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第212章

  離開墓室後,眾人繞行至峽谷另一側,從坡面上山。

  走了挺長時間,快到山頂時,就看見一塊被雷火焚過的焦黑區域。

  那裂縫口,就在這片焦黑地帶的正中心。

  譚文彬:「這是一鑽出來,就被雷劈了?」

  林書友:「那他豈不是已經灰飛煙滅了。」

  譚文彬:「你這話說得,像是武俠電影裡的反派,以為主人公必死無疑後發出「桀桀桀」的笑聲。」

  李追遠蹲了下來,開始檢查地上的焦黑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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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確實是被雷劈過,和那墓穴門口的老槐一樣,只是這裡被劈得更狠一些。

  少年掏出自己的小羅盤,裡頭指針正常,微微皺眉,意識到是自己這個羅盤品質太高,可有時候被影響也是羅盤作用之一。

  「把你們的羅盤拿出來看看。」

  眾人紛紛從背包里拿出自己的羅盤。

  譚文彬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其他人的,說道:「我們羅盤指針都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這裡應該蘊含著某種礦藏,本就容易吸引雷擊,再加上刻意引導—」李追遠將指尖灰放在自己鼻前聞了聞,少年是個陣法行家,能嗅出來一股陣法材料不堪重負後化作焦灰的味道,「這是故意製造的雷擊。」

  陰萌:「自己引雷來劈自己?」

  李追遠拍了拍手,說道:「應該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暫時隔絕自身因果,遮蔽天道的目光。」

  從布局到收穫再到最後的洗白,都做得無可挑剔,這,才是真正的專業。

  潤生難得開口問道:「小遠,他留下那句話的意思是,以後會來找你麼?」

  從厚重山體裡鑽出且遭遇雷擊還不死的怪物,這種體魄,讓潤生都感受到了磅礴壓力,他知道,面對這樣的對手,就算自己氣門全開,也根本攔不住。

  李追遠:「我戴過他的臉皮,借用過他的身份,彼此之間早已產生了因果糾纏。他可能也清楚,就算我不去找他,江水也會把我推向他,他應該會做出與我一樣的抉擇,既然無法躲過,那就主動出擊。」

  有魏正道的先例在前,又有趙毅的正常難度走江作為參照物,少年也是摸透了江水對自己的態度:

  用不死,就往死里用。

  「不過,他現在雖然成了,但狀態肯定很不好,而且玉龍雪山深處的那座秘境已經廢了,他想建立真正的地上神國,也得去尋新的合適道場。


  我們在走江,而走江的人則相當於天道的眼晴,不做好完全準備、獲得充足底氣前,

  他來找我們,就是自曝於天道之下。」

  李追遠站起身,掃視了一眼下方谷底的怡人風景:

  「總之,在他找到我們之前,我們也有足夠的時間成長,不用怕的。」

  「嗯。」潤生應了一聲,他相信小遠,小遠說能做到,那就肯定能做到。

  林書友也是無條件相信小遠哥的,但他還是又警了一眼那處裂縫,心道:

  哇空,自己要是以後能有和這種傢伙交手的實力,那以後回到家,都不是族譜單開一頁了,都可以單開一本族譜了。

  林書友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夢想場景,老家的白鶴童子,已經先一步實現了。

  李追遠揮了揮手:

  「我們回家吧。」

  這一浪出來的時間長了,李追遠也是想家了。

  不過,回家轉乘途中也是出了些變故。

  一是林書友收到來自老家廟裡的傳呼,就在機場外用公用電話回撥了回去,他的師父陳守門詢問關心了一下他最近的身體情況。

  李追遠剛給村里張小賣部打了電話,讓張幫忙告知太爺自己回家的時間,少年聽力好,哪怕是無意,也依舊聽到了林書友話筒里的內容。

  林書友以為師父就是單純地關心自己,很是感動的同時,拍著胸脯告訴師父自己身體好得很,吃嘛嘛香。

  掛了電話後,林書友還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李追遠說:「我師父還把我當小孩子呢。」

  李追遠:「你再回撥回去,問問廟裡出了什麼事。」

  林書友聞言當即醒悟,馬上把電話回撥回去,等對面接了後,直接問道:

  「師父,廟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其實,兩邊手持話筒的人本身也是話筒。

  陳守門拿著話筒,看向身側站著的自家師父林福安,林福安對他點點頭,示意直說。

  就這樣,陳守門將廟裡近些日子白鶴童子的異樣告訴了林書友。

  原本以為那晚童子顯聖又單擺一列後,一切就該恢復正常,可事實上,有些東西變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就比如,雖然老資格的戰童就比如陳守門,現在能請下童子了,但年輕的以及那些道行淺的戰童,還是請不下來。

  白鶴童子一改過去老好人到處降臨跑腿的形象,那些芝麻綠豆的小事兒,壓根就不管了。


  愛誰去誰去,反正這種蚊子腿肉,童子是瞧不上眼嘍。

  這無疑給官將首的工作,帶來極大影響,畢竟,那種真正強力的邪崇妖魔並不常見,

  大部分時候起戰請神只是為了解決一些普通人遭遇的小事兒,偏偏這些小事兒,才是信眾的基本盤。

  李追遠:「你回去一趟吧。

  林書友對電話那頭說道:「師父,我回家看看。」

  電話那頭應是聽到了李追遠的話,故而沒做推辭,只是連稱:「好好好,麻煩您了,

  麻煩您了。」

  掛斷電話,林書友有些遲疑道:「小遠哥,童子以前確實比較辛苦。」

  林書友自小到大對陰神大人的濾鏡,早就被李追遠打破了,也因此,他現在幾乎是和童子以「平輩」相處。

  站在哥們兒角度,阿友也替童子感到些許不值,沒了他,官將首基層工作就無法展開了,就是最好的證明。

  李追遠:「沒讓你回去勸童子重新工作。」

  「啊,那是」

  「你回去設壇做祭,先把自己從廟裡分成小支,再把童子轉移到你這一支里。」

  聽到這話,林書友眼晴當即睜得大大的。

  把自己分成小支,也就是名義上仍歸屬於廟裡領導,實則已經事實獨立。

  一般來說,這是分廟前的必行步驟。

  自此之後,自己雖然依舊稱呼師父為師父,但以後諸廟開會時,他也能和其他廟主一樣,單獨坐一張椅子。

  「小遠哥,我想繼續跟著你走江,不想回去開廟。」

  「分支不分廟,只是走個形式,你自立小支後,把童子移入你這一支里,等回到南通,再把童子擺入我的南通道場中,這是我答應的事。」

  林書友長舒一口氣,他剛真以為小遠哥不要自己了。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此舉等於是把童子原本的副業變為主業,主業變為副業。

  雖然大框架不變,官將首依舊是官將首,但底層運行邏輯發生了變化,童子就有了正當理由不再去管那些雞零狗碎的小事,其陰神不得已之下,要麼集體變得勤勞,要麼就得再推出一個新的倒霉蛋,取代以前童子的勤勞角色。

  這樣,官將首現如今的困局,也就解開了,只要不給他們推怠工的藉口,自然就得有人出來做事。

  「小遠哥,這個方法真好!」

  「那你就把機票改簽,直接回老家吧,早點處理好早點回來。」


  「明白!」

  林書友興高采烈地跑去櫃檯。

  至於說哪位不幸的陰神大人會取代童子以前的生態位,林書友並不在意。

  這裡就體現出童子前期布置的優勢了,以前林書友只能請童子降臨,後來童子故意使用手段只能讓林書友請到自己。

  這直接導致,林書友和其他陰神大人,完全不熟。

  旁邊,譚文彬掐滅菸頭,問道:「小遠哥,要不我跟阿友一起回去?」

  李追遠:「嗯。」

  「那好,我也去改——」正說著話,譚文彬的傳呼機也響了,他神情一變,馬上拿起公用電話撥了過去。

  那邊接電話的是鄭芳,告訴他譚雲龍出事了。

  那起連環盜竊案被譚雲龍破獲後,因小偷行竊過那位區長家,所以被打了招呼,譚雲龍壓根沒在意這招呼,把各家贓款細則全部寫進偵查報告裡。

  也由此招來了報復,下班時一群被特意安排的小混混襲擊了譚雲龍,譚雲龍被捅了兩刀,身受重傷,但譚雲龍不僅將小混混反打跑了,還把帶頭的那個生擒住,一邊給自己止血一邊等到了警隊同事的支援後才暈倒。

  譚文彬很是無語道:「我真懷疑他有沒有腦子?」

  譚文彬罵的不是自己親爹,他早就知道自己親爹是啥德行,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在大好前途時被下放到鎮派出所。

  他罵的是那位區長的弟弟,身為好幾家夜總會的老闆,在自己哥哥要出事時,居然做出指揮混混襲擊辦案警察的行為,這腦子裡裝的是屎麼?

  李追遠聽到了電話里鄭芳的講述,說道:「要有腦子,就不會幹出在自家地板下面藏大量黃金和外幣的事。」

  那小偷當時見錢眼開,直接全部偷走了,事後看報紙得知自己偷到誰家後,也是被嚇得不行,曉得自己攤上大事了。

  要不然,有過兩次「進宮」經驗的小偷,也不會在譚雲龍穿著警服在自家小賣部打電話時,慌亂成那樣。

  譚文彬:「我爸問題不大,兩刀都沒捅進要害,只是失血過多。」

  李追遠:「你回金陵看看吧。」

  譚文彬:「嗯,我會抓緊時間回來。

  李追遠:「不急,多陪陪你媽,反正一浪剛過去,我們空閒時間很充裕。」

  譚文彬:「我是擔心萬一—

  李追遠:「以前或許會有萬一,現在不會了,江水現在可不捨得我們死在萬一中。」

  譚文彬改簽了機票。

  就這樣,回南通的,只有李追遠、潤生和陰萌,


  見其他兩位回去見家人了,陰萌的情緒難免也會受到些影響。

  潤生安慰道:「放心,你先祖也很想你。」

  這話聽得著實暖心。

  直接把陰萌那點思鄉之情給擊得粉碎。

  南通機場剛建設好通航,但航班很少,而且沒直達,都得經停。

  但相較而言,也比過去先落上海再轉回來要便捷很多。

  落地後,本該打計程車回石南,但在出口處看見了揮舞著手的李三江。

  李追遠也沒料到,太爺居然來接機了。

  機場在興東鎮,和石南鎮在同一條向北的直線上,比以往去市區都近多了,因此太爺直接騎著三輪車過來了。

  怕孩子們餓了,三輪車上準備好了熟菜和饅頭,雖然臨時少了倆人,但有潤生在,絕不會浪費。

  飛機餐的量只能餵家雀兒,再者飛機上也不能點香,潤生確實餓了。

  太爺在旁邊抽著煙,笑眯眯地看著孩子們吃飯,他說原本山大爺也是打算一起騎著三輪車來接機的,但昨晚手氣太背,把那輛三輪車輸了。

  聽到這話,陰萌皺眉。

  那輛三輪車還是她上次幫忙買的,方便山大爺趕路撈屍。

  潤生起初不以為意,他爺爺以前連米缸里的米都賣過,更別提賣輛三輪車了,他早已習慣。

  不過,見陰萌生氣了,潤生也跟著生氣了一下。

  李追遠抬頭,對著陰萌輕輕說了一句:「過了。」

  李三江又說,他是特意提前把三輪車放在大鬍子家,這樣騎車出門時就不怕被阿璃那丫頭看見。

  丫頭應該是想跟著一起來接機的,但李三江捨不得她跟著自己吃沙吹風。

  最後,李三江告訴李追遠:「小遠侯啊,你爺爺病了,去醫院檢查說身上長了個瘤子+

  李追遠放下筷子。

  李三江繼續道:「一開始是在鎮上衛生院看的,以為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你爺爺跟個種似的,直接說不治了,治這個浪費錢。

  後來被我拿樹權子抽了一頓,這才去市里醫院又看了一下,鎮上衛生院誤診了,是有個瘤子,醫生說是良性的,切了就好,問題不大。

  現在已經做好手術回了家,我昨兒才去看過,已經能下地了。」

  李追遠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李三江:「這次你那四個伯伯,依舊還是那鳥樣,裝模作樣地當孝子,也不提怎麼出錢給親爹看病的事兒,倒是潘子、雷子和虎子他們幾個,鬧將了起來,最後好歹讓四家同意一起湊醫藥費。


  細兒們都是他們爺奶帶大的,份兒小時,還是有良心的,等長大後會怎麼樣,就不曉得了。

  你那個媽,一開始誤診時就給她打過電話,旁人接的,說會通知。

  結果幾天過去了,電話也沒往小賣部回一個,只是匯來了一筆錢。

  也不曉得是拿去看病用的還是直接給的喪葬費,呵呵。」

  說到這裡,李三江一口氣將手頭的煙抽到煙屁股,再從鼻孔里狠狠吐出:

  「都不曉得你那個媽是孝順還是不孝順了。」

  在農村,老人生大病了能捨得花錢去醫院治的,就已經算是很孝順的了,很多時候老人大病都是靠挨,挨不過去就提前準備後事。

  在錢方面從不計較吝嗇的李蘭,在「孝順」方面,確實無可指摘。

  吃完飯,李三江坐到三輪車後面,很自然地換潤生去騎車。

  吃飽了的潤生三輪蹬得飛快,沒用太長時間就回到了思源村。

  在李三江的吩附下,沒走以往進村的那條道,而是從南邊的村道提前拐入,這裡距離李維漢家更近一些。

  到了壩子上,李三江喊道:「漢侯,小遠侯來看你了。」

  李追遠進了屋,看見李維漢坐在廚房裡正摘著菜,胳肢窩裡還夾著一桿水菸袋。

  李三江見狀,上去就把那水菸袋抽了出來,順便給李維漢腦袋上來了一記。

  輩分高,年歲大,這思源村但凡姓李的,李三江都能打得他沒屁放。

  「抽抽抽,剛做好手術就不能忍忍?忘記醫生怎麼吩附的了?我還等著你給我養老送終呢,你倒好,鐵了心地想走我前面就不讓我占這個便宜?」

  李維漢在孫子面前被教訓,有些無奈地低下頭,說道:「三江叔,這菸袋裡沒裝菸絲,我就嘬兩口過過乾癮。」

  李三江檢查了一下,確實沒裝菸絲:「呵,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

  李追遠走到李維漢面前,李維漢伸手抱住李追遠:「份兒真是見一次變一個樣,越來越高了,也越來越好看了。」

  他閨女李蘭自幼就比四個哥哥長得好看得多,若不是學習好,他們也支持她考學,按農村習俗,早早地就有媒人來踏破門檻了。

  女婿雖然就只見過一面,但長得跟電影裡的唐國強似的,白嫩俊俏得像蛋糕上的奶油這孫子,也的確繼承了爸媽的優點,聰明不說,這模樣,這氣質,噴噴,看得就讓人歡喜。

  李追遠探查了一下李維漢目前的身體狀況,確實恢復得很不錯,氣血開始上涌恢復了。

  倒是不用額外喝什麼藥湯調理,只需要少幹活,多吃肉。

  李追遠打算回去後叮囑熊善間隔地往這裡送肉,不能送生的,得送熟的,也不能一次性送太多,要不然根本進不去爺爺肚子裡,他會拿去給孫子孫女們吃,或者送給伯伯他們。

  李追遠發現自己遇到了「山大爺問題」。

  甚至,自家爺爺還不如山大爺呢,山大爺也就是手裡沒錢時才過得拮据,有錢時山大爺也是願意大魚大肉好好打打牙祭的。

  李三江開口問道:「來時路上遇到傑侯了,他說你問他窯廠招不招工,咋嘞,你這才好,就想著去窯廠搬磚了?」

  李維漢搓著手指,說道:「這次去市里做手術,花銷不少,欠的四個兒子的錢,得還的。」

  李三江深吸一口氣,轉而笑出了聲,他是真被氣笑了。

  他清楚,李維漢手裡有錢,李蘭以前寄的生活費他們全都存著,包括自己拒絕的小遠侯學費和生活費,也都被他們存看。

  但這兩口子就篤定女兒給的錢得存著,要麼還給女兒要麼給這「外孫」,生病了都不用女兒這筆錢。

  那四個白眼狼以及他們媳婦,也清楚老兩口手裡有妹妹給的錢,這就更不願意出錢給親爹看病了。

  李三江伸出一根手指,使勁地戳李維漢的腦門,把李維漢戳得差點從板凳上摔下來。

  「漢侯啊,你就是個次八嘿,自個兒次,份兒們也都一個個被你教成了次的!」

  李維漢只是尷尬地笑看,不敢還嘴。

  李三江拉著李追遠就往外走。

  李維漢起身說道:「兒他奶就要回來了,兒今晚留家裡吃飯吧。」

  李三江頭也不回地再次罵道:「吃什麼吃,我和兒都被你給氣飽了。」

  坐著三輪車回去途中,李三江還沒氣順,抽菸時也經常咳嗽,對著李追遠說道:

  「小遠侯,你說你爺爺次不次?」

  李追遠:「所以太爺你以前才願意讓我爺爺給你養老啊。」

  李三江:「.—」」

  良久,李三江才悶悶道:

  「唉,這訝兒生多了有什麼好處?倒是方便在養老時踢皮球了。

  該的,自己沒教育好,整天扯得自己多偉大多樂意付出,自個兒感動自個兒,越是這樣養大的訝兒越不懂感恩。」

  「嗯。」

  李追遠對此是表示同意的,爺爺奶奶是很好的人,但他們確實不會教育孩子,要不然也不會讓李蘭成為五個孩子裡「最孝順」的那個。


  論教育孩子方面,李追遠覺得太爺更優秀,因為太爺連自己都能教得好。

  李三江:「我打算讓你爺和奶幫善侯去種桃樹收果子去,管錢管飯。」

  李追遠:「謝謝太爺。」

  以前李維漢和崔桂英就在李三江家裡幫忙的,後來因為熊善夫妻來了,秦叔他們也回來了,人手足夠活兒不夠分,他們就不想占便宜就不來了。

  李三江把菸頭一掐,見快到家了,就抓緊時間最後罵道:

  「這種人最可恨,來去,只能讓真的關心他們的人不舒服。」

  李追遠抬頭,看見家裡二樓露台上站著的阿璃。

  阿璃今天一身鵝黃色的儒裙,頭戴木簪,在午後斜陽的搭配下,既典雅又純真,

  柳玉梅坐在壩子上喝著茶,見李追遠回來了,笑道:「喲,這次出門可夠久的。」

  隨即,柳玉梅又瞅了瞅,沒見到自己的故事留聲機,問道:

  「壯壯呢?」

  「壯壯家裡出了點事,他先回金陵了。」

  「哦,那另一個呢?」

  「也是家裡出了點事。」

  「呵。」柳玉梅,「那應該都是好事。」

  李追遠沒反駁。

  因為既然確定譚雲龍沒生命危險,那接下來,就是大好事了。

  「奶奶,我上去了。」

  柳玉梅故作吃味道:「終究是連泡一壺茶的功夫都不能留給奶奶我了。」

  陰萌:「我來。」

  柳玉梅馬上一手將茶杯蓋住:「客氣。」

  李追遠上了二樓,此時日頭宜人,風很宜人,人更宜人。

  先簡單聊了幾句,李追遠就去洗澡了,洗完澡出來,他與阿璃並排坐在藤椅上,給她講述起自己這一浪的經過。

  每次講述時,其實也是李追遠重新做一次自我歸納,方便接下來記錄進自己的《追遠密卷》里。

  講完後,阿璃起身回屋,提筆站在畫桌前,先擬草稿,蓼蓼幾筆畫出天上祥雲,下方白色岩漿,再下方是高塔,畫紙下方邊緣處,描摹出幾個人物形象。

  這一浪的畫本構思,就很清晰了,以李追遠等人當時的視角,復刻成仙與滅世的情景。

  阿璃側過頭,看向少年。

  少年點了點頭,這個構圖確實好。

  劉姨:「吃晚飯啦!」

  吃過晚飯後,潤生和陰萌就回西亭去了,山大爺既然連三輪車都賣了,那應該也快吃不上飯了。


  到山大爺家裡時,看見山大爺正坐在院子裡喝著紅薯粥,多多的薯少少的米。

  見潤生來了,山大爺臉上立即浮現出笑意,再見潤生後頭跟著陰萌,山大爺又縮了縮脖子。

  潤生是個啥脾氣,他懂,但那個姓陰的丫頭,脾氣是不好的,之前幾次給自己送米麵糧油時,就沒少彎酸自己。

  他這把年紀的人了,也是要臉的嘛。

  但今晚,陰萌就沒打算給他留臉了。

  在小遠哥隊伍里,她是不得不謹慎,也不敢鬧脾氣,但本質上,她可是一個人開過店的火辣川妹子。

  這次山大爺把三輪車賣了,她是真的被氣到了,在院子裡對著那棵老柏樹,直接開罵。

  雖沒直接罵人,但山大爺臉上的老樹皮也實在是掛不住。

  被罵得羞紅了臉,只得低下頭。

  期間,山大爺不時將求救的目光投向潤生,潤生只是坐在那裡抽著「雪茄」,傻笑著。

  最後,山大爺實在是受不了了,只能伸出雙拳賭氣道:

  「那你們乾脆把我兩隻手剁了,這樣我就不能賭錢了,滿意了吧!」

  陰萌指著老柏樹罵道:「光剁手不行,沒手了還能用腳打牌,得把腳一併剁了,然後就養缸里,這樣才能安生!」

  山大爺:「..·

  罵爽了後,陰萌就去鎮上買東西去了。

  山大爺抓著潤生的手,問道:「潤生侯你說說,這女訝兒怕是從地府裡頭爬出來的吧,咋這般嚇人。

  潤生咧嘴一笑:「是咧,爺。」

  說完,潤生就去刷米缸去了。

  陰萌回來了,山大爺發現,這次買的米麵糧油,比以往都要少得多。

  他不好意思問。

  但看見陰萌掏出一沓錢後,山大爺臉上又浮現出了笑意。

  陰萌:「以後每個月,除了你吃飯的錢,還有你輸的錢,我們也負責了。」

  山大爺聞言,眼晴都亮了,輸錢都有額度了,簡直神仙日子。

  陰萌從小遠哥那裡聽說過,山大爺輸錢是一種「解壓方式」,亦是一種命理平衡。

  普通死倒貼著誰家,誰家就會雞犬不寧用不了多久就會家破人亡,山大爺是一直把潤生養在身邊的。

  所以,他就必須得不斷破財。

  但,

  合理輸錢養生,沉迷賭博敗家。

  任何事,都過猶不及,以往山大爺再怎麼輸,一不借錢二不賣吃飯傢伙事,現在,正如小遠哥所評價的「過了」。


  既然過了,就得重新立規矩。

  陰萌:「每筆錢,給你算好了,以後就放李大爺那裡,你沒錢賭了,就去找李大爺要,沒錢吃飯了,也去找李大爺要,我會告訴李大爺,要對你少量多次。」

  山大爺一聽這話就炸了:「啥,我要去跟那李三江討飯,那還不如直接把我餓死!」

  陰萌:「那就餓死吧。」

  山大爺抿著嘴,再次看向潤生。

  潤生不語,只是一味打掃衛生。

  山大爺往地上一坐,用力甩手:「不活了,不活了,趕緊讓我撞上一頭大死倒給我收了吧!」

  潤生把抹布放進水桶里清洗,說道:

  「爺,你現在想在南通撞上大死倒,比你在牌桌上贏錢都難咧。」

  入夜。

  李追遠坐在書桌前整理著甄少安留在棺材裡的東西。

  阿璃端著一個木盒子走了進來,打開,裡面是各種提前畫好的符紙。

  符紙是很重要的消耗品,每一浪結束後都得第一時間補充。

  李追遠起身走過來,從盒子裡抽出兩張符紙放在掌心,隨即掌心浮現出血霧,指尖在符紙上一點一划:

  「嗖!嗖!」

  兩張符紙當即一左一右飛出,貼在了左右門框上。

  李追遠:「怎麼樣?」

  阿璃點點頭。

  也就只有在女孩面前,李追遠會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童真一面。

  接下來,李追遠繼續整理甄少安的遺卷,阿璃先出去了一趟,然後很快回來,站畫桌前開始畫畫。

  兩個人身處於同一間屋裡,各自安靜投入地做著自己的事,彼此能感受到對方存在。

  甄少安的東西整理拓印好後,李追遠沒急看去學,而是拿出《追遠密卷》開始記錄。

  寫完這一浪的經過後,李追遠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繼續寫起了《走江行為準則》。

  前期,江水只是試探以及能弄死就弄死的態度,現在,當自己一浪又一浪地踏過後江水開始正視自己的價值。

  這也是李追遠對譚文彬說「目前沒有萬一」的原因,江水,希望漸漸成長起來的自己,去做那以毒攻毒的事,那就不太可能再設計什麼「突然襲擊」,因為這很不划算。

  因此,既然現如今走江已經步入了歷史新階段,那就必須得提前調整好應對方針,以做好迎接新階段新挑戰的準備。

  寫好這些後,李追遠放下筆,抬頭看了看掛鐘上的時間,一般這時候,阿璃就會回房去休息了。


  他其實還有關於團隊陣法,也就是「紅線」的推演,只是今晚太晚了,他不敢輕易做嘗試。

  阿璃放下畫筆,走出了房間。

  李追遠伸了個懶腰,從登山包里將無字書拿出來,然後去床底下,把那本用封禁符包成一個球的《邪書》取出。

  都是書,一個純白無瑕,一個通體邪氣,應該會有共同語言。

  只是,當李追遠正準備隨手布一個隔絕陣法時,阿璃又回來了。

  女孩手裡還端著一個大海碗。

  李追遠朝碗裡一看,就愣住了。

  因為碗裡是紅糖臥雞蛋。

  好多的糖,好多的蛋。

  李追遠這才意識到,自己先前向阿璃展示自己會飛符時,女孩真正留意的,是自己右手掌心溢出的血霧。

  只是,阿璃怎麼知道紅糖臥雞蛋補血這種事的?

  以柳奶奶的條件,家裡想用點補品,根本不會出現這種土味方法。

  事實是,阿璃原本是不知道的,但翠翠經常會過來找阿璃玩,每次來,她都和阿璃講很多的話。

  翠翠因為命格原因,初潮來得比較早,她就說自己來初潮後,媽媽就給她做了紅糖臥雞蛋,能補血氣。

  雖然阿璃對翠翠的絮絮叨叻從不會做一個字的回應,但翠翠說的話,女孩是聽進去了的。

  「阿璃」

  李追遠之前已經被潤生用紅糖臥雞蛋快弄出心理陰影了,沒想到回到家的第一頓夜宵,還是這個。

  但看著女孩的目光,少年沒辦法,只能坐下來,就著糖水,把雞蛋一個一個地都吃掉阿璃真的加了太多的紅糖,先前下去時估計就去廚房裡熬著了,這甜味濃郁得,健力寶與之比起來都稱得上口味寡淡。

  見少年吃完了,女孩咬著唇,笑了。

  只是一眼,李追遠就覺得,剛剛紅糖水的甜度,一下子就被蓋了下去。

  等阿璃端著空碗離開後,李追遠坐在書桌前,默默做著消化。

  過了好一會兒,才布置了個隔絕陣法,再著手將《邪書》上的封印紙撕開,讓《邪書》得以重新顯露。

  依舊是明顯的燒焦痕跡,甚至連彌散出的焦糊味兒也依舊是那麼清晰。

  這似乎是在向自己表明,它已經無法繼續經得起折騰,是真的沒有了。

  「既然你已經廢了,那我就滿足你。」

  李追遠打開了無字書,撥弄紙頁的聲音,如管弦樂律,很是悅耳。


  而《邪書》在此時忽然顫抖起來,不僅無風自翻,而且原本已經被燒黑的頁面,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回原狀。

  李追遠知道它之前一直在裝,但真沒料到,它能裝得這般厲害。

  只是一會兒工夫,《邪書》直接完好如初,絲毫看不見有被損毀過的痕跡。

  要知道,自己可是用它連續試探天機引起數次自焚的,它到底是「傷勢不重」還是就算隔著封印符紙依舊有辦法汲取到力量來進行自我修復?

  自己明明已經做到如此小心防範了,可它,依舊能給自己帶來「驚喜」。

  也就是自己從一開始,就篤定絕不與其做任何交易,這才沒能讓它鑽到空子。

  果然,任何比較聰明的遊戲,誰先覺得自己聰明,誰就輸了。

  《邪書》頁面上,浮現出一行娟秀小字:

  「恭喜您再次踏浪成功,奴在家中床下,日夜為您祈福。」

  隨即,書頁翻動,後面紙張里,是密密麻麻的以紅色字體寫出來的佛經道經,還有連李追遠暫時都看不出來的經文種類,但應該都是祈福用的。

  而且,故意用紅體字,是為了營造出是血書的感覺,更有誠意。

  但,當它當著自己的面恢復如初時,它在李追遠這裡,就已經有了取毀之道。

  它很清楚這一點,但它顧不得了。

  因為,它害怕了。

  李追遠低頭看著手中的無字書,只是一個照面,就把那位嚇成這樣,難道,這才是你的真正用法?

  李追遠將《邪書》放在無字書上,二者剛一接觸,《邪書》就開始劇烈顫抖起來,而無字書潔白的書頁上,也蕩漾起陣陣波紋。

  這一幕,像是將墨汁倒入一盆清水中。

  但看樣子,不會是墨汁將清水攪渾,更像是清水會將墨汁淨化。

  當《邪書》開始消融時,上面不斷浮現出字:

  「求求您,不要這樣,我願意為您付出所有!」

  「我將對您唯命是從,您所疑之一切,我都能為您解惑!」

  當《邪書》消融到一半時:

  「您就是我的主人,我是您最虔誠的僕人!」

  「能跟隨您,是天道意志,是命中的宿命!」

  忽然間,《邪書》身上溢散出大量黑氣,想要衝出。

  李追遠右掌攤開,銅錢劍入手,對著它直接抽了上去。

  「啪!」


  趙無恙的銅錢劍,至陽至剛,專克邪物。

  冥冥之中,似是聽到了一聲悽厲的慘叫。

  《邪書》上浮現出一行大大的掙擰字體:

  「你就是個惡魔,你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沒人曉得《邪書》為了不被察覺、潤物細無聲地侵襲少年情緒付出了多少努力,但事實是,它的所有努力最後都變得潤物細無聲。

  「噗通——.」

  如同石子落入湖中。

  《邪書》徹底消失不見。

  「嘩啦啦—」

  無字書開始快速翻頁,最終停在了一頁上。

  這一頁,先是浮現出一條條黑漆漆的黑色粗壯豎線,像是牢房裡的柵欄。

  緊接著,畫中又浮現一個蓬頭垢面雙目泛紅的老者,雙手抓著欄杆,對著書外的李追遠做嘶吼咆哮狀。

  畫面雖是定格的,卻能夠腦補出動態。

  李追遠將無字書閉合起來,端在面前。

  現在,少年對那位讀書人,感到有些可憐,因為對方無論生前還是死後都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對這本書進行鑽研,渴望勘破其中秘密。

  「它根本就不是一本書,它是一座牢。」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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