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瀆神者的下場
第75章 瀆神者的下場
莫伊拉不自覺地深吸一口氣。
那副本該讓他人驚懼的可怖面龐第一次露出了恐懼。
面前的這個祭司和她認知中的所有祭司都不同。
他不像是個神職者。
不像是偽神們的羔羊。
倒像是自然的造物。
月之獸一樣的「原始之獸」。
被生物最本源的情緒所驅動。
危險！
極度危險！！
在緊張之下，莫伊拉對於大地之力的掌握能力反而被進一步激發。
也正是因為她對於大地的深刻感悟，才能成為牧師之上的「大牧師」。
她眼中寒芒閃過，右手揮舞，迅速調動土元素。
嚓嚓嚓——
周圍的地面一顫。
瞬間爆出鋒利的土刺，直直地朝伊格的身下突去。
然而，仿佛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伊格卻並沒有如莫伊拉所願的那樣被暴起的尖刺扎穿。
他近乎本能地察覺到了每一個土刺出現之前微弱而顫抖的信號
嘿呵——
嘿呵——
伊格抽動著臉上的笑容。
閃避了近在咫尺的致命攻擊。
莫伊拉眉頭緊鎖。
她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伊格並不是對自己先前的話沒有反應。
恰恰相反，他是對自己說的話反應太過劇烈了。
以至於在極致的情緒下進入了屬於他的某種「領域」。
這種特殊的領域極大地強化了伊格那本來就明顯超脫於精銅階的實力。
還帶來了他心態上的某種未知的變化。
一股名為後悔的情緒在莫伊拉的心頭蔓延。
早知如此，她就不去勸降伊格了。
其實她這一次勸降還確實是真心實意的。
畢竟「自然之圓」組織的一大重要戰力補充來源就是變節的神職者。
組織擁有自己的手段，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叛變的神職者可能遭到的神罰。
只是她沒想到。
這次好像碰上瘋子了。
晦氣！
莫伊拉發泄式地啐了一口，也算是舒緩了心中的緊張情緒。
既然自己無法通過先聲奪人的攻擊擊敗面前這個矯健敏捷的祭司。
那就拖延時間吧。
反正等到她用月核塑造的「月之子」完整掌握了自身的力量。
哪怕伊格再強，也無非就是冢中枯骨罷了。
於是，莫伊拉身形閃動，邊向後退，邊召喚出一段厚實堅固的土壁試圖阻止伊格的接近。
她這次也吸取了教訓。
與其想著製造出大型的土壁試圖將伊格裹挾其中。
不如就老老實實造出當盾牌用的土牆。
能小範圍內阻礙伊格就算成功。
目標還是定得小一點比較實際。
她現在的狀態畢竟不好。
偽神先前和他們在鎮外交鋒時可不僅僅是全力運轉鎮內的鎖鏈將飛行月獸擊落。
也順帶在鎮外拔起了兩條鎖鏈以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速度分別抽打在她和馬爾科姆的胸膛上。
要不是她並不依賴眼睛，所以及時察覺到了襲擊，製造出土壁阻止偽神後續的進攻的話。
或許她就要和馬爾科姆那傢伙一樣變成鎮外的肥料了。
不過，饒是她後面憑藉「凝滯恐懼」徹底制服了被偽神神降的使徒。
可無論是使用這個邪異聖物給她帶來的精神摧殘還是被偽神抽中胸口後骨骼與臟器傳來的疼痛。
都在提醒著她近期應當儘量避免戰鬥。
原以為伊格這個禮儀之神的祭司只是個跳樑小丑，哪怕狀態再差也能隨手解決。
沒想到，她現在倒是有點變得像小丑了。
但她絕不會就這樣放棄計劃。
層層迭迭的土壁拔地而起，阻擋在了伊格的面前。
仿佛要將他陷在迷宮中一樣。
「礙事礙事礙事礙事礙事礙事!」
伊格見到有東西遮擋了自己的視線，心頭怒意更盛。
砰地一拳砸在眼前的土壁上。
拳頭與土牆猛然碰撞在一起。
巨大的衝擊力傳遍牆面，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土牆顫動了一下。
幾秒過後。
如同被雷霆劈開般迅速崩潰開來！
細碎而渾濁的塵埃彌散於空氣中，在月光下閃爍著黃褐色光芒。
伊格並沒有就此停下腳步。
而是更快的速度，更殘暴的力量向前衝去。
一面面新的土牆生成。
伊格卻仿佛不會感到疲倦。
一拳拳地向前轟擊！
碎裂的土塊四散飛濺，猶如雨點灑落在地面上。
有的碎塊如同破碎的瓷器般銳利，有的則像沙子一樣細膩。
它們散發著淡淡泥土味道與乾澀感。
土壁生成的速度很快。
但伊格的轟擊更快！
「第一面.第二面.第三面.」
伊格不斷擊碎擋在他身前的土牆。
嘴裡喃喃地計算著自己的戰果。
怒意不僅沒有因為破壞欲的釋放而感到平息。
反而內心更加痛苦煩躁。
「第十面第十一面.」
「為什麼要阻擋我，為什麼.」
「明明我這麼寬容，這麼大度。」
「還願意賜給你最光榮的死亡。」
「啊———！」
伊格的手臂肌肉脹到極限，青光沖天而起。
砰——
一陣驚天動地的爆裂聲過後。
再也沒有新的土牆了。
他毫不停歇地繼續前行。
邁過瀰漫的塵埃和一堆堆被敲碎了的土塊。
聆聽風吹過耳畔時鼓膜的悅耳顫音。
對著已經無力再將大地力量激發出去，站都快站不穩的莫伊拉抽泣般訴說衷腸：
「剛剛是」
「第十六面。」
「現在。」
「輪到你了。」
十幾排被摧毀的土牆殘骸展現出滄桑而壯觀的景象。
龐大而凌亂交錯的斷面上留下了無數細密縱橫的紋路。
而這些紋路就在莫伊拉的腳前停止。
象徵著她對於大地力量的掌控。
只是這位大地掌控者現在聽見伊格似哭似笑地對她說話。
一股寒意從腳底湧出，沿著脊椎直竄腦門。
她說話時罕見地出現了結巴：
「你伱你你是什麼意思？」
伊格有些不明所以地皺了皺眉，理性回歸了一瞬。
哦，對啊。
阿爾迪斯沒有機會告訴莫伊拉瀆神者的下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伊格嘴巴不自然地咧開。
露出的牙齒加上咧嘴的弧度，宛如野獸進食前張口的森然。
「不好意思，是我忘記和你說清楚了。」
「不過別擔心，我會用到你身體的全部的。」
「哈哈哈哈，不用感謝我，只需要感恩偉大的禮儀之神就行了。」
伊格那異常亢奮的笑聲和莫名其妙的話語讓莫伊拉大腦一顫。
恐懼占上了她的心靈。
她並不清楚伊格具體在說什麼。
但她很清楚。
現在絕不是和他交鋒的好時機。
伊格的狀態讓她感到難以言喻的畏懼。
她必須立刻撤退！
抓住那最後的機會逃離這場戰鬥。
在大地之下有一個龐大而複雜的世界。
生命在這裡依舊活躍。
而身為大地的牧者。
莫伊拉已經掌握在地下穿行的能力。
這對於很多「自然之圓」的牧師而是都是十分高超的技巧。
必須通過長期的訓練才能夠在黑暗而壓抑的地下環境中摸索前行。
可對於早就失去了雙眼，對於大地也有極強感知的莫伊拉而言，在地下移動簡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她唯一需要稍加練習的，也不過就是避開土壤中的微小岩塊。
正因為如此，她才是這一次「月之子」行動的負責人，掌握有最全面的情報和最高的權限。
畢竟她能夠在緊急關頭通過地下行走逃遁。
即使是事不可為，至少也能夠將計劃的疏漏完整匯報給組織、帶回重要的聖物。
而現在，就已經是這樣的關鍵時刻了！
幸好，莫伊拉預想中最壞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伊格沒有在打爆最後一面土牆後就朝她攻來。
而是還在用他那血意瀰漫的雙眼盯著她的頭顱。
莫伊拉強壓下不適感，將心神沉靜下來。
向下。
向下。
她開始感受到大地的脈搏，感受到祂與自己之間那微妙而真實的聯繫。
莫伊拉很快就將靈魂的一切置身於這種連結之中。
一種無形而強烈的共鳴湧上心頭。
在這一時刻，她不再是一個孤獨的盲女。
她成為了大自然中無數聲音、氣息和震動交織在一起創造出來的完整畫卷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時間在黑暗與靜謐之中顯得毫無意義。
莫伊拉如同被大地吞噬般進入了一種超越感官的境界。
她的思緒融入了大地的低語。
她將自己與自然之間的界限逐漸抹去。
大地不再是堅實的阻礙。
而是一片自由廣袤、無拘無束的海洋!
嗤嗤嗤——
泥土與灰袍的布料反覆摩擦。
莫伊拉不受阻滯地將迅速身體下沉。
這也正是她的底氣所在。
絕大多數的大地牧師都只能將土下行走當成一種交通方式。
這是因為無論是溝通大地，還是潛入大地，都要求牧師與大地產生強烈的共鳴。
這往往得花費大量時間。
可對於天賦異稟的莫伊拉來說。
建立共鳴輕而易舉。
潛入大地自然也就成了她戰鬥中的強力手段。
莫伊拉感覺自己如同進入水中一般輕鬆地進入了地下。
可以肆意地在土壤之中舞動、呼吸。
然而，就在她身體下沉的一瞬。
伊格就發現了莫伊拉的行動。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前撲擊。
隨後在莫伊拉驚愕的眼神之中。
一把扣住了她的腦袋！
莫伊拉感受到濃郁而沉重的大地力量圍繞著自己，想要強行下沉。
催盡全身的力量。
頭顱的位置紋絲不動！
脖頸處受到的牽拉感反倒讓莫伊拉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
伊格的雙手死死鉗住了她兩側的下顎。
無助感伴隨著頭顱遭受的愈發明顯的壓力而激增。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
像是要一同帶走她的生機。
絕望之感籠罩著莫伊拉。
她沒有眼睛，不能「看」見伊格的臉。
但塵埃也是她的使者。
附在伊格的面龐之上。
她便「看」清了。
那是一張猙獰的、喜悅的、狂亂的臉！
是夢魘！
是邪物！
顱骨傳來的壓力已經超過了界限。
血液不自然地在顱內竄動。
劇烈的痛苦自上而下傳遍整個身體。
莫伊拉終於發出了悽厲而絕望的呼喊聲。
涕淚俱下。
她並沒有那麼懼怕死亡。
但靈魂深處升騰起的恐懼告訴她。
絕對、絕對不能被伊格殺死。
那一定是一種超越界限，乃至超越生死的痛苦。
「等等.等等」
莫伊拉趕緊出聲，聲音宛如泣血：
「伊格祭司，我懇求您。」
「求您再想一想偉大的禮儀之神為祂的信徒們定下的綱領。」
「『總有人註定生而高貴，而禮儀正是高貴者的名片』。」
「您想想，像您這樣追求高貴的神職者，怎麼能玷污雙手來殺死我呢？」
「您應當到「常綠之心」去，在王國的高層中、在觥籌交錯間傳播偉大的禮儀之神的福音！」
安靜。
還是安靜。
莫伊拉感到頭部的壓力稍有放鬆。
正要為自己的言語切中要害而喜悅。
突然，一股更大的力量在她的顱骨爆發！
伊格感覺到每一根血管都在跳動，好像下一秒就要爆裂出來了。
神經在痛苦，眼球在暴起！
極度的憤怒占據他的一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先是將我的神明捏造成『偽神』。」
「現在又在我的面前捏造『偽經』。」
「為什麼。」
「為什麼你偏偏要踐踏我的善意？」
「我將化成長方形的榮耀允諾給你，寬恕你。」
「你不僅要抗拒，還要用如此惡毒的言語編制出謊言。」
「你沒有資格被搭成神聖的長方形！」
「我要你的屍首被蟲獸慢慢啃噬。」
「我要你的靈魂被我主永世折磨！」
「死！！！！！」
伊格的臉上爬滿了極致的憤怒與怨毒。
他毫不留情地扣緊手指。
噗嗤——
莫伊拉錯愕的表情還殘留在臉上。
腦袋已然瞬間被擠爆。
沒有了顱骨的束縛。
鮮血和腦漿瘋狂地向外宣洩、爆發。
先是向上噴涌，再往四周濺灑。
血泉侵染了莫伊拉深愛的大地。
她的無頭身體的上半截癱落在地上。
下半截則留在了大地之中。
片刻過後，周圍陷入了異樣的寂靜。
血霧和碎裂物瀰漫在空氣中。
伊格怔怔地注視著莫伊拉的屍體。
怒火還未平息。
他盯著那具灰袍無頭屍體。
時斷時續地抽動著喉嚨：
「瀆神者，你和納西奧家族的一些老畜生一樣.都喜歡編織關於我主的謊言。」
「偉大的禮儀之神的信條明明.明明那麼直接，那麼純粹，為什麼.為什麼要去玷污它呢？」
「記住。」
「暴力即是優雅。」
「野蠻即是高貴。」
「你的血肉鑄就了我的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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