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第213章

  怪不得用它抽人的效果如此之好,若是不堅固瓷實,哪裡能當得起牢房。

  李追遠將閉合著的無字書再次打開,依舊是那一頁,只是這次,畫中不再是蓬頭垢面的老者手抓欄杆咆哮,而是變為一青衣女子蜷坐在牢房角落,掩面哭泣。

  廖寥幾筆,盡顯我見猶憐。

  那本《邪書》還真是不寂寞,即使到了如今地步,它還在自個兒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絞盡腦汁地散著邪性。

  李追遠將書閉合後又快速打開,畫中牢房內,青衣女子變為紅衣,烏黑的長髮披落,

  站在板凳上,雙手抓著上方落下的繩環,預備上吊。

  想看更多精彩章節,請訪問st🍈o9.com

  少年將手指在書頁上輕輕摩。

  正欲上吊的女人,向前探出一隻手,如泣如訴,

  她的表現很細膩,即使是翻遍舊書市場,怕是也很難找出另一本有著如此煽情畫風的連環畫。

  李追遠將書閉合,丟到書桌上。

  「戲可真多。」

  無字書自帶看押封印效果,《邪書》被吸收後,也就沒必要再行封印之舉了。

  端著臉盆出去洗了把臉,李追遠上床準備休息。

  他今天刻意沒做容易費腦子的研究,是因為明天還得出門。

  回來途中雖舟車勞頓了些,但畢竟比不得正走江時的消耗,所以該將養的也早就養了回來。

  因此,覺有點短,醒來時阿璃還沒過來。

  不過,李追遠卻已聽到了東屋的開門聲,女孩腳步雖是輕盈,卻也是他最為熟悉。

  將頭回正,閉眼,假寐。

  女孩進了屋,先走到床邊看了一會兒,然後再站到畫桌前繼續完成昨晚的畫作。

  李追遠也就適時甦醒,側過頭,看向女孩,卻見女孩雖手持畫筆,今日卻半側著身子,眼角餘光一直在看著自己。

  他在裝睡,她也知道他在裝睡,因為連李追遠自己都不曉得,他睡著時眉宇間會比醒來時多一絲鬆弛。

  二人相視一笑,有默契地完成了今日的見面禮。

  李追遠先去洗漱,然後回來幫阿璃研墨調色,等她畫好一處格局後,二人走出房間往藤椅上一坐,開始下棋。

  一個一直輸,一個一直贏,兩個人卻怎麼都下不膩。

  剛給廚房灶上燒著水的劉姨,倚靠在廚房門口,目光看向露台,唇邊不時微抿,愛嗑瓜子的人,就算沒瓜子也能嗑起來。


  原本平靜的清晨,因為一輛計程車的到來被打破,

  開車來的是劉昌平,那位因免了譚文彬車費而認識小護士對象的金陵計程車司機。

  他前不久剛舉行了婚禮,昨日拉了一單長途,從金陵來南通,臨出發前,就往車裡裝了些老家江西的特產以及一些喜糖慶禮。

  昨晚他就到了,但不願意夜裡上門打攪到人家,就在車裡睡了半宿,大清早地就登門送禮。

  其實,他上次離開時,李三江雖然按照本地習俗給了他第一次登門的紅包,但他也留下了特意自鎮上買來的回禮,本是沒什麼相欠的。

  但越是這種互相都不願意占對方便宜的關係,才越是能處得長久。

  李三江起床出屋,下去和劉昌平說話聊天,將他留下來吃早飯。

  李追遠本就要出門,就乾脆包了他今天的車。

  飯後,李追遠帶著潤生坐上了劉昌平的車。

  劉昌平從車抽屜里拿出一個紅封,又從口袋裡拿出錢放入,再夾著一塊糖,遞給坐在后座的少年。

  「這是給你的。」

  李追遠沒拒絕,伸手接過,回了句:

  「早生貴子。」

  讀書人葬妻的地點,在太湖靠蘇州那一側,距離南通也不遠。

  這也是李追遠選擇先回家再去完成與對方承諾的原因。

  到達大概區域後,李追遠拿出羅盤,開始指揮劉昌平開車。

  等沒有路可以繼續往前開後,李追遠和潤生就下了車,劉昌平也跟著一起下來,少年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蘇州工業發達,開發程度也很高,幸運的是,讀書人葬妻的位置至今還是一派原始風貌,這就減去了很多麻煩潤生出門時傢伙事是帶齊了的,取出黃河鏟將其延展開後,順著李追遠指定的位置,

  開始挖掘。

  劉昌平本來手裡夾著一根煙,見到這一幕後,菸頭都開始哆嗦。

  他是給少年這幫人當過幾次包車司機了,但見到的最奇異的事還是因自己提前收了衣服導致薛亮亮的裸奔。

  一個少年,帶著一個人,來到一處地方,二話不說就開始挖洞。

  劉昌平咽了口唾沫,左看看右看看,本能慌亂的同時,又干起了放哨的活兒。

  潤生手腳很麻利,很快,挖出的洞與下方本就存在的岩洞相通。

  潤生蹲下來,將少年背起後,縱身躍下。

  岩洞裡頭面積不大,讀書人在這裡布置過陣法以維繫墓穴里的基本環境,但隨著歲月腐蝕,陣法早已形同虛設。


  地上,已經蓄積起沒過人膝蓋的水。

  盛戶台上,女戶被完全冰封,戶體並未腐爛,但盛戶台內的陣法早已停止運轉,記憶中用以維繫屍體不腐的玉佩也已經崩碎,最後一點餘力將女屍冰凍。

  要是自己不來,用不了多久,屍體解凍後就會腐爛,墓穴會被湖水充滿,屍體以及裡頭的陪葬品都會被捲入湖中。

  「這陣法,確實糙。」

  記憶里就看過一遍,現實里再親眼目睹,李追遠確定了,那位讀書人其實就是一個喜歡讀書人打扮的「潤生」。

  「潤生哥,那裡,那裡,還有那裡—————」

  李追遠一口氣吩咐了很多,潤生聽完後,只應了一聲:「好嘞!」

  潤生開始對墓穴進行開挖,先將蓄積的水放出去,然後按照少年要求重新布置起陣旗李追遠則專注修改起盛戶台上的陣法。

  一切完工後,李追遠將幾處新布置的陣法啟動,陣眼立在西方位,與太湖潮汐相呼應,借太湖之勢,讓陣法可以更久遠的維繫。

  做完這些後,李追遠和潤生又一起把被積水泡過和衝倒的陪葬品整理了一下,淤泥也被潤生以黃河鏟鏟走,整個墓室一下子變得清爽多了。

  潤生拄著鏟子說道:「還是燒成灰好,省得打掃。」

  李追遠:「這話你可別對你爺爺說。」

  山大爺和太爺早已選好了壽棺和吉穴,還等著土葬呢,

  李追遠又補充了一句:「也別對萌萌說。」

  潤生聞言,笑了。

  做棺材的,天然反感火葬。

  李追遠其實挺支持火葬的,不僅能節約用地,還能極大降低戶體變成死倒或僵戶的風險。

  但一代人有一代人自己的認知想法,那位讀書人自己能接受灰飛煙滅,心中卻依舊希望愛妻的屍體能得到妥善保存。

  李追遠:「好了,我們回去吧。」

  出來後,潤生將洞口復原。

  一開始沒看見劉昌平,但過了一會兒,劉昌平就手腳地跑來,壓低聲音道:

  「快走,我剛看了,這會兒沒人。」

  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潤生的登山包上,只是來時就是鼓鼓的,現在也是鼓鼓的,真看不出是否挖出了什麼好東西。

  開車返程時,劉昌平有些心神不寧,幾次嘴唇,卻終究還是沒問什麼。

  到南通時,李追遠示意劉昌平先開去市里百貨大樓,他進去買了些母嬰用品後,讓劉昌平把車開到江邊。


  這地兒,劉昌平熟的。

  李追遠示意潤生留車上,自己提著東西下了車。

  走至江邊,先抽出一張符紙甩出,符紙自燃,飄落於江面。

  很快,伴隨著「咕嘟咕嘟」的聲響,一塊水幕自江底浮現,顯露出一身雅白長裙的女人,女人腹部微微隆起,顯懷得並不明顯。

  看來,這孩子並不會那麼好生。

  女人後退三步,雙手置於身前,準備鄭重行禮。

  「免了。」

  「是。」

  女人半低著頭,不敢直視。

  薛亮亮雖未打電話求自己這麼做,但既然回來一趟,李追遠覺得自己應該來送點東西,打個招呼。

  只是,這活兒本該由譚文彬來負責,但譚文彬現在不在,他親自過來,反而會給對方太大壓力。

  將禮品丟入江中後,禮品被一層特殊的水流包裹,快速浸沒。

  李追遠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後方,女人將未行的大禮,對著少年行完。

  等少年走遠身影不再可見後,才緩緩下沉,沒入江面。

  接下來,就是回思源村了。

  李追遠準備給劉昌平算今日的車費,還沒開口,劉昌平的傳呼機就響了。

  「我老婆,我回個電話。」

  將車往路邊小賣部一停,劉昌平下車去回電話,不一會兒,他就興奮地跑回來,似是忘記自己是司機了,居然拍打起了車窗。

  李追遠將車窗搖下。

  劉昌平:「哈哈,我老婆懷了,我老婆懷了!」

  這一喜訊,頃刻間沖刷掉上午疑似陪同盜墓的陰霾。

  他是一路傻笑著將李追遠和潤生送回思源村的,中途李追遠要給他車費,被他給推掉了,說今兒個喜慶,不收錢。

  李追遠也就沒強求。

  車開回李三江家壩子上,劉昌平對坐在壩子上的李三江高興地喊道:

  「李大爺,我老婆有了,我要當爸爸了!」

  李三江笑著道:「哎喲,這可是好消息,來,我和你好好喝一杯——算了,你還是先回去吧,路上開車注意安全。」

  「那我就先走了,大爺。」

  劉昌平把車往後倒出去,開出了村。

  也真是巧了,他覺得每次遇到這幫人幫他們開車時,自己總能收到好消息。


  從認識對象、到結婚再到懷孕,整個一條龍給包圓兒了。

  壩子上,李三江笑呵呵地道:「這小子,看樣子就高興傻了,恨不得自己現在開的不是計程車而是火箭。」

  說著,李三江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李追遠身上,然後又自然而然地開始搜索那女孩的身影。

  搜索到一半,李三江一拍額頭,兒還小哩,自己到底在想些個什麼東西,真不害臊。

  「小遠侯,陪我再去看看你爺爺。」

  「好。」

  壩子上,正坐在那裡喝茶的柳玉梅,目光先落在少年的身上,又挪向自家孫女。

  阿璃作為秦柳兩家唯一血脈,要說柳玉梅沒想過這一茬,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以前阿璃病情嚴重,她基本就熄了讓阿璃以後成親結婚的念頭,現在見阿璃病情不斷好轉,她已經在琢磨姓氏該怎麼分了。

  反正小遠也是跟母姓的李,應該對姓氏沒那麼看重,到時候自己厚著老臉求一求,應該也能——

  劉姨忽然出現在柳玉梅面前,

  柳玉梅被嚇了一跳,面露色。

  劉姨委屈道:「我都喊您好幾聲了,問您晚上想吃什麼,您沒反應,所以,您剛剛到底在想啥呢?」

  柳玉梅色化作微紅,回答道:「在想阿璃的新衣裳,用什麼料子好。」

  劉姨:「生一個。」

  柳玉梅:「哪夠!」

  劉姨笑了。

  柳玉梅舉起手:「賤皮子,討打!」

  劉姨笑吟吟地在前面跑,老太太在後頭追。

  秦叔扛著鋤頭站在田地里,遙望壩子上的這一幕,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仿佛一切又都回到了自己和阿婷小時候,阿婷每次犯錯時,主母都是這般追著她教訓,而明明有著一身功夫的主母,卻怎麼都追不上不願意吃苦練功的阿婷。

  在二樓屋裡畫畫的阿璃,走出房間,看了一眼奶奶和劉姨的追逐,就又轉身回房,繼續畫畫。

  畫中本已畫出莊重肅穆的祥雲,被女孩又加了幾筆,更添了些許鮮活明亮,

  李三江帶著李追遠再次來到李維漢家,恰好瞧見李追遠的小伯父也在這裡,手裡端著一個碗,碗裡盛著肉。

  李追遠昨晚吃飯時,就吩咐熊善去送肉了。

  小伯父見到李三江,先嚇得縮了縮脖子,然後硬擠出笑容:「三江爺。」

  他曉得,李三江不待見他們哥四個,有時候村里見到了,隔著老遠都會「呸」他們一聲,罵一句「白眼狼」。


  李三江笑呵呵地湊過去,無視了對方碗裡的肉,轉而問道:「你爸跟我說,他得去窯廠里搬磚,來還你們四兄弟給他出的住院手術費哩。」

  小伯父:「我是不要的,是我哥他們————」」

  見李三江在地上撿起木棍。

  小伯父馬上端著碗撒腿開跑。

  李三江將木棍一甩,砸中小伯父後背,小伯父「哎喲」一聲挺了一下身子,卻還繼續護看碗裡的肉不撒,繼續往家跑。

  李維漢和崔桂英聽到動靜,自屋裡走了出來。

  崔桂英見到李追遠,先跑上去抱住,摸摸頭又摸摸臉,很是親昵。

  李三江則怒眼瞪向李維漢,李維漢解釋道:

  「善侯今兒個送來的肉,我看四侯家裡份兒多也小,就讓他拿去給訝兒們·—」

  李三江聞言,先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小遠侯,又看著李維漢,發出一聲冷笑,罵道:

  「這年景不是以前了,有手有腳的想餓死個人也不容易,你他娘的到底在演給誰看呢!」

  李維漢懵了,昨兒個就被三江叔訓了一頓,誰知道今兒個三江叔罵得更厲害。

  李三江:「明兒個你和桂英侯去善侯那兒,幫忙種桃樹收桃子,算工錢,管兩頓飯。」

  李維漢馬上應了一聲:「哎,幫三江叔你幹活兒是應該的,工錢就不李三江罵道:「老比日相的,不要工錢你怎麼還你四個兒子的錢!」

  李維漢見三江叔火氣這麼大,只能點頭。

  李三江又說道:「管飯只能吃不能拿,別想著占老子便宜!」

  李維漢忙擺手道:「不會的,不會的,我們懂。」

  李三江嘆了口氣,也懶得再發火了,只是淡淡說了句:「自個兒寶貝點身體,別最後都活不過我。」

  「是是是,曉得,曉得。」李維漢陪著笑臉不斷點頭,心裡想的是:活過三叔您,還真沒那個信心。

  李三江又道:「你和桂英侯要是哪天身子不行了,躺床上需要伺候時,好戲才剛剛開始哩。」

  說完,李三江就牽著李追遠走了。

  行走在田埂上時,李追遠剝著剛剛奶奶塞給自己的煮雞蛋,先給太爺遞去,太爺低頭,小咬了一口:

  「小遠侯,你自個兒吃。」

  「嗯。」

  李追遠怕太爺生氣,因為太爺應該猜出來,是誰讓熊善送肉的了。

  「小遠侯啊——」

  「嗯,太爺。」


  「太爺我活了這麼大把歲數,悟出了一個道理,有些人啊,他活得就是那個命,別想著去改別人的命,你為他好,他不一定領情。」

  「我懂了,太爺。」

  「來,太爺背你!」

  李追遠上了李三江的背,李三江掂了掂:「,麻雀兒越來越大了哦。」

  回到家,吃了晚飯。

  李追遠和阿璃回到房間裡,二人面對面坐著,無字書被攤放在二人面前。

  這一頁畫中牢籠內,紅衣女人已經上吊,臉色發紫,舌頭吐出老長。

  李追遠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邪書》是被收進去關起來了,但關起來之後該怎麼用呢只是關有什麼意義,自己還指望著它勞改呢。

  將書就攤放在邊上,李追遠取出一條紅線,在指尖不停穿繞,同時開始推演起團隊陣法。

  只是剛推演一會兒,少年就覺得自己大腦一乏。

  女孩站起身。

  少年抬頭看著女孩,有點擔心她會出門去廚房,給自已做紅糖臥雞蛋。

  不過,女孩並未離開,而是伸手從少年這裡也取下一根紅線,模仿著少年先前的步驟,開始在指尖穿梭。

  她在幫自己一起推演。

  李追遠一邊看著女孩指尖翻滾的紅繩,一邊右手掐動。

  沒多久,阿璃也停下了動作。

  女孩微微皺眉,似是想強行繼續,卻被李追遠制止。

  「到這裡就可以了,這個推演很耗費精力,不急於一時。」

  女孩點點頭,起身離開了。

  李追遠以為她累了,回去休息了,就端著盆去洗澡。

  洗完澡回來,頭腦有些暈暈的,走路也帶著點搖晃,推開門一進房間,就發現女孩又回來了,手裡端著兩個海碗,碗裡是紅糖臥雞蛋。

  「阿璃,我們一起吃吧。」

  女孩點頭。

  今晚的紅糖臥雞蛋比昨晚的要好吃很多,沒那麼甜膩,應該是劉姨幫忙做的。

  吃完後,女孩回了東屋,李追遠則端著碗來到廚房。

  劉姨還在裡頭收拾著,見狀問道:「好吃不?」

  「劉姨.—」

  「下次給你換其它甜品。」

  「謝謝劉姨。」

  「不客氣,快回去休息吧。」

  等李追遠走後,劉姨看向桌案上那一大茶缸的紅糖。


  今早她就發現昨日還滿滿當當的一大茶缸紅糖不見了,先前要不是她又回廚房一趟阿璃又要往鍋里加滿滿一大茶缸。

  吃了夜宵後,恢復些許精力的李追遠回到房中,右手繼續掐動,開始鞏固先前推演好的那部分。

  這是一個浩瀚的工程,不僅其原理複雜,而且還得根據團隊內每個人的特性進行單獨設計調整。

  就算有阿璃能幫自己,按照當下這個速度·—李追遠懷疑,沒有一整年的時間,真推演不出來。

  以一套高深秘法來算,一年推演出來,已經是神速了,很多勢力的傳承功法,需要靠幾代人來補全完成。

  但對少年而言,一年真的太久。

  自己雖然在江水那裡表現出了統戰價值,可以避免那種突然襲擊的浪花模式。

  但接下來,江水給自己推來的難度,也會隨之增大,不趕緊在每一浪間隙中快速提升整個團隊的綜合實力,很容易會被接下來越來越迅猛的浪花給拍碎。

  少年低頭,再次看向無字書。

  那頁畫中,女人依舊維繫著先前吊死鬼的形象,沒有變化。

  嗯,你今天怎麼忽然表現欲降低了?

  李追遠右手繼續掐動,左手,置於書頁上。

  這時,少年忽然發現,伴隨著自己的繼續推演,一股特殊的助力感出現,有種之前趙毅在自己身側,利用生死門縫把腦子借給自己的感覺。

  李追遠馬上低頭,看向畫面。

  畫面中,她不再上吊了,而是開始癲狂,躺在牢房地上,做打滾狀。

  李追遠繼續開始推演,而且不自覺地加快了速度。

  畫面中,女人的形象變為男人,開始扒拉著臉皮,模樣十分恐怖。

  伴隨著推演持續,男人又變成了女人,身體趴在牢房壁面,不斷扭曲,鮮血淋漓。

  可少年依舊沒有停手,繼續推演,沒辦法,誰叫這傢伙以前就有著賣慘前科。

  畫面中的人,身形開始僂,軀體開始萎縮,已經看不清楚是男是女了。

  推演還在繼續,直到———它的一條腿炸開,沒了。

  李追遠停頓了一下,只炸了一條腿,那還有一條腿以及兩條路膊。

  繼續推演。

  另一條腿也沒了。

  胳膊都沒了。

  等到它就剩下一顆頭顱頂著一大塊爛肉時,李追遠這才停了下來。

  剛剛推演出來的部分,已經夠自己十日的量了。


  其實,真正負責推演的還是李追遠本人,但通過無字書,他能汲取到《邪書》提供的算力支持。

  此時,因為只剩下一個清晰的腦袋,所以畫面被放大了。

  那顆腦袋的臉上,滿是驚恐與駭然。

  它是《邪書》,自誕生之日起,不知操控引導出了多少人倫慘劇、滅門之災,它以此為食的同時更是以此為樂。

  但自從落入這少年手中之後,它才終於領悟到,什麼才是真正的邪惡無情!

  李追遠拿起筆,在畫面中的牢房牆壁處寫道:

  「明日繼續,強度依舊。」

  頭顱開始瘋狂搖晃,然後舌頭伸出,舔向身下的血,下一刻,頁面畫中發生變化,牆壁上出現以舌頭寫下的血淋淋大字:

  「請您容我休息,我會死的!」

  可持續性的涸澤而漁固然更好。

  但問題是,李追遠並不知道這傢伙的底線在哪裡,它已經騙過自己一次,自己對它已沒有信任可言。

  少年拿起筆,寫下簡單暖心的回應:

  「哦。」

  病房門被推開,譚文彬走了進來。

  看著病床上嘴唇還有些發白的譚雲龍,譚文彬笑道:

  「恭喜你啊,譚警官,哦不,譚隊,哦不,譚主任————-你說這次能不能再『哦不』一下,爭取弄個譚局?」

  此時,病房裡就譚雲龍一個人,譚文彬也就無所顧忌。

  他不想假裝哭啼啼地投入爸爸的懷抱。

  事實上,比之更嚴重的傷勢,他已經經歷過好幾次了。

  經歷得多了,觀念自然也就發生了變化,只要死不成,那休養回來就又是一條好漢,

  再說了,他爸雖然傷得不輕,但沒觸及到要害,問題不大。

  躺在病床上穿著病號服的譚雲龍,罕見的沒有因自己兒子的嬉皮搞怪而生氣,反而像是重新認識了自己兒子一樣,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你在外頭是吃了多少苦?」

  以前忙,父子之間每次交流時彼此都像套著一層殼。

  譚雲龍現在在養傷,他的殼暫時破了,所以以他優秀老刑警的目光,馬上就從自己兒子身上看到了異樣。

  這種看淡生死的灑脫,譚雲龍以前只在極少數特殊人群身上見過。

  他真沒料到,有一天,自己能在自己兒子身上,察覺出相似的感覺。

  譚文彬忙擺手道:「別介,爸,咱是親父子,就不用搞煽情了,節省點情緒,等電視台來了時再宣洩。」


  譚雲龍胸口一鼓,剛剛那種心疼兒子的感覺被兒子親手攪碎,他戀得慌,只能吐出一句:

  「畜生。」

  「嘿嘿嘿!」

  譚文彬拿起床頭柜上的橘子剝了起來。

  「爸,我可得好好說道說道你了,明知道要當包青天了,怎麼出警局時還能不配槍呢?」

  譚雲龍張嘴,見譚文彬把剝好的橘肉往他自個兒嘴裡塞了,譚雲龍只得抿了抿嘴唇,

  說道:

  「我怎麼知道他們能這麼蠢。」

  被盜竊的贓物細則,他都已經報上去了,這個時候對自己的任何打擊報復,都是沒意義的。

  可結果是,對方居然真就集結了一批小混混來報復自己。

  據說,那位已經被紀委帶走的區長,在得知自己弟弟做的這件事後,都直接嚇癱了。

  本來按照正常貪污流程走的,這種事一出,那性質直接就變了。

  相對應的,即使自己負傷,即使自己不熱衷於這個,但譚雲龍很清楚,這件事,將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後續影響譚文彬把一整個橘子吃完了,又拿起他爸的麥乳精,給自己沖了一大杯。

  「你沒吃飯?」

  「知道你出事了,馬上就改簽了機票來金陵了。」

  「機場裡也是可以吃飯的。」

  「呵呵,機場裡的東西賣得多貴啊。」

  「你又不差錢。」

  「沒心情吃。」

  父子倆,都沉默了。

  譚雲龍側過頭,閉上眼。

  譚文彬一不小心自己煽情了,忙補救式地打破氛圍道「爸,你說你這件事以後能不能拍成電視劇?前期神探系列,結局加一次受傷,貪官拉下馬,完美,簡直典型得不能再典型。」

  譚雲龍嘆了口氣,說道:「嚴肅點。」

  「啊?」

  譚雲龍:「對他們,嚴肅點。」

  「嗯。」譚文彬聽話地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譚雲龍這樣運氣好到被捅了兩刀還沒大礙的,很多默默守護的人,都犧牲在了工作崗位上。

  譚文彬:「爸,你以後還是得小心點,你要是出了事,我媽怎麼辦?她嫁給你,已經夠不容易的了,你別連個退休晚年都給不了她。」

  譚雲龍用盡全身力氣,輕輕地「嗯」了一聲。

  「而且,我還沒來得及研究政策,還不知道你要是光榮後,我考研能不能也加分。」


  譚雲龍眼睛一閉,可惜了,病號服不能系皮帶。

  這時,病房門再次被推開,周云云提著從醫院裡打的飯走了進來。

  「彬彬,你回來了?」

  譚文彬驚訝道:「你在照顧我爸?」

  周云云:「阿姨連續照顧了幾天,太累了,我就讓阿姨先回去睡一覺。」

  譚文彬:「辛苦你了。」

  周云云:「譚叔叔對我很好,照顧他不是我應該做的麼?」

  譚雲龍開口道:「云云是個好姑娘,我和你媽,都認她的,你小子以後可別犯渾。」

  譚文彬:「我曉得,這病床前服侍僅次於葬禮上陪著披麻戴孝了。」

  譚雲龍:「..—」

  三人一起吃了飯,剛放下勺筷,病房外就來了一群領導。

  譚文彬問周云云:「探望的人很多麼?」

  周云云點頭:「譚叔叔醒來後,來探望的人就一直很多。」

  譚文彬邊收起碗筷餐盒邊道:「爸,您受累,我先回去看看我媽,她這幾天應該嚇壞了。」

  起身,走到病房門口,打開門,看著外頭站著的領導們,譚文彬熱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叔叔伯伯們,你們是來看譚叔叔的吧,正巧,譚叔叔剛吃完飯醒著呢,你們快請。

  十譚雲龍就這麼看著自己兒子離開了,後面進來的領導們一個個說:

  「你這侄兒不錯,人很精神,也很有禮貌。」

  一顆心臟,離家越近,跳動得就越快,

  林書友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再深吸,再吐出」

  雖然分支不分廟,框架上一切照舊,但這次回來要做的事,對林書友而言,不亞於一場新的成人禮。

  走出巷子,走上台階,步入廟門。

  「阿友回來了。」

  「阿友,你學校又放假了麼?」

  廟裡的師兄師叔們熱情地與林書友打著招呼,上次過年回來時,林書友向眾人表現出了與白鶴童子極高的默契度,再加上他很早就有的戰童一脈神童的美譽,這下一任廟主,

  不出意外會再次姓回林。

  林書友與他們一一回禮,得知自己爺爺和師父這會兒不在廟裡,而是去開會了,他就目光巡,找來一個師弟,讓他去跑腿告知他們自己回來了。

  隨即,林書友走入主堂。

  一進來,就瞧見在諸官將首神像中,被單開一列擺在那裡的白鶴童子。


  因之前隔壁官將首廟進行修補的工匠進了醫院,這也就導致暫時附近沒有手藝好的師傅敢接這個修補活兒。

  童子的神像,也就依舊破舊。

  「哈,童子,沒想到,你的動作比我都快。」

  林書友把登山包往上一甩,自己也跳了上來坐起,這一列就擺著童子一尊神像,寬得很。

  倚靠童子神像坐著,林書友的目光掃向主堂里其它官將首。

  他和彬哥都是改簽的,所以小遠哥他們先登機走了後,自己和彬哥又在候機廳里坐了挺長時間。

  彬哥對他說,有些事,小遠哥沒提,但我們得先提前考慮到。

  比如你林書友在團隊內的立身之本是什麼,那就是你的官將首身份,你現在是擁有一棵樹了,但你就不想擁有一片林麼,就像你的姓。

  彬哥還說,咱南通道場立起來,以後誰擺進去的東西越多,誰的話語權不就越大麼?

  論人多,誰能比得過你?

  她陰萌以後了不得就擺一尊鄯都大帝,你以後擺一群官將首,絲毫不憂她好吧!

  林書友對一群官將首能不憂鄯都大帝稍稍保留意見。

  但他覺得彬哥說得對,自己和童子關係是很好,但出來混,還是得靠勢力的。

  也就是在候機廳里聊這些話時,阿友沒開豎瞳,要不然白鶴童子聽到這些,怕是下一次被起戰降臨時,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打死譚文彬。

  林書友的目光,漸漸落在了增損二將身上。

  增損二將,是官將首里,實力最強同時也是脾氣最桀驁的。

  前者在小遠哥這裡是優點,後者在小遠哥這裡也不算缺點。

  阿友相信小遠哥,能拿捏住們,畢竟一開始,童子也喜歡挺起高傲的頭顱,現在變得越來越和藹可親了。

  反正自已都要建立分支了,擺一尊童子也是擺,多擺兩尊增損二將也是一樣。

  等小遠哥馴服等小遠哥和們磨合好之後,自己就能順勢把他們也移送進南通道場,省得自己回來再走一趟儀式。

  林書友不覺得自己這種行為叫做背叛,用彬哥的話說,這叫「神員借調」。

  他越強,陰神大人越強,那麼官將首體系也就越強,他這是在大興官將首!

  林書友這邊正思慮著打包大計呢,林福安和陳守門就已經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要是單純孫子(徒弟)回來,他們自然不會這麼急,但他們清楚,這次阿友是奉那位的命令回來的,將帶來那位的意志。


  也因此,在發現林書友居然坐在神台上,二人也沒像過去那般發怒。

  林書友跳下神台,拍了拍手,腦海中浮現出彬哥教給自己的那套流程。

  彬哥說,按照他的流程走,建立分支的事自然就水到渠成,自己師父和爺爺絕不會反對,只會無比高興。

  「咳咳——」

  林書友謹記彬哥教誨,沒急著喊人,而是先清了清嗓子。

  林福安和陳守門見狀,對視一眼,彼此心道:難道這一天,終於要來了?

  林書友抽出一張符紙,向前甩出,符紙穿過前方蠟燭被點燃,化作飛灰。

  「奉龍王令—」

  林福安和陳守門再次對視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對方眼底的激動與喜悅:

  這一天,真的來了啊!

  林書友還沒來得及繼續說下去呢,忽然就瞧見自己爺爺臉上露出了羞憤之色,自己師父臉上露出憤怒之情。

  緊接著,爺爺林福安手指著他,罵道:「你這個數典忘宗的畜生,我沒有你這個孫子!」

  陳守門捶胸頓足道:「蒼天啊,我怎麼教出你這樣一個徒弟,我愧對師承,愧對地藏王菩薩啊!」

  喇?

  林書友傻眼了,自己只是要建立分支而已,為什麼師父和爺爺的反應這麼大?

  不說分支不分廟,就算自己真要分出去單獨建廟,這也是值得驕傲的好事,師父和爺爺應該會驕傲地拍打自己肩膀說自己終於長大了,能為官將首開枝散葉了。

  林福安:「可憐,我之傳承,我之基業啊!畜生,我與你勢不兩立!」

  陳守門:「可惜,我之師門,我之道統啊!孽徒,我與你恩怨義絕!」

  林書友一時有些摸不清楚狀況,為什麼自己爺爺和師父反應如此巨大,而且如此整齊林福安哀豪之後,一甩手,嘆息道:「罷了,形勢逼人,我亦無法,只能忍辱負重,

  選擇全我傳承。」

  陳守門痛心疾首道:「算了,人為刀組我為魚肉,我身為廟主,必須得為全廟上下生靈負責,不得不低頭。」

  說完,二人對著林書友集體跪下。

  林書友被嚇了一跳,哆嗦地往後連跳好幾步慌忙避開,師父和爺爺這到底是發的什麼瘋啊!

  林福安和陳守門齊聲道:

  「謹遵龍王令,自今日起,我廟歸屬於龍王門庭!」

  林書友:「.—」

  (還有更新耶)


  • 小提示:按【空格鍵】返回目錄,按(鍵盤左鍵←)返回上一章 按(鍵盤右鍵→)進入下一章

  •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 錯誤
    • 手機
    關閉
    Cookies Policy|DM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