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金門
白霧一出,慕朝雲和謝靈韻隱於雲霧中,若隱若現,真如仙子。
鄭凌愣愣看著這一幕,忽然心神一動,鼻子抽了抽,而後驀地瞪大眼睛。
他一個閃身,甚至都等不及開門,直接從窗戶中掠了出去,落到院中驟起的白霧裡。
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鄭凌露出震驚而喜悅的神色:
「真是靈氣!真是聚靈陣!」
沒想到,這真是聚靈陣法!
而且剛剛成陣就有這麼多的靈氣生發,還不是一般的聚靈陣!
雖然這白霧有成陣一瞬的爆發因素,之後萬不可能有如此效率;
但在如此上品聚靈陣中修行,鄭凌突破宗師,不是全無希望!
他望嚮慕朝雲,神色一下變得驚異、慎重,尊敬許多:
「原來姑娘還是一位陣法大師,是在下有眼無珠了。呵呵,沒想到趙總鏢頭和盧總鏢頭的故人竟然是如此高人。
「兩位布置陣法辛苦了,還感謝二位為我星宇鏢局布陣。哎,下午我正在修行的緊要關頭,沒能為二位接風。等到明日正午,咱們便在十全樓去,我親自款待二位。」
慕朝雲靜靜的看著他,等他說完,然後才道:
「這陣法不是給你用的。」
「什麼?」
鄭凌怔了一下,表情瞬間變得不好看。不過面對一位陣法大師,他十分謹慎,強笑道:
「姑娘說笑了。既然你在這星宇鏢局裡布陣,在下不才,忝為鏢局裡實力最高的鏢頭,也當共領此陣才對吧?」
他在實力最高四個字上著重強調,暗示自己的貢獻和地位。
本來鏢局遇到麻煩,鄭凌想這兩天撈最後一票便卷東西跑路的。
但現在竟然有這樣的陣法,那他肯定不願意走了。
慕朝雲只是盯著他,問道:
「你剛剛,想對靈韻做什麼?」
鄭凌臉色頓時一變,齜牙道:
「剛剛?我就是看這位姑娘天資聰慧,起了收徒念頭而已。不過姑娘既然是陣法大師,想必修為也不會太差,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謝靈韻早就一臉怒色,呸道:
「你當我是傻子麼?呸,真噁心!」
鄭凌臉色沉凝,搖頭道:
「我自知恐怕教導不了姑娘,但是收徒之心拳拳,也不必如此。」
他咬定自己是收徒,別無他念。
察覺了對方背景可能不俗,他要是承認圖謀不軌,恐怕會招來麻煩。
一番喧鬧已經引動他人,趙星揚和盧振宇連袂而至,謝淵和司徒琴也趕了過來。
交流片刻,所有人知道了事情的過程,臉色都不好看。
趙星揚一臉怒色,罵道:
「鄭凌,你往日作威作福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對靈韻小姐動歪心思?你這個蠢貨,知道她是誰嗎?」
鄭凌見趙星揚竟然直接當著眾人喝罵自己,臉色一下黑了下來,梗著脖子道:
「我說了,我只是想收徒,別無他念。收徒怎麼了?你趙星揚、盧振宇什麼水平,還能認識什麼豪門閨秀不成?當然,這位陣師姑娘我是佩服的。
「不過,收徒怎麼了?我鄭凌堂堂三變境的高手,收個徒又沒犯天條。
「現在不收就是了。嗯,趙鏢頭,後天出戰我答應了,你再聯絡幾個人,我可以擋下金老五。」
趙星揚用看傻子一樣的神色看著他,冷笑道:
「出戰?你知不知道,這位是陳郡謝氏的嫡……的靈韻小姐,是天仙般的人物,你竟敢動她的歪心思?」
「什麼?」
鄭凌愣了一下,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謝淵終於發聲:
「趙鏢頭,我沒記錯的話,之前你說是你救了他一命?」
「不錯。」
趙星揚點點頭。
謝淵不置可否道:
「我怎麼看像他救了你一命一般。」
趙星揚頓時有些慚愧:
「實力不如人,處處掣肘……」
謝淵道:
「既然是你救了他一命,那便讓他把這命還來好了。」
鄭凌身形巨震,嗓音乾澀道:
「我真的只是想收徒而已……我不知道是謝氏的小姐,若是知道,給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吶!」
「那如果不是謝氏的小姐,只是個平民女子,是不是就活該?」
謝淵看向趙星揚:
「鏢局裡這是進了匪類啊。」
趙星揚一臉嚴肅:
「我保證他這兩年沒做過類似的事情,最多就是貪圖鏢局掙來的資源,貪心而已。至於以前,我確實沒有核查過。」
謝淵明白,鏢局要仰仗鄭凌,不可能太過嚴苛。
「鏢局不是藏污納垢之地,若是靈韻真是來探親的尋常人家,只怕現在已經遭了他的辣手。趙鏢頭,還是清理門戶吧。」
謝淵說道。
鄭凌一聽,臉色白得如同紙。
啪的一下,他直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
「總鏢頭,饒我這次,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誒,你看我最後不是也沒動手,還可挽回!我還可為鏢局出力!以後,我一定盡心盡力,絕無二心!」
趙星揚嘆了口氣,緩緩抽道:
「鄭凌,你現在說這些,讓人如何敢信?」
鄭凌見趙星揚真要動手,心中狂叫:
「媽的,就是一個女人,竟然不顧老子給你們做那麼多的事!不讓我活,那就都給我去死!」
他表面仍然掙扎求饒。見趙星揚剛剛舉起刀,他眼中寒光一閃,突然暴起,朝前撲去。
噗——
一聲輕響,謝淵的手只是動了一下,鄭凌就身首分離。
啪啪兩聲,人頭和屍體分別倒在地上,噴涌的鮮血讓趙星揚和盧振宇一愣一愣。
根本看不清……差距太大了。
周圍圍著的鏢師和趟子手們都是一臉呆滯。
他們沒想到往日鏢局最強、氣性最大的鄭凌,竟然就這樣死了?
許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是誰出的手。
趙星揚率先反應過來,吩咐手下:
「去他房間裡看一看。」
親信應了一聲,很快搜出許多修行丹藥、藥材,還有大量銀票,甚至還在隱秘的書籍夾層里找到一張通緝令。
那通緝令上的人雖然有頭髮,但眉眼依稀有幾分鄭凌的影子。
通緝令是春雨樓所發,言此人是江洋大盜,犯下多起滅門慘案,殘害無辜,手上人命過百,遂重金懸賞。
趙星揚面色沉凝:
「沒想到,我們竟然找了一個通緝犯做鏢頭……」
謝淵沒有言語,他相信趙星揚一開始是不知情的。
但是這鄭凌不說外貌,只要看那股氣勢就知道絕非善類,他們相處之中完全沒發現端倪嗎?
謝淵也不知道。
時間會改變很多事情,時間也一定會改變人。
兩天之後。
在洛陽城的主幹道朱雀大街上占據偌大地面的金門鏢局,今日熱鬧非凡。
金門鏢局作為洛陽城內當之無愧的第一鏢局,規模龐大,實力雄厚,生意上至塞北,下到江南。
總鏢頭金老爺子二十年前就已經是宗師,而其膝下五個兒子號稱金門五虎,如今都是氣血三變境的高手。
所有人都相信這金門五虎里,近些年再怎麼也要出一個宗師,到時候金門鏢局一門雙宗師,在整個大離朝的鏢局行當里都是位列前茅。
金門高手數量不少,底下的人手更是眾多。但相比金門的生意擴張,趟子手和鏢師卻怎麼也顯不夠。
所以今天,金門鏢局又把那些不聽話的小鏢局,聚在一起打擂了。
鏢局豪奢威風的大門洞開,露出裡面如同校場般的演武場。
大門處人來人往,除了和金門鏢局有關係來看熱鬧的,便是那些面色蒼白、硬著頭皮來此的中小鏢局。
對這些中小鏢局的鏢頭鏢師來說,今日就是生死考驗——不只是鏢局的,也是他們自己的,字面意義上。
上了擂台,生死各憑本事。
這也是金門的手段,扛不住壓力的早早簽字畫押,將鏢局產業打包賣給金門。
多年心血、生死打拼、死傷兄弟家屬的生活來源,換成些寒酸的養老錢打發,金門覺得自己很公道。
看著在廊下一字排開、身穿華衣的五名雄壯男子,小鏢局的鏢頭們都暗露恨意,卻不敢明著表達,哪怕他們能來這裡已經都是硬骨頭。
謝淵跟著趙星揚和盧振宇的身後,在角落處站定,瞟了一眼大馬金刀坐在廊下的那五人,暗暗想到:
「這金老爺子的血脈還真不錯,五個兒子都能練到這個程度,有望宗師,算是中大獎了。怪不得金門能當洛陽第一鏢局。」
謝淵有些隨意的想著。
相比一眾鏢局的如臨大敵,星宇鏢局這邊就鎮定多了。
趙星揚和盧振宇得知謝淵要出手的那一刻,就知道鏢局已經保住。
等人都到齊,時間差不多了,廊下坐著的五名大漢中最中間那一人緩緩站起。
他身長八尺,國字臉上濃眉虬髯,目光凜冽,內蘊精光,掃過場中竟無人敢於其對視。
正是金門五虎中的老大金勇,相傳接近宗師的高手。
金勇開口道:
「諸位今日來,是洛陽鏢行間的武藝切磋。
「不過雖然是切磋,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擂台之上沒有留手,死傷自負,各位可要想清楚了。
「如果不想參加的,現在就可以退出。」
他當眾說的進退自如,但是每一個人都知道退出的條件是什麼。
見無人說話,金勇目中冷光一閃,喝道:
「很好!諸位都是有膽的武人,洛陽鏢行有諸位鏢頭,何愁不興啊?
「既然如此,擂台現在開始!」
他說完,一撩衣擺,直接閃身到了演武場正中的擂台上,俯視著周圍的鏢頭們:
「我金勇不才,就來打個頭陣。」
轟的一聲,他踏足高台,整個擂台都震了一下。
台下一片寂然,沒想到金老大直接上台,第一個就要出手!
這分明是給周圍的人下馬威。
金勇站在那裡,見下面所有人忌憚和敬畏的目光,微微昂頭。
但見沒有人上台,他目光如鷹,一下盯向了眾鏢局中最靠前的那一隊人馬,看著那領頭的中年男子:
「左鏢頭,你左氏鏢局是城南鏢局的表率,便上台來吧。」
左鏢頭面色凝重。
他繼承父業,打拼多年,將左氏鏢局從小鏢局發展到洛陽城內規模中等,自己也是實力強大的三變境高手。
面對金門鏢局的吞併,他自然是一口回絕。
不說這是父親、是他的心血,鏢局上下上千號人要吃飯,其中不少是當年跟他父親打拼的老兄弟。如今傷殘死傷,家眷指望鏢局養活,然而金門開的一口價,只要精壯,可不管這些老弱婦孺的死活。
左鏢頭面色堅毅,深吸一口氣,直接跳上擂台,拱手道:
「請金大鏢頭指教。」
金勇見他悍勇上台,目中冷電一閃,手按金刀,淡淡道:
「你先出手吧。」
左鏢頭知道金勇境界高深,實力極強,不敢托大,聞言直接拔出劍來。
嗆——
突如一道寒泉在台上迸發,寒光凜冽的長劍轉眼間刺向金勇的面門。
謝淵看得微微眨眼,想起剛剛就有人在討論。
「這位左鏢頭號稱洛陽城南第一快劍,看來果然有不錯的本事。」
浮光掠影劍自然也能算快劍,雖然這快已近道。故而謝淵對這類劍法心中通明,一看左鏢頭的手法便微微點頭,知其已得其中三昧,名不虛傳。
雖然宗師以下就在洛陽城這樣的風雲際會之地稱第一名不副實,但是宗師之境,往往不在江湖人的討論範圍之內,三變境常是頂峰。故而沒人對這些名號說什麼,默認就是蛻變境,宗師也多不在意。
只不過謝淵雖然欣賞這位左鏢頭的劍法,卻微微搖頭。
台下大多數人都是只感覺目光一閃,左鏢頭的長劍已經到金勇臉上,好似他根本沒有反應一般,心情一瞬間就變得振奮。
然而下一刻,台上猛然爆發出一抹燦爛金光,仿佛金炎騰的燃燒。
金勇瞬間就拔刀,蓄勢已久的金刀後發先至,如同金雷落向左鏢頭手腕。
左鏢頭沒想到金勇的刀這麼猛烈,眨眼就要先將他的手斬下來,頓時毛骨悚然。不過他不愧有第一快劍的稱號,反應極快,決斷也極猛,瞬間送劍縮手,將長劍直接飛刺出去,而自己躲開這一刀。
他知道若是收劍,和金勇糾纏下去自己絕對不是對手,這飛劍一擲,兵器已經脫手,就是見生死、無後續的殺招。
長劍本來就在面門,突刺向前,常人根本沒法閃避,哪怕修為更高。
然而金勇於千鈞一髮之際側頭,伸掌,血氣爆發。
長劍直接從側面被拍飛,遠遠落入場外。而金勇手上,只是一道淡淡的血痕。
左鏢頭瞬間一臉慘白,咬著牙,艱難道:
「我認……」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金勇忽然閃身而上,金刀如雷落九天,斬向了他。
左鏢頭頓時手忙腳亂,本來實力就不如,沒有兵器更是完全沒法抵抗。險象環生之間,金勇抓住機會,獰笑一聲,直接飛起一腳,踢中左鏢頭的胸口。
喀嚓聲中,左鏢頭倒飛出了擂台,被人接住,鮮血狂噴,也不知斷了幾根肋骨。
「金勇!你欺人太甚,我家鏢頭已經認輸,你竟然還下辣手!」
有左氏鏢局的人怒髮衝冠,戟指金勇。
金勇冷冷道:
「是麼?我沒聽見。呵,我若真要下辣手,你以為他活得了麼?」
雖然他是留了左鏢頭一命,但如此重傷,恐怕要躺幾個月才能好。這中間沒了他,左氏鏢局恐怕無論如何抵抗不得金門。
金勇見眾人都被震懾,咧嘴一笑:
「還有誰來?金某還能再戰。」
無人應話,這些鏢局中最強的左鏢頭都重傷下場,誰是金勇對手?
更何況,就算車輪戰耗沒了金勇的力氣,台下還有他四個兄弟,虎視眈眈。
一時眾人鴉雀無聲。
金勇並不十分滿意,他掃過眾人,點了一個:
「熊鏢頭,請上來吧。」
那五大三粗的熊鏢頭瞬間臉色慘白,畏縮片刻,然後又臉色脹紅:
「大鏢頭,之前說的,我再考慮一下……」
「哦?熊鏢頭,可不會是拖時間、耍心眼吧?」
金勇眼睛一亮,似笑非笑。
熊鏢頭連連搖頭,表示不敢。
有了左鏢頭前車之鑑,有了熊鏢頭帶頭,金勇接下來點人,眾鏢局頓時望風而降。
金勇志得意滿,他四個兄弟在廊下也是露出笑容。
而台下的眾人則是愁雲慘霧,不知道前路何在。
突然,角落裡傳出一聲大喝:
「我星宇鏢局絕不接受!」
金門鏢局內頓時一片安靜,無數人的目光望向這個角落。
旁邊有相近的小鏢局頓時拉開距離,有人嘀咕,有人悄聲勸解:
「趙星揚瘋了?這個時候還堅持個什麼?想被打死?」
「趙鏢頭,你冷靜些!金門的強硬你也看到了,先答應下來,圖謀後計。」
「自己當頭兒是挺好,但進金門也是更加的海闊天空嘛。」
金勇冷冽的目光瞬間盯上趙星揚,如同一頭噬人猛虎。
這個時候還跟他唱反調,那他不會只是重傷這麼簡單。
他身上溢出殺機:
「很好,趙鏢頭,你是自己上還是如何?莫要說我大欺小,我早說了,三變境才有在洛陽開鏢局的份。」
趙星揚一臉沉凝,稍微側身,朝旁邊拱了拱手。
謝淵笑眯眯的,低聲道:
「靈韻,上!就決定是你了!」
謝靈韻雖然早有準備,但是白眼一翻,總感覺謝淵的語氣沒安好心。
她腳步一踏,輕柔的飄上擂台,動作間不見一絲煙火氣。
台上台下瞬間有許多目光凝住,實力普通的還懵懵懂懂,但稍有眼力的便看得出這身法之妙。
謝靈韻早就易容改裝,看起來普普通通,但總歸是個嬌小的女子,和身高八尺的金勇一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金勇皺著眉頭,稍微收斂了點氣焰:
「足下是誰?星宇鏢局什麼時候有姑娘這等人物了?」
「才招的趟子手。打不打?」
謝靈韻有些不耐煩道。
她什麼身份?平時嘰嘰喳喳,那也只是對著謝淵,對任何其他人都是不假辭色。
更何況被謝淵派來當打手,只因為就她一個不是宗師……她心裡本來就受氣。
金勇聲音一滯,臉色不好看道:
「姑娘可要想清楚了,拳腳不長眼,受傷不是鬧著玩的。」
「你看我像跟你耍子麼?廢話恁多。」
謝靈韻冷冷道。
連續被謝靈韻當著眾多鏢局、往來賓客毫不客氣的訓斥,讓金勇瞬間血湧上面。
他金門大郎,在洛陽城內向來是萬眾尊崇,除了寥寥數家,誰曾讓他受過委屈?
「好!既然如此,便請星宇鏢局指教。」
金勇按捺住脾氣,然而眼中一片冰冷。
謝靈韻也不客氣,手一抖,軟劍亮起一泓秋水,彈射而出。
擂台上頓時亮起耀目的劍光,隨著軟劍變化,似乎無處不在。
金勇眼前一花,臉色瞬間大變。他發現自己竟然根本看不出軟劍的去向,不知如何去抵抗。
他咬牙拔出金刀,卻不如往常的迅雷奔涌,而是繞著周身,只能守得密不透風。
乒桌球乓如同炒豆般炸響,軟劍和金刀交擊不知多少次。
金勇節節敗退,左支右絀,竟然一直退到了擂台邊緣。
眼看再退就要出擂,金勇一咬牙,不得已之下猛地反攻。
長刀如同金色落雷,劈向面前。
謝靈韻一個閃身,似乎有些勉強的避了過去。好在金勇這一招也很勉強,幾無留手,亦無後招。
兩人錯身而過,謝靈韻軟劍突如毒蛇般調頭,在金勇身上擦出一溜血花。
金勇腰腹一痛,悶哼一聲。感覺到腹中涼意,他頓時大駭,正要認輸,被謝靈韻一腳踹飛。
金門剩餘四虎連忙搶上,接過大哥,卻發現腹下劍傷差點直接給他開膛,胸口更是骨斷,已然受了不輕的傷。
「好膽!」
金老二一聲暴喝,搶上擂台,指著氣喘吁吁的謝靈韻。
「擂台比斗,死傷毋論,不是你們自己說的?」
謝靈韻喘了兩口,直起身來。
謝淵一臉黑線,這丫頭的演技太拙劣了,哪有喘一半一下就不喘的?
但是對面似乎也沒看出來。
金老二雖然對謝靈韻十分忌憚,但見她剛剛也差點被反擊傷到,而且損耗不小的模樣,他不信自己大哥竟然沒能耗去對手半點精力,目光一閃,冷道:
「金家二郎金烈,請賜教。」
謝靈韻不答,又是軟劍搖搖擺擺的刺出。
這一戰她放慢節奏,纏鬥許久,讓金老二和台下的金家人以為幾次要有勝機,最後才「棋差一著」,被謝靈韻擊出擂外,重傷倒地。
謝靈韻又開始叉腰喘氣,暗翻白眼。
要不是謝淵讓她悠著點兒,最好把每個人都打一遍,她一兩招內都可以收拾掉這兩人。
謝靈韻看著嬌小,然而從小所用資源、所練功法,無不最佳。她的體魄力量、血氣內息,全都遠勝金家五虎,人雖嬌小,一拳就能把對面打得再不敢大話。
再加上她的家傳功法更是高妙,而且本身天賦得謝奕親口說過還青出於藍,實則是天縱奇才,實力極強。
只不過千金小姐,父母寶愛,好不容易放去萬妖山就遇到生死變故,崔萍君後來就更捨不得讓她歷練,沒得展現機會。
曾在十全樓對趙星揚和盧振宇沒有好臉色的金三一看,雖然心中十分忌憚,但對手已然消耗不小,便直接上台。
而後一番你來我往,一不小心被抓住失誤,重傷下場。
這下任謝靈韻再一臉虛脫嬌弱的模樣,金老四也有些驚疑不定。
司徒琴在台下一邊嗑瓜子一邊看得熱鬧,見對手有些猶疑,眼睛滴溜溜一轉,叫道:
「妹妹,你都快不行了,別逞強啦!打得很好了,下來吧!」
謝靈韻愣了一下,和司徒琴對視一眼,心有所悟,便做出猶猶豫豫的樣子,作勢欲下擂。
金老四見狀,猶疑頓時篤定,猛然躍上:
「不許走!」
謝靈韻眼睛一亮,連忙迎上。
片刻之後,金老四吐血倒飛而回。
「僥倖」勝過的謝靈韻單膝跪地,一臉蒼白,然後暗中給司徒琴比了個大拇指,司徒琴見狀,得意一笑。
金老五見謝靈韻如此模樣,一時猶豫非常。
雖然前幾個兄長都被這樣打趴,但是自己應該不會吧?她應該的確是不成了吧?
要是不上,怯戰名聲傳出,金門顏面掃地。
台下已經鴉雀無聲,無數人看著台上的謝靈韻,滿臉震驚。
星宇鏢局這是哪找的女趟子手?
竟還勝過金門五虎?
他們知道這是趙星揚請的高人,但是不知哪裡的高人竟如此厲害,一人連挑四虎,還剩最後一虎,似也畏縮不前。
怪不得趙星揚底氣非常,直接回絕,原來是有如此幫手。
金老五在眾人的各色眼神中有些按捺不住,終於一咬牙,決定上台拼了。
這女人一定是虛張聲勢,一碰就倒。
他正要上擂,忽然聽到一道威嚴雄渾的聲音響起:
「幾個廢物,還沒看清別人是讓著你們?」
廳門大開,一個氣息無比雄渾、身材雄壯挺拔的老者走了出來。
眾人看著那名老者,一時噤聲。
因為此人就是金門鏢局的掌舵人,洛陽城中的一大豪強,宗師強者金天南。
金天南掃了一眼人人帶傷的兒子,眼中露出一絲慍色。
他哼了一聲,一個閃身到了擂台之上,一臉沉凝的看著謝靈韻。
謝靈韻毫無懼色,反倒有些躍躍欲試。
謝淵、還有那兩個女人在下面,區區一個金天南能奈她何?
更何況就算沒有他們,此時的謝靈韻一身成套的法寶,從未真正啟用過。她早就想試試慕朝雲的手藝。
金天南似乎也感覺出了謝靈韻的底氣,面對他竟然都毫無懼色,不由目光微閃。
氣氛有些微妙間,他搖搖頭,淡淡道:
「小姑娘,把你家大人叫來吧。」
他一眼就看得出來,這個姑娘是大有來頭之人。雖然沒露真容,但她顯然十分年輕。這個年紀如此修為,一定背靠青山。
金天南於洛陽沉浮多年,自不會隨意得罪人,卻也不怕得誰來。他倒要看看,是哪條過江龍到此。
謝靈韻不屑道:
「不需要。」
金天南不動聲色,掃了眼台下的謝淵三人。他明顯感覺得到,趙星揚對這三人十分尊重。
「不用看了,我是這裡最大的,她們都叫我姐姐。」
謝靈韻昂頭說道。
司徒琴:「?」
慕朝云:「?」
謝淵:「???」
金天南眉頭一皺,慢慢道:
「姑娘,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鏢行有鏢行的事理。你要為星宇鏢局出頭,可以,但你總得報上來路根腳,金某也好知道敬的是哪路神仙。若是什麼都不知道就讓步,金某這鏢局也開不下去,姑娘也不是平事,卻像是挑事。
「金門鏢局最重規矩,但遇到挑事的,我金某也有雷霆手段。我想這也不是你家大人本意,是嗎?
「還是讓長輩來說話吧。」
謝靈韻一噎,皺眉道:
「怎麼這麼多話說……」
她還沒想好怎麼應付這一番冠冕堂皇,就聽謝淵道:
「妹子,下來吧,還是讓長輩說話,呵呵。」
眾人只覺眼一花,忽然看到一個平平無奇的男子出現在台上。
金天南見了謝淵的身法,眼睛微微一眯。
謝淵看著金天南,笑著拍了拍謝靈韻的肩膀。
謝靈韻瞥他一眼,輕哼一聲,扭頭下擂台去了。
「金總鏢頭。」
謝淵拱了拱手:
「今天這擂台,是繼續還是如何?」
金天南看著謝淵,眉頭微蹙。
這人應當也很年輕,然而修為……他竟有些判斷不准。
他眉峰緊鎖:
「朋友,這本是洛陽鏢行內的事,和外人無關……」
「我就是星宇鏢局裡的,那杆旗幟我還舉過。」
謝淵沉靜的打斷。
金天南見狀,手按金刀:
「既如此……」
一陣風突然吹過演武場,氣氛變得肅殺。
台下的觀眾們都有些緊張起來,趙星揚和盧振宇不由自主的有些忐忑。
司徒琴三女倒是一臉輕鬆,她們清楚謝淵的實力。
無論姬軒這等天驕還是魔教姬家的長老都是他手下亡魂,遑論金天南?若金門鏢局的掌舵人有那等實力,那也不用苦心孤詣的吞併其他鏢局了。
更何況,謝淵的實力,時時刻刻都在提升,以她們看得見卻看不懂的速度。
謝淵靜靜看著金天南,見他按刀沉凝,等他出手。
金天南卻突然撒手,道:
「那這比擂,就算星宇鏢局勝。」
台下頓時一片愕然。
但金天南沒等喧譁起來,就對謝淵說道:
「不過這位朋友,關於鏢局合併,我想請你見一個人。」
謝淵挑挑眉:
「誰?」
金天南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帶著謝淵下台,往廳里走去,又走上二樓。
「老夫五個兒子雖然一般也撐得住場子,但是這種大會,本來還是該我出面。
「我之所以一開始沒露面,只是因為要陪一位貴人。
「朋友,我金門鏢局雖然不小,但是想整合這麼多鏢局,單靠我金天南一人,豈是容易?
「若非響應朝廷打通塞北商路的策略,金門鏢局沒這麼容易成為洛陽第一鏢。」
金天南在屏風前站定,望著謝淵:
「你們雖有靠山,難道我金門頭上就沒有大樹了麼?
「裡面的貴人,是洛陽知府大人。星宇鏢局若不配合,你們又不願意露根腳,便自去與大人解釋吧。」
他帶著謝淵,繞開屏風,進入裡間,隨後對著裡面的人露出恭敬的神色:
「謝大人,擂台上有點小插曲兒,在下不敢擅專。」
謝淵跟著出來,看到裡面獨坐了一個儒雅華貴的中年人。
他看著中年人,中年人也看向他,然後慢慢站起身來。
「參見家主!」
洛陽知府躬身一禮。
金天南腦瓜子嗡的一聲,瞬間僵住了。
他見對方背景神秘,抬出洛陽知府、出身陳郡謝氏的謝文軒來壓對方一頭。
誰知道自己這大靠山見了人,直接納頭便拜?
謝淵看著這年前見過的族人,有些意外:
「你怎麼認得出我?」
謝文軒直起身來,露出笑容:
「家主的音容笑貌,文軒永遠記得……哦,剛剛聽您在樓下說您在鏢局舉過旗,文軒是常常讀家主小傳、學習您的治政方略的,一下就想到您的事跡。然後又看到您的佩劍,別具一格,品味非常,果然是家主您來了。」
還有小傳?
謝淵聽得一愣一愣,然後低頭看了看腰間佩劍。
他確實喜歡用個相同的制式,和雲山長劍類似,從沒想到這樣會被人認出來。
雖然是他沒有非常認真的變幻自身,但,這謝文軒不愧是官場老手,還是有心了。
謝淵點頭道:
「聽說這鏢局合併是你推動的……」
「家主,絕無此事!我只是讓他們開發塞北商路,為朝廷、為家族貢獻。他們這是曲解了。」
謝文軒矢口否認,撇清關係。
謝淵不置可否:
「那星宇鏢局……」
「自然全憑家主的意思。金總鏢頭……」
金天南見謝文軒轉向他,頓時一震。
他仍處震驚之中,之前怎麼也想不到,這幾人竟是謝家的,還是謝家家主!
這等大人物,閒著無事玩什麼微服私訪?
金天南滿心苦澀,之前還想知道他們身份,不說還心有怨言。
然而現在知道了,他寧願不知道。
金天南嗓子有些干:
「小的再不會為難星宇鏢局、不,小的會助星宇鏢局發展壯大,要錢給錢,要人給人。」
謝淵皺著眉頭:
「我們鏢局不稀得做這強占產業之事,以後勿要來沾邊。」
他轉向謝文軒:
「我以後也不是家主,不用這樣稱呼我。」
謝淵見事情差不多結束,擺擺手,不想過多停留,自顧自走掉。
下了樓,他對同伴點點頭,一行人便在圍觀人群神色各異的注目中施施然離開。
人群自動分開,給這唯一全身而退的鏢局讓開了路。
二樓上。
金天南望著謝文軒,神色有些緊張:
「知府大人,這位家主大人怎麼來了?這……」
謝文軒擺擺手,神色淡然:
「不要太驚慌。這位是個寬弘大量的人,不至於因為你無意衝撞他就要把你如何。」
金天南稍微鬆了口氣,然後略有猶豫道:
「不過知府大人,我聽說,他不是已經卸任被趕出了權力中樞?如今看來,果然賦閒……」
「那又如何?」
謝文軒反問道。
他神色深沉:
「對這等塔尖的大人物來說,不管沉浮,那都是一時之事。只要不喊我站隊,那他就還是家主。更何況,就算他離開這個位置,也是站在雲端,前途無量,豈能有半分怠慢?」
金天南連連稱是。
謝文軒見狀,再飽含深意的提點一句:
「我聽聞這位大人品性高潔,嫉惡如仇。你的那些手段,恐怕他看不過眼。」
金天南頓時皺眉沉思。
星宇鏢局內。
趙星揚和盧振宇正在慶功,歡慶保住了龍騰鏢局的傳承。
謝淵作為大功臣,自然是座上首賓。
「多年之後,謝淵你再給鏢局立了大功啊!」
趙星揚帶著幾分醉意的話,一下讓謝淵、盧振宇和他自己都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謝淵有些慚愧,對於鏢局的大難,雖然沈龍騰自己都認為是早晚的宿命,謝淵卻總覺有自己的責任。
他看了神色平淡的慕朝雲一眼,不知她是如何做想?或許她也有些想法,才會主動給這裡布置龐大的陣法。
酒過三巡,鏢局大門突然被敲響。
門房有些慌張的來報,趙星揚一聽,酒頓時醒了三分。
謝淵的耳力自然聽到了內容,眉頭一挑,跟著他們來到門口。
「金天南,你又來做什麼?」
趙星揚皺眉道。
金天南按著金刀,望著後面的謝淵。
他身軀高大,氣勢雄渾,先反身將大門直接關上,而後慢慢走上兩步,踏入院內,讓周圍的人都有些緊張。
啪的一聲。
金天南突然膝蓋一彎,跪在地上,痛聲道:
「謝家主,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謝家主和星宇鏢局,還望謝家主海涵吶!」
周圍頓時一片寂靜。
雖然謝文軒告訴他謝淵大氣,但金天南思來想去,不敢拿一生基業和一家老小去賭。
謝淵的身份和他天差地別,若真是有所不滿,那金門就萬劫不復。
金天南雖是宗師,卻還沒到縱橫無敵的高階宗師地步。
他在洛陽城內稱霸,靠的不是血勇,靠的是玲瓏。
謝淵也有些愣神,就聽金天南萬分懇切道:
「為了給謝家主賠罪,小的有寶貝進獻。」(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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