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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 不關本王的事啊!

  第498章 不關本王的事啊!

  內閣班房裡,只有高拱滿是不悅的聲音。

  半響後。

  趙貞吉才緩緩開口:「元輔,如今新政之法已得皇上准允,內閣中樞也是元輔領銜,諸事皆定,其實……何必急於一時?地方不比中樞,諸事壓下,且不說地方上還存有多少反對新政的,便是樣樣照辦,恐怕也沒這麼多精力……」

  這已經不是趙貞吉第一次如此說了,也不光是他一個人這樣說。

  在新政之法確定後,內閣便討論了許久。

  除了高拱,他們三人的看法都是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辦,或者是分開來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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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高拱雖然是首輔,也不能將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全都壓到地方上。

  只是自從憲宗時李賢成為首輔,從此真正確定了首輔總攬朝政之權後,首輔的權力和地位就開始變得空前。

  內閣里他們三人雖然想要緩行新法,可高拱一言而決,他們也無計可施。

  如今袁煒和李春芳兩人盡數沉默不言,也是有這個原因的。

  高拱卻是冷哼一聲:「老夫如何不知此等道理,前番也與你們說清說明。」

  見高拱如此說,趙貞吉立馬頷首低頭。

  高拱則是繼續說:「老夫是性子急躁,不容差池。可老夫亦知曉朝廷變法新政,數樁大事,數十條細則,地方上不可能一下子全都做好。可若是不這般推行下去,地方上只怕會覺得朝廷新政之意不堅,會拖延怠慢。」

  「老夫雖有限期,可也知地方上的官府不可能如期完畢諸事。老夫之所以這般做,無非是想在中樞坐鎮,卻能逼著他們,壓著他們,去咬著牙將事情都做起來,而不是整日裡高坐衙署,懈怠散漫。」

  高拱臉色憤憤,卻又長嘆一聲,提步走在班房裡。

  「事急從緩,可變法新政如何能緩?」

  「若不能首開打響新政之聲,如何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推行新政變法?」

  「地方官府,在老夫看來多是屍位其上的懶散之輩,便如那村口的驢一樣。老夫若是不拿著鞭子在後面不時抽幾下,他們又如何會動?」

  高拱毫不留情,直接當著三人的面將大明地方官府的官員們比作是懶驢。

  趙貞吉眉頭鎖緊。

  袁煒亦是開口道:「我等知曉元輔之心,盼望新政早早施行落地,我大明能早日富強,百姓安居樂業。可即便元輔有此心意,可又如何控天下官員照元輔之意去做事?急政之下,這些人說不得恐怕就要為了保住頭頂烏紗,不受元輔問責,而胡亂行事,只為完成中樞示下的差事,而不顧百姓疾苦,這是會出亂子的。」


  今日六科廊的言官們為何要跑去西安門前,又為何偏偏要拿請立太子來說事。

  不就是為了拖延新政緩行。

  他們這是在逼著內閣,尤其是高拱,能將已經發去六科的批文取回來,重新改寬限期。

  這些言官如此做,高拱還不能說什麼。

  請立太子是不是大事?

  高拱要是說反對的話,那就要考慮一下他的心思是什麼了。

  至於事後報復這幫六科言官更是不可能。

  因為今天的事情,明面上是和新政無關的。

  高拱自然也清楚明白。

  但他依舊是滿臉慍怒:「地方官府行事,自當有袁閣老你兼辦三法司,糾察天下各道官員!他們若是胡亂當差,禍及百姓,難道三法司就是擺設了嗎!」

  見高拱將火撒到自己身上。

  袁煒明智的選擇了閉上嘴。

  自從自己拿下三法司的權力,拿下監察百官的權柄,分走了高拱整飭吏治的事情,他這個次輔就和高拱這個首輔隱隱對立起來了。

  如今要是再在這個事情上爭辯,今天就什麼事都不要做了。

  倒是趙貞吉臉上慢慢露出笑容,笑眯眯道:「元輔還是息怒,莫要生氣。如今新政開行,人丁、田畝、賦役、軍備、邊備等等諸事都要辦起來,元輔若是這時候身子出了問題,我等可就難辦了。」

  高拱從鼻子裡哼出幾道氣息,卻也沒有開口了,而是將目光投向趙貞吉這位內閣新晉成員。

  很明顯。

  他是希望趙貞吉能拿出個辦法來。

  趙貞吉則是緩聲說道:「無論如何,現在六科廊都去了西安門勸立太子,我想最近這幾日內閣下六科的奏疏批文恐怕都要擠壓。倒不如隨了他們的意,先將批文取回來。」

  高拱眉頭皺起:「這豈不是正好合了他們的心意!」

  趙貞吉搖頭道:「元輔稍安,我的意思是先將批文收回來。如今正是秋冬時節,邊關外歷來都有秋防的規矩。倒不如先將整飭邊備的批文下六科審議,讓他們移交通政使司轉發兵部施行。再將清查天下各道府縣人丁一事下六科,交戶部照辦。」

  高拱眼裡目光一閃:「孟靜的意思是……將事情一樁樁下六科審議?」

  不等趙貞吉開口。

  高拱便連連點頭道:「孟靜此言有理!他們六科的人總不能整日待在西安門那邊,請立太子的事情,皇上終究要給個說法。內閣先將頭幾樁事下六科,他們總是要審議通過的。如此,咱們再將餘下的事下六科審議。」


  趙貞吉默默一笑,拱手開口:「元輔英明,六科言官至多也就是在西安門跪上三五日,皇上難道還能一直不聞不問?再者說,如今皇上諸子僅有裕王一人,算來算去東宮儲君之位,也只能是裕王。這一次由六科的言官跪諫,借著他們這一鬧,說不定皇上也就定下太子之位了,如此元輔也能更為放心,好在日後繼續推行新政。」

  這位新晉內閣大臣不會說,他是在以裕王繼承大統來誘惑高拱這個首輔,更不會說對方這樣做,新政那一樁樁大事就會被潛移默化的拖長,如此事情再辦起來就不會因為急切而鬧出亂子來。

  但高拱卻是忽然安靜了下來。

  只見他默默的注視著趙貞吉。

  忽然。

  高拱臉上露出笑容,放出笑聲。

  當幾人都不解的時候。

  高拱卻是虛點趙貞吉:「好一個趙孟靜,拐來拐去,還是為了讓老夫緩行新政之事!」

  都不是傻子。

  趙貞吉的心思和打算,高拱又如何看不出來。

  而趙貞吉也是含笑不語。

  他就沒打算高拱看不透自己的心思。

  不過高拱卻又說道:「事情可以緩著來,但新政不能緩,這一點老夫絕不會讓半分!」

  丟下一句話,高拱重新坐回到內閣頭把交椅上。

  他手掌輕輕的敲擊著桌案,目光不斷的閃爍著。

  「鹽政、軍備、宗室、功名優待等事,待年後再辦,老夫也不是不能同意。」

  「但邊備由兵部施行,人丁田畝由戶部去辦,戶部還要擔起賦役一事,這三樁事年前就要辦起來。」

  高拱終究是做出了一部分退讓。

  可他又真的是退讓了嗎?

  顯然是沒有的,他依舊是將邊備和人丁田畝、賦稅徭役這幾件事壓著現在就辦。

  趙貞吉嘴唇動了幾下,卻也沒有再開口。

  畢竟按照高拱主導制定的新政之法,對於邊備、人丁田畝、賦稅徭役改行新法的具體,其實就是整頓二字。

  整飭邊軍,清查九邊實在兵數,清理假名,釐清邊軍庫存。而人丁田畝亦是如此,無非就是重新清查最新的天下人丁之數,查明天下田畝里被侵占和新開墾出來的數量,如此朝廷就能重新制定新的丁稅和田賦,攤派新的徭役。

  在高拱看來。

  現在朝廷之所以積弊,是因為天下至今,各處的事情都被隱藏了起來。

  如今只要清查出來,九邊耗費就能減少,地方上的財稅就能增加,如此朝廷就能繼續下去。


  不過這也符合高拱一貫的為官之道。

  首在整飭。

  當初整飭吏治,如今便是整飭天下。

  見高拱至少是有了部分讓步,沒有將所有的事情一股腦放在年前當下交給地方去辦。

  內閣里的氣氛也為之一緩。

  李春芳亦是在旁說道:「既然如此,現在六科進言勸立太子一事,元輔是不是也要有個表示?」

  其實他這個問題都屬於多餘。

  不過李春芳也清楚,高拱需要自己這個話頭做台階。

  畢竟今天六科言官們為什麼有那麼多法子,卻偏偏要用請立太子為由去西安門跪諫,好以此來拖延內閣下到六科的批文?

  還不是因為誰都知道,高拱這個首輔是裕王的老師。

  請立裕王為太子。

  從根本上來說,得利的根本就不是裕王本人。

  因為現在皇上就裕王這麼一個兒子存活,而裕王又有朱翊鈞這個世子在。

  大明朝的東宮太子,除了是裕王還能是誰?

  所以真正得利的,該是高拱這個首輔才對!

  裕王成了太子,那就是名正言順的儲君,是能夠在朝政上發言的,日後繼承大統即皇帝位。

  高拱那就是首輔兼帝師!

  所以說六科這一次出這個點子的,也是個極其聰明的人。

  算是拿捏到了高拱的實在要害。

  「儲君乃社稷之本。」

  「如今朝廷已經開行新政,國本怎可久懸而空?」

  高拱果然沒有出乎李春芳所料,淡淡的應了一句。

  李春芳看向袁煒和趙貞吉兩人,臉上微微一笑。

  這才是高拱明明今天火氣很大,卻偏偏不會對六科言官出手壓制的原因所在。

  因為算起來,今天六科言官幹的事情。

  是為了高拱好。

  ……

  「這可如何是好啊!」

  可有人覺得是好,便有人覺得不好。

  昌平書院,自從知道消息後,裕王朱載坖便神色慌張,心中滿是不安。

  這句話,也已經在他的嘴裡重複了無數遍。

  面前桌案上放著的書院最新建設規劃,朱山長也沒有心情看下去了。年底給書院教習先生們該發的工錢和福利,也不想批允了。


  國子監那邊送來的,有關於最新一批舉人、秀才進地方官府充任待官生胥吏的行文,也沒有心思去審閱了。

  總之。

  現在朱山長很慌亂。

  思來想去,朱載坖將前來送信的王府中人趕走,自己則是兜著雙手滿臉凝重的走出屋子,向著書院裡某處走去。

  不多時。

  當前面院中出現麻將聲,朱載坖立馬又加快了腳步。

  「太師!」

  「今天西安門前六科言官勸立儲君,這可不關本王的事啊!」

  「還請太師教我如何應對。」

  見到正在和聶豹、王畿、錢德洪打麻將的嚴嵩,朱載坖立馬就開口將自己和今天六科言官在西安門跪諫請立自己為太子的事情劃清界限。

  朱載坖剛一開口說話,嚴嵩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將那張原本摸在手中的麻將扣在桌面上。

  他先是側目看了眼剛剛過來遞話的徐渭,而後起身走到朱載坖面前,面露笑容:「王爺怎麼如此緊張,快快坐下歇歇。」

  說著話,嚴嵩就將朱載坖拉到一旁空置的椅子上坐下。

  朱載坖被按在椅子上,卻是抬頭,雙手一把抓住嚴嵩的雙臂,滿眼的擔憂:「太師!這真的不關本王的事情啊!是……是他們……是六科的言官們自作主張!」

  這位裕王爺是真的害怕。

  皇帝在位四十五年,因為皇子和儲君的事情,已經鬧出過多少事端了。

  自己是真不敢和這種事情扯上關係。

  他就差將『六科言官害我』這等話說出口了。

  「是。」嚴嵩面上含笑,應了一句,又說:「王爺如今常在書院,梳理書院諸事,兼辦國子監舉薦委任一事,又如何會與六科的人扯上關係呢?」

  朱載坖連連點頭:「對對對!還是太師深明大義,知曉本王是不曾和六科的人有關係的。」

  雖然自己那位皇帝父親早早就給過自己暗示,大明的江山是要交到自己手上。雖然自己那位兄弟,景王爺已經在去年崩。

  自己已經是成了無可爭議,大明東宮皇太子唯一的人選。

  但朱載坖卻不敢有半點想法。

  二龍不相見的事情,自己可是時時刻刻都記在心裡。

  父皇這麼多年不曾冊立東宮太子的緣由,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如今鬧出這等事情。

  這豈不是六科言官在害自己!


  現在,自己也只能依靠老太師出謀劃策,好讓自己遠離這請立旋渦了。

  然而。

  嚴嵩卻是手掌輕輕的拍了拍朱載坖的肩膀。

  雖然這有違君臣之禮。

  但誰讓嚴嵩現在確實有這個資格。

  便是除開他是當朝太師,就依著他這八十多歲的年紀,換成是尋常百姓,當著皇帝的面罵上幾句,那也是不會獲罪的。

  活的久,年紀大。

  從來都是有一些特權的。

  在朱載坖的期待中。

  嚴嵩笑呵呵的慢吞吞開口。

  「陛下在位四十有五,如今宗室皇子僅有王爺一人。東宮儲君之位,除了王爺還能有誰?」

  「老臣以為,王爺也該正東宮太子之位了!」

  朱載坖的臉肉眼可見的變白,嘴巴逐漸張大。

  在院中幾人注視中,朱載坖額頭汗水滲出。

  他張著嘴,滿臉的慌亂,六神無主,下意識的發出聲音。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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