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勢

  鄧季領三軍過勇士縣,屯兵於黃河南岸,與韓遂軍隔河相望。

  只是奇怪的是,對峙數日,不見對岸有任何兵馬來援,反見營中軍紀散亂敗壞,軍士晝夜驚慌失聲,不斷有人離開。

  散亂走的軍士越來越多,再過得幾日,竟連最後的韓遂中軍都撤離了,只留下空蕩蕩的軍營還在。

  對岸驟然出現此局,鄧季驚疑不定,就連賈詡這樣的智者,也實在不敢相信自家的計謀能見效得那麼快。

  對岸舉動實在太出人意外,鄧季君臣只能猜測:對方莫不是在誘敵?

  先遣過河的斥候,也只回報數十里內無任何軍馬存在,最近的榆中縣城百姓全都逃亡得一乾二淨,只剩下座空城在。

  直到一日之後,潛往更深處的細作才傳回消息,金城郡已生劇變,允吾、枝陽、金城各縣城頭改換旗幟,韓遂不知所蹤,如今二郡以麴氏為尊。

  麴氏之首,就是之前和司州軍有過數次交戰的麴義。

  得到這一消息,鄧季等自都吃驚不已,只是不待司州軍有動作,麴氏使者乘一葉扁舟,已先渡河來求見鄧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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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麴氏一族英才,除麴義、麴演外,還有麴光、麴英兩位,這次被派來的使者,就是麴義之侄麴光(注)。

  待得通報傳入,麴光進中軍大帳,對鄧季等見禮道:「韓遂暴戾無道,施亂於鄉里。麴氏不忿,方起義兵於兩郡,只為救民於水火,世間庸人卻皆謂麴氏生異志矣!吾等本只公心為民,然自古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若天子問罪,麴氏無所辯,恐合族上下死不得其地也!」

  抬頭觀察下帳中各人反應,麴光才繼續道:「吾等素聞將軍英武,平逆解危,匡扶漢室,素得公心!今提王師入涼州,黎民奔走相盼,金城、西平歡欣莫名,麴氏安敢相抗?」

  來這世界後,一方勢力主動來俯首稱臣的事情還是第一次遇到,主座上的鄧季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還是賈詡代替他出語相問:「足下之意,麴氏願降?」

  「足下可是武威賈文和先生?世人皆言涼州荒蠻,多豪傑少文士,不意有先生!吾等鄉民,皆以為榮!」恭維賈詡一番後,麴光才應先前話題:「將軍若取西涼,麴氏願為前驅!」

  麴義好不容易得機起兵,這般容易便降自家,為哪般?

  鄧季這才好奇發問:「麴氏乃大族,我治下行四等民之策,亦能從之?」

  這才是到關鍵時刻,麴光急跪伏於地,哀聲道:「將軍所行之策,非只麴氏一族,金城、西平大族實皆難遵行!吾族上下願從將軍驅使,只求司州所行之策不入金城、西平二郡!」


  不行四等民之法,其等不過借個名而已,太史慈、趙雲、徐晃等皆瞪目怒視,徐庶皺眉問道:「四等民之策不入,二郡如何算為我家主公治下之土!」

  不待麴光答話,徐盛已插語:「主公領大軍於此,不日便可渡河,自取二郡,行司州之策安民,麴氏之力安敢抗?」

  麴光方施施然起身,不去理會二人,自對鄧季道:「探馬昨日來報,馬騰已取安定,領軍歸武威。將軍若不許,麴氏當往降武威,引馬氏軍入主二郡!」

  麴義料准鄧季卒兵損耗已大,來者不善,麴光這下竟是語含威脅,太史慈、徐晃等更怒,皆按劍上前,只需鄧季一句話,便要將他當場斬殺。

  獨賈詡擺手止住武將們騷動,笑語:「足下遠來甚幸苦,且先往別帳中歇息,此事明日再議如何?」

  令近衛將麴光帶下去歇息,賈詡對鄧季道:「麴義稱降,不過為勢所迫,欲以緩兵之計拖延時日,待機再作他圖罷,盡不可信!」

  徐庶也道:「其言多詐!然司州軍前戰雖得勝,折損亦不小,如今諸軍傷疲,再與麴義啟戰,其必與馬騰合盟!待涼州戰事拖延日久,袁紹、曹操、劉表來犯,司州危矣!」

  「麴義於此時發難,奪韓遂基業,壞我等司州之事,時機極佳,亦為善謀敢斷之輩!」

  賈詡稱讚過一句,再對鄧季道:「麴義有異志!然司州現狀實不宜與其啟戰,不如暫允之!」

  按鄧季的理解,麴氏此時便稱降投靠過來,也只是如同成宜、楊秋等依附韓遂一般,亦如之前自家為賊時依附黑山張燕,要保留下很大自主權。而賈詡、徐庶所言,對方連這樣的依附其實都是心懷叵測,只為等待時機。

  付出這麼大代價才得戰勝韓遂馬騰聯軍,將得進軍取西涼,眼看到手的成果卻被別人從旁竊取去,無論如何都會覺得不甘心,武將之首的太史慈不忿道:「累百姓受難,四軍拼死,方得此勝局,主公若不得入金城,就此退兵,豈非將所得拱手讓人?」

  車黍、徐盛亦道:「卒兵何畏勞苦?若今日退兵,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也!將軍當勉力,四軍共進,先討麴氏,再戰馬氏!」

  卒兵雖然勇悍,然所得不易,真不顧血本往奪金城,連續損耗的數目定然不是能承受得起的,冀州袁紹、兗州曹操都已快安定後方,騰出手來,再加上荊州劉表,司州若因一戰虛弱下去,才是自取滅亡。戰敗無鬥志又已被離間的韓遂、馬騰單獨一邊都不難取,但若西涼有可能出現新的聯軍,不用賈詡、徐庶多言,鄧季自家就不會同意再來一場大規模的戰役:「雖不甘此局,然再戰無益!涼州雖未能得,幸麴義、馬騰亦暫無力再東侵!」

  言下之意便是同意維持目前的局面了,不能乘勢一舉消除司州後顧之憂,眾人都對此結果不滿意,獨賈詡笑道:「麴義趁亂奪金城,十數日間便敢阻司州大軍,只謂主公樹敵於袁紹、曹操,再得借馬氏之勢,憑二郡之地尚可騰挪進取!」


  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笑模樣,應該還有後話,鄧季不由精神一振,徐庶已在旁急問:「左軍師可有妙計破局?」

  賈詡再笑:「麴義借主公之勢,奪韓遂基業;再借馬氏之勢、暫降之名以退主公軍。善謀亦善借勢矣!然麴氏請降,主公或亦可借其勢,反掌間逼降武威之馬騰,解涼州此局!」

  說完,賈詡對徐庶道:「聞元直前番往姑臧,馬騰已有降意,只受子侄輩所欺,方悔言棄盟,復與韓遂合好,起兵共抗將軍。今韓遂敗逃,涼州亂起,主公雄兵虎視於側,倉惶間得聞麴氏以金城、西平二郡獻司州,亦當再無戰意,定可勸降!」

  大帳中諸人皆驚,將賈詡的話語在整理一遍,徐庶才點頭贊道:「左軍師所言極是!然若欲迫降馬騰,所行當速,勿使其與馬麴互通!」

  「然也!此計需行之以速,否則真為麴義所趁也!」撫掌一笑後,賈詡對鄧季道:「尚請主公速遣使往姑臧,招降馬氏!待明日見麴氏使者,許其降,然其亦當顯誠,為協防馬騰,十日內屯上萬兵於令居縣,司州軍方不入金城!」

  這下連鄧季都明白過來,隨太史慈、趙雲、徐晃等一起贊道:「大善!」

  只要賈詡之計能成,麴義遣萬人進駐令居,馬騰急切間分辨不出,定以為麴氏於金城、西平起事乃是響應司州軍,斷韓遂後路,如今又一起緊逼武威。

  馬騰前次已有降意,還能再孤軍堅持下去?

  金城、西平雖暫不可得,麴氏終或只是一個名義上的附庸勢力,不過得逼降馬騰,司州卒兵進駐武威,絕對大妙。

  麴氏一族倉促間聚起數萬人馬,多為烏合之眾,若能得馬騰軍為用,豈不遠勝其地?

  逼降馬騰後,涼州豪傑中勢力大的就只剩下個麴氏,還能掀起什麼波浪來?說不定麴義自家就得識趣,乖乖地正式加入司州麾下,請求二郡行四等民之策。

  賈詡再補充道:「麴氏降,若依令屯兵令居,足使馬騰受驚!使者之後,主公亦當再發兵武威!」

  徐庶已離席,到鄧季座前施禮:「某願往姑臧,說其出降,望主公許之!」

  對徐庶出使鄧季倒有些猶豫:「前番出使姑臧,熊智等黑鐵衛百人遇難,元直亦險遭不測,今豈可再輕往?」

  徐庶正色道:「今韓遂兵敗,麴義請降,馬騰勢已孤!且主公三軍在外,其合族俱有生死之憂,某便一人一騎往,定亦不敢加害分毫!且為臣者替主解憂,份內之事,豈可畏死乎?」

  賈詡從旁勸鄧季:「馬氏雖暴,勢衰卻懦,當不敢再有前事!元直秉公無懼,機謀善應,正宜許行!」

  徐庶又再三求請,鄧季只得應下。


  這次出使,徐庶再不肯帶多人,只要十數人隨行,鄧季阻道:「冒死往來為使,乃先生盡忠恪義!左右護衛周全,減道途幸苦,亦季之心意!」

  這下徐庶又說不過他,只得跪伏稱謝:「主公恩重如此,庶等敢不效死?」

  麴氏之降含水分太重,要借其勢逼降馬騰,武威那裡速度一定要快,快到其等私下來不及溝通才行,打個時間差。無論結果如何,麴義想和馬騰聯合是肯定的,不過想來也要先觀察下司州軍馬變化。

  上演完一番君臣相得的戲碼,徐庶便辭出,連夜領著百人護衛往武威去了。

  次日,鄧季召見麴光,許麴氏降,允下四等民等策不入金城、西平,等於同意二郡作為一個獨立王國存在。

  (註:西平麴氏,麴演、麴光、麴英史書皆有記載,相互在族中的輩分關係則為作者杜撰。)(未 完待續 ~^~)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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