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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局勢

  很多事情,都是不得不為。

  再繁華的都市到了夜半三更的時候都難免回歸沉靜,福永自然也不例外,就像一個精力旺盛的小孩,總要藉由睡眠來補充精力,這樣他才有精力在白天的時候鬧騰,雖然這個孩子患有諸多隱疾,他的父母也即將要棄他而去,但至少從表面上看去他還是健康的,生機勃勃,喜歡四處亂跑,與正常的小孩沒什麼兩樣。

  陰影之中,李慶腳步不停,穿行在大街小巷之間,看似瀟灑不羈,但深陷的眉心還是出賣了他心中的真實想法。

  他當然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

  見了不該見的人,說了些自以為是的話,殺了反叛組織的超凡者,最後,沒來得及打掃戰場便匆匆離去,給那位明眼人都知道來頭不小的許仙師留下了充足的線索的同時也為自己帶來了無盡的麻煩。

  在年輕女子留給陳恪安的那封信上,清晰地寫著「南戈敬上」四個大字,這群在寧浦時便與李慶有過接觸並且吸納了秦陽好加入其中的叛黨,其實力之強、勢力之廣倒是有些超出了李慶的預料,如果連福永這座橋頭堡都未能倖免,那偌大福月行省又還剩幾處完好之地?

  

  窺一斑而知全豹,南聯盟治下八十七行省,福月行省的綜合實力雖是排在中等偏下的位置,但好歹還不是倒數,其他行省有沒有被南戈滲透?恐怕就連那穩居中部,統攬大局的最高議會也不敢拍著胸脯給出準確的答覆。

  內憂外患。

  對於這樣的變革勢力,李慶心裡其實並不反感,非但不反感,心底里甚至還有些期待,這種心態其實也很普遍——久居困苦的人們在看清新事物的真實面貌之前,總是會對其有一種莫名的期待,因為在他們心中,最差的永遠都是當下現狀,對於虛無縹緲的未來,他們反而是抱有一定信心的。

  二百餘年的經營,在最高議會的治理下,南聯盟民眾的生活條件,交通、醫療、教育……各方各面,沒有得到改善不說,甚至還有倒退的跡象,這與兩百年前議會成立之初高調喊出的口號背道而馳,在這樣的情況下,已經隱約察覺到欺騙與背叛的南聯盟民眾會期盼新事物的到來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但眼下,在雄踞北方的龐然大物虎視眈眈甚至已經探出爪牙的情況下,南戈的出現便難免有些趁火打劫之嫌,就算最後成功了,那也只能是得位不正,守天下本就不易,而要守住一個得位不正的天下,那就更是難上加難。

  惹上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的勢力,是李慶的不幸。

  但他卻並不後悔。

  如果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卻因為顧忌其身後的勢力就要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擄走陳淳,那李慶覺得自己這一身虛源質和這一身超凡之力就真的只是擺設了。


  不如不要。

  沒來得及抹除痕跡便匆匆離開,這一點李慶承認是自己的失算,那位出身南戈的木屬性四象使比他想像中要難殺得多,兩害相權取其輕,與直接跟許仙師打個照面相比,留下供其追蹤調查的線索無疑是更能讓人接受的結果。

  而這,也可以算是福永為他上的第二課,在寧浦的同階無往不利甚至可以越階,放在福永可能並就不適用,活躍在福永的超凡者對於序列的認知的確是寧浦那等偏僻之地所不及的,柳滄大道上,馬寧遠能一刀重創那位觀星者,除了突然出手的原因外,更多的,也是因為他自身序列的認知比那位觀星者更為深刻。

  硬實力比不過。

  連城裡的超凡者都強過山裡的超凡者,那普通人就更是如此,怪不得城裡的人瞧不起縣裡的人,也怪不得人人都想往城裡跑,或者說,被逼得往城裡跑。

  李慶不禁想起前陣子在寧浦經歷的事情,表面上是寧浦當局與祭月教派、與天都的衝突,但暗地裡觀望的勢力又何止檯面上的雙方?伺機破壞的北聯邦、按兵不動的南戈,甚至是自成一派的夜奷妘,都是謀局之人不得不考慮的因素。

  站在那時的立場,作為明面上入局博弈的雙方,主場既是優勢也是制約,李慶的選擇便是藉由超凡之戰,一次性引爆所有暗流,力求畢其功於一役。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策,一方面是因為有主場優勢,有馬寧遠、高志槐的配合,政府與治安局二者力量在事態的推進上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另一方面,寧浦畢竟只是一個縣級區域,或許祭月教派為了復甦自己信仰的神靈會將此地看得十分重要,但對其他觀望的勢力而言,其僅僅只是一個小縣城而已,並非什麼兵家必爭之地,這一批人折損後,短時間內該是沒有再往寧浦增派人手的理由,寧浦便能得到一段難得且必須的安寧。

  如今他所面臨的局面也差不多,不同的是李慶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與在寧浦時不一樣,對於福永而言,李慶只是「客」而不是「主」,局面越亂,他便越能在其中找到機會,對他來說反而是越有利。

  他本不該招惹任何一方,也不用招惹任何一方。

  立場,輕飄飄的兩個字,有時候卻又是無比沉重。

  但很多時候,有些事,卻是不得不為。

  很快,李慶的思索就被身後的異狀打斷,心中一動,一股危機感自心底浮起,立馬停住的前沖之勢,陰陽洞縮,再出現便已是躲進了附近的巷子裡,借著兩側的樓房遮掩身形。

  哪怕是有陰影庇護,哪怕是有黑暗的加持,李慶仍是在第一時間做出了選擇,藏身小巷中的他,屏息凝神,在他的刻意控制之下,整具肉身的生機似乎都沉寂了下去,渾身冰涼,像是沉於寒潭底的頑石。


  收斂氣機,這是刺客的必修課之一,李慶也是行家裡手,但生機的沉寂卻是不同,要做到這一點,超凡者的肉身需要承受不小的負荷,此舉對於刺客序列的修行有害無利,但為了身家性命,李慶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無他,那位許仙師給李慶的壓力實在有些大。

  果然,下一刻,一艘五色輕舟破空而至,五行之氣匯聚而成的小舟,靠近後速度驟降,在附近區域不斷盤旋。

  小舟之上,許仙師迎風傲然而立,他一腳踏在舟舷上,長衫黑髮,隨風輕擺,倒是頗有幾分出塵之意,目光掃視,盡顯睥睨之風。

  也多虧此時已是深夜,四下無人,不然單是這一幕,便足以引發一場不小的轟動。

  在許仙師的身旁倒著一個昏迷不醒的黑衣人,觀其體貌,與之前闖入陳淳臥房的那位倒是有著七八分相似,黑衣人性命無礙,只是昏厥,許仙師是將其生擒而回,這般手段,比之將其當場格殺無疑是高明不少。

  不知過了多久,天上的星辰似都移了位,小巷裡,陰影中,李慶收斂了周身氣機,大氣都不敢出,連心臟的跳動都慢了下來,盡最大可能隱蔽自身的存在。

  「奇怪,氣息到了此地便突然消失,莫不是那人已有所察覺?」

  幾般搜尋無果,許仙師已是有些不耐,若是真如他所想的那般,對方有所察覺,那他再搜下去也是沒有任何意義。

  略一思索,許仙師心中主意已定,嘴唇啟合,口誦咒文,一個個符咒匯聚成一道道咒術細流自許仙師口中衝出,向著四面八方瀰漫開去。

  這一手段,與他之前在陳宅中施展過的一般無二,只是現在這些符咒搜索的範圍要更廣闊一些,與此同時,一枚青色符籙已是被許仙師兩指夾住,刷拉一抖,符籙化作一道靈光沖向地面,直奔李慶所在的位置而去。

  只是這個位置,是李慶穿梭陰陽之前待過的地方,這也是許仙師神識中感應到李慶最後消失的地方,抵達目的地後,符籙上忽而青光大作,將四周耀得一片通明。

  仍舊是空無一人。

  看清結果的許仙師,非但不覺失落,眼中反而是閃過一絲趣意,生擒黑衣人對他來說沒什麼挑戰性,但現在這位新出現的對手,似乎還有點意思。

  他並不著急,按照上面的安排,他要在福永待上一陣子,而只要他還在福永,總會有與對方交手的機會。

  一招手,青色符籙便已是再度被他夾在了雙指之間,天地間涓流般的白色靈光盡數回歸,收回踏在舟舷上的腳,五色靈舟中,許仙師緩緩盤膝坐下,一催法訣,靈舟便調轉船頭離開了此地。

  暗處,一動也不敢動的李慶頓時鬆了一口氣,肉身煥發生機,心中猶自有些吃驚,他隱隱有所感覺,哪怕是有陰影庇護,在這方才符籙之下自己依舊是無所遁形。


  這位許仙師的本事,只怕還在他預料之上,如果他沒有果斷的選擇以洞縮陰陽之法轉移地點,哪怕是片刻的遲疑,現在處境如何,只怕還需兩說。

  他趕緊離開了這處是非之地,謹慎地向著早已決定的目的地行去。

  福永市治安局,那裡也是特殊事件調查局福永分部的坐落之地,根據相關的規章制度,分部每天都會安排專人值班,所以哪怕是現在這個時候找過去,李慶也不怕會撲個空。

  接下來的路程,李慶走的十分順利,許仙師放棄追捕後,他的危機便已經解除,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到了治安局門口,竟會再生變數。

  有人跟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準確地說,應該是兩個人。

  周岩與林升。

  藏身陰影之中,李慶看著他們兩人堂而皇之地走入了治安局的大門,值班的治安員向他們問好,他們便也笑著回禮。

  這兩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或者問,為什麼是這個時候?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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