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秦王政的班底,趙高首接相令
第303章 秦王政的班底,趙高首接相令
「兄台,你喝醉了。」與醉人同案的青衣書生急急拉其衣袖,站起身,向周圍食客們尷尬的笑。
「我沒醉!我說的都是嗚嗚嗚嗚!」話說一半的醉人被青衣書生捂住嘴。
「酒保!錢放案上,不必找了!」青衣書生大聲喊話,給同案兩人打一個眼色。
三人合力將醉人拖出酒樓,匆匆消失在門口。
[當眾誹謗秦王秦太后,可以走掉?]韓非看看四人離去背影,再看看滿堂繼續熱議的食客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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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他所知,自商鞅始,秦國奉行重刑止奸。
商鞅變法以後,秦國方方面面的律令都變得極為嚴苛,言論管控亦如此。
秦律中有誹謗之禁,禁止民眾議論國政,偶語者棄市——遇到議論國政的就當眾處死。
秦孝公的兄長公子虔,秦惠文王的師長公孫賈批評變法,觸犯法令。商鞅就割掉公子虔的鼻子,在公孫賈臉上刺字。
除此以外,商鞅還燒毀《詩》《書》而明法令,壓制思想自由。禁遊宦之民,顯耕戰之士——不許有學識的人遊走,推崇耕地作戰的人。
商鞅主政時代,秦國因言獲罪者極其多,渭水時常在青紅之間轉換。
誹謗者族——誹謗的人滅族。
以古非今者族——借古諷今者滅族。
妄言者無類——煽動言論者無差別誅殺全族。
秦律還鼓勵舉報「不當言論」,若知情不報,鄰里連坐。
韓非心不在焉地持箸夾一片芹菜,入口,咀嚼。
眼前所見的秦國,與他在竹簡,從他人之口得知的秦國不一樣。
誹謗秦王、秦太后的人會不會被處以族刑,過幾日就知道了——凡死刑,多公開處置明正典刑,族刑更是如此。
眼下他能看見的,就是聞聽如此要聞的酒樓食客們依舊在吃吃喝喝,沒有一窩蜂地跑出去報官。
一個兩個竊竊私語,似乎是在談論剛才聽到的事。
[這趟咸陽之行,還來對了……]韓非心思複雜:[秦國又將要變法了嗎?還是已經開始了。]
「族兄在想韓國的事嗎?」姬夭夭眼神暗淡,柔柔說道:「有術無道,不求強己一味弱他。韓國還在,但已經亡了。兄之才華如皓月當空,當思後事。」
韓非眉眼皆生恚色,一字一頓,字字如雷:
「韓!若!亡!
「便!是!因!為!皆!是!爾!這!等!人!
「不!思!報!國!只!思!己!的!自!私!蠹!蟲!」
螓首低垂,丹鳳眼半闔,便似鳳凰斂翼。
姬夭夭輕提一樽酒到唇邊,譏笑道:
「到底是我姬夭夭對不起韓國,還是韓國對不起我姬夭夭呢?
「族兄年少求學,習得一身本事,勝夭夭千百倍,可有多少報效在韓國呢?
「夭夭是韓國的蠹蟲,但這蠹蟲只能夭夭自己來說。
「他人,沒資格。」
韓非頹然頓首,如一個泄了氣的皮球。
論對韓國的貢獻,當世活人,無能出姬夭夭其右者。
素手微微舉,酒樽略傾斜。姬夭夭輕抿一小口澄澈美酒,細細品味。
握樽離唇,面色如常,柔聲道:
「此酒名臥薪,乃是陶朱酒樓兩大獨家美酒之一,以烈酒不辣口,後勁悠且長著稱。
「入口平淡,如飲清水,沒滋沒味。一個時辰後卻能讓腹下生火,體格再健壯的壯士滿飲二斤也抗不住醉意。
「當今韓國,王不像王,臣不像臣,勾心鬥角,術風大盛。大家眼睛都盯在本國那小小彈丸之地上,誰都不往外看。
「雖說為家族爭權奪利是應有之事,列國世家皆如此做。可爭到不顧韓國之死活,就如商君未至之前的秦國一般,實屬罕見。
「族兄願意做商君,變法獻身以強國,可王兄願意做秦孝公嗎?我國周圍的秦、趙、楚、魏,會給這個時間嗎?
「商君變法,秦強之始,這不假。
「但秦國的強大,商君貢獻最大?夭夭私以為不然。
「商君第一次與秦孝公見面,大談帝道。言稱用堯、舜、禹三代聖君的辦法治理秦國,秦孝公拒之。
「第二次,商君講解王道,以儒學提出的仁義治秦國,秦孝公再拒。
「第三次,商君講霸道,用霸主秦穆公的爭霸之法。秦孝公心動而不應,約下次商談。
「第四次,商君以霸道為基,談論變法強秦,與秦孝公語數日不厭。
「是秦孝公選擇了商君變法,商君方主導了秦國變法。若沒有秦孝公擇選,商君是誰?衛鞅罷了。
「千里馬常有,能相出千里馬的伯樂不常有。
「族兄文韜武略皆是上上之選,韓國發展若盡依族兄之言,便如妹手中這臥薪一般,發力在以後。
「但王兄肯聽族兄的嗎?
「君不明,臣賢,何用?
「況且……秦不出十年,當並天下。」
[十年,做夢去吧……]韓非內心嘲弄一句。
秦國是強,可還沒強到能平推列國的地步。
嘲弄完,他便怔怔出神,悵然若失。
變法,是本國的機會,也是外國的機會。
秦若變法,就要將精力放在對抗本國舊法既得利益者身上,無暇外戰,這就是韓國的機會。
這個道理,他韓非能說,可韓王會聽嗎?
韓非苦笑,心中已有答案。
陶朱酒樓的菜餚味道在咸陽城首屈一指,出了名的好。
韓非子沒嘗出好吃,如嚼蠟。
「族兄少食。」姬夭夭持箸,壓在韓非夾狗肉的箸上,道:「晚間還有好戲呢。」
韓非疑惑望去:
[看戲跟我現在吃飯有什麼關係?]
姬夭夭見眼神而知兄意,燦爛一笑,如桃花盛開:
「觀此戲,不宜多食。」
觀政勤學殿。
蒙恬、蒙毅兩兄弟趴在桌案上,抬起腦袋,兩臉懵逼。
「王上,這,情報有誤吧。」蒙恬大聲叫嚷:「這怎麼可能打贏呢?深入大漠掃蕩胡人,俘虜甚巨,這把我大父阿父都帶上也不可能啊。」
蒙毅深以為然,連連點頭:
「依毅看,定是李牧戰敗損失慘重,無法向趙王交待,偽造戰績糊弄趙王!」
「孤也想這戰報是假的啊。」知道了一個多時辰的秦王政臉上還殘留驚悸:「隴西、蕭關、雁門間人……所傳戰報大同小異。若這份戰報為假,那比真的還嚴重,意味著我大秦西北全境反叛。」
蒙恬、蒙毅兩兄弟對視一眼,俯身再看。
良久,蒙恬昂首,還是一臉不信的模樣:
「我寧可相信我國西北皆反,也不相信李牧掃蕩群胡。
「自有胡以來,未聞入胡地逐胡人之事也!
「那李牧怯懦畏戰多年,被匈奴罵的連關都出不去。他要是能這麼猛,我就能打到狼居胥!」
蒙恬信誓旦旦的模樣,讓秦王政想起了某豎子。
秦國諸多名將都不看好李牧,包括軍神武安君。唯有某豎子,也是像蒙恬這麼信誓旦旦地說李牧會贏。
「這豎子不是偷偷找太史令補習了天文吧。」秦王政低聲罵了一句,繞著大案察看秦、趙邊境輿圖。
雁門、九原,代地……橫掃胡人的李牧不僅解決趙國邊境襲擾問題,還將為趙國帶來大量青壯男人。
雖然這些青壯男人都是胡人,但趙國哪裡在乎這些呢?
從趙武靈王胡服騎射開始,胡人就融入了趙國。
出了關我罵你胡狗,入了關你就是我兄弟。
門扉叩響。
宮長暖林一雙桃花眼瞄向王上。
秦王政微微頷首。
得到王上許可,暖林蓮步款款,打開宮門,放叩門的宦官入內。
叩門宦官快走幾步,距離秦王政尚有七步遠時便俯身下拜:
「稟王上,長安君一早就出宮了,說是去城外狩獵。」
[狩獵走這麼早?]秦王政略感詫異。
他的弟弟向來是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來的主,他怕打擾到弟弟清夢還特意稍晚一些才遣宦官去叫。
「這豎子,不會又要惹出什麼大事吧……」秦王政喃喃自語,心頭著實有些不安。
殺白馬這件事,嬴成蟜就沒和他說,讓他頗有些措手不及。
若非其母站出來頂缸,平息貴族之怒當真有些棘手。
即便如此,此事餘韻還未了。
本來他和仲父爭鬥已經有了占上風的趨勢,其弟在這緊要關口愣是給仲父推過去一個白家。
秦王政對此是實實在在有些怨言。
「去尋!」秦王政下令:「把他給寡人找回來。不用他的時候天天看著他,用他的時候他沒影了。」
宦官領命出去。
不消片刻,宮門又被叩響,寬敞的大殿內稍顯擁擠。
王綰、李信、熊文、熊啟到了。
七個年歲相仿的青年圍繞著大案上的輿圖和桌案上的戰報展開討論,說著各自所在官府的狀況。
一朝天子一朝臣。
這六個人,就是秦王政的朝臣。
正說著話,李信突然一拳打在蒙恬臉上,一個猛子撲倒蒙恬,騎在蒙恬身上掄拳:
「鳥人!叫啊!再叫啊!我叔父是你能辱的嘛!」
蒙毅一腳踹在李信後腰,一聲不吭得撞了上去。
蒙恬腰部一挺掀翻李信,怒火中燒,拳腳並用還以顏色:
「你叔父就是怯懦!乃公就不信!你家懂個屁打仗啊!我父是將,我大父還是將,你父你大父是將嗎?文官和我們武將斗!你配嗎?鳥人!你才是鳥人!」
熊文、熊啟哥倆起初好言相勸,動手拉架。
一聽這話,火冒三丈。
熊啟原本在輕扯蒙恬手臂,這下子猛的一拉,飽以老拳:
「文官怎麼了?文官打你不疼乎?文官打你疼不疼!說話啊武將!」
李信、熊啟,大戰蒙恬。
蒙毅衝上去幫兄長。
冷笑的熊文抽冷子一腳,逼回蒙毅:
「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啊。」
五人亂戰在一起。
七人中年歲最長的王綰跑到秦王政身邊,苦笑著說:
「王上不管嗎?」
秦王政冷靜地遠離戰團,沖靠宮殿變站的宮長暖林招手。
暖林靠近,微微低首。
「叫太醫來。」秦王政吩咐。
暖林應聲。
王綰咽口唾沫:
「王上,現在拉開,不用太醫啊。」
「打唄,反正又打不死。」秦王政笑眯眯道:「王綰啊,你說他們誰厲害?」
王綰:「……」
「寡人在問你話,你不答便是蔑視寡人。」秦王政拿胳膊肘頂王綰。
「綰不習武!看不出來!」王綰說話有些沖,他真的真的很無語。
更令王綰無語的是在吃午飯的時候,上午打生打死的五人跟沒事人一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聊天間絲毫不見芥蒂。
王綰嘴角抽搐,略有不滿地瞄一眼秦王政。
若不是王上非要同案共食,哪裡會出現這等亂象?分餐食之不好嗎?
嘆口氣,拾箸,王綰每下一箸都慢條斯理,每吃一口都細嚼慢咽,較搶食吃的五人比真是既優雅又有禮。
秦王政看著食案上的六人,心中安定許多。
一個老秦貴族,五個外來人。
這是他秦王政的班底。
秦國未來,是他們的。
夜色降臨,白日熱鬧已是過去。
秦王政獨坐在觀政勤學殿,閉目養神。
今天一整天,他都沒等來弟弟,他有些擔憂。
趙高叩門而入,微微躬身:
「王上。」
秦王政睜眼不見弟,惱火:
「沒找到成蟜你進來作甚?滾出去!」
趙高「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以頭搶地:
「內臣聽到……聽到一些關於王上和趙太后的謠言,不敢不報!」
趙高知道他心情差,在這個時候都不得不報的謠言……秦王政眯起雙眼:
「說。」
「這謠言太過冒犯。」趙高打著擺子:「內臣,內臣不敢說。」
「赦爾無罪!說!」
趙高重重叩首:
「唯!
「內臣聽說,趙太后原本是呂相最寵愛的妾。有一次宴請先王時,呂相要趙太后作陪,先王一眼看中,向呂相討要。
「呂相乃是先王門客,不敢不給。送給先王時,趙太后還懷著身孕……就是,就是王上。」
趙高頭顱低垂,看不到秦王政臉色。卻越說越身體發寒,囁喏著不敢繼續言。
「還有嗎?」秦王政的冷冽聲音自上而下,砸在趙高頭上。
趙高頭埋得更深,就要埋進褲襠里。
他心中生出悔意,後悔不該聽呂相命令來報此消息與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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