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月之子

  第76章 月之子

  沃土之神紐奧德吊在環形木架中間，身體呈現出一種萎靡的狀態。

  祂的四肢被繩索勒緊，被束縛得無法自由伸展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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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些肉體上的壓迫祂根本不在意。

  凡人的軀殼而已。

  紐奧德關心的是剛剛發生的事情。

  在祂的面前。

  不僅僅有莫伊拉被碎顱的屍體。

  還有縈繞在那個名叫伊格的祭司周圍的黑暗

  祂的位格超脫於凡人，自然能看見凡人見不到的景象。

  祂知道，那是帶有神術氣息的殺戮之力凝結成的濃厚黑暗。

  名叫莫伊拉的暴徒慘烈的死狀倒是沒在紐奧德心裡掀起任何波瀾。

  凡人難道會記得自己吃過多少片麵包嗎？

  絕大多數凡人對於神明的重要性甚至還比不上麵包對凡人的意義。

  更別說莫伊拉還來自於想要摧毀祂勢力的「自然之圓」了。

  如果可以的話，紐奧德都恨不得親自把她碎屍萬段。

  而另一位凡人就不一樣了。

  紐奧德凝視著周圍瀰漫著血腥氣息和死亡陰影的場景。

  內心的震撼難以言表。

  這裡是席偉爾大陸，是秩序神系的大本營。

  紐奧德身為沃土之神，秩序神系的神系大典場場不落。

  又獲得了一部分大地的權柄。

  可以說對這片席偉爾大陸上所有有人煙的地方的信息都了如指掌。

  可祂偏偏就從來沒見識過禮儀之神賜予信徒的這種殘忍、血腥的力量。

  感覺上和墮落神系的邪神們的力量很相近。

  但又確實存在明顯的區別。

  有點像是

  正義的邪惡和邪惡的正義之間的區別。

  想到這裡，紐奧德突然又覺得有點可笑。

  自己怎麼像底層凡人一樣開始想起了什麼「正義」和「邪惡」。

  這種冠冕堂皇的東西連凡人當中都有相當一部分的人嗤之以鼻。

  身為神明，竟然格調降得這麼低了。

  實在是可恥。

  況且，禮儀之神和邪神們有深仇大恨，絕不會投靠墮落神系。

  只是。

  紐奧德感覺世界變成了自己不熟悉的樣子。

  先是本來平靜的鎮子被在大陸上臭名昭著的「自然之圓」入侵。

  而自己和自己麾下的教會被來勢洶洶的敵人算計。

  自己的這具使徒化身也被敵人控制住。

  再是禮儀之神。

  一個在祂印象中根本就不能賜予神職者戰鬥神術的「溫和神祇」。

  麾下的祭祀竟然能夠殺死明顯是「自然之圓」高階神職者的敵人。

  表現出來的實際戰鬥力遠超他看起來應當屬於的精銅階。

  紐奧德不能理解這是為什麼。

  憑什麼你禮儀之神的祭司能有這麼強的實力？

  怎麼我沃土之神的教會從主教到牧師上上下下都是廢物？

  說起來，我賜給信徒們的「三造術」哪怕主要是用在建設上的，但在戰鬥當中也不是不能作為攻伐的手段。

  就因為這，多少和我同位階的神明還羨慕我呢。

  你禮儀之神一個一百年前就該消失的老東西憑什麼？

  你有什麼神術能夠讓伱信徒的戰鬥力提升這麼多？

  而且為什麼明明禮儀之神的信徒應該遵循禮儀之道、優雅之路。

  卻表現得這麼狂躁呢？

  紐奧德剛剛分明聽見了伊格在重複禮儀之神的教義。

  暴力即是優雅。

  野蠻即是高貴是吧。

  這是哪門子的禮儀之神？

  你管這也叫禮儀之神？

  你這個「禮」到底是什麼「禮」？

  你這個「儀」又是什麼「儀」啊？

  它合法嗎？

  它合理嗎？

  反正紐奧德是感覺不到任何「禮儀」的成分在裡面的。

  不過反過來說，祂畢竟本來也不了解禮儀之神。

  在禮儀之神活躍的年代，沃土之神祂還只是一個上不了台面的【微末神】。

  祂猜想。

  或許是作為自己「前輩」的禮儀之神在百年前的那場「終焉之戰」以後勉強苟存，又遭受了某種巨變，所以才沉寂了這麼久，百年來給人一種已經隕落的感覺。

  畢竟身為禮儀之神的同類，紐奧德很清楚神明們多樣的手段。

  被徹底消滅乾淨是機率很小的事情。

  只不過，當時那場「終焉之戰」打得那麼慘烈。

  禮儀之神又在前線被當做誘餌，遭到邪神們的圍攻。

  想來，祂哪怕最終保住了自身的存在。

  也一定蒙受了巨大的損失。

  而現在禮儀之神那明顯不合禮儀的教義或許就是被逼無奈的改變。

  念及至此，紐奧特反而開始有點同情禮儀之神的情況了。

  神明變換教義絕不像凡人吃飯喝水那樣簡單。

  越是與最初登臨神位時的教義差得遠，所消耗的信仰之力就越多。

  如果相差太遠的話，甚至可能還需要動用寶貴的「本源」。

  只是就算用了，也未必就成功。

  本源的力量對神明而言無比重要。

  但它自身也極其霸道，就算是神明也難以徹底控制。

  用它去轉變教義。

  稍有不慎，說不定就會墮化成無意識的「神性野獸」。

  另外，教義發生了變化。

  教團組織的綱領也就會隨之發生變化。

  這種變化一次兩次還好，次數一旦多起來，很容易讓底下的神職者們無所適從。

  一旦思想上出現了混亂，那整個教會的力量就會被大幅削弱。

  畢竟教義對應的還有一套信徒們的行為準則。

  凡人們改變自己的某一個習慣往往都需要長期的訓練和控制。

  更別提直接改變一整套的行為準則了。

  秩序神系又不是只有一個神明。

  喜歡更改教義的神明對於信徒而言自然就顯得變化莫測。

  也因而更不容易吸引到新的想加入的信徒。

  所以，禮儀之神一定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和創傷，才會出此下策，將教義變得面目全非。

  這反倒讓紐奧德也有點物傷其類。

  祂不由得也開始為自己的境遇感到憤恨和無奈。

  「終焉之戰」以後，秩序之神的威勢更隆。

  對於神系內其他神祇的索取也變本加厲。

  像是貿易之神和靜海之神這樣抱團形成派系的強大神明倒沒有受到影響。

  可包含祂沃土之神在內的，在神系中實力處在中下游的神明們可就遭了殃。

  原本提交的兩單位「神性」又繼續加碼，現在必須得給秩序之神供上三單位的「神性」了。

  【微末神】們甚至需要撕開自己的核心，以實力下降的方式才能滿足秩序之神的索求。

  完全失去了擁有使徒的可能，也因而失去了以神降的方式干預俗世的能力。

  沃土之神雖然是【弱等神】，不需要像【微末神】那樣自損實力。

  但祂的教會還是被大大削弱。

  因為整個沃土之神教會的「使徒名額」只剩下了一個。

  這也是為什麼祂到現在還捨不得離開已經被邪物壓制的加德里的身體，放棄這位使徒。

  加德里雖然是祂選中的、擁有「至高連結」這一罕見天賦的使徒。

  但他也不過是擁有最低程度的「至高連結」，死也就死了，算不上什麼傷筋動骨的損失。

  可他體內還有沃土之神最後一單位的「神性」呢。

  受到了「自然之圓」的那個詭異邪物的影響，紐奧德一時之間無法把神性抽取出來。

  神性的抽取比賦予要稍微麻煩一些，但哪怕按照凡人的時間觀來說也要不了多久。

  是那個該死的邪物把這個過程大大延長了。

  雖然說這縷神性本來就是祂在不影響自己核心的情況下分裂出來的。

  得到與失去並不會影響核心的運轉。

  可要是真失去了這一單位的神性。

  那祂在可以預見的未來都不會有使徒可用了。

  到時候萬一碰上降臨的邪神、或者秩序神系內一些手腳不乾淨的「友神」。

  恐怕自己的大地父親教會毫無抵抗之力。

  只能說，自己的信徒們實在太廢物了。

  尤其是這個加德里。

  明明動用了那麼多信仰之力給他打造聖物，完成修路的計劃。

  結果最後竟然被「自然之圓」藉機算計。

  還把身體弄垮。

  讓降臨下來的自己也發揮不出多少實力來了。

  到頭來連神性都撤不走。

  紐奧德思緒如電，在凡世中也不過就是一瞬。

  突然。

  祂注意到了從伊格周圍散發出的濃重黑暗中。

  傳來一陣低沉而陰森的呼吸聲。

  一個龐大而殘暴的影子出現在伊格面前。

  那是。

  甦醒的月之子！

  它的鱗片散發出黑亮光澤，在月光下顯得更加詭異冰冷。

  伊格將赤紅的雙眼轉向了月之子。

  衣袍上莫伊拉的血跡還在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掉。

  月之子似有所感。

  也將那那雙墨色的眼睛轉向了伊格。

  它深深地憎惡一切擁有偽神氣息的生者！

  一時之間，場上仿佛是兩隻擇人而噬的野獸在對峙！

  吼————

  一聲凶戾的嘶吼過後。

  月之子動了。

  帶著不加掩飾的惡意，飛速撲向伊格。

  身形閃過。

  黑影伴隨著簌簌的劃空聲。

  鋒利無比的爪子朝著伊格猛刺過去。

  速度之快，讓伊格甚至都無法看清！

  他只是在那個剎那間好像聞到了周圍空氣中瀰漫著的濃厚腐朽氣息。

  那是本能在警告他。

  死亡，在臨近！

  他根本來不及閃避就被撲倒在地。

  噗嗤——

  伊格在最後關頭在地面上側身躲開了一小段距離。

  躲避了致命一擊。

  但饒是如此，右肩還是被月之子的利爪輕易扎穿。

  留下了幾個駭人的血洞。

  鮮血汩汩流出。

  一聲悶哼過後，伊格像是沒受到影響似的。

  左手青暈流傳，一拳轟在了月之子的頭上。

  砰！

  咔嚓——

  伴隨著劇烈的撞擊聲。

  月之子的頭顱被生生打歪。

  脖頸處傳來了讓人心悸的骨骼斷裂聲。

  然而。

  咔嚓咔嚓——

  這隻恐怖的怪物只是左右扭動了一下脖子。

  它的頭顱竟然又再度復位。

  好像伊格那足以將人頭顱打炸的轟擊只是一次可以輕易化解的惡作劇。

  伊格心頭狂跳。

  戰意依舊不減。

  他全身肌肉繃緊，在月之子轉完腦袋的瞬間。

  向上猛然發力。

  抓住月之子微微一退的時機。

  以極為兇猛的拳勁徑直轟向了它的面門！

  預想之中的響亮撞擊聲並沒有出現。

  伊格的拳頭就這樣停滯在半空中。

  這幅可笑的畫面將他的理智拉了回來。

  這隻怪物的眼睛是莫伊拉給予的。

  伊格原以為給予眼睛只是莫伊拉邪惡儀式的一部分。

  現在看來，眼睛本身就是邪物！

  月之子卻並未停下進攻。

  它背部的倒彎黑刺猛然生長。

  在伊格無法動彈的當下。

  朝著伊格激射而去！

  嗤嗤嗤嗤嗤——

  倏地，數以百計、大小不一且銳利無比的黑刺扎入了伊格身體。

  「啊！——」

  頃刻間，劇痛襲擊著伊格全身。

  像是被人用千萬利刃插遍全身一般。

  他無法控制地咆哮起來。

  然而，這還並非是月之子攻勢的終結。

  數不清的銀白色粒子在倒刺的尖端猝然匯聚。

  它們如銳利無比的針尖一樣在伊格的皮膚深處爆開。

  並釋放出強大而惡毒的能量。

  這些粒子迅速灼傷伊格的皮膚和肌肉組織。

  使他感到如同在火焰之中遭受千刀萬剮之刑！

  而伊格此時卻因為身體無法移動，被迫承受這一切的折磨。

  痛！

  痛！

  痛！

  伊格的喉嚨里發出了他自己根本無法相信屬於自己的痛苦哀嚎。

  銀白色粒子所帶來的灼傷感不僅僅是肉體層面上的疼痛。

  它們還傷害伊格的精神，使他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和恐懼。

  這種傷害會不斷增強，直到完全摧毀伊格的心靈！

  月之子對於月亮力量的使用和月光龍不同。

  但對生者造成的摧殘卻更為霸道、更為無解！

  一次次月光粒子的接觸讓伊格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

  很快，他全身都被這些粒子所覆蓋著，每一寸皮肉都在被焚燒。

  無數血液還沒染紅他的袍子，就在熾熱粒子的作用下蒸騰。

  而伊格的面容也因為極度的痛苦徹底變形。

  月之子是被月核塑造出來的強悍怪物。

  又有了「凝滯恐懼」的加持。

  現在的戰鬥力已經到達了驚人的地步。

  別說是精銅階了，就算是步入華銀階多年的強者，也幾乎不可能是它的對手。

  伊格此時已然陷入了絕境！

  他甚至還能聞到月獸齒間的腥臭。

  它快要完成它的儀式，準備吞噬他了！

  就在這個極度危急的關頭。

  伊格卻感到了興奮。

  劇痛在折磨他的肉體和靈魂。

  卻也終於刺激他掙脫了邪物的束縛！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右手收回，手指合攏。

  頂著月之子釋放著熾熱粒子的尖刺。

  用漸漸變得焦黑的手掌在胸前勉強划動著。

  向下。

  向左。

  向上。

  向右。

  月之子的眼中閃過一絲頗為人性化的戲謔。

  不知道眼前的獵物在發什麼瘋。

  然而，它的嘲弄根本就沒維持住幾秒鐘的時間。

  被它完全壓制的伊格。

  皮膚驀地一寸寸皸裂！

  血色的光芒從他體內暴漲，以不可撼動的偉力將月之子的雙眼震出了兩道血淚！

  它還來不及感受到眼球反饋的痛苦。

  一股讓所有凡俗之人忍不住頂禮膜拜的偉大聖意。

  磅礴轟出！

  感謝葉後之秋、岷_Ed、麻煩特大號、雨中跌倒的綿羊、書友20210213142033601、近戰法師天下無敵啊、概率的月票！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