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國子監揚威(一更)
第98章 國子監揚威(一更)
「你確定鷂子班無人了?」
郭勛眉頭皺起,一連串問題拋出:「地上還有血跡?江湖爭鬥?這個會社不是有點能耐麼?怎的如此簡單的就被人滅了?」
心腹管事立於面前,低聲道:「或許不是被滅,而是逃出了京師,那韓鷂子行事招搖,結仇不少,恐遭了算計,不得不離開京師!」
「夠了!本侯不管這群人是死是活,反正他們是辦不成事了?」
郭勛大手一擺,冷冷地道:「你付了定錢?」
心腹管事趕忙道:「武定侯府辦事,哪裡要定錢?」
「嗯!」
郭勛很滿意這個回答,突然又道:「莫不是你貪了銀子?趕走了這批江湖人?」
「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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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腹管事噗通一聲跪下,磕頭如搗蒜:「小的萬萬不敢啊!若有半句對侯爺隱瞞的話,天打雷劈!」
「諒你也不敢……」
郭勛哼了一聲:「那就換人吧,偌大的京師,三千兩銀子砸下去,難不成還沒有一群能辦事的江湖人自告奮勇?」
心腹管事目露為難之色,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確實不假,但像鷂子班這種在市井之間成規模的組織,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建成的,如今它突然消失了,再填補上這個空缺都需要一段時間,更別提馬上找一個替代品幹活了。
但這位侯爺從來是不講道理的,他也不敢把這話說出來,待得退下後,趕忙尋到內宅的婢女,將話遞了進去。
半個時辰後,他站到了侯夫人趙氏的面前,低眉順眼地將鷂子班的事情稟告了一遍,拜倒下去:「侯爺催逼得厲害,小的擔心壞了大事,望夫人指點!」
「鷂子班突然沒了?」
趙氏聽著聽著,臉色卻是變了,相比起郭勛的煩躁,她心中瀰漫出的是一股擔憂:『我一早便不贊同尋鷂子班,可惜侯爺不聽,現在出了事,是巧合,還是衝著侯爺來的?』
『若是巧合倒也罷了,讓市井傳出些熱鬧,不見得是壞事,更能取信陛下……』
『可如果不是,那就禍事了!』
趙氏起身轉了轉,眸中下定決意:「為了侯府的安危,便是觸怒侯爺,妾身也顧不得了,素絹,你速速去請侯爺來內宅一敘!你也退下吧!」
貼身婢女去前院了,那名管事也信服地離去。
無論這位侯夫人心腸如何,有她管事,武定侯府確實井井有條,下人們都是服氣的。
然而這一回,侯夫人也無用了,因為婢女匆匆折返,稟告了一個消息:「夫人,侯爺剛剛去國子監了……」
趙氏臉色驟變:「為何去國子監?」
婢女道:「那位桂三少離開桂府,直接住進了國子監,侯爺震怒,得知消息就匆匆趕去了!」
「不好!」
趙氏眉宇間的不安徹底轉化為了恐懼:「此事絕非巧合,侯爺要糟!」
……
「哼!內閣次輔當真了不起啊,風頭還沒過,就這麼讓自己的兒子出來了?」
郭勛這次沒有帶上百私兵,只帶著一隊親衛。
畢竟第一次初聞小舅子身死,可以表現出激憤難當,第二次再氣勢洶洶,就顯得過於刻意了。
只不過心裏面對於桂載的現身,郭勛還是頗有幾分惱怒的。
是,桂載是冤枉的,這小子恐怕到現在還不明白,趙晨為什麼突然尋死,可事情已經發生,鬧得那麼大,換成他自己,也得讓兒子躲在府裡面,先避一避風頭。
結果這才隔了幾天啊,還未洗清殺人嫌疑的桂載,居然敢大搖大擺地出來了?
郭勛必須有所反應,不然前後不一,更顯得自己完全怕了桂萼!
「駕!」
一路醞釀著該如何義正辭嚴的暴跳如雷,遙遙就見國子監的集賢門外,站著一大群人。
一邊為首的是幾名年輕士子,桂載和上次被自己抽大嘴巴子的小子在列,還有一個並未見過的俊朗少年郎,應該就是事後了解到的瓊山蠻子海玥了。
另一邊是祭酒許誥為首的一眾博士與助教,滿臉焦急,似乎在勸他們趕緊離開。
郭勛冷冷一笑,拍馬上前:「諸位在此爭論什麼,與本侯說一說啊!」
聽得熟悉的馬蹄聲到來,國子監上下已經變了臉色,尤其是祭酒許誥,滿臉發苦,戰戰兢兢地上前行禮:「郭侯爺!」
「許祭酒~」
郭勛上次與順天府尹霍韜交談時,至少還翻身下馬,平視對方,這回乾脆踞馬回話,高高在上地抱了抱拳,就算是招呼過了,森冷的目光立刻落在桂載身上:「桂三郎,本侯的內弟頭七未過,冤魂未散,你來此是要向他叩首懺悔的麼?」
桂載上次有父親在場,面對郭勛時依舊有些懼怕,語氣里難免有些顫抖,可此時此刻,再度迎向這位凶神惡煞的目光時,眼神里卻充斥著憤怒,咬著牙道:「郭侯爺!我正要問一問,趙七郎到底是怎麼死的!」
「明明你是兇手,你卻來問本侯?」
郭勛哼了一聲:「別再扯那些廢話了,當時只有你和七郎在屋內,七郎臨死前說了什麼話,自然是隨你編造,本侯是半個字也不信的!」
「話你不信!那證據又如何?」
桂載胸膛起伏,有滿腔委屈難以抒發,乾脆從懷中取出一紙血書,高高舉起。
郭勛冷笑:「這又是什麼?」
桂載一字一句地道:「書童謹言的證詞!」
「嗯?」
郭勛一怔。
趙晨確實有個書童叫謹言,那日身亡時更是跟在身邊,正常情況下,主人慘死,這等僕從下場絕不會好,但此次做局跟以往不同,書童謹言還未處置,應該是關在侯府後院中的。
除了此人外,還有一群婢女僕婦,現在都還活著,等到塵埃落定,再悄無聲息地處置掉。
可謹言的證詞,怎麼會到了桂載手中?
桂載取出血書,開始念誦關鍵部分:「少爺自從知道了真相後,一直痛苦不已,他托人找到了族中老人,發現戶帖有過串改,再找到了生辰八字牌,發現他真正出生的時辰與家中所傳不符!」
「夫人不是少爺的姐姐,而是少爺的生母,侯爺發現了這個秘密,就以夫人的性命逼迫少爺!」
「少年痛苦萬分,為了保護母親,不得不答應侯爺,走上了絕路……」
郭勛終於聽到了預料之中的「污衊」。
可方式卻大大地出乎意料。
怎麼會是書童謹言的證詞?
怎麼會在國子監前?
「什麼!」
「趙七郎不是內弟,而是侯夫人的親子?」
「哈!」
原本還有一批學子站得稍遠,此時聽得這個動靜,也紛紛圍了過來。
就連之前點頭哈腰的祭酒許誥,表情都精彩起來。
眾人看向端坐在馬背上的郭勛,猶如看一頭老王八。
你夫人生了個好大兒,你還替她養在膝下,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威風個什麼勁!
『不對!不對!』
『有哪裡不對!』
郭勛倒不在意這些愚蠢的目光,因為他能翻盤,這些謠言現在中傷他越厲害,陛下就會越信任他……
原本該是如此的。
可這一刻,郭勛的目光轉向不遠處,端坐於高頭大馬上的他,正好能看到一個人悄然現身。
見到這位武定侯的視線望過去,對方沒有絲毫躲閃之意,反倒是行注目禮。
『陸炳?』
『錦衣衛?書童謹言的證詞,是錦衣衛弄的?他們怎麼會明目張胆地支持桂萼?』
『難道說……』
郭勛突然浮現出莫大的恐懼。
毋須他瞎猜,一個親衛突然匆匆前來,來到駿馬身側,踮腳稟告了起來。
「什麼!奶媽不見了?」
郭勛變色。
圍繞著趙晨的身世,族譜、戶帖、生辰八字牌,是安排的物證,地方衙門吏胥、接生的奶媽、蘭閨塾的女教習和女同窗,是安排好的人證。
人證物證俱在,足以證明趙晨根本不是趙氏所出,這完全是一場針對武定侯與大禮議新貴的陰謀……
可就在剛剛,那位在侯府眼皮子底下的接生奶媽,突然消失不見了。
郭勛猛地看向陸炳,就見他好整以暇地點了點頭。
不錯,就是錦衣衛把侯府苦心收集的證據給毀了,甚至反其道而行,通過書童謹言的控訴,坐實了一出原本偽造出來的謠言。
趙晨真的成了侯夫人趙氏在十四歲所出的私生子,兒子當成弟弟養,然後醜聞揭曉,被郭勛逼死!
你不是喜歡自污麼?
陛下雖然不能直接懲處,卻可以讓假戲真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錦衣衛為什麼會這麼做?為什麼敢這麼做?』
『陛下……陛下發現了!』
轟!
郭勛的腦子一下子炸開,身軀晃了晃,險些從馬上摔下來,所幸親衛眼疾手快地扶住。
但且不說這回郭勛也就帶了一隊親兵,沒有上次的煊赫氣勢,即便人數一樣,看著侯爺目光躲閃,額角滲出冷汗,再不復往日跋扈之態,親兵們也知道不對勁了。
同樣國子監上下更發現了,隨著「真相」的揭露,曾經不可一世的囂張權貴,露出了虛弱之態。
桂載張了張嘴,難以自已,只是拼命晃動著血書,示意著真相。
海玥見狀,則上前一步,代替身後的眾人說出一直想說卻又不敢開口的質問:「閣下為掩蓋府中陰私,竟致趙七郎含冤而逝,更欲嫁禍於無辜,其行徑令人髮指!今立於國子監聖賢之地,面對先賢遺訓,還沒有絲毫的悔過之心、羞慚之意麼?」
嚴世蕃終究有些畏懼這個兇惡可怖的老者,眼見海玥領頭髮聲,才敢附和:「武定侯,殺害趙七郎的兇手,就是你!」
「兇手!!兇手!!兇手!!」
上百名學子圍了過來,青衫磊落,目光如炬。
那股聲浪,帶著凜然正氣,仿佛要刺穿他虛偽的皮囊。
「放肆!放肆……你們安敢對本侯……如此放肆……」
郭勛勃然震怒,目光頻頻看向遠處的陸炳,乃至紫禁城的方向,聲音卻越來越低,氣勢全無。
「駕!」
終於,他再也支撐不住,勒住韁繩,轉身就走。
親衛們表情古怪,也灰溜溜地跟了上去,雜亂的腳步聲透出一股倉皇。
集賢門前鴉雀無聲,身後的鐘聲悠然響起,迴蕩四方,仿佛在為這場正義的勝利而鳴。
海玥默然不語。
桂載眼眶大紅。
嚴世蕃心潮澎湃。
每個人目送著郭勛倉皇而逃的背影,腦海中都浮現出一個念頭——
辨明真相,為無辜之人作主!
識破真兇,令遇害之人安息!
這才是真正的國子監揚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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