」
李惠飛那時,寫的第一個字,竟然使用的是毛筆,只因他覺得用硯台研墨好玩。
「是哦,你那時玩螞蟻都那麼專心,要是認真寫字,肯定能寫好。「
「我那時可沒那麼想,就怕自己寫不好,你不要我了,不和我玩了。」
「是嗎?」
「嗯,我怕讓你失望,你要是不那麼鼓勵我,我可能就放棄了。」
「可你還是堅持下來了。」
「後來寫著寫著就成了愛好。包括炒菜,第一次把菜炒糊了,你還說好吃。」
「呵......」
「我知道你是在騙我,但我就想證明給你看,我能炒好菜。」
「是嗎?」
「我爸媽沒時間管我,我只能學會獨立,但更怕孤獨,所以,在你那兒,我很開心,也有了自信。」
「就擔心我不理你?」
「我還一直想著保護你呢。」
現在回憶起來,那個時候,有了楚安然,他似乎無所不能。
「練拳可以鍛鍊身體,也可以放鬆心情。」
「可我對不起楚老師。」
「......」
「從三歲時,楚老師就管著我,剛開始因為有你,我才聽他的話;後來,你不在我身邊,我就反感,可現在想起來,我才知道,那時有人管著,是那麼幸福的一件事。」
「......」
」姑姑他們要是再管你,安然姐,你還是換個角度考慮吧。「
「......」
「我的意思,不要牴觸,不然包括你自己,大家都難受,迂迴的空間可能越來越窄;還不如放開了,說不定就有解決的辦法了。」
「嗯。」
楚安然沒有告訴他,她叔叔姑姑以及奶奶是如何逼她的,她擔心李惠飛,會像小時候那樣,找他們揮舞拳頭。
夜色漸濃。
這是李惠飛見到楚安然這麼開心之後,臨時安排的一次對話,如果是在她家裡,即使心情再好,也不一定能起到作用。
他也想,自己如小時候那樣,身邊有了楚安然後,無論做什麼事,能再次激發他的潛力。
這是心理學家研究的結果,有想法和目標,能不能付諸行動,會不會激發自己的潛能,這樣的結果才導致每個人不同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