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有情有義
第86章 有情有義
「師爺蘇,你用不著抬舉我,其實你應該清楚,機會這種東西從來就不是靠別人給的。
當年大圈豹在港島接觸過那麼多人,提起和聯勝為什麼單單就記住了你的名字?
你這種人,不管在哪個地方,遲早都會出頭的!」
「澤哥你才是抬……抬舉我了。
不過話說回來了,你要挑起和聯勝內……內訌,然後藉機抬火牛出來做傀儡,這個想法實在是有……有點危險啊!」
「你是擔心火牛不肯配合?放心好了,我有辦法讓火牛乖乖合作的。」
快刀斬亂麻,蘇漢澤這次可以說是不計成本,拼了命也要去跟和聯勝這一注了。
為此還連累十三妹被社團逼著交了地盤,他要是沒有提前把後續計劃考慮妥當,那和兩年前那個愣頭愣腦的飛仔還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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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師爺蘇顯然不是在擔心這個問題。
他表情顯得有些為難,但沉思片刻之後,還是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澤哥,這麼搞,會死很……很多人的!」
覺察到師爺蘇話裡有話,蘇漢澤並未做聲,而是夾著那支快要燃燒到指尖的香菸,做出個請的動作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眼見蘇漢澤有興趣聽自己說下去,師爺蘇才放下心來,開始娓娓道來。
「大約在我剛……剛獲得律師證的時候,那個年代,大陸就開始宣布對外引資開放了。
但當……當時形勢不明了,很多人對大陸前景不是很看好,連帶……港島當年的地價,都是暴跌的。
所以……在那個年頭,大陸那邊可以說是費勁心思,拉攏世界各地的資金流入內地。
但……但後來鬼佬向大陸低頭了,港島不少有遠見的闊佬,開始踏足內地做生意。
這不做不要緊,一做發現大……大陸那邊,簡直是遍地是黃金!」
也許是說累了,師爺蘇擰開自己擺在桌上的半瓶礦泉水,咕咚咕咚灌了一口。
隨後指著這瓶礦泉水道:「這樣一瓶水,成本合計不到五毛錢。
從鵬城灣那邊過一道海,身……身價足足要飆升四五倍!
大家都知道大陸好賺錢,所以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大……大陸那邊的投資手續,審查的也越來越嚴格。
澤……澤哥,你想去大陸投資,沒有大圈豹的認可,只怕你去鵬城街頭擺攤,賣……賣份魚蛋面都不夠資格啊!」
「說下去!」
「澤哥,新記是第一家獲得去大陸進行投資的港島社團,他……他們向家擺出的姿態你也看到了!
我怕和聯勝的事情鬧得太大,大圈豹到……到時候會……」
「你是覺得到時候我會被當成一顆拋棄的棄子?落個兩頭不討好?」
蘇漢澤把師爺蘇沒敢說出來的話補充了出來,師爺蘇緊張的點了點頭。
他知道自己的靠山,從來不是之前在港島被他施以小恩小惠的大圈豹。
大圈豹永遠不可能成為任何人的靠山,只有抱緊蘇漢澤這條大腿,才有他師爺蘇撥開雲霧見天日的那天!
蘇漢澤忽然笑出了聲。
他把手中的菸頭丟在地上踏滅,隨後開口說道。
「師爺蘇,我問你,你還記得三十年前,名頭響徹油尖旺地區的陳泰嗎?」
「聽……聽說過這個名字,好像他以前是和合圖的猛將。
一個人罩著港九地區三大碼頭,當年威風得不得了!」
「後來他哪去了,你知道嗎?」
「那我就不……不太清楚了。」
「我再問你,現在躺在佐敦靈堂上的鄧威,等他在寶福山入土,再過個一兩年,你還會不會覺得他當年坐鎮和聯勝話事人的時候,四大探長親自來賀的風光?!」
「澤哥,四大……探長死的死,逃的逃,他們的風……風光都沒幾個人記得了,你不提起,我都不知道鄧伯當年這麼巴閉過……」
「那就對了,時間久了,沒有人會關注到你現在做過什麼!
你應該清楚,哪怕是一個剛出來混的古惑仔,都敢去同巡街的差佬頂上幾句!
港島幾十萬的古惑仔,從來不是靠開口說話就能感化的!
有些人感化不了,我就把他們給火化了!
師爺蘇,你不能搞清楚我這句話的意思,那你真應該繼續去當好你的律師!」
師爺蘇連連點頭稱是,他把手中的礦泉水一口飲盡,隨後平緩了下心態。
對蘇漢澤說道:「澤哥,我唯一能賣弄的,就是我的腦子了!
剛才的話只是我顧慮所在,你不用太放在心上的。」
不知道緣何,越是緊張,師爺蘇說話反而越利索。
他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麼,也許肥鄧的死,當真和面前這個笑起來叫人如沐春風的年輕人脫不開干係。
「我知道,但是我要提醒你,我需要一個頭腦精明,替我出謀劃策的軍師。
我也可以保證,跟了我,總有你榮華富貴的一天。
但是我這個人可能比較武斷,我不喜歡別人質疑我拍板的決策。
你既然肯跟我,那對我交代的事情,就要無條件的去遵循,明白嗎?」
由於此前和師爺蘇並不熟,蘇漢澤並沒有選擇把話說得太客氣。
自己這邊條條框框的規矩不和師爺蘇講清楚,難保日後師爺蘇不會自作聰明,曲解自己的意思。
師爺蘇當然是個聰明人,他旋即換上一臉篤定之色。
鄭重點頭道:「澤哥,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搞……搞定火牛。」
「火牛的事情先不急著談,現在當務之急,是我得在深水涉站穩腳跟。
誰都知道我蘇漢澤兩年前在深水涉,只不過是個沙膽的收數佬。
現在雖然是個名義上的揸fit人,但深水涉這些人,未必就真的肯服我!
對了,一會你以我的名義發話下去,深水涉各個檔口,凡是夠資格帶小弟的大佬,明天上午十點,全部來這間士多店開會!」
說完蘇漢澤回首望向了那處收錢的櫃檯。
櫃檯旁邊,擺放著一張漆皮皸裂的木桌,現在是用來存放零錢的。
兩年前,自己在這裡開工的時候,這張木桌的抽屜裡頭,滿滿當當放著的都是各種砍人的刀具……
石峽尾的一處大排檔裡邊,和聯勝的黑狗正和兩個個小弟圍坐在一張圓桌旁邊。
桌上擺著幾個吃剩下的小炒,一盆還在咕嘟嘟冒著熱氣的打邊爐。
地上橫七豎八丟落不少啤酒瓶,黑狗穿著一條休閒短褲,左腳踏在自己坐著的椅子上。
一手拿著啤酒,一手扣著掉皮的腳丫,看樣子是酒勁上頭了,正肆無忌憚的和兩個小弟吹噓自己這些年出來混的種種『光輝』事跡。
吹噓到興起的時候,一手脫掉自己的背心,露出了滿背張牙舞爪的紋身。
其正胸口,還紋著一個誇張的『義』字。
這副形象,很是切合底層那種張牙舞爪的古惑仔。
正當黑狗吹水吹得興起的時候,石峽尾的波仔帶著兩個同伴,悻悻走進這家大排檔。
二話沒說,三人徑直便走到黑狗的桌前。
隨後波仔從一個黑色帆布挎包里,取出了一沓紮好的零錢,畢恭畢敬的遞到了黑狗跟前。
「大佬,這是在band.3,還有屋邨一代收的保護費。
還有,荔景那邊有幾個學生仔最近輟學了,他們說想過來跟大佬你。」
黑狗放落手中的啤酒瓶,瞥了波仔一眼。
隨後抓起桌上的這沓鈔票數了起來。
等把這沓零散鈔票數完,黑狗臉上頓露不悅之色。
「三千五百蚊,還有一千蚊哪去了?」
波仔連忙答道:「大佬,屋邨那邊的陳伯,還有賣魚的趙阿四,他們一個月初痛風沒開張,一個家裡老人做壽辦了酒。
我看都是街坊鄰居的,就先寬限他們幾天。
他們答應我,這個月的茶水費,一定和下個月一起交足!」
黑狗沒好氣的冷哼一聲:「波仔,拿大佬的茶水費去給你做順水人情,誰教你的啊?」
波仔連忙把頭埋低,哪裡還有半分跋扈的模樣。
「不敢大佬!我只是覺得,畢竟我還要在屋邨生活,不好意思把……」
「不好意思什麼?你壞了我的規矩就好意思了?!」
黑狗猛地一拍桌板,嚇得波仔一個哆嗦。
隨後黑狗把踏在椅子上的腳放了下來,套進人字拖里。
換上一副和煦的面孔,笑道:「波仔,不是大佬在為難你。
你出來混呢,一定要夠狠!要讓別人怕你!
你不是一直想出頭嗎,街坊鄰居算什麼?等你做了大佬你就懂了。
今天他們敢拖欠你的茶水費,明天他們就敢蹬鼻子上臉!
給你幾處這樣小小的地盤都打點不好,將來怎麼出來帶小弟?」
「大佬教訓的是!」
「不是在教訓你,我再多給你一天的時間。
回去告訴陳勇還有趙阿四,要是小小的五百蚊茶水費他們都交不起,以後就不要讓我看到他們在屋邨做買賣了!
你要是連少少一千蚊都收不回來,以後出門就別說你是跟我黑狗混的!」
波仔瞬間急了,他一個少不更事的古惑仔,年輕氣盛,借著和聯勝的名頭,不知道在深水涉一代得罪了多少人。
現在黑狗要是放話出去不罩著他了,只怕以後深水涉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大佬,我一定記住你的教誨,你放心,明天我一定把錢收回來!」
「聽話就好,大佬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
沒什麼事情就回去,明天記得把錢給我送過來!」
在新收的幾個小弟面前立完威,黑狗當即隨意的擺擺手,示意波仔不要打擾他吹水的興致。
波仔撓了撓錚亮的腦門,卻沒有按照黑狗的吩咐離開。
反而是湊近了黑狗兩步,有些難為情道。
「大佬,今天我在大窩坪,見到了我們深水涉的新揸fit人了!」
黑狗臉色一沉,臉上的笑意隨即消散。
「你見到喪澤了?」
「沒錯,他說大佬要是有空,抽時間去他那邊坐坐。
大佬,你該是要發達了,喪澤哥現在名頭很響的,他有意照顧你,到時候希望大佬也帶我們多去見見世面。」
黑狗臉色當即黑了下來,陪同他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兩個心腹馬仔,臉色也變得怪異起來。
就在黑狗快要發作的時候,同桌的一個大隻佬連忙起身,對著波仔喊道。
「行了,沒什麼事情就趕緊回去吧!」
波仔也注意到了自己大佬臉色有些不對勁,當下明白同桌的這個大隻佬是在替自己解圍。
當下轉身就想要開溜,卻被黑狗叫住了。
「慢著,誰允許你走了?」
「大……大佬,還有什麼事情嗎?」
波仔頓時僵住了,他拖著沉重的腳步,麻木轉身,卻看到黑狗在向自己招手。
不敢違背黑狗的意思,波仔只得硬著頭皮湊到黑狗跟前。
黑狗擠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繼續招手示意波仔把頭低下了。
瞬間波仔意識到了什麼,臉上表情僵住,幾乎快哭了出來。
「冇啊大佬,冇啊!」
「聽話,把眼睛閉上!!」
隨著黑狗一聲怒吼,波仔幾乎是潛意識的把頭低了下來。
隨後黑狗操起桌上的一個酒瓶,用力就朝波仔錚亮的腦門上砸去!
「冚家鏟,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理個錚亮的光頭,就夠巴閉,夠威風啊?!
我告訴你,你這種髮型,天生就是欠打的樣!
是個人看眼你的腦袋,都在想這麼溜圓的腦殼,被打爛了是個什麼體驗!
你知唔知啊撲街!」
一道黑褐色的血液,頓時順著波仔的天靈蓋上流淌下來,滴落在地面上。
即便此時的波仔已經被嚇得聲如篩糠,卻依舊保持彎腰埋低身子的姿態,不敢吭聲。
眼見黑狗還要去拿第二個啤酒瓶,剛才提波仔說話的大隻佬趕緊起身攔住。
「餵狗哥,差不多得了。
年輕人不懂事,說錯話也是無心之失嘛。」
黑狗狠狠地甩開大隻佬拉著自己的手,這個啤酒瓶還是不偏不倚砸在波仔的頭上。
玻璃渣子碎裂一地,此時波仔已經感覺到腦子一片眩暈。
「行了,把頭抬起來!」
得到黑狗的吩咐,波仔抽噎一聲,站直身子,任由血污滿臉,卻不敢去擦拭一下。
黑狗卻伸出自己的左手,朝波仔喊道。
「看著我!」
「好,大佬!」
還沒有意識到自己馬屁拍在了馬蹄子上的波仔,透過鮮血糊住的眼眶,看到黑狗指著自己左手的那截斷指。
「承蒙你的喪澤哥照顧,我這條手指,就是在四年前被他砍掉的!
看你平時蝦蝦霸霸的,跟我了快一年了,連這點事情都不知道嗎?!」
「對不起大佬,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
徹底慌了神的波仔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眼淚跟隨鮮血,一起從臉上掉落下來。
「那現在知道了?」
「現在知道了!」
「知道就好,自己去上藥吧!」
「多謝大佬!」
直到黑狗發了話,波仔才敢拂去眼眶上的血污,不敢在此地多留一秒,匆促跑開了。
而連同黑狗在內的一桌三個人,此刻再沒有吹水吃飯的心情。
尤其是黑狗的兩個心腹馬仔,個個低頭不語,剛才那個攔著黑狗的大隻佬,甚至還抽起了悶煙。
最後還是黑狗出聲打破了沉默。
「我屌他老母的,他蘇漢澤現在真的是巴閉了!
兩年前像條狗一樣跑路去了荷蘭,也不知道走了哪門子的狗屎運,讓他大姐嫁了個巴閉到不得了的韓賓。
現在樂少不知道發什麼癲,又把他請回和聯勝,做個屌揸fit人,我們這群人還要被他踩頭!」
「黑狗哥,要不你還是去見喪澤一面吧!
兩年前我們就鬥不過他,現在他做了深水涉的揸fit人,我們更是得罪不起他的!」
「放他媽的屁!喪澤一邊把尖沙咀的地盤交給大D打理,一邊又接受樂少的招攬。
他到底站那邊我們還不清楚呢,現在和他去示好,哪天大D和樂少真的打起來了,他站錯邊了,我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黑狗罵罵咧咧的吐槽完畢,隨後又惡狠狠地看向自己兩個馬仔。
繼續說道:「總之深水涉的揸fit人誰做都可以,我就是不想看到他喪澤澤上位!
其他檔口的大佬不主動和喪澤靠攏,我們也依舊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黑狗哥,當真不賣他這個面子?」
「賣他面子?我巴不得他死啊你知不知道?!」
翌日上午,蘇漢澤一直在士多店守到了早上十點。
如自己所料,自己昨晚交代師爺蘇去替他搵那些檔口的大佬,早上十點開會,直到九點五十五了,都沒有一個人趕過來。
好不容易等到十點出頭,士多店外頭才開來一台灰色的豐田車。
車上走下一個方面闊耳的平頭男子。
蘇漢澤認得這個人,這人名叫左立東,綽號拳頭東,早年在旺角打地下黑拳出身,當年和自己一同在龍根的財務公司做事。
由於一起共事過,當年兩人也算是點頭之交。
蘇漢澤萬沒有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深水涉堂口居然還有人肯賣自己這個面子。
看來社團之中,也不是個個都無利不起早,不乏有重情重義的人物。
「喪澤,不好意思,來遲了!」
拳頭東下了車,便快步走進士多店,抱歉的朝蘇漢澤笑了笑。
蘇漢澤報以一個真誠的笑容,答道:「沒關係,現在深水涉這邊,都當我是個笑話。
你肯給我這個面子,按時過來見我,我已經非常感激了。」
拳頭東不由得面露尷尬之色。
擺手道:「你別說了,其實今天我起了個大早,一直到半個小時之前,才打定主意過來見你的。
我和你說句心裡話,現在外邊都在傳阿公的死和你脫不開干係,阿樂和大D開打在即,不管哪方占到便宜,到時候你都要被人收拾,深水涉沒有哪個人肯來見你的!」
「那你為什麼來了?」
「我當然要來,就算哪天你被人開刀,我也有正當理由!
當年在觀塘收泰國牛那筆數,如果不是你,我早被人砍死了!
就憑這個救命的恩情,誰也沒道理找我的麻煩!」
拳頭東說得坦誠,倒是讓蘇漢澤有幾分刮目相看了。
深水涉這邊十個檔口的大佬,誰都知道趨利避害,不管自己救沒救過拳頭東的命,他肯在這個節骨眼上站出來支持自己,就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聽你這麼說,其他人應該也不會來了。
拳頭東,你回去吧,我其實沒什麼事情要和你們談!」
拳頭東愣住了,他從腋下取出那個夾著的皮包,一臉疑惑的看向蘇漢澤。
詢問道:「怎麼,不是讓我們來交數的嗎?」
「數當然要交,不過不是今天。」
蘇漢澤忽然冷笑一聲,繼續說道:「深水涉這些檔口的人怕是忘記了,我是收數出身的。
如果讓我這個做揸fit人的挨個上門去收數,恐怕利息他們付不起!」
拳頭東當即深吸一口氣。
連忙勸道:「喪澤,不要亂來!現在大家又都是自家人了,你這麼搞,會被人抓到把柄的!」
「我只是選擇用一種最容易讓他們理解的方式和他們溝通罷了,還有拳頭東,你叫我什麼?」
面對蘇漢澤陰沉的發問,拳頭東當即一怔,隨後擠出一個笑臉。
「澤……澤哥!」
石峽尾的一處公屋裡,昨夜被自己大佬爆了頭的馬星波,此時腦袋已經被止血繃包的如同披麻戴孝一般。
做老母的看著坐在椅子上,埋頭吃著一份補血豬肝粥的兒子,心裡是即好氣,又心疼。
當下免不了絮絮叨叨一番。
「星波,你能不能聽我的話,不要去混社團了?
你看看你這個遭瘟的大佬,不清不楚打破你的腦袋,連湯藥費都要你自己去掏!
你倒好,昨晚縫了針,轉頭就去屋邨找陳伯他們收數。
大家都是街坊鄰居,從小你可是受過他們不少的照顧。
現在外邊的人說我養的好兒子,在背後戳我的脊梁骨也就算了,都說你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咚——
被老母念叨煩躁的波仔當即把碗筷往桌上一摔,抬頭看到老母在那偷偷抹眼淚之後,當下又把心頭的火氣收起。
嘆了口氣,趕緊起身摟著老母的肩膀坐下。
「老媽,我能怎麼辦?
自打我記事開始,石峽尾這邊的菜市場,哪怕是賣把小菜,都有人按月過來收茶水費。
我不收,別人也會來收!有什麼區別嗎?」
「別人收那是別人的事情,可這些人,都是看著你長大的街坊啊!
你說你一天到晚替你大佬忙前忙後,你得到個什麼?
總算是造了孽,光是替你看病的湯藥費,就花空了我半個月的開銷!」
「行了老媽!不是我在外頭混,你以為屋邨外頭的那家魚蛋店能輪得到你開?
從我跟了黑狗開始,到現在也有一年多了。
這一年多,總歸給你省下七八千的茶水費了吧?
給我看傷的錢,這七八千怎麼也該夠了吧?!」
聽著自己個崽振振有詞的回答,做母親的眼淚簌簌直往下掉。
「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現在你長大了,我也管不到你了。
只是我一直擔心,混社團的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不是死了殘了,就是被差人抓到班房裡去,我不圖你能出人頭地,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你能不能答應我,本本分分找個事做,不要出去鬼混了!」
馬星波直接把手從自己老母的肩膀上拿了下來,決然的搖了搖頭。
「不可能了!你兒子現在沒有回頭路走,今天退出社團,可能明天你就要給我收屍!
老媽,我求求你不要說這些喪氣話好不好?
出來混的有幾個不遭難的?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混不出頭?」
看著還在哭泣的老母,馬星波當即心頭一軟。
放低姿態開始對老母畫著大餅。
「你老人家也不要太悲觀,等我哪天混出頭了,我一定帶你搬離這處破破爛爛的屋邨。
到時候也去油尖旺那邊,給你買套千尺別墅,請個菲傭早晚照料你的起居。
再找個老婆,給你生下一大群孫子,到時候你就不用在屋邨,聽這些街坊的閒言碎語了!」
正當馬星波在哄著自己老母的時候,公屋外邊的窗戶忽然被人扣響。
有人立在走廊的窗戶旁邊,對著屋裡喊道。
「波哥,有人找你啊!」
「找你老母!沒看到我正在和我老媽聊天嗎?」
得知是自己那兩個細佬過來了,馬星波當即沒好氣的朝外頭吼道。
其中一個細佬為難的說道:「你還是趕緊抽時間出來見一見吧,來的人說是喪澤哥喚他過來的……」
馬星波稍顯錯愕,一瞬間想起了昨天晚上就是因為在自己大佬面前提到了喪澤,才無故挨了這兩啤酒瓶。
但轉念一想,不管喪澤是不是和自己大佬有什麼過節,都不是自己招惹的起的。
當下只得安撫住老母的情緒,出去見自己兩個細佬。
望著這兩張稚嫩的面孔,馬星波不解地問道。
「喪澤哥怎麼會派人來找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知道啊,不過對方是開著平治車過來的,看樣子派頭不小。
他現在就在屋邨外邊等你呢!」
「那還廢話什麼,趕緊帶我下去!」
石峽尾屋邨的東南角,一顆茂盛的榕樹下面。
大頭仔楊添此時正坐在蘇漢澤平治車的駕駛位上,嘴裡嚼著一枚香口膠,對坐在后座的兩個馬仔訓著話。
「你們兩個是我收的馬,跟著我開工食飯,頭上掛著的是洪興的招牌。
但我今天還是要提醒你們一句,我楊添是拜了蘇漢澤的門,開口叫了他大佬的。
不要以為澤哥從洪興走了,他就不是你們的頂爺!
昨天澤哥安排人回缽蘭街,委託你們這些人取些東西送到深水涉去,你們居然推三阻四,說什麼那些東西是洪興的。
還要先向我請示,我問你們,說這些話的這兩個人是誰?」
兩個坐在后座的馬仔差點沒把頭埋進褲襠里,其中一個聲如蚊吶答道。
「大頭哥,我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麻煩你原諒我們這一次……」
「不懂規矩?這話一會留著你們去和澤哥當面解釋!
我只交代你們一句,一會澤哥要是心情好,不和你們計較也就算了。
他要是不爽了,今晚回去,就等著我給你們動家法吧!」
在大頭教訓兩個不長眼的馬仔時候,石峽尾屋邨內,馬星波的兩個細佬,已經領著人走到了平治車旁邊。
緊接著馬星波一臉錯愕的敲了敲窗戶。
當大頭仔把車窗放下來之後,馬星波便一臉拘謹的詢問道。
「這位大佬,是你搵我啊?」
大頭把手搭在方向盤上,一邊打量著傻站在車窗外的馬星波。
冷不丁把嘴裡的香口膠吐到了車外,出言問道:「你就是跟著黑狗的那個波仔?」
「我是,請問大佬你是……」
「不用管我是誰,上車!」
大頭拍了拍旁邊的副駕駛位,眼見馬星波還在猶豫,當即笑罵道.
「喪澤哥送你一場造化,還不上車傻愣著幹什麼?」
馬星波聞言,內心開始火熱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扭頭對送自己過來的兩個小弟低聲囑咐道。
「一會如果黑狗哥找我,就說我去醫院換藥了!」
隨後他沒有任何猶豫,繞過車頭,徑直坐到了副駕駛位上。
隨著車輛啟動,馬星波按捺不住內心的疑惑,朝認真揸車的大頭仔發問道。
「這位大哥,真的是喪澤哥找我?到底為了什麼事情?」
「當然是喪澤哥找你,其實找你過去呢,也不是為了別的事情。
澤哥鍾意你,想給你升升輩分,一會見到他,自己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嗡——
馬星波頓感腦子一陣火熱。
他沒有想到,自己剛才在屋邨里和老母畫的那個大餅,居然馬上就要實現了!
車並沒有往大窩坪那家士多店開去,而是從彌敦道拐入了西九龍公路,一路沿海往西邊駛去。
最後大頭仔開著車,穩穩停在了一家小型屠宰場門口。
「到了,都下車吧!」
坐在后座的兩個細佬一聲不吭推開車門走了下去,馬星波卻起了疑心。
他不解地看著大頭,再度詢問道。
「大佬,澤哥真的在這裡?」
「你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是……」
「可是什麼?下車!」
被大頭硬逼著走進屠宰場,馬星波的內心愈發感到不安起來。
這家屠宰場,以前是龍根名下的一處產業,由於衛生對付的馬虎,裡頭實在是有些腥臭難聞。
越過雜草叢生的泊車坪,大頭帶著馬星波,走進了一處髒亂不堪的屠宰區。
蘇漢澤正拉條板凳,坐在一張肉案前面。
肉案後面的瓷磚牆上,滿是發黑的碎肉血污。
牆上的掛滿了鐵鉤,剔骨尖刀,砍斧等屠宰工具。
還有一個面色陰沉的馬仔,正蹲在水龍頭下面,用力的磨著一把尖刀。
馬星波只感覺自己腿都軟了。
曾經在深水涉凶名昭著的喪澤約自己在這裡見面,到底要做些什麼,他已經不敢往下想。
「澤哥,人帶過來了!」
見到蘇漢澤之後,大頭便撇下馬星波,徑直上前去打招呼。
隨後伸出兩手,掐住自己帶來的那兩個細佬的後頸脖,推搡著他們來到蘇漢澤的面前。
抱歉地朝蘇漢澤笑笑:「這兩個撲街是我新收的,昨天在缽蘭街衝撞了澤哥,希望……」
「行了,屁大點事情,不要上綱上線!
我現在有要緊的事情去辦,讓他們出去守著!」
蘇漢澤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不等大頭仔把場面話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語。
他知道,自己現在從洪興過檔出去,大頭仔是在向自己表達忠心。
借著朝兩個馬仔發難的方式,告訴自己,他永遠都聽自己的招呼。
不過這種表忠心的方式,真的不是很高明。
大頭仔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最後只得把氣撒在兩個細佬身上。
「你們兩個聾了?還不多謝澤哥!然後趕緊滾出去!」
「多謝澤哥!」
「多謝澤哥!」
在打發走大頭的兩個細佬之後,蘇漢澤從口袋裡摸出包萬寶路,對著一臉緊張的馬星波招了招手。
「喂,這麼怕幹什麼?過來食支煙啦!」
「多謝澤哥……」
馬星波艱難地挪動腳步,雙手接過蘇漢澤遞來的香菸,不敢抬頭去和蘇漢澤對視。
他現在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誰知道這些做大佬的,此刻在想些什麼。
開罪了自己的大佬黑狗,無非就是腦袋挨上兩瓶子的事情。
得罪了喪澤,只怕今天自己要在這裡,被人當成豬肉給分了!
瞅見緊張兮兮的馬星波,蘇漢澤不禁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
隨後對大頭吩咐道:「搬條凳子給他,讓他坐下說話。」
隨著大頭把一條長板凳搬到馬星波的屁股後面,示意他坐下的時候,馬星波卻是連連擺手。
「不用不用!我站著和澤哥說話就行了!」
「讓你坐下你就坐下,怎麼傻乎乎的?」
大頭直接摁著馬星波的肩膀,迫他坐在蘇漢澤面前。
卻依舊把頭扭向一旁,不敢去看蘇漢澤一眼。
直到蘇漢澤遞上支煙給他,再拿出打火機替他點火,馬星波才哆哆嗦嗦把煙放進嘴裡,哆哆嗦嗦去替蘇漢澤掌風。
與蘇漢澤四目相對,他此刻顯得更加緊張。
「知道我今天來到這個地方,是為了做什麼的嗎?」
替馬星波點著火,蘇漢澤笑著問道。
「不……不知道啊……」
「告訴你也沒有關係,當然是為了殺人!」
「啊?!」
馬星波大驚,剛點燃的香菸,當即從嘴裡掉落在地板上。
見到他這副模樣,蘇漢澤不禁嗤笑一聲。
「你那麼緊張幹什麼,又不是殺你。」
馬星波聞言趕緊把地上的煙撿了起來,哆嗦著把菸頭上沾著的豬毛擦拭下去,準備再度放進嘴裡。
卻被蘇漢澤一手奪了過去,又從煙盒裡拿出一支新的,放進了馬星波的嘴中。
「其實告訴你也沒有關係,你大佬黑狗,應該是不爽我很久了。
不過沒關係,我同樣也不爽他!
一會他就會被人帶過來,我和你明說了吧,深水涉這個地方,各個檔口帶細佬的大哥,都不是很屌我。
今天我就準備拿你大佬殺雞儆猴,給他們做做樣子看!」
馬星波不敢言語,層層冷汗,已經順著腦袋上的止血繃往下掉落。
「喂,我要做掉你大佬,你難道沒什麼意見嗎?」
「……」
依舊是無言以對的沉默,他一個剛出來混的飛仔,敢有什麼意見?
「你不好奇為什麼我要動黑狗,卻要把你叫過來嗎?」
「澤哥,我不知道啊……」
馬星波終於出聲了,他現在只感覺腦子一片空白,根本沒思路去揣摩蘇漢澤的心思。
「不要緊,一會你就知道了!」
大約過去了十分鐘左右,屠宰場的鐵棚外邊響起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
黑狗連同昨夜坐在大排檔一起喝酒的兩個心腹馬仔,被一群打仔推了進來。
在看到蘇漢澤之後,黑狗的腿頓時軟了下來。
大頭見到人帶來了,當下朝那個磨刀的馬仔喊道。
「小亮,刀磨好了沒有?」
「差不多了大頭哥!」
磨刀的馬仔當下拿起水沖洗了下刀刃,隨後又用手試了試刀鋒。
隨後拎著刀起身,看向被帶進來的三個人。
朝大頭問道:「大頭哥,先斬咗哪一個?」
「就先砍咗這個嘍,澤哥交代了,先把他十個指頭,挨個斬落下來。
然後挨個給深水涉十個檔口帶小弟的大佬送去。」
大頭說著一把揪住黑狗的頭髮,迫使黑狗齜牙咧嘴的把腦袋抬了起來。
看到大頭的這個刀手,捉著砍刀朝自己走來,黑狗當下心中愈發惶恐。
「喪澤!你是和聯勝的揸fit人,叫洪興的人來深水涉刮我,這不合規矩的!」
蘇漢澤對黑狗的大喊大叫充耳不聞,兩個洪興的打仔鎖著黑狗的雙臂,徑直就把他往肉案那邊推去。
隨後捉刀的馬仔把黑狗的左手死死摁在肉案上,手起刀落,沒有任何廢話。
直接斬掉了黑狗除左手大拇指外的其餘四根手指。
黑狗痛到幾欲昏厥,直到此時,他才明白蘇漢澤是動了真格。
「扶穩了!」
砍手的馬仔不為所動,招呼兩個挾制住黑狗的馬仔把黑狗控制好,就要拿刀去砍左手的大拇指。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