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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仙妖佛魔

  第70章 仙妖佛魔

  念經聲驟然停止。

  道場內的哭聲跟著停頓。

  雨聲奪回了它該有的聲勢,和尚被刀砍出的傷口淋了水,竟又長出了新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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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真的刀再度斬落時,新生的手臂竟不畏疼痛,空手抓住了兩口鋼刀的刀刃,緊扣刀身的手指宛若鐵釘,蘇真難以將刀抽回。

  「又是你這妖女!!」

  懷清禪師面目猙獰,盯著他的雙瞳放出黃色異芒,忿恨嗔怒從中一一閃現,他朗聲道:「本座為眾生祓除心魔,為無上善舉,這道場聖地,豈容你這妖女放肆!」

  聽到這話,師稻青不由驚愕,暗忖:『妖女?這妖物居然是雌的?』

  念頭一閃而過,台上已戰了起來。

  蘇真已是妖體,爪牙皆利,他抽不回刀,乾脆棄刀,直接以利爪向和尚心窩掏去,要奪那妖乘經。

  懷清禪師先前受了重傷,奄奄一息,可這道場講經之後,他不知從哪吸來了力量,實力暴漲,更勝往昔。

  蘇真棄刀,他便將奪來的刀橫擋身前,以此應對蘇真接連不斷的進攻。

  他實在不善使刀,擋了十幾招後也將刀棄了,與之肉體相搏。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互拆了五十餘招。

  蘇真一爪在他肩胸處撕下了大塊血淋淋的肉,懷清禪師也一掌拍中蘇真心口。

  這本該是摧心的一掌,可這妖軀的心臟實在太過強勁,心臟受掌勁擠壓,非但沒有爆裂,反而奮力搏動,將這雄渾的力量盡數反彈了回去,震得懷清腕骨斷裂。

  蘇真登時反擊,轟拳不斷,攻出百道殘影,打得懷清禪師渾身皮肉顛顫。

  懷清禪師難以抵擋,終於被蘇真一爪刺透胸腹,直達後背。

  懷清禪故技重施,體內的十多隻手將他的手臂緊緊扣住。

  蘇真也未立刻抽拔,乾脆蹬地一躍,帶著懷清禪師整個身體飛離道場。

  先前對招時,他已發現,他無法在短時間內戰勝懷清,道場內的人還未疏散,他怕傷及無辜,乾脆帶著懷清飛離了道場。

  外面天高地闊,足夠他施展拳腳。

  挾著懷清禪師飛離之時,蘇真不忘囑咐師稻青:

  「師姑娘,就由你主持這裡的局勢了。」

  見這一魔一妖在台上廝鬥,又一齊飛走,師稻青緊抿雙唇,心中百感交集。

  『這妖物沒騙我,真是帶我除魔來了,她雖以我為餌,卻又怕我被傷,還提前替我解了穴道,莫非她真是好人?』


  師稻青當然明白論跡不論心的道理,可妖物向來陰險狡詐,為了騙人更是不擇手段……

  『妖怪也分善惡嗎?』

  師稻青忽然意識到,她好像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

  受限於人的學識、境遇,善惡的標準也有所不同,再通明的道心也無法時時將其洞明,於是,修士奉行遇妖必誅——既然無法以心智去洞悉善惡,那就將善惡的評判轉變成種族的仇恨。

  人吃豬羊不會在乎豬羊的善惡,人誅殺妖孽也一樣。

  種族仇恨不可化解,修士之心便也不會動搖。

  過去,師稻青從未反思過這有何不對。

  可是,妖怪不是豬羊,他們擁有人一樣的靈智,所謂的惡也不過七情八苦之一,又怎麼能將一個種族的靈智全部占據?

  若世上真有良善之妖,那她問心無愧的劍下豈不是也沾染了罪孽?

  這個問題如此簡單,師稻青卻沒有做好面對它的準備。

  她收束心神,決定先穩住道場內的局面,將這些人有序疏散。

  也是這時,失魂落魄的竺沫看到了她,她露出了驚異之色,隨後立刻跪下,低眉垂首,道:

  「竺沫見過師小姐。」

  其餘櫳山派的弟子剛剛從悲傷中回神,見到這幕,無不大驚失色。

  竺沫是他們心中最好的仙子,怎麼能對另一個女人行跪拜大禮呢?

  各宗修士見面,哪怕身份懸殊,實力懸殊,也只需躬身抱拳就行,唯有奴婢見主子才要跪拜。

  弟子們望著沫仙子卑微的情態,道心更傷了幾分,竺沫也回過神來,意識到她已脫離命歲宮,不該如此自墮身份。其餘弟子見沫仙子已跪,也不好干站著,只能不甘不願地跟著跪在泥濘之中,最後,還站著的反而是那些凡人。

  先前懷清禪師念經時,竺沫已將她的醜事和盤托出,如今又將最後一點尊嚴也丟在了泥里。

  從此以後,她在櫳山再無威信。

  竺沫垂首凝視著玉裙之上沾染的泥濘,心神悲戚,淚如雨下,不免自憐自艾:

  「毀了,全毀了……」

  這場本該圓滿的回鄉之行已盡數毀於一旦。

  師稻青見到這幕,忙將竺沫扶起,手指劃出清光,於她眉心一抹,柔聲道:

  「竺姑娘跪我做什麼?哦,原來是那妖魔以佛經施展魔咒,迷惑了竺姑娘,我來為姑娘解咒。」

  竺沫呆呆地立在原地,看著對她微笑的女子,一時失言。


  其餘弟子見狀,也陸續起身,他們回想著先前經歷的一切,茫然之餘也喃喃自語:

  「原來是魔咒,我們都中了魔咒。」

  師稻青將手探入竺沫漆黑的長髮中,輕輕梳理過去,說:「今日之亂,全因妖魔作祟,此事命歲宮會處理妥當,有勞竺姑娘與我一道打理此間局面,將鎮民疏散至安全之地。」

  「自然,除魔衛民乃吾輩修士應盡之責。」

  這次,竺沫只是微微福身,行了個簡單的禮節。可她依舊收不住心中的惶恐,迭在腰間的手還在發顫。

  稍稍振作之後,她才開始組織其餘弟子,一同去安撫鎮民。

  師稻青駐足雨中,望著道場之外撞擊不休的妖氣,眉間憂愁縈繞。

  是該在道場內維持局勢,還是該去道場外給那疑似良善的女妖助陣呢?

  師稻青猶豫不決。

  也是這時,她意識到一絲不對勁。

  懷清禪師與那妖女斗到了外頭去,這道場之內的煞氣怎麼一點也沒減少?

  不僅沒有減少,反倒越來越濃!

  難不成,這道場之內,還藏有妖寇?

  不待她搜尋,一個聲音已從身後傳來:

  「這世上淳樸善良之人不少,法力高強之人也不少,可兩者兼備的,卻是少見。師小姐真是難得一見的好姑娘。」

  師稻青悚然一驚。

  她感知極為敏銳,可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男人。

  男人的頭很大,纏滿了白布,只露出一張臉。

  這是一張又老又丑的臉,額頭生滿皺紋,下眼瞼腫脹不堪,臉皮更像是被刀割過一樣,滿是縱橫交錯的肉壑。

  「方才那老禿驢刁難你,你答得甚好。櫳山與朱厭河本來就有,不必追究為何而來,人生世上,更是自由之身,不必虛加罪名,徒增勞累,佛法說言語道斷,心行處滅,好姑娘得了真意,那人卻像個假禪師。」老人讚嘆道。

  「你是誰?」師稻青心生警惕。

  男人沒有回答師稻青的問題,自顧自地往下說:

  「這位懷清禪師太過愚笨,不通佛理,他想普渡眾生,又覺得教化實在太慢,且不可靠,便想通過法術來替人拔掉心魔,便有了今天的局面。他有一顆向善之心,卻因為頑執而偏激,行的儘是惡舉,也是可憐,難怪妖乘經會找上他。」

  「妖乘經……你到底是什麼人?」

  師稻青道心警鳴不止,比遇到蘇真時更甚。


  她今天碰到的怪人,簡直比之前二三十年加起來還要多。

  「我曾經也是懷清那樣的人,做過與他相似的事。」

  老人和尚般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道:

  「我也曾為魔念所執,成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直到某個夜晚,我得到了一本經書,我誦念經書上的文字,漸漸入迷,清醒之後,我發現我的魔念與經書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我以為這是佛降下的奇蹟,便加入了大招院,從此皈依佛門。」

  「可是,我發現,我雖沒了魔念,卻依舊偏執,我的眼裡只能容下善良,容不了一點污穢。我殺了我的師父,只因他在給僧人購買僧衣時扣了些油水。

  之後,我逃下山去,又殺了很多人,我殺了打罵妻女的丈夫,殺了出賣宗門利益的掌門,殺了貪圖財富的官員,可是,我發現,其他人好像並不感激我。」

  「你把不感激伱的人都殺了?」

  師稻青已經斷定,眼前之人就是魔頭,一時如臨大敵。

  「我可沒那麼殘暴。」

  老人笑了笑,說:「我開始反思自己,我不明白,為何我一心向善,做的卻都是惡事,我想,這一切都源於那本經書,我雖是魔頭,可我原本還有做一個好人的機會,它祓除了我的魔念,也祓除了我的人性,我的一生都被它毀了。這位好姑娘,你能懂我嗎?」

  師稻青不能明白,她雖生性冷淡,卻擁有健全的七情六慾,無法與精神偏執的人共情。

  這時,道場之中,一個男人突然站了起來,他抱著頭,手指指著師稻青,著魔般的語氣尖銳得讓人只想捂耳:

  「你是哪兒來的妖女,竟敢用魔說頂撞大師,真是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男人發瘋似地大叫大跳,一邊鼓動人群,一邊朝著師稻青衝過來。

  老人見到這幕,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一道雨線在空中凝固。

  它像是一根鐵絲,飛快地勒住了男人的脖子,剎那就將它的頭顱斬下。

  男人頭顱飛起時,臉上還帶著憤怒之色。

  雨線沒有停止,還在飛行,又有五六個人頭飛起。

  他們死的太快,臉上都保持著生前的情緒,絲毫沒有察覺死亡的降臨。

  雨線已變成血線。

  「魔頭住手!!」

  師稻青厲叱一聲,扣指連彈數下,數十顆雨珠飛射而出,前後相連,形成一柄細劍,將殺人的雨線撞斷。

  她又凝聚出一柄法劍,斬向老人的頭顱。


  老人雙指一夾,竟將這來勢洶洶的法劍夾在了指間。

  「好姑娘,放心,我殺的都是十惡不赦之人。他們自以為放下屠刀就可成佛,真是妄想。今日,便由我來做這斷案的清官。」

  師稻青想操控法劍,卻發現這劍宛若簍中之魚,已不為她掌控。

  他僅用兩根手指,就接住了她傾力的一劍。

  娘親親至也不過如此吧?

  很顯然,這老人是高手,最頂尖的高手!

  他雙指碾斷了師稻青的法劍,長滿老繭的手掌輕輕推出,師稻青怕這掌勁傷及身後鎮民,不得不接。

  這一掌看上去輕飄飄的,力道卻足以將山岩碎成齏粉。

  師稻青手掌與之對碰,當即被震退數丈,俏顏蒼白如雪,一點血色浮不上來。

  『驅魔掌?這魔頭果真來自大招寺?』師稻青暗暗心驚。

  一個念頭的功夫,又有一批人頭飛了起來。

  鐮刀收割麥子一般。

  「住手!!」

  師稻青清叱,雙指駢出,又遞出一道蓮花法劍。

  這道法劍再度被輕描淡寫地接住,老人並未立刻還招,而是苦口婆心道:

  「他們的罪過都是親口承認的,好姑娘不該心軟。」

  「凡人的罪孽該由官府審查、定奪,不由你越俎代庖!」

  師稻青雪袍迎風飛舞,眸中迸射亮光。

  數十劍在一息之內刺出。

  劍光籠罩老人四周,一時間,他像是陷入了十多人的圍攻之中。

  老人宣了聲佛號,一雙枯瘦的手快若閃電地探向四方,竟將所有的劍盡數接住。

  「官府可沒我清廉……好吧,好姑娘說的也有道理,那就殺幾個仙人吧。」

  老人仰天大笑,伸手撣了撣毫髮無損的身體,猛一跺腳後,身子平底飛起,殺入人群,一時人頭滾滾。

  櫳山掌門見勢不妙,想要逃走,可老人來勢太快,他根本遁逃不及。

  「爹……」

  竺沫心口一痛,拔劍去救,攔擋在了掌門身前,可不等她出手,她的這位生父就將雙掌拍到她的背上,迫使她雙足不穩,不得不朝著老人攻來的方向跌去。

  他想用女兒的生命,為他爭取些逃命的時間。

  一時間,竺沫如墜地獄,只覺心血凝成石塊,在她胸膛中寸寸開裂,她對親情的最後一絲念想,在這一推之下蕩然無存。


  迫近的死亡甚至不給她時間去怨恨,她閉上眼眸,心若死灰。

  但她沒死。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將她猛地一拽,抱入懷中,連帶那一掌的威力也被這柔軟的懷抱卸去。

  竺沫睜開眼,發現自己竟伏在師稻青的胸口,她誠惶誠恐,轉過頭去,恰好又看到掌門被那老人追上,不得不施展魚鶴真法反擊。

  老人看也不看他的武功,只是定罪:

  「教子無方,賣女求榮,當殺。」

  須臾間,這位名望極高的櫳山派掌門便被削去了頭顱,脖頸切口平滑如鏡,魚與鶴還未成型,就被暴雨衝散。

  「……」

  竺沫看著這幕,眸中再閃不起半點亮光,只低聲呢喃:「多謝師小姐救命之恩。」

  師稻青將她放下。

  可竺沫雙腳才一落地,就抄起長劍,朝老人斬去。

  她不是要為誰報仇,只是一心求死。

  近日她連連受挫,心緒起落,此刻更如焦炭灰燼,如她毫無生趣的人生一樣。

  「不可!」

  師稻青還想去救,可竺沫出手太過決絕,轉眼已到了老人面前。

  嗜血好殺的老人卻只是彈開了她的劍,沒有殺她。

  竺沫右手虎口震的發麻,便換了左手再斬過去,她的劍又被彈開,寸寸斷裂。

  「我假扮仙子,欺瞞世人,自輕自賤,人盡可夫!你這魔頭自稱清官,可你連我都不殺,又算哪門子清官?!」竺沫望著墜入泥中的大劍,癲狂哭泣。

  「當今世道險惡,你這樣的弱小女子又能擔得起幾分?我不治你的罪。」老人淡淡地說。

  竺沫坐在泥濘之間,雙眸木然。

  二十多年顛沛流轉,辛勞恥辱在她心中流淌過去,本如死灰的心又陣陣悸動,令她痛哭不止。

  她忽然明白,親情名勢皆是不可靠之物,上位者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恩寵淡漠全在一念之間,她半點做不得主。而她始終執迷不悟,愛慕虛榮,輕賤自身,待真正醒悟之時,早已惡果纍纍,鑄成大錯。

  她雙手捧面,心如刀絞。

  師稻青也大致明白竺沫經歷了什麼。

  她和竺沫都身處命歲宮,可她們眼中的神宮卻截然不同。

  對師稻青而言,命歲宮是她的家,秩序井然,上下和睦,可對竺沫而言,那卻是一座日夜凌虐她的巨獸,身處其中,終日擔驚受怕,命不由己。

  『怎會如此呢?命歲宮怎麼會是這樣的地方?』


  師稻青的眸中閃過剎那的茫然,忽然,她想通了很多事。

  這個世上,有許多人,他們位高權重如同帝王,卻愚蠢頑固得令人吃驚。而當她了解這些人的過往時,又發現,他們曾經也擁有雄才大略、絕頂智慧,是什麼改變了他們呢?僅僅是耽於逸樂聲色犬馬嗎?

  過去,師稻青一心修道,不耽溺外物,自以為活得清醒,可今日她才明白,她也始終活在權勢為她編織的繭房裡。

  作為命歲宮宮主的女兒,她的身份是天然的權力,她一生下來,與周圍人的交談、溝通就全被異化了。她時刻感受著他人的仰慕、尊敬、吹捧,永遠不可能知道他們真正的所思所想,也無法怪罪他們什麼。久而久之,她也將喪失與人共情,體恤他人的能力,變得愚蠢頑固。

  她從小在命歲宮中長大,可她對命歲宮的了解,未必就比竺沫更多。

  想到這裡,師稻青也感到一陣心痛。

  她自認為的從未行惡,會不會只是一種固執己見,就像這老人濫殺無辜,卻自稱是替天行道一樣。

  心如刀剜之餘,師稻青也感到一陣輕鬆。

  道心的阻滯感淡去許多,連呼吸都暢快了起來。

  宛若拂去鏡面灰塵。

  女子劍心明亮,俏目生輝。

  老人還要殺人時,師稻青以雲煙步飄近他的身旁,以劍指劈向他的脖頸。

  老人第一次終止殺人的動作,露出嚴肅之色。

  他伸出一截手指,點向師稻青的劍指。

  這是大招寺的武功,一指禪。

  他的武功修為很深,一指禪也已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這一指似快似慢,蘊含著清靜無塵的禪心,又外放著為佛護法的決絕之意。

  兩指相觸,悄無聲息。

  道場高高的院牆卻在一瞬間爬滿了裂紋。

  師稻青踉蹌後退,唇間濺出一蓬鮮血。

  她雖有所明悟,可這絲明悟根本填不平他們之間的差距,面對這修為深厚如海的魔頭,她依舊毫無勝算。

  不過,這一劍也非全無所獲。

  老人雖以一指禪將其破去。

  可他蒙著臃腫頭顱的白布卻被這破碎的鋒芒撕裂,化作數十根隨風飛散的布條。

  隨著布條被劍氣挑去,老人終於露出了他的真容。

  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包裹在白布里的,竟是又一顆頭顱。

  一顆同樣奇醜無比、卻稍稍年輕一些的頭顱。


  這男人竟有兩顆頭!

  那頭顱緩緩睜眼,眼睛賊溜溜地掃了一圈,譏諷道:「你又在做你的清官大夢啦?這些人罪過不同,哪怕同是受死,刀法也該不同,有的該砍頭,有的該活剮,你這樣一刀切了,談什麼公平?你這水平太差勁啦,還是換我來吧。」

  「你這修歡喜禪的瘋子,少對我指手畫腳。」老人冷淡道。

  「修歡喜禪怎麼了?人生在世,理當縱情享樂,唯有先討好自己,人才能心甘情願地去憐愛世人,才對得起老君饋贈的一世性命!我修歡喜禪修的是康莊正道,你呢?!練了兩百多年的童子功,壓抑人性,泯滅人性,早就入魔哩!」另一個頭顱毫不服氣,嘲諷個不停。

  「自古邪不壓正,你修正道,怎麼搶身體搶不過我這修魔道的?」老人反問。

  「邪不壓正?哈哈哈,這鬼話你自己信嗎?若當真有邪不壓正的規矩,你早給這仙子砍了!」

  這顆頭顱一邊罵著,目光也在亂瞄,他先是瞥見了竺沫,已覺極美,又瞧見了師稻青,更驚為天人,一時慾念橫生,罵著罵著聲音也軟了下來,央求道:

  「仙子好翹的身段,定是魔王波旬派來迷惑佛祖的!哥哥,我的好哥哥,佛敵當前啊,你快將身子借我用會兒,我要為這仙子驅魔!」

  「妄想。」

  老人冷冷回絕,說:「世上何來波旬,佛祖以其喻人心之執,乃心魔也,你受六欲所執,滋生心魔,那你便是波旬在世間的億萬化身之一。」

  「血口噴人!你也是佛敵!」那顆頭顱的情緒重新激烈。

  圍繞著佛魔之辯,兩顆頭顱越吵越凶,皆自居正統,指責對方居心叵測。

  這爭辯之際,師稻青也認出了這妖魔的身份。

  世上見過這妖魔的人不多,可一旦見了,自然而然就會知道他是誰。

  他是大招寺的叛徒。

  是修煉地獄法、有雙頭佛之名的妖僧。

  覺亂。

  三個月前,癆哭山下,正是妖僧覺亂一掌打碎了夏如的修為,將其震入滔滔長河之中。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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