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袍澤(七)
翌ri清晨,神策軍新兵們已是齊聚校場內。經過一ri的趕工,臨時「堡壘」已經搭設完畢。河西軍節度使哥舒翰大馬金刀的坐在帥台上,準備檢閱成果。
親兵向自家主帥投去了詢問的目光,見節度使大人默默點頭,親兵清了清嗓子道:「大帥有令,按照早先分組展開演練!」
張守瑜拍了拍李括的臂膀,輕點了點頭。這次的實戰演練採取的方式是攻城戰,可以很全面體現一隻軍隊的戰鬥力和執行力。按照抽調結果,李括所在的朱雀團為攻城方,而多由原宮廷勛衛組成的青龍團一旅則擔當了守城方的角se。也許是考慮到攻城方多是些沒有經驗的新兵,振威副尉張守瑜與朱雀團校尉交談一番後便臨時接替了他的職務,親自上陣指揮!
「張頭兒威武!」
「朱雀團必勝!」
新兵的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仿佛有了這名身經百戰的河西軍軍官,他們便鐵定能攻下眼前看似「不堪一擊」的堡塞。
「都別嚷嚷,留著力氣一會去攻城!」張守瑜氣的鬍鬚亂抖,厲聲打斷了眾人的起鬨。他不知道為何大帥要將攻守雙方的人員比例定在這樣一個數字上。三比一,呵!即便是再有經驗的將領,只用守軍三倍的兵卒,也很難攻下一座堅城。張守瑜抬首看了看眼前連夜而起的「堡塞」,心頭一陣苦笑。大帥如此注重攻城戰的調度,看來陛下真的要對吐蕃動手了。只是,既然知道攻城是行軍打仗的瓶頸,為何卻要難為一群娃娃呢,大帥太心急了。雖然心中如斯想,張守瑜卻不會去質疑自家主帥的決定。他是一名軍人,軍人的天職是服從,不管主帥的決定是對是錯,他都沒有權利去質疑。
「一旅帥吳海聽令!」張守瑜定了定神,開始分配作戰任務。
「末將在!」一個燕頷虎頭的雄俊漢子跳將出來,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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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帶著一旅的弟兄們從正面攻上去。不必惜力,不惜一切代價要把守軍牽制在城北。」
「得令!」吳海拱了拱手,領了令旗便轉身離去。
「二旅帥陶成聽令!」張守瑜敲打著手指,眯著眼望向「堡塞」西首的一處小土坡。
「請將軍吩咐!」陶成沉聲響應。
「你帶二旅的弟兄去西邊的小坡上磊夾道,直接磊到西牆去。蒲包不夠就去管參軍催,正面戰場不用你cao心。好好的給我把夾道搭好,直接從原上殺過去。」張守瑜一氣兒說完,如蒼鷹般盯著堡塞上迎風展飄的帥旗。
陶成顯然也是張守瑜一手帶出來的老兵,一點便通,欣然領命而去。
至於這三旅嘛,張守瑜打著響指一時犯了難。由於大帥想將神策軍完全吸收到河西軍中,故而神策軍重新編制後,從原河西老兵中抽取了許多隊正一級的低級軍官前往神策軍中擔任校尉、旅帥。但因為高書記的力薦,朱雀團三旅的旅帥獨一份兒的由李括這個年輕人擔任。這個年輕人張守瑜並不陌生,在馬球場上少年從容果毅的姿態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新軍打仗不同於賽馬球,一個失誤便可能導致全軍皆覆。思忖片刻,張守瑜還是決定給少年一個機會。
「三旅旅帥李括聽令!」
「末將在!」少年沖校尉大人一抱拳,恭候一旁。
「你領著人繞著城牆跑,別停下!」張副尉的命令簡潔有力。
「啊?」少年一時失聲,他實在不明白為何在攻城兵力本就不足的情況下還要讓自己去做這等無用功,莫不是張頭兒不信任自己的能力?
「一直跑,直到你看到陶成他們從西邊架好了夾道,開始了第一番衝擊。」張守瑜緊緊盯著少年的眼睛,不緊不慢的說道。他要確定此人有沒有統兵之能,如若自己說的如此直白他還不能領會,那麼即便冒著得罪高書記的風險,也要到大帥面前力諫,實戰中決不能讓他獨領一軍。
「將軍是想讓我部在陶成大哥從西邊發起衝擊時,悄聲從城牆南側翻躍上去?」少年試探著問道,他從對方的眼神中似乎捕捉到了什麼。
張守瑜緊繃的面頰上終於泛出一抹笑容,這個小子很有天賦,沒有讓他失望!
「嗯,就這麼做。我們的兵源不足,沒資本圍城,只能以巧取勝。」(注1)
「得令!」李括行了一軍禮,領命而去。
張守瑜望著少年遠去的背影,心中甚是欣慰。
...
既然是實戰演練,自然不能太過拘泥雙方身份。攻城用的雲梯,兵戈一樣不少。守城的羽箭、「滾油」一樣不缺。只不過,這羽箭是去了頭兒,塗了麵粉的木桿;這滾油是參軍大人派人去西市成桶收的紅se染料。哥舒翰大帥親自定下了規矩,身中三支羽箭即身上出現三處白點即算陣亡。凡被「滾油」澆到的兵士,不論爬至何處都要立即跳下雲梯。不過,細心的參軍大人早就在城牆底鋪上了一層層厚厚的氈毯,即便從高達近二十尺的「城牆」上跌下來,也不會傷者筋骨。至於兵戈則用的是從南山采來的荊條,在上面塗上麵粉便做成了大唐的制式武器--橫刀。與羽箭的規則一致,身上有三處劃痕者即宣告「陣亡」,不得再戰。戰後,不論戰果如何,攻守雙方主將都要將雙方「陣亡」人數匯報給大帥他老人家,以作分析。
「嗚、嗚嗚、嗚...」
逡幽的號角已經響起,李括簡單的將戰術告知了張延基、周無罪、竇青、濮大錘等心腹,便與眾人一道圍著城牆小跑了起來。因為是攻城戰,故而從號角響起的第一秒就註定了「慘烈」的結果。
吳海所在的一旅是這次攻城戰的主攻點,故而所配備的「軍械」也最多。吳海顯然作戰經驗豐富,沒有直接讓兵士一股腦衝上去用人數壓倒對方,而是將僅有的一百人分為三組。第一組負責火力掩護,第二組負責手持盾牌為袍澤護住身體要害。第三組才是真正的攻城力量,他們每三人拿著一架雲梯,在袍澤的掩護下必須在最短時間內攻到城門下,而後才剛剛是慘烈博弈的開始。
不知為什麼,李括覺得此刻的血液都要沸騰了。此前聽到角鼓聲只是覺得肅穆,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為何高適會作出「角起動營驚淺寐,將軍前陣已橫戈。」這麼壯美淒艷的詩句了,那逡默的連角只有流過血的老兵才能體悟。
「嗚、嗚嗚、嗚...」
這角聲的響起以意味著什麼?兩國統治者的決裂?無數流離失所的貧民?亦或是大唐與別國疆域輿圖上炭筆勾出的一方乾坤?少年無暇去想這許多,他不能停下來,張副尉說了,我們要等到陶成大哥攻上西牆那一刻才能發起最後的衝擊...
「嗚、嗚嗚、嗚...」
連角聲再次響起,一旅旅帥吳海下達了攻城命令。一組兵士們將兩石半的硬弓拉成滿圓,朝斜上方的天空漫she出去。瞬時,天空中織成一張箭網朝城牆上的守軍灑了出去。
就在這箭雨的掩護下,二組和三組的兵卒們發動了。他們大多是些從沒見過血的公子哥,方前聽自家旅帥大人講解了攻城要領只是覺得好玩,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自家大帥為了激發大伙兒訓練熱情而安排的一場遊戲。
羽箭she至城牆上時已是卸了大半的力道,但守軍亦不敢稍有懈怠紛紛用護具將箭矢撥擋開。這一瞬的鬆懈竟讓吳海麾下的兵卒行進了二十餘步,現在他們距離城門只有三十步了。只要搭上雲梯,衝上城樓,再在守軍身上劃上幾個白道子,便能攻下堡塞!抱著這樣的想法,眾新兵們為了加快速度,散了陣型,如箭矢般插向堡塞的心臟。
「啊!」幾支流矢she到了一旅兵卒任凡的身上,他低頭略微一數,生生四個白點!少年還沒明白什麼,便英勇「陣亡」了。無奈的迴轉身,帶著滿臉的羞愧朝自家旅帥的令旗跑去。
守軍she下的羽箭越來越多,一波接著一波,一陣連著一陣。攻城的二組,三組出現了更多的「傷亡」。許多還沒玩夠的新兵不甘如此便英勇「犧牲」,繼續朝前衝去。沖了一半發現脖頸一緊,回首一看竟然是明法參軍。慌了神的新兵只得束手就擒,像小雞仔般被魁梧的參軍大人拖拽著拉離了戰場。
「他們太急了!」見到如此慘狀,已跑至城東側的李括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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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以十圍一:兵法有雲,攻者十倍於守軍則圍之。
ps:這種實戰演習靈感來自於真人cs,不知道當時有沒有類似的演練。<dd>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