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結案與野心(二更)
第99章 結案與野心(二更)
「毒婦!毒婦!你害苦了本侯!」
「啊——!!」
事實證明,郭勛五十多歲後,體力確實下降了,但那時掌捆嚴世蕃時,絕對沒有使上全力。
因為那時他根本不氣憤,也不想把桂萼得罪死,只是拿倒霉鬼嚴世蕃作戲罷了。
可灰溜溜回到武定侯府的郭勛,直闖入內宅,是真的雷霆震怒了。
趙氏被郭勛一腳踹出好遠,慘叫出聲,悽然道:「侯爺!侯爺!妾身……」
「你說什麼也沒用了!現在你真的是個養出私生子的賤人了,本侯爺也要成為全京師的笑柄了!」
郭勛氣得渾身發抖。
尤其是想到自己算計了那麼多,結果不僅沒有洗去上一次在陛下面前的嫌疑,反倒徹底失去了陛下的信任。
這可是他拿著身家性命換來的啊!
當年小皇帝初入京師,勛貴裡面哪個敢支持?都擔心惹怒了楊廷和與滿朝文官,是他想到父親多麼艱難地取回武定侯的爵位,侯府也一片蕭條,才狠下心來,賭上一賭!
他賭贏了,本該有榮華富貴,無所顧忌!
可現在……
可現在……
趙氏喃喃低語:「不該早早安排韓鷂子,太顧惜民間的聲譽了,這一步走錯了啊!」
她能理解郭勛為什麼要這麼做,一旦消息散播出去,發酵起來,事後再闢謠,至少在民間,作用就不大了。不僅老百姓們津津樂道,許多文人士子更會編成各種小故事,到時候野史滿天飛,說什麼的都有,由於戲劇性和衝突性,相比起真相,當然更會為大家津津樂道。
但凡事都要付出代價。
既要對上取信天子,又要對下不失威名,想兩全其美的代價,就是讓原本完美的局,有了一個致命的破綻。
可下意識地說出心裡話後,趙氏就意識到不好。
果不其然,郭勛扭曲的面容湊到她的眼前,一字一句地道:「你的意思,是本侯爺沒有聽你的安排,才導致了今日的身敗名裂?」
「不……不……」
看著那青筋虬結的手抓了過來,趙氏終於露出恐懼之色:「妾身是誥命……你不能……不能……」
「誥你媽個頭!」
郭勛一把抓起趙氏的頭髮,用勁往地上砸去:「老子是侯爺,你才能是誥命!老子娶了誰,誰就是誥命!你知道麼!你知道麼!你知道麼!!」
沒有人回答了。
手下已經沒了聲音。
郭勛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把血肉模糊的趙氏丟開,在衣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厲喝道:「去叫郎中!」
看著地上生死不知的主母,婢女嚇得已經幾乎要失禁,哆哆嗦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郭勛一腳將她踹飛出去,走出房間,找到另一個小廝:「去找郎中,來了後立刻扣在府上,明白了麼?」
「是!是!」
小廝的身子也是軟的,但不想被打得半死,只能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郭勛發泄完後,也有些許後悔。
畢竟是正妻夫人,不是側室姬妾,下手那麼重,等到宮中命婦必須到場的宴請時,需有些不方便。
不過也沒關係。
反正這個賤人的名聲也徹底臭了,都有了私生子,更當作弟弟養在身邊,還想在命婦圈子裡抬起頭來?
別人哪怕玩得再花,但是沒有泄露出去啊!
而且此事之後,郭勛知道,自己是真的必須低調一段時間了,就對外稱重病,在府中修養!
無論有多麼不甘心,也不能在這個時刻頂風,讓本就在氣頭上的天子再度震怒,引來殺身之禍!
「哼!本侯爺是大禮議中,唯一旗幟鮮明支持新帝的勛貴!」
「只要陛下熄了怒火,還是會用本侯的,張璁、桂萼也取代不了本侯的位置!」
郭勛雙手怒張,緩緩握緊,森冷地看向府外:「國子監!錦衣衛!等著瞧吧!我們沒完!」
……
「噢!!」
與此同時,國子監學堂之中,嚴世蕃高舉酒杯,放聲大笑。
相比起他被郭勛扇了一通大嘴巴子,讓不可一世的武定侯背著老烏龜的罵名,灰溜溜地滾蛋,可太痛快了!
而且郭勛人憎鬼厭,就算是大禮議新貴的其他幾人,其實也不怎麼喜歡這個囂張跋扈的侯爺,只不過是政治同盟,捏著鼻子認下罷了。
此番洗清了次輔之子的冤屈,狠狠地打擊了位高權重的仇人,在國子監內賺取了一波無與倫比的聲望,甚至可能被陛下關注到,無論是哪一種,都對父親嚴嵩的升官之路大有裨益。
嚴世蕃哈哈大笑,就是一個字——贏!
大贏特贏之際,眼見桂載也在場中,他趕忙湊過去,卻意外地發現,桂載的眼眶居然是紅的:「德輿,你怎麼了?」
桂載看了過來:「東樓,你知道麼?七郎被逼到那般絕境,還存有善念!他自殺之時,故意退到學堂的另一側,離著我很遠,才將刀刺入胸膛……」
嚴世蕃笑聲一滯。
確實如此。
如果趙晨沒有退到學堂的另一邊,一身白衣的桂載不可能不沾血跡,現場勘查時的血痕也不會清晰連貫。
當然,由於桂載是當朝次輔之子,即便趙晨抓著對方的手刺進體內,鮮血噴濺一身,順天府的仵作李鐵鑒最終也能在桂萼的支持下,公正地驗屍,判斷出自殺的痕跡。
可一番折磨就不可避免了。
同時桂載的嫌疑,也無法洗得這麼徹底,難免引來流言蜚語。
想到這裡,哪怕這幾個月來與趙晨爭吵過,桂載還是忍不住悲從中來,為這相處三年的好友落得如此下場,而失聲痛哭:「七郎!七郎啊啊啊!!」
嚴世蕃嘆了口氣,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目送桂載失魂落魄地走出堂外,轉而端起酒杯,開始尋找海玥的身影。
很快他發現,海玥立於窗邊,看著明月當空,神色中也沒有太多喜悅。
趙晨之死,其實依舊是不了了之,嘉靖的處置比他預計的要輕。
但仔細想想,也正常。
高明的政治人物都會摒除私人感情,哪怕心裡特別厭惡,該用還是會用。
朱厚熜無疑就是這類人。
郭勛經此一役,看似身敗名裂,但焉知過個幾年之後,不會重新起復?到時候經歷了這段低谷時期,反倒會對那位天子患得患失,感激涕零!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郭勛本來由此走向人生巔峰,過個幾年,狂到連嘉靖都不尊敬了,最後下詔獄而死,可現在經歷了這一番挫折,指不定還能活命……
如此反倒對不住那些被他殘害的無辜!
海玥再回顧一路走來,從安南使節團拜訪東坡書院,已經經歷了四起要案。
安南王子遇害案、血圖騰綁架之謎、隱霧村傳說殺人還有這起國子監殺人案。
四起要案,兇手由於各種原因,各有缺失。
總結之後,竟只抓了一個外藩人莫正勇,國內有權有勢的兇手都沒能抓得了……
海玥並不意外,也能接受,只是總有些不甘。
唐朝宋朝的神探,也會如他這般艱難嗎?
「哥!」
海瑞最先看出了哥哥的心事,來到身邊,卻沒有開口相勸,只是默默陪著。
嚴世蕃顛顛地來到另一側:「十三郎,怎麼了?」
海玥道:「無事。」
嚴世蕃看出來了:「你是不是覺得,郭勛還是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將來還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海玥點了點頭:「你有法子?」
「沒有!」
嚴世蕃攤開手:「不過那位武定侯囂張了大半輩子,確實不會善罷甘休,跟他斗下去便是,我們還年輕,不信將來不能在朝堂上有所作為,鬥不過那老物!」
這番話說得發自真心。
不知不覺間,這位小祭酒已是具備了相當的自信,與一個月之前的桂載小跟班,簡直判若兩人。
海玥看著嚴世蕃,失笑道:「是啊!東樓所言有理!」
之所以覺得艱難,唯有一個原因。
沒權!
只待有了權勢,郭勛便是捲土重來又如何,總教他落得個比歷史上更慘的下場,連嚴世蕃都懂的道理,他又頹喪個什麼勁?
嚴世蕃不知自己激起了什麼,只是哈哈大笑:「有理就干一杯!」
海玥推辭:「我不喝酒。」
嚴世蕃道:「正是要一醉解千愁,今日正是大伙兒最高興的時候,喝上幾杯又有何妨?」
不僅是他,其他的同窗早早關注這裡,也都圍了過來,大家紛紛起鬨。
眼見眾人這般熱情,再見得弟弟海瑞在身邊,海玥也放下心來,拿起酒杯。
事實證明,在酒量方面,他是真菜。
哪怕這回有著警惕,安禪制龍運轉,依舊很快迷糊,只能留有一點神智不失,將周遭的交談反饋回來。
別說,還挺清晰。
「我要破案!我要擒凶!」
「我要奮鬥!」
「奮鬥!!」
「不如大伙兒……在國子監……成立一個學社?」
「學社……學社好啊!咕嘟咕嘟!」
「起個什麼名呢?」
「起名……起名……嘿……叫『一心會』如何?」
「『一心會』?『一心會』?凝練大氣,同心同德,好社名啊!」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