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三人行必有點子王
第435章 三人行必有點子王
「哈哈哈哈!」
獲取最新章節更新,請訪問🎆sto9.com
「本官現在只要想到嚴紹庭看到那些帳目時的反應,就忍不住的笑!」
「他嚴紹庭自作聰明,以為查帳就能讓咱們低頭,那就讓他慢慢的去查,等他查明白,只怕都過完年了!」
金陵樓里。
一夜宿醉後醒來的楊宗氣,和一一醒來的各部司堂官們聚在一起,喝著醒酒湯商議起當下的事情。
昨夜便被叫來的南京戶部右侍郎徐養正,亦是滿臉的期待:「楊部堂這一次可算是替咱們出了一口惡氣,這些日子咱們這些人被這個嚴紹庭壓著,那是半口氣都喘不過來。今日帳目如他所願送過去,下官卻覺得今日這喘著氣都是香的了!」
在場眾人,雖然心思各異,但臉上卻都帶著笑意。
且不說他們各自的謀算,但徐養正說的話卻是實實在在的。
因為嚴紹庭的到來。
這些日子,他們這些人當真是被壓了一頭,整日裡愁眉苦臉的,便是尋花問柳也沒了興致,平日裡的飲酒作樂也成了買醉消愁。
如今那些擠壓了不知道多少年,分不清到底是歸屬何處的帳目統統都送過去了,反倒是難得的暢快了起來。
楊宗氣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然後止住笑聲:「只不過如今帳目也是實實在在送過去了,咱們接下來還是要提防著嚴紹庭從中做文章。最好是,但凡他提出異議,咱們就說他沒查明白,要他重新再查,須得要咱們所有人都認同才行,如此就讓他在南京城一日,便只能一日盯著那些帳目,無暇他顧。這等口徑,諸位可不要錯亂了。」
他現在是擺明車馬,帳目恭順的送到嚴紹庭手上。
至於說嚴紹庭能不能從這些帳目里查出些什麼,反正他就是打死不認帳。
想要認帳,那也成。
重新查。
這麼多衙門,一個個查過去,一個個的點頭認同。
不然就是不作數的。
徐養正卻是想到了旁的事情,低聲說:「楊部堂、諸位,其實還有件事大夥得要留意了。」
有了徐養正在一旁主動給自己打配合。
楊宗氣當即開口:「徐侍郎有什麼要說的只管說,咱們這些人如今也都是一條繩上的,沒有外人。」
眾人亦是目露好奇的看向徐養正。
徐養正這才開口道:「昨日那個嘉靖四十一年的榜眼王錫爵,領了朝廷的差事南下,到了戶部衙門公幹。而後下衙的時候,他便自衙門裡帶著不少小吏去了嚴紹庭那裡,似乎諸位的衙門也有些小吏是過去了吧。」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皺眉思索了起來。
他們昨日下衙後便基本都離開了衙門,而後便是被楊宗氣請到了這金陵樓,對衙門裡的事情倒還真的不怎麼清楚。
徐養正苦笑著搖頭道:「那些小吏都是去年開始,依著朝廷定下的待官生保送制,以秀才、舉子的身份進的衙門,朝廷意思是干滿九年考評無過且上等,便給予出身和官身。這些人大抵是認準了嚴紹庭一個恩師的名頭,如今紛紛趕上前奉承去了。」
楊宗氣立馬眉頭一皺:「徐侍郎是說,他嚴紹庭要讓咱們衙門裡的胥吏為他查帳?」
徐養正點點頭:「恐怕是這個意思,只是這件事原本我未曾在意,現在想來只怕就是為了查帳來的。」
楊宗氣當即猛的一拍桌子。
「好膽!」
「等下本官便回衙門,看看哪個狗吏膽大包天,敢當著本官的面跑去嚴紹庭那裡獻殷勤出工出力!」
「誰敢去,就別怪本官將他趕出公門!」
徐養正笑著點了點頭。
他說這件事,其實就是為了這句話。
不然真要是讓南京的胥吏們都跑去西苑話為嚴紹庭查帳,那事情可就要兩說了。
但在座的南京吏部尚書王用寶卻是皺著眉頭,沉聲開口:「待官生……朝廷和內閣的意思,這些人到底是和尋常胥吏不同,他們本就是有秀才和舉人功名在身的,只是科舉無望,這才走了待官生這條路……」
楊宗氣立馬轉頭看了過來:「怎麼著?依著王尚書的意思,我這個南京總督糧儲大臣,難道還不能將自己衙門裡的小吏趕出去?」
王用寶沉著眉頭看向楊宗氣:「尋常小吏,楊部堂想要趕出去,自然可以肆無忌憚。但這些待官生,那是落在國子監的名單上,是裕王爺和高閣老管著的,難道楊部堂還想將裕王爺和高閣老定下來的人趕走?」
說著話,王用寶這位南京吏部尚書卻在腦袋裡飛快的盤索了一番吏部的帳目。
所幸。
吏部並不是管理錢糧的衙門,也沒有什麼過往錢糧,左右也只是衙門裡的用度以及考功賞罰。
這點帳,就算是有錯漏,落在自己身上至多也就是一個警告罰俸。
甚至連罰俸都不會有。
只是官場上,尤其是在這南京城裡,為官之道,頭一條就是和光同塵。
不然,自己昨夜明知楊宗氣的心思,可為何卻還要在這金陵樓足足待到現在。
和光同塵嘛!
然而聽著王用寶這位管著江南官吏的吏部尚書的話,楊宗氣卻是眉頭大鎖。
「當真一個都不能趕走?」
王用寶只是淡淡的看了楊宗氣一眼:「便是楊部堂不怕得罪了裕王和高閣老將這些人趕走,可趕走後呢?難道你楊部堂還能將他們下獄,不讓他們去西花園?」
人能趕出衙門。
可就算是楊宗氣,也不能攔著這些人不去西花園。
聽到這番解釋。
楊宗氣又是一陣心火上頭:「難道咱們就拿他嚴紹庭沒有辦法了?」
徐養正在一旁緩緩開口:「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既然這些人是衙門胥吏,那自然要守衙門的規矩。王尚書所言極是,與其將他們趕出衙門,還不如拿著規矩管住他們的腿。」
楊宗氣這時已經是陰沉著臉。
半響後。
才當著眾人的面啐了一口。
「老子從今天開始就盯著,看誰敢當著老子的面去找嚴紹庭媾和!」
……
「告訴他們,既然如今走了待官生的路,九年期滿考評絕不能出錯。如今白天務必要在衙門裡好生當差做事,以衙門公務為先。衙門的事情處理完了,再來西花園。」
西花園書房。
嚴紹庭看著從書房一路堆到外面的那些裝滿了帳目的箱子,對一旁正在為自己奉茶的王錫爵叮囑道。
王錫爵將一杯茶送到嚴紹庭面前,然後點點頭:「先生放心,這事我已經和師兄弟們交代好了,不會在這件事情上讓別人抓住把柄。」
見王錫爵已經安排好了。
嚴紹庭卻還是有些不放心:「再告訴他們,等這一遭事情辦好了,若是他們願意,到時候可以讓他們去京中各部司衙門做事,亦或是他們自願去往的地方。終究,國子監那邊咱們也是能說上話的。」
王錫爵聞言面露笑容。
「先生因為這等事情,就為我等學生思量周全,學生們自當全力以赴,將這件差事辦好。」
嚴紹庭隨意的擺擺手,目光幽幽的看向堆的水泄不通的箱子,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他們覺得……這些個帳目,就能將我淹死嗎?」
面對這句話,王錫爵很聰明的選擇了閉嘴不言。
他亦是順著先生的視線,側目看向屋中堆到屋外的那些箱子。
他總覺得,在先生心中的謀劃里,這些帳目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
只是這話他同樣不敢說。
先生要圖謀的是大明朝的江山社稷之事。
自己這個做學生的,當下只管遵師命而行就是。
想了想,王錫爵又想到自己這一次南下,除了回鄉為父親祝壽外,便是將先生這裡的差事辦完。
到時候回京。
加之自己已經三年期滿,也可以在京中官場上有所作為了。
將書房丟給好學生王錫爵後。
嚴紹庭便自顧自的出了書房,踱著步子尋到了竟然就在書房不遠處的翼然亭餵魚的張居正和海瑞兩人。
看到兩人所在。
嚴紹庭當即輕步上前。
「兩位兄長當真是好雅興啊。」
張居正手拿魚食,只是回首看了嚴紹庭一眼,便繼續自己的餵魚大業。
海瑞見到嚴紹庭終於露面,卻是立馬丟下魚食,拉著嚴紹庭走進亭中。
「潤物,你可算是忙完過來了!」
將嚴紹庭按在凳子上,海瑞又轉身將不願放棄餵魚的張居正給強硬的拉了過來。
三人皆已落座。
海瑞便立馬開口道:「昨日你我三人曾提及地方上被大戶侵占的田地,清退還田於百姓一事。不知潤物在這件事上,除了那官民一併繳納田賦的法子之外,還有何良策,可謂天下黎庶計?」
張居正坐在一旁,端著茶杯慢條細理的品了一口,斜眼看向言語急促的海瑞。
毛毛躁躁!
心裡嘀咕了一聲。
張居正卻還是側目悄悄的打量著嚴紹庭。
官民一併繳納田賦,這事他這兩日也算是琢磨清楚了。
是個好法子。
但也不能全然解決大戶不斷侵占百姓田地的問題。
嚴紹庭則是目光一轉,開口道:「兩位兄長所思,無非就是希望能將大戶侵占的田地清退還給百姓。」
海瑞連連點頭:「正是此理!大戶富裕,卻貪得無厭,百姓積貧,往往災年便會流離失所。盛世王朝,該是耕者有其田,可如今往往卻是耕者無其田,百姓生計艱難,便只能投身大戶為佃戶佃農,甚至賣身為奴,此為國家長久之計。」
嚴紹庭嗯了聲:「這等問題,其實歷朝歷代皆有之。」
海瑞卻是手掌拍在桌子上,沉眉瞪眼道:「前朝已成雲煙,我等自然也管不到,可當下事卻是我等需共勉啊。潤物此前所言,官民一併繳納田賦,其用意想來便是希望朝廷不拘出身,皆需繳納田賦,用以平衡。可此法恐怕也只能解一時之困,而不能解一世之難。」
嚴紹庭看了眼海瑞,順帶著掃了眼在一旁偷偷琢磨的張居正。
他很清楚問題的答案。
但他並不打算直接說出來。
自己說出來,如何能與讓張居正和海瑞兩人自己想出來的好?
他當即笑著說道:「剛峰兄,我所想官民一併繳納田賦,亦如剛峰兄所言,是為了不拘出身,人人皆要繳納賦稅。剛峰兄在地方為官日久,想來更清楚,在此法之上,還能如何加以詳細,限制或者說是阻止大戶人家侵占百姓田地……」
「限制或阻止……」
都是聰明人,海瑞立馬就抓住了嚴紹庭話里的重點,不禁沉眉思索了起來。
然而正當他琢磨的時候。
一旁的張居正卻是眉頭一挑,眼前一亮。
他有個點子了!
一直在默默觀察著老張的嚴紹庭,當即笑著說道:「想來,叔大兄心中已經有了法子。」
海瑞聞言當即看了過去。
自己還沒有琢磨明白,張居正就已經想到了?
張居正笑著搖搖頭:「說起來,這法子也該是潤物所言啟發。」
海瑞一把按在張居正的手臂上:「有話直說,我等三人在這裡,莫要藏私!」
張居正白了海瑞一眼,這才說道:「潤物所提的官民一併繳納賦稅,是為了解決出身問題。但並不能真的限制了大戶侵占百姓田地,而若要真正限制,便還是在出身和人之外,落在田地上!」
眼看著張居正貌似已經無限接近正確答案。
嚴紹庭當即說道:「叔大兄請為我等開釋。」
張居正卻是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側目深深的看了嚴紹庭一眼。
也不知道心中為何突然湧上的念頭。
他隱隱約約,自己所想的,恐怕早就裝在嚴紹庭的腦袋裡了。
只是當下對方不說。
海瑞又在一旁望眼欲穿。
張居正只能是自己開口道:「官民皆納糧,只是解決出身,以示朝廷公允。可如我此前與剛峰兄所言,大戶可皆以拋荒而隱藏田畝躲避田賦,諸如此法不勝凡舉。因此,真要謹防大戶侵占,而百姓無田可耕,這事必須要落在根結之上,也就是田地上!」
隨著他的解釋。
一旁原本瞪大雙眼的海瑞,忽然亦是眼前一亮。
自己似乎悟出了些什麼!
不等張居正開口。
海瑞便已經急聲道:「叔大所言,可是將朝廷人丁田賦,盡都歸于田地,朝廷只需如實重新清丈各地田畝之數,比照過往均產,而後權衡以當年是否有災,田地豐欠,均攤田賦於地方田畝之數。」
說完後。
海瑞已經是拍著手站起身。
他雙眼閃亮。
張居正挪挪嘴,但見著自己所想到的已經被海瑞說了出來,便明智的選擇閉上嘴。
海瑞則是哈哈大笑的說著:「這法子好啊!這法子好!從此以後,朝廷再不以旁的來征繳賦稅,只管按照田畝之數來徵稅!也別管這田是權貴勛臣大戶,還是黔首百姓,只認田地數目,只認清丈均攤下來的稅額。」
翼然亭里。
嚴紹庭含笑不語。
張居正察言觀色,愈發肯定,他和海瑞宛如自行悟出的法子,定然早就在嚴紹庭的腦袋裡。
而海瑞卻是忽的安靜了下來。
隨後。
在亭中兩人注視下。
他轉身退到亭邊,雙眼爍爍的看向兩人。
在兩人注視下。
他激動的豎起一根手指頭。
「如行此法……」
「我這裡還有個好點子,足以稱之利國利民!」
…………
月票月票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