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夏夢如初醒
第65章 夏夢如初醒
「誒,你們聽說了嗎?夏如老師最近沒來,竟然是被綁架了,綁架她的還是蘇真……」
「真沒想到,蘇真是這種畜生,夏如老師長得這麼好看,肯定已經被……」
「希望警察快點抓到他。」
早晨,天還未亮透,邵曉曉抱著書包坐在教室里,旁邊的座位空蕩蕩。
同學們的討論她並未參與,向她詢問八卦的學生她也沒有理會。
短短的一天,她經歷了太多,這些信息堆積在大腦里,任她機靈聰慧也無法處理清楚。
父親從生命垂危到死而復生,她與蘇真也揭開了心照不宣的喜歡,從同學變成了戀人,這本該是美好絕倫的一天,可是,這戲劇般的甘甜還未來得及在她心中化開,警笛聲就撕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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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小男友神色突變,與她倉促告別後,向另一邊跑去。
警察幾乎是同時衝進醫院的,他們訓練有素,步伐飛快,這一幕邵曉曉只在法治節目裡看到過——平靜的街道上,警察從四周衝來,將狡猾的匪徒按倒在地。
它真正在身邊發生時,邵曉曉是懵著的。
她更想不到的是,在警察天羅地網的合圍之下,蘇真居然逃出去了。
他的身法好得不像人類,甚至比警匪片裡的特效鏡頭還要誇張。
她就眼睜睜看他躍上了醫院的樓,在樓外掛空調機的台子上跳躍,再順著鐵窗戶的欄杆攀爬,飛快到了樓頂,他又在眾目睽睽之,於樓頂縱身一躍,從這座樓跳到了另一座矮一些的樓房上,不,那不像是跳,更像是動物世界裡鼯鼠飛行的方式,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根本無法想像這是人類能做出來的動作。
運動會上,蘇真驚艷全校的發揮,竟還是藏巧於拙了。
邵曉曉呆呆地站在花壇邊,心想自己到底談了一個什麼男朋友呀。
就這樣,蘇真以樓房作為台階,一路奔逃,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警察沒有放棄搜捕,嗚哇嗚哇的聲音響了很久,整晚一無所獲。
邵曉曉和親戚朋友也都去警局做了筆錄。
讓人起死回生的少年神醫已是大新聞,神醫化身通緝犯的反轉讓此事更為炸裂,隨著被綁女教師照片的曝光,新聞的熱度節節攀高,空前絕後。地方電視台上,蘇真的父母淚流滿面,勸說他快點自首。
「曉曉,蘇真真的是這樣的人嗎?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呀?」陳玲坐到邵曉曉身邊,皺著眉頭問。
蘇真可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聽到這個離譜的新聞時,陳玲第一反應也是不願相信。
「蘇真同學當然不是綁架犯。」邵曉曉認真地說。
「那是怎麼回事?」陳玲更加好奇。
「是……」
邵曉曉知道這不是蘇真做的,而是……另一個蘇真做的。
之前的一段時間,蘇真一直想聯繫上夏如,卻怎麼也聯繫不上,誰能想到,他滿世界找的夏如老師竟被「他」自己綁架了,這事情太過離奇,電視劇也不敢這樣拍吧。
邵曉曉也沒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也沒法給別人解釋。
何況,解釋了也絕不會有人相信,只會以為她被愛情沖昏頭腦,不擇手段幫蘇真開脫。
「總之,陳玲,你不要相信別人說的,要相信伱自己看到了。我相信蘇真同學一定能還自己清白的。」邵曉曉的語氣輕而堅定。
蔣老師走入教室,也和大家說了蘇真同學的事,還囑咐說:「如果同學有線索,一定要及時上報,千萬不要包庇罪犯。」
說這話時,老師還意味深長地看了邵曉曉一眼。
很顯然,絕大部分同學關係,即使隱藏得再好,也瞞不過老師的眼睛。
對於校園情侶,老師一般是酌情拆散的,若真有金玉良緣,甚至還會在辦公室里八卦。
邵曉曉果真舉起了手。
蔣老師心頭一震,心想邵曉曉同學是要大義滅親了嗎?忙問她想說什麼。
「老師,我身體不太舒服,想請一天假。」邵曉曉說。
————
「夏如在我手上,九香風情旅館,走廊盡頭的房間,一個人來。」
這是昨天夜晚,蘇真將手機關機之前,最後收到的簡訊。
九香風情旅館?
回憶湧上心頭。
國慶住在奶奶家時,他去爬過九香山,期間,他路過了一段荒廢的旅遊開發區,那裡赫然有一座酒店,酒店還未建成就被廢棄。
有人說是因為在太歲頭上動土,也有人說是因為資金周轉不周。
沒想到夏如被關在了那裡。
現在給他發簡訊的人又是誰?
綁架夏如的毫無疑問是余月,現在余月應在西景國,她還有同夥不成?
在南塘,他是無處可去的通緝犯,在西景國,他又已化身妖魔,為天下不容。
無論哪邊,局面都在滑向不可收拾的地步。
事已至此,蘇真將心一橫,不再彷徨,無論這是誘餌還是圈套,他都必須救出夏如。
穿過燈火微明的城市,穿過荒涼乾枯的田野,連綿起伏的九香山脈匍匐在大地上,被夜色燒成了焦黑,像是天築的高牆。
天蒙蒙亮時,蘇真抵達了那片廢棄的商業區。
酒店已落成大半,大廳的玻璃門完好無損,只是蒙上了一層髒兮兮的灰。
蘇真沒有從正門進入,他借著最後的夜色,從未裝窗戶的牆邊翻入,由電梯井的空擋飛快跳上了二樓,閃身隱蔽在柱子後頭,目光飛快掃過四周,觀察是否有危險。
殺戮與磨練之下,他對危險有了敏銳的嗅覺,他試圖從這座大樓中找到些許蛛絲馬跡,卻沒有得到任何回饋。
蘇真在昏暗中辨明了道路,矮下身子,朝走廊的另一頭挪去。
撲通、撲通、撲通——
莫名的緊張感湧上心頭,心臟像是在耳腔里跳動,聲音極為清晰。
昏暗中的走廊像蒙著一層淡淡的霧氣,空氣緩緩流動,形成了風,冰冷的風吹得眼角乾澀,但他不敢眨眼,每一間空房間都好像都藏著什麼,他保持著高度的緊張,不敢留下任何空隙。
蘇真走到另一端時,沒有任何詭異的事發生,背心卻被汗水浸透。
周遭的安靜像在嘲笑他的多疑,可直覺分明告訴他,這座樓中藏著危險。
夏如被關在一樓,可蘇真並沒有著急下樓,相反,他去到了上面的樓層,確定這裡沒有藏人之後,才沿著樓梯躡手躡腳到了樓下。
給他發簡訊的人沒有欺騙他,夏如就被關在他身旁的房間裡。
這間房間還算寬敞,卻沒有鑿出窗戶,尤為昏暗。
如視頻中那樣,許久未見的夏如正被捆綁在椅子上,布條勒著嘴巴,眼睛蒙著黑布,凹凸有致的身體被捆得嚴嚴實實,包裹著修長大腿的昂貴絲襪殘破不堪,她垂著頭,不知是睡著還是昏迷,皓白的脖頸沒什麼血色。
蘇真揉身進屋,目光飛快掠過屋子的每一個角落,肢體做出迎敵的架勢,寒毛也在高度緊張中根根豎起。
屋子裡並沒有別人。
夏如被驚醒了。
她蒙著眼罩,口不能言,身子掙動,發出嗚嗚的聲音。
蘇真飛快解開了橫在她唇間的布條,又扯去了遮目的眼罩。
夏如重重地喘了口氣,沒等回神,她瞧見了蘇真,眼中又滿是驚恐與憤怒。
「蘇真!你,你到底想做什麼?!你要把我綁到什麼時候!」夏如似是飽經折磨,充斥著語氣的情緒凌亂不堪。
「我什麼時候綁架你的?你來我家之後嗎?還是更早?」蘇真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你還在裝傻?你這個畜生,蘇清嘉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弟弟?你現在在裝什麼傻?你羞辱我強暴我的時候,不是很清醒很張狂嗎?!」夏如憤怒地嘶吼著,淚水從眼角淌落下來。
往日的清冷已然不見蹤影,這位女教師喘息不停,上氣不接下氣,哪怕極為虛弱,依舊不掩語氣中的憤怒與憎恨。
「強……強暴?」蘇真神色也變了。
他萬萬沒想到,余月居然做到了這種地步。
夏如說到這裡,也傷心極了,嬌嫩的身軀止不住地發顫,嗚嗚地哭著起來,她幾度要痛斥蘇真的罪行,卻咬著唇忍住了,她悽然發問:
「你還在裝?你又想玩什麼花樣,難不成,我親口把這個過程講給你聽,會讓你覺得刺激嗎?」
「我……」蘇真同樣為夏如的遭遇心痛,他強穩心神,換了個問題:「夏老師,既然是我綁架了你,那我還有同夥嗎?」
「同夥?」夏如哈了一聲,瞪著蘇真,冷冷質問:「你一個人羞辱我還不夠,還要拉幫結派一起來嗎?」
「沒有同夥?」
蘇真微微皺眉,確認似地問。
「你又在動什麼壞心思?」夏如一臉困惑。
蘇真環顧四周,收拾思緒,說:「夏老師,我先給你鬆綁,等會兒再和你解釋。」
「鬆綁?你少假惺惺的,你給我鬆了多少次綁,哪次不是重新綁回去?你就這麼喜歡玩弄人麼?」夏如冷笑道:「還是說,警察終於發現了你的行徑,你在這裝精神病人想要脫罪?」
「……」
蘇真知道夏如此刻情緒不穩,沒有回答,他取出便利店買的裁紙刀,想要去割捆綁夏如的麻繩,刀片咔噠咔噠地推出時,蘇真重新環視了一遍四周,動作慢了下來。
「你怎麼不說話了?」
夏如冷冰冰的話語中透著微微的慌張,她試圖扭頭去看蘇真,她的動作卻突然僵住,嶄新的裁紙刀赫然抵住了她的脖頸。
「夏老師,我真的強暴你了嗎?」蘇真問。
「你那個東西的左側皮下,有個平整的小痣,你要自己驗證一下嗎?」夏如這次倒是回答了。
蘇真神色變幻,還是沒說話。
「呵,我明白了,你要親自檢查一下我,對麼?你這劫匪真不利索,作奸犯科還總要假惺惺地借名頭。」夏如咬牙切齒道。
面對夏如的質問與譏諷,蘇真卻反常地平靜了下來,他問:
「夏如老師,你認識余月,對嗎?」
「余月是誰?蘇真,你什麼意思?」
夏如面露困惑,困惑一閃即逝,又化作慍色,見蘇真杵在身後不動,冷笑道:「蘇真,戲弄老師就這麼有趣嗎?」
「夏老師,我什麼都沒做,你心裡比誰都清楚。」
蘇真收懾住了心神,說:「我不必給你鬆綁,我已經到這來了,等余月換回我這身體,她自然會給你鬆綁的,對麼?」
「蘇真,你到底在說什麼?你真的瘋了嗎?」夏如雙瞳凝著冷光。
「夏老師,有些事我一直想不通,直到剛才才突然想明白。」
蘇真走回夏如面前,與她對視時,壁壘在心中築起,對抗夏如刀劍般的目光,模糊的想法在心中聚成形狀,且越來越清晰:
「夏如老師,你被綁也有一段時間了吧,這段時間你吃的什麼,喝的什麼,又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我在這個房間裡,一點兒多餘的痕跡也沒看到,甚至,你手臂上的勒痕都不深,你該不會是妥當地準備好了一切後,把自己綁在這兒等我的吧?」
「蘇真,這就是你推卸責任的說辭麼,真幼稚。你看警察會不會相信你的話。」夏如不斷搖頭。
這次,蘇真冷靜異常,無論夏如做出怎樣的神態,都沒能干擾他的判斷,他自顧自地往下說:
「前段時間,你突然失蹤,我無論怎麼打你的電話都打不通,可是,我一旦去到西景國,你的電話就立刻可以被撥通了,若你被綁架,你為何不在電話里求助,哪怕是暗示?」
「那段時間我還沒被你綁架,我的確有事要忙。」夏如說。
「你有事要忙?那你是怎麼精確地躲開我的?」蘇真追問。
「精準躲開你?你少自作多情,那只是巧合。」夏如說。
「巧合?我原本也想這會不會只是巧合,可是,夏老師,回憶與你的相處,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你給我發信息的時間永遠很精準,永遠都是我穿梭兩個世界的當口,若一次兩次還好,次次如此……」
蘇真嘆了口氣,輕輕搖頭,說:「夏老師,除了你與余月有聯繫之外,我實在想不到任何其他合理的解釋。余月的確沒有別的同夥了,你就是她的同夥。」
夏如笑了一聲,語氣變輕了些:「瘋了,你真的瘋了,難怪你會做出這麼多禽獸不如的事,原來是瘋了。」
蘇真依舊沒有管夏如的言辭,繼續問:「國慶結束之前的那個下午,你驅車來我家,到底和余月談了什麼?你們達成了什麼協議?夏老師,你與我說實話吧,若有為難之處,也請您說出來,你是我姐姐最好的朋友,我肯定會站在你這邊的。」
「蘇清嘉……」
面對蘇真一長串的質詢,夏如沉默不語,她凝視著蘇真,面容冷到冰點。
無論是冰冷還是瘋狂,蘇真都不會再被嚇退,他回視著她,要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一切的真相。
「蘇真。」
夏如終於開口說話,她的語氣冷了許多:「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你知道嗎?」
「特殊的日子?」蘇真一愣。
「今天是蘇清嘉的忌日。」夏如說。
「……」
姐姐的忌日?姐姐的忌日不是兩天之後嗎?
蘇真當然記得姐姐的忌日。
九年前的十月,大水席捲南塘,沒人知道姐姐遇害的確切時間,父母便將忌日定在了大水退去的那天。那是兩天之後,十月二十日。
姐姐在十月十八日便遇害了麼?
夏如說過,蘇清嘉去世的時候,她就在身邊,這對蘇真而言一直是樁懸案,他急於知道答案,立刻問: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今天是小嘉的忌日。」
夏如語氣變得平緩,她平靜地注視著蘇真,說:「如果沒有小嘉,我恐怕早就死在那場洪水裡了,是她救了我,用命救了我。」
「姐姐……用命救了你?」
蘇真心神俱顫,又想追問,也是這分神的剎那,夏如突然掙脫繩索,一掌拍來。
蘇真神志變動也是偽裝,他對這個女人已經失去信任,哪怕提及姐姐,他也沒有放下戒備。夏如出手之時,他飛快反應過來,豎起小臂,擋住了這快若閃電的一擊。
趁著蘇真格擋的間隙,夏如雙腳一錯,飛快踢鬆了繩索,將一雙長腿從中抽了出來。
先前還在談判煽情,這一刻,這對師生的拳腳已然碰撞在了一起。
蘇真早已練成了箇中好手,可他發現,夏如的武功與他相比,竟是只高不低。
她的拳法腳法皆迅疾凌厲,沒有一絲遲滯感,他試圖用擒拿的手法將夏如捉住,可夏如比水中的魚兒還要靈活,多次俯身閃躲過他的招式,兼趁隙反擊,打得全是要害。
這間窄小的屋子裡,兩人對拆了幾十招後,夏如已占得上風。
可是,占了上風之後,夏如非但沒有乘勝追擊,反而飄然後撤,拍了拍手掌,讚嘆道:
「本想將你拿下,狠狠教訓你一頓再說,真沒想到啊,短短一個多月你就練成這樣,在這個世界對上招,我竟也無法輕鬆勝過你了……蘇真,你真是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期。」
夏如的語氣完全變了。
先前的怨怒憤懣消失不見,取代的則是隨性灑脫。
她坐回了那張椅子上,交迭起雙腿,像是一位披著破損戰袍的女王。
這種語氣……
蘇真感到了熟悉。
等等!
蘇真盯著夏如,瞳孔驟凝,他說:「你……你是……」
「明白過來了嗎?我聰明的蘇真同學。」
夏如嫣然一笑,這個笑容綻放在這張本該冰冷的臉上,頗顯違和:「我的確是余月的同夥,但,你只說對了一半哦,我還是余月本人,是你最親愛的乾娘。哎,可惜了,在我原本的計劃里,這番話是要將你綁起來,踩著你的臉蛋說的。現在這樣,著實沒什麼氣勢哎。」
「怎,怎麼會?」
蘇真做過無數種猜想,唯獨沒有料到,夏如就是余月所扮。
不,還是不對。
余月用他身體時,上過不少夏如的課,同學還說他好色,總盯著夏如老師的腿看……如果她們是同一個人,怎麼可能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
也不給蘇真發問的機會。
夏如再度開口時,蘇真的體內,余月的聲音也一模一樣地響起。
兩個聲線一個歡脫,一個清冷,它們一內一外,詭異地重迭在了一起,將蘇真所有的念頭都絞成了碎片:
「老君要亮起來了,蘇真,那邊的狀況很危險,你又被敵人盯上啦,快去收拾戰局吧。對了,剛剛的確是嚇唬你的,我還沒有惡劣到要強姦老師。」
「還有,我之前的話也沒說完。」
「今天是你姐姐的忌日,同時,它也是極重要的日子。」
余月與夏如的聲音徹底重迭在了一起,發出魅惑的魔音:
「今日,是妖刀……不,是巫刀三首神罡出世之日。」
————
轟隆隆。
雷光在長空閃爍。
滿天的雨水仿佛凝結在了半空,它們被雷光照得通明,倒映出了蘇真仰望長空的臉,那已是一張獰惡鬼面,燙金色的雙瞳映著雨水燃燒。
不遠處,幾柄桃木劍迎著狂風,高懸雨中,劍尖一齊指向他。
那是幾個白袍修士,看樣子來自名門正派,他們齊聲喝道:
「你這妖孽,休要興風作浪。」
蘇真卻無暇去理會他。
他靜靜地立在雨中,蘊著雷光的雨滴在他眉心破碎,濺出萌芽般的清響,往日種種隨之浮上心頭,在胸腔中開枝散葉。
……
「你昨晚好冷,一點不乖。」
敞亮的輦車裡,赤裸的陸綺抓著白裳,回眸看他,紅唇勾起幽怨。
「一到晚上你就冷冰冰的,和換了個人似的。」封花笑著與他打趣。
「姑娘平日裡雖瞧著冷冰冰的,可心地比誰都善良,不僅教小孩讀書識字,還給老燕家的羊接生,若沒有姑娘,我們全鎮老小都要給那大夜叉吞了,姑娘這樣的好人都淪落到了這兒,真是老君不長眼啊!」段長命跪在地上,捶胸哀嚎,泣淚橫流。
「余月,你可終於回來了,昨晚那個可真沒用,法術雖很精妙,可刀術使得實在太差,險些將我給害了,還是與你並肩作戰讓人安心。」封花舒展眉頭,面露笑顏。
記憶如雷霆閃爍,又如風雨撲面。
他已經認識到,他不是這副身體唯一的主人,但他忽視了一點:晚上使用這副身體的人,真的是余月嗎?
蘇真立在雨中,更多的畫面在體內涌動,一併被雷光照得雪亮。
他想起了他剛換回身體時,夏如發來的信息。
想起了那次材料室里,夏如突然露出媚態,並在他交換身體之後暈倒。
想起了夏如對他的隱瞞與逃避。
也想起了徐宴折給他的白百合花。
「這些花是他一針一線縫到泥土裡去的,是他視若生命的珍寶,昨夜,我連靠近看一些他都不讓,可他見你喜歡,卻剪了一枝送給你。」
當時,封花這樣對他說。
白百合花……
那是夏如最喜歡的花。
蘇真終於觸碰到了真相。
那個和他交換身體的、冰冷而善良的女人不是余月,而是夏如!
他們一同與余月簽訂了契約,蘇真負責白天,夏如負責黑夜,余月則是一個中介,在他和夏如的身軀里輪換,一會兒扮演學生,一會兒扮演老師。
難怪那天在新紀里,「夏如」可以如此精確地將他和邵曉曉抓包。
也難怪余月總強調自己的孱弱,強調自己無法在異世界幫他消解困局。
因為她從不在場。
他見到的夏如一直是余月扮演的,而夏如見到的他,也是余月所飾。
時至今日,他從來沒有和真正的夏如見過面!
當時,他還好奇過,在南塘,「如」字作為虛詞,一般不會單獨使用,而要用複姓來壓。
如今想來,這個沒那麼講究的名字,似有著某種冥冥的暗示。
如……
夏如對他而言,也好似一個虛詞。
想通了這些後,蘇真幾乎明白了所有事。
他終於明白,最初那些預言紙條是從哪裡來的了。
它們並不是憑空出現的。
早在上個學期期末,夏如就來他們學校當實習老師代課了,那時候,夏如與余月應該已經定立好了契約,那個負責控制余月身軀、擅長使用鏡法術的人,正是夏如。
也就是說,當時的余月已經借用夏如的身份出現在他身邊了。
只是他渾然不覺。
以余月的身手,在飯點或體育課時,潛入空蕩蕩的教室,將寫好預言的紙條塞進他課本里絕非難事。
這根本不是什麼靈異事件!
一切都有了解釋!
他又想起了那段記憶,那段他在病床上醒來後,莫名出現的記憶:
白裙子的邵曉曉從圖書館走出,交迭在胸前的雙臂壓著一本書,風將她額前的發幕吹動,垂在頰畔的纖細髮絲飄來飄去,她對他微笑點頭,嘴唇翕動,說了三個字後,從他身邊飛快走過。
當時的蘇真怎麼也想不起來這段記憶來自哪裡。
現在,他全明白了。
這是夏如的記憶。
也不知是余月的失誤還是刻意的捉弄,這段記憶殘留在他的身體裡,再回憶時,邵曉曉粉唇中吐露的三個字也變得清晰,她說的是:
「老師好。」
感謝馬佩洛爵士打賞的666起點幣、感謝白衣劍仙陸嫁嫁、舉杯煮酒打賞的100起點幣~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