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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讀書人的方法

  「不對,不對,祭月教聖典,神靈手書,不該是這樣……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寧浦治安局紅磚小樓二層,李慶副局長的辦公室中,夜奷妘來回踱著步子,直把人晃得有些眼花,深鎖的黛眉,無序啟合的唇瓣,無一不彰顯著這副精緻五官主人的煩躁心緒。

  這般狀若瘋癲的情形已經持續了有兩三個鐘頭了,在這期間,夜奷妘坐下的時間加起來絕不超過一刻鐘,剩下的時間,不是莫名其妙的抬手比劃,便是如現在這般踱步呢喃,若不是此女體內的源質一直維持在還算穩定的狀態,非讓人以為她是走火入魔了不可。

  還是因為那一張聖典殘頁。

  數個時辰前,兩人第一次聯手解開了聖典殘頁的封印以窺其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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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慶清晰的記得,在封印解開的那一刻,《渡世記》中那一個個蠅頭大小文字綻放出炫目的青色光華,神靈手書,神秘莫測,這些以古神靈語寫就得文字並不是被讀取出來,而是在青光交織之中,自主演化為一顆顆星辰,向著觀閱者的心神烙印而來。

  殘頁上記載的,不是什麼大易玄言,也非是任何能讓超凡者大有精進的秘法,而是如那些需要李慶擴寫的歷史文獻一般,只用極其簡短的語言記載了祭月聖尊在世時的歷史。

  整部祭月聖典究竟如何,李慶不得而知,但這渡世之卷,卻是一篇以祭月聖尊為中心而寫成的史書無疑。

  這般結果,有人歡喜有人愁。愁的是夜奷妘,她千方百計謀得聖典殘頁,為的就是能在超凡一途上有所精進。

  結果神靈手書是到手了不假,但卻是她和李慶共同擁有,聯手解開聖典封印後,殘頁所用的文字她也看不懂,還要仰賴李慶翻譯,翻譯出的內容竟又是這樣一些與超凡、與序列絲毫不相干的東西。

  對這樣的結果,夜奷妘實在難以接受,她是超凡者,不是歷史學家,只想著挖掘出古代神靈力量的隱秘而對史書一類的東西沒有絲毫興趣。

  她也懷疑過是不是李慶故意拿這樣的翻譯內容來糊弄自己,但李慶提供的翻譯,字數與句式與手書上的內容皆是絲毫不差,加上在這之前李慶也不可能看過殘頁即閱即譯,所以也就不可能事前有所準備,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編出一篇與原文字數、句式一模一樣,語氣、含義、用詞也基本符合邏輯的文章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慶當然沒有說謊。

  其實也說不上喜,對這個結果,李慶也是頗為意外,在天都二十四正神的排位中,祭月聖尊位列末位,但無論如何其也是二十四位神靈之一,這樣的以為存在,其留下的手書絕不會,也不該是如此簡單。

  不過李慶心中的落差遠不像夜奷妘那般大,是受到宋秋的影響,也是這短短二十年的閱歷讓他深刻體會到了知識的重要性,普通人的世界中是如此,超凡世界也不能例外,雖然暫時還看不出這篇渡世記究竟有何神異之處,對序列的精進又有何助益,但其所記載的內容,從文字本身到這些文字的含義,就是一項價值無量的寶藏。


  古代神靈的文字、古代神靈在世時的歷史,這兩項內容,除了能從這篇手書上略窺一二外,其他地方是根本見不到的。

  也或許是李慶並不那麼執著於依靠這一篇手書而讓自己在超凡序列上勇猛精進的緣故,跳出這個思維定式後,他反而有了一些想法。

  正如入職特調局時宋秋分配的工作那般,對於這類以極簡約的筆法寫就的史書,擴寫,或許是解讀其奧秘的可選途徑之一。

  宋秋曾說過,如果能擴寫出好的作品,特調局便不會吝嗇獎賞。

  經歷過一系列的事情後,回頭再細品這句話,李慶便可以從其中讀出一些不同尋常的意味來,特調局是一個以超凡者為核心的組織,這樣一個組織自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研究起歷史來,這背後,必然有常人所不知道的好處驅使著他們這麼做,而這個好處,十有八九,就是與超凡、與序列有關。

  這是其一,在那次之後,因為工作的需要,李慶也斟酌上交過幾篇擴寫好的文稿並藉機詢問宋秋這個「好」字,到底該用什麼標準來衡量,宋秋給出的回答,當時聽來只覺得是模稜兩可,說了跟沒說一樣,甚至是有些答非所問,莫名其妙,但如今回過頭細細思之,或許才能體會其深意之一二。

  「你覺得好就是好,多看、多寫、多琢磨,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分明是要上交上去供人審閱的東西,宋秋卻說李慶自己覺得好就是好,並且還讓他「多看、多寫、多琢磨」,其目的,恐怕就不是為了完成工作任務、獲得上級獎賞那般簡單。

  還是經歷的不同吧,如果李慶沒有這一段工作經歷,沒有在試煉境中體會到知識的重要性,沒有遇到宋秋這樣一位良師益友,他就斷然不可能有這樣清奇的思路,也不可能會想到這樣一種與超凡者平日修煉風馬牛不相及的方法。

  四階以上超凡者的修煉,如夜奷妘這樣的司命是如何進行的,李慶不清楚,但在起始階段,一到三階超凡者的修煉其實就是源質的積累、精神世界的拓展、肉身的源質改造與方尖碑親和,單看這四項中的任何一項,根本就不能與文獻擴寫沾上邊。

  這樣一條思路,李慶自不可能,也沒有義務拿出來與夜奷妘分享,在夜奷妘還局限於殘卷本身,局限於苦求不得的超凡力量時,李慶就已經拿出紙筆,開始按照自己的思路進行了。

  趕人是不可能的,坐在辦公桌後的李慶索性也就不避諱,遣詞造句,既是對渡世記的擴寫,也是對這篇經文的解讀。

  《渡世記》開篇第一句,曰:元年末仲某帝正月。

  就是這一句,便讓李慶琢磨到現在,仍是未敢落筆。

  這個「某」字其實並不是《渡世記》中的原文,此處本該有另外一個字存在,但現在卻好像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抹去,或者說是遮掩了一般,讓人難窺其真跡。


  說來也怪,這開篇第一句中,其它七個文字都是清晰可見,獨獨這一個字,模糊不清,讓人不知道它是被刮去還是被一團迷霧似的東西遮掩了起來。

  像是老僧入定般,執筆的李慶對著身前的白紙,一坐就是三個時辰,與辦公室中因為不安與焦躁而變得好動的夜奷妘形成了鮮明對比。

  不知是想通了哪一處關鍵點,李慶發散的思維瞬間收束,手腕輕抬,筆墨流淌,開始在白紙上寫下第一個字,繼而是第二個字、第三個字……短短的八個字,其中還有一個字模糊到無法辨認,李慶卻寫出了一大段的文字來。

  這一大段的文字中,真正對《渡世記》上八個字的解讀與擴寫只占了很小一部分,更多的,是李慶加上去以防自己以往的注釋與在解讀這八個神靈文字時的一些想法。

  許是筆尖發出的咄咄聲響在安靜的辦公室中顯得有些突兀,夜奷妘好奇地回頭望了過來,隨即身化星光,一個閃身就到了李慶身後。

  倒不是夜奷妘刻意炫耀或者想以此警告李慶什麼,只是她方才一直在嘗試參悟聖典殘頁,以她參悟的方法,必然會動用到源質的力量,在這種狀態下,這化身星光的一閃身不過是下意識地行為罷了。

  「你在寫什麼?」

  看著這滿篇文字,每個字她都認得,但連在一起卻讓夜奷妘有些犯迷糊了,她眉頭微微一皺,目光上移,當看到最頂上的那一句『元年末仲某帝正月』時,她才隱約有些明白李慶之意圖為何。

  夜奷妘美眸中轉出一抹古怪之色,「你還研究這些?」

  在最後一個字落成時,李慶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暖洋洋的感覺,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交融之感,像是一個慣於行走在沙漠中的人忽逢甘露普降,因為這一場甘霖,四周的漫漫黃沙漸漸變成了一座綠洲,許多扇神奇的窗戶被他打開了,神光從窗外透射進來,他努力想抓到什麼,也確實抓住了微不足道的一縷。

  分明沒有再嘗試著吸收煉化源質,在試煉境中所得消耗完畢後,現在也的確沒有虛源質可以供李慶吸收,但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李慶卻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所能掌握的源質之力在增強,不同於從外界攝入,這一次的感覺,就像是在肉身中、在精神世界裡有種子萌發了,一些原本就存在,但是卻無法被掌控的虛源質涌了出來,歸入了李慶這一條大河之中。

  或許是他的體會還不夠深,也或許是被夜奷妘的聲音干擾,還沒有來得及體會個中玄妙,思緒再度收束,辦公室的景象再度在李慶眼中變得清晰起來。

  「你沒事吧?你是不是看出了什麼?」

  其實李慶現在的狀態很好,不管是外在還是內在,都不像是有事的樣子,夜奷妘真正想說的其實只有後半句話而已,她感覺到李慶身上發生了某種她不知道的變化。

  李慶微不可察的輕輕吐了口氣,正要說話,身前那寫滿文字的紙張卻突然自燃起來,火苗竄升,驚得李慶瞬間從座位上彈起,和同樣吃驚的夜奷妘一起,連連後退。

  這股莫名而起的火焰似是兇猛非常,數息間就將紙張吞噬殆盡,卻又不傷及辦公桌上的其他事物。

  李慶眼角一抽,這下,自己是怎麼都要給夜奷妘一個「交代」了。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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