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故人相逢

  「你們?商量?」

  謝淵聞言愣了一下,然後狐疑的看著兩女。

  司徒琴和慕朝雲並肩站著,挨得很近。

  她們表情平淡,沒有露出什麼親昵的模樣。

  但是根據謝淵前世看過的書,若是人能自然保持在一米也就是三尺之內,那關係就算很近了,不然一定會感覺不自在,拉開距離。

  這個道理在這邊應該是通用的。

  兩女明明昨天才剛剛見面,一開始還有些劍拔弩張的。

  雖然後面算是握手言和,可是怎麼也算不得熟悉。

  結果一個晚上過去,兩女不自覺的就親近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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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還是鑽一個被窩就這麼有用?

  謝淵有些好奇,有心想問發生什麼事了,又覺得不好直說,只得問:

  「你們商量什麼了?」

  「姬家的人短時間內應該不會來這找你麻煩了,特別是我在這裡,他們更不會來。」

  司徒琴分析道:

  「當然,他們不可能咽下這口氣,以後你還得防範。但是眼下留在這裡也就只有清修。雖然慕姐姐的聚靈陣能引些山林靈氣,此地還是太普通了。」

  慕朝雲接過話道:

  「反正你之前也說想出去遊歷,我們已經想了個好去向。」

  「行啊,是哪兒?」

  謝淵見她們說的有理有據,便問道。

  「去尋黑天書吧。」

  慕朝雲輕輕的說道,卻如同平地起驚雷。

  尋黑天書?

  謝淵微微張嘴,感覺這幾個字組合起來有些陌生。

  慕朝雲手掌一翻,小院忽然都暗了下來。

  散發著黑白雙色的夢幻蓮花靜靜浮在她的手掌上方,花下是不斷旋轉的八卦羅盤,花蕊之上卻是緩緩漂浮的虛幻水晶。水晶散發著瑩潤的光芒,其中還不斷有神秘的符文浮現又消失,如同泡影。

  謝淵見慕朝雲直接取出天晶蓮,毫不避諱,而司徒琴也一點也沒有驚訝之色,就明白她們顯然也聊過這個了。

  看來她們聊的真的很多,也很深入……不會聊過自己什麼黑歷史吧?

  他若有所思,慕朝雲如此不拿司徒琴當外人,或許是她們彼此之間距離驟近的原因。

  慕朝雲看著謝淵,道:


  「把那蠟燭也拿出來吧。」

  謝淵雖然不理解,但依言照做。他左臂一震,扭曲的紋路直接活了過來,飄到空中,露出了萬兵燭影的真容。

  他心念一動,這時刻在身上幫助他感悟黑天書、掌握各種兵器、增進功法進度的黑天書就飄到天晶蓮周圍,繞著那蓮花打起轉來。

  至於謝淵一直保有的那兩蓮瓣,在他和慕朝雲重逢之時就已經還八卦蓮完整。

  謝淵看著扭曲的黑燭繞著八卦蓮不斷旋轉,這一幕他們之前已經見過。

  由於八卦蓮和幻夢天晶可以彼此結合,如同整體,謝淵和慕朝雲就想看把萬兵燭影加上會有什麼效果。

  結果萬兵燭影並不能像幻夢天晶一樣直接和八卦蓮彼此相連,只是在外面若即若離的漂浮,沒有什麼特殊效果。

  兩人分析原因,多半是幻夢天晶和八卦蓮皆包含秘術部份,而萬兵燭影則是純粹的百兵武道,彼此相隔太遠,難以融合。

  傳說中,黑天書本來是真正的天書燃燒墜地、損毀分裂之後,散落的幾頁記載了人間武道全部奧秘的絕世奇物。

  不過天書損毀的太突然,分裂得也不十分均勻,故而黑天書彼此之間有些雜糅,甚至有的記載的東西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幻夢天晶和八卦蓮就有靠近的部分,說不得本來在天書上是相鄰的兩頁;但萬兵燭影就差得遠了。

  謝淵現在把萬兵燭影放出,和天晶蓮也勉強結合在一起,然後露出探尋的目光。

  慕朝雲開口道:

  「傳說中黑天書一共有九頁。咱們手上有三份,還有一份也知道位置,已經近半,可以說是很有緣了。

  「我能有如今境界,天機術有如此領悟,黑天書功不可沒。謝淵你能把焚天滅道槍練得如此快,還有各式功法,想必也有此物臂助。」

  謝淵點點頭,的確如此。

  若無這堪稱天下武道最奇妙的寶典傍身,謝淵就算修行得快,也不是這麼個快法。

  當然,還有一物幫助,不足言表。

  若無此物,謝淵也不能把講究緣分、玄學的黑天書當成韭菜一般,定期就能收穫一茬。

  這一點也是慕朝雲怎麼也想不明白具體,只是隱隱知道謝淵還有特異。

  但慕朝雲在和謝淵共鳴天隱術的收穫時知道的已經太多了,不過兩人情意深切,心意如一,不差這一點。

  「如今咱們都是一身輕巧,又要修行。反正是四處遊歷,不如便以尋黑天書為題。能多得一份,對修行進境便是大有幫助。你看如何?」


  慕朝雲看著謝淵問道。

  謝淵見司徒琴一臉平靜,果然是早已經和慕朝雲商量好。

  他微微頷首道:

  「這聽起來倒是挺有興味。不過,黑天書要麼藏身絕密,如湖中之湖無人能去的湖底,還有掌中江山的秘密山洞;要麼便是大勢力的根本,比如慕姑娘你家,還有劍宗。

  「這些不好拿的就不說。其他的則杳無音信,要是真有出世,江湖上就是軒然大波,甚至血雨腥風。不說大大小小的門派勢力,便是這些個千年世家和頂尖宗門都得插一腳。要想尋得,如何容易?」

  「容易了自然就沒意思。但,我們的確有些先天的優勢。」

  慕朝雲輕輕道。

  她將手上的三頁黑天書抬了抬:

  「黑天書本為一體,如今雖然分散,但彼此的聯繫是不會斷絕的。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和黑天書的緣分便超出尋常?」

  謝淵點點頭,早有此感。

  但他身上的奇遇和巧事太多了,黑天書還是好解釋的一件,沒讓他細想。

  「所以,憑藉這三頁,我們其實很有機會遇到其他黑天書。若是用心,甚至能感知到出世書頁的大致方向……」

  慕朝雲微微垂眸,就聽謝淵嚷道:

  「停!天機術使不得。」

  慕朝雲睜開眼睛,望著皺眉的謝淵,微笑道:

  「我沒有。只是光靠這三樣東西,冥冥中就能有所感悟了。」

  司徒琴靈動的大眼睛在兩人身上打轉,一言不發,暗中觀察。

  他真的很關心她,一點天機術都不讓用……

  司徒琴心中稍微有些酸溜溜的,但想起兩人同行時,謝淵也從來都相當關心自己,頓時心情又變好。她自己就能將自己勸好了。

  謝淵接過三頁黑天書,感悟了半晌。

  什麼反應都沒有。

  他撓撓腦袋,狐疑的看了慕朝雲一眼,問道:

  「那我們接下來的去處是……?」

  「神都,洛陽。」

  慕朝雲看向東南方向,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座數百里開外的巨城。

  謝淵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神都洛陽?

  那裡,會有黑天書的線索麼?

  他又看向司徒琴,就見司徒琴眉毛彎彎,露出笑容:

  「神都我從沒去過,聽說好吃的也不少呢。」


  「行,那就去洛陽。」

  謝淵見兩女都同意去洛陽,自是無可無不可,當即就拍板決定。

  他們也不耽擱,稍微收拾一番——實際上也沒什麼太多要收拾的,隨身物品並不多。

  等到將小院整理一空,三人正要出門,就聽到一陣急如雨落的馬蹄聲。

  嗒嗒嗒——

  一匹棗紅馬直奔山坡,縱然積雪未散,山路濕滑,那馬馱著背上的白裙少女如履平地,顯然是異種。

  謝淵一眼認出那是謝靈韻的愛馬,而上面的少女是誰更不用說。

  謝靈韻直接到了門口,翻身下馬,一見三人裝扮,登時睜眼道:

  「都打得要離家出走了麼?」

  謝淵和兩女各各對視一眼,有些沒跟上她的思路。

  「靈韻,你怎麼又亂跑了?」

  謝淵微微皺眉,語氣有些責怪。

  謝靈韻一昂頭:

  「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嬌女,我可厲害著。」

  「就你這點實力,被人拐跑了都不知道為什麼。還不快回族裡去待著?」

  謝淵說道。

  「我都才來!你們這是到哪去?」

  謝靈韻叉腰豎眉,十分不滿,又有些好奇。

  她往小院瞥了一眼,發現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再看他們打扮,知道這是要離開了,頓時生出後怕和生氣:

  「好哇!差一點就被你跑掉了!你竟然想拋下我跑路!」

  「什麼拋下你,我要去的地方不適合你去,而且你娘怎麼會讓你出遠門……」

  「我不管!你之前答應過的,你去哪我都跟著!別說去其他地方了,你成親我給你捧紅花,你生娃我給你帶孩子!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出爾反爾?」

  謝靈韻大聲叫道,頓時讓司徒琴和慕朝雲側目。

  謝淵霎時有些尷尬,低聲道:

  「我是說過,可是這是什麼時候,你娘肯定不會同意你亂跑的呀。」

  「不告訴她不就得了,我今天就沒告訴她。」

  謝靈韻叉腰得意道。

  「……」

  謝淵一時沉默,卻若有所思。

  謝靈韻離開族地,崔萍君會不知道?

  不說崔萍君本身就是宗師,能掌握周圍的動向;

  憑她在謝奕沉睡如此久之後還牢牢把控著族地內務的手腕,整個族地的情況她一清二楚,真要攔,不可能放跑謝靈韻這個小耗子。


  但是來北山村找自己是一回事,跟著自己滿世界亂跑又是另一回事。

  尋黑天書這種事,對哪怕宗師來說都是相當危險的。

  謝淵正要再說拒絕,司徒琴看他神色,先一步道:

  「就帶上靈韻吧。反正人也不少了,多一個也不多。」

  這……怎麼感覺話裡有話?

  謝淵沒想到司徒琴會幫謝靈韻說話,一時沉吟。

  司徒琴看著謝靈韻實力算不錯了,卻仍然被禁足,不由想到自己之前;

  再加上她得了謝靈韻的傳訊才趕到這裡,念她的情,乾脆幫她一句。

  「一齊走吧,不會有太大危險的。」

  慕朝雲也補充道。

  謝靈韻自己顯然也意外她們都幫自己說話,不由各看了一眼。

  謝淵皺著眉頭,司徒琴和慕朝雲的意見他自然要聽,而謝靈韻一臉期待忐忑的神情,也讓他有些不忍。

  他嘆了口氣,道:

  「你這讓我怎麼和叔母交代?」

  謝靈韻一聽,自然聽明白他的潛台詞,霎時歡呼一聲:

  「好耶!放心吧,我會給她傳信的。」

  她牽過棗紅馬,輕輕撫摸著寶馬的鬃毛,衝著它嘀咕幾句,而後一拍馬屁,就見那馬踢嗒踢嗒的自己朝回跑了。

  謝淵見謝靈韻興奮的拍拍手,沉默一下,又道:

  「你也沒帶什麼東西……」

  「江湖兒女,要什麼東西?有慕姐姐給我的一身靈寶便足夠。」

  謝淵見謝靈韻興致勃勃,不由搖了搖頭:

  「行,那走吧。」

  稍微耽擱片刻,三人組變成了四人組,順著山道,往東南方向行去。

  數日之後,等北山村長謝大志再來山坡小院,發現已經人去樓空。

  這有些奇異的張山就這樣住了月余,來去無蹤,只留存在北山村極少數人的記憶里。

  但這山坡小院卻空了下來。

  此後年間,有窮苦屋漏的樵夫搬上無人院落,卻發現每日睡在這裡神清氣爽,逐漸耳聰目明、身體健壯,最後竟成了百歲老人;有樵夫的後代拿著散落的木柴玩耍,不識字的孩童看著上面的刻印,卻反而領悟其中真意,練得一身高深武藝,成了一代大俠。

  這隨手搭建的山坡小院有慕朝雲留下的陣法,去了殺伐攻防之陣,還剩聚靈調節之陣,小院冬暖夏涼,四季如春,瓜果茂盛,出了好幾代北山村村史上的大人物。小院遂成了北山村的福地,卻是後話。


  神都洛陽。

  洛陽曾是中原王朝的氣運所在,好多代前朝都將國都定於此處。

  其歷史之悠久,氣運之隆厚,猶在金陵之上。

  只不過大離太祖立國之後,將國都定在位於燕地的聖京,又屢屢分散洛陽之古物至寶,不無徹底攪散前朝氣運之由。

  如今洛陽還是虞州州府所在,卻已經大不如前;再加上虞州還有陳郡這個謝氏祖地,規模雖不及、富庶卻還勝過洛陽,故而故舊的神都現下定位多有尷尬。

  但這不妨礙洛陽仍是天下巨城,人口龐大,商業繁茂,車水馬龍。

  謝淵一行人剛剛走入洛陽那高聳的城門,就見到了撲面而來的喧囂和繁盛。

  「不像金陵的江南精緻,但大氣磅礴猶有過之。」

  謝淵點評道。

  他一轉頭,發現司徒琴已經一溜跑到路邊去,花了點碎銀子,找腳夫了解好吃的去了。

  過了片刻,司徒琴樂呵呵的回來:

  「十全樓號稱洛陽第一樓,咱們先去那兒吧!正好是飯點,趕路也該餓了。」

  「十全樓自然不錯……你問我就是了,沒必要去找其他人打聽。洛陽我來過多次。」

  謝靈韻目不斜視道。

  司徒琴看著她,輕輕一笑:

  「倒是忘了還有個本地通。」

  一路上謝靈韻沒有經常跟司徒琴搭話,頗為冷淡的樣子,自然是因為她們各自的家世,還有謝奕的事情。

  但是謝淵多次說過聖女是聖女,司徒琴是司徒琴,謝靈韻心裡也清楚,只是沒有太表現出來。

  現在一看,並不是沒法相處。

  謝淵見狀,微微一笑,點頭:

  「那就去十全樓。」

  幾人便往那十全樓走去。他們自然都做了易容改裝,不然不論是謝淵還是三女的相貌,走在一起恐怕會引起轟動。

  到得在洛陽最好地界如七層寶塔般的十全樓,謝淵仰頭一看,見這裡人流不休,客座爆滿,暗道果然不愧是洛陽第一樓。

  幾人由小二領進去,在四樓找了個剛剛翻台的位置,這還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只得感嘆老闆日進斗金。

  不過等謝淵不經意間在樓中瞥到了興隆堂的徽記,不由默然。原來這裡還是謝氏旗下的產業,老闆曾經是他自己。

  幾人點了滿滿一桌菜,讓小二都有些瞪眼,勸解他們少點些,謝淵卻大手一揮,讓他只管上。

  小二迎來送往見得多了,見謝淵一人帶三女,頓時知道這是個充大頭的,也不多說,下單去了。


  只等到菜如流水般上來,又如流水般變成空盤,偏生幾人還吃得慢條斯理、禮儀甚佳,小二才知道今天是碰到高人了。

  三名宗師,最弱的是三變境的謝靈韻,自然是來多少吃多少。看似嬌娜的三女,腹里也是無底洞。

  「味道不錯,名不虛傳。」

  司徒琴吃得笑眯眯的,慕朝雲和謝靈韻也微微點頭。

  謝淵則一邊吃一邊聽著周圍的鼎沸人聲,笑道:

  「相傳大離剛立國時,就屬洛陽的武館、門派最多。便是如今,也是武者雲集,潛龍無數,每日都有名家名局。

  「不愧是風雲際會之地,我已經聽到好幾個大擂台的事。」

  宗師耳聰目明,縱然這裡嚷雜不休,也能分辨出想聽的內容。

  今人尚武,何況神都。謝淵便聽到許多人討論近日的比武或者爭端,其中許多人在討論的同一件洛陽城內鏢局爭鬥的事,就讓他稍微多些留意。沒辦法,當過老鏢師,謝淵也是職業習慣了。

  「最近金門鏢局的金老爺子呼籲城內鏢局不要彼此惡性競爭,內鬥不休,搞得生意沒法作。他呼籲建立鏢局聯盟,整合城內鏢局勢力,打通往塞北、西域的鏢局商路,重振洛陽鏢局的聲威。」

  「金老爺子大氣!聽說塞北蠻族那邊又起亂子,許多去那邊的商隊有來無回,好多鏢局也死傷慘重,連咱們這都有影響了?」

  「蠻子天天亂,不亂才不正常。不過那金老頭可沒你們說的那樣好心,他嘴上是大局大勢,想的還不是為了兼併那些中小鏢局,只讓他金門鏢局一家獨大……」

  「是啊,這些年剛有起色的一些鏢局,還沒坐大就被金門鏢局給擠垮了。」

  「噤聲!那邊是金門鏢局的鏢師下來了。」

  「見鬼,他們怎麼也在,沒聽到我沒聽到我沒聽到我……」

  謝淵聽了一會兒,發現許多人聲音都低了起來,不由抬頭去看。

  卻見幾名身穿黃色勁裝的雄壯漢子,排開眾人,走了下來。

  那幾名漢子氣血渾厚,幾如實質,實力不俗,擠開他人無人敢有怨言。

  等他們清開樓梯上的道路,又有一名氣宇軒昂、衣衫華貴的壯漢龍行虎步的走下來。他微微昂頭,背著雙手,聽著後面兩人彎腰低頭,追著他說話。

  然而縱然那兩人再是低三下四,似在懇求,華衣壯漢也目不斜視,就像根本沒聽到一般。

  謝淵本來只是隨意一瞟,卻忽然目光一凝,看著那後面兩人,露出詫異至極的神色。

  像倉鼠一樣臉頰鼓囊囊的司徒琴注意到了他的異樣,不由停下筷子,好不容易將嘴裡的東西吃掉,拿手帕擦了擦,問道:


  「怎麼啦?」

  

  慕朝雲和謝靈韻也望過來,卻見謝淵吸了口氣,慢慢道:

  「沒想到在這裡見到故人。」

  十全樓門口。

  金門鏢局的華袍男子見兩人仍然跟在後面,終於轉過身來。

  他眼睛一瞟,懶得多看,只是用下巴朝著兩人道:

  「二位,你們說再多也無用處。接受這個價碼,將星宇鏢局賣給我們金門,相信我,這個價格已經十分公道;

  「或者你們可以拒絕,我們金門鏢局從不強買強賣,十分遵守規矩。

  「當然,三天之後的擂台,如約進行。若不參加,便是你們不遵我金門規矩,不得在洛陽城內行鏢。」

  二人中年輕些的那名男子握著拳頭,低沉道:

  「三鏢頭,你這是不讓我們活下去啊。」

  「說什麼話呢?給了你們選擇,如何選都看你們自己,哪裡不讓你們活了?」

  金三鏢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好了,不要再跟著我了,我現在要去聽曲兒。擾我吃飯已經夠煩了,我不希望今日再看到你們——除非你們是準備簽字畫押,呵呵。」

  他厭煩的揮了揮手,在幾名鏢師的簇擁下負手離開。

  年輕些的男子沉默著看向金三的背影,拳頭慢慢握緊。

  旁邊的中年人猶豫一下,道:

  「星揚……」

  「回去再說。」

  年輕男子搖了搖頭,和中年男子快步離開。

  他們在洛陽城內拐來拐去,從中心的十全樓走了快半個時辰,才在城西偏僻處的街道上走回自家的鏢局。

  鏢局門口掛著藍色的旗幟,上面寫著「星宇鏢局」四個大字,而鏢旗的徽記則是一條蛟龍從雲霧中升騰而出。

  兩人走進大門,便見一個光頭上還帶著猙獰刀疤的禿頭男子迎上來,焦急道:

  「怎麼說?怎麼說?」

  兩人對視一眼,默默搖了搖頭。

  光頭男子見狀,長嘆了一口氣:

  「看來要麼賣了鏢局,要麼就跟他們去打擂……」

  「鄭鏢頭,你有把握嗎?」

  年輕男子沉聲問道。

  光頭眼睛一瞪:

  「都這樣子了,你們還堅持不賣?「


  兩人齊齊搖頭:

  「賣不得。恐怕,還要勞煩鄭鏢頭……」

  光頭白眼一翻:

  「讓我去打金門五虎?我能勝一場就夠嗆,怎麼可能勝得了五人?你們是救我一命,這他媽就是要我還回去啊?」

  鄭姓光頭氣血雄渾,是一名三變境的頂尖高手。

  星宇鏢局的兩位總鏢頭偶然間救下光頭,他為報救命之恩,就坐鎮星宇鏢局。

  而星宇鏢局靠著這三變境高手,做了幾單大生意,很快打響名頭,逐漸擴張,引起了金門鏢局的注意。

  現下金門鏢局見城內中小型的鏢局又多了,趕上往關外擴張需要用人,便準備收割一波。

  他們出價要買,價碼看似豐厚,實際上包含了鏢局的地皮人員兵器功法所有東西,全部吞併卻只給些根本回不了本的銀子給原本東家,就要將人踢出局,幾乎沒人願意;

  而不同意的,金門鏢局就組織擂台,憑藉勢力壓人,要麼在擂台上被打得重傷乃至身亡,自然就沒人阻攔;要麼不參加的,就藉口不遵守洛陽內行鏢規矩,一樣的讓人過不下去。

  數十年來,洛陽城內的中小鏢局,一茬又一茬,被金門鏢局以看似講規矩、實則行霸道的手段如此收割過不少。

  年輕男子低沉道:

  「金門這次還要對其他幾家一起動手,只要聯合起來……」

  「聯合起來怎麼?聯合起來能出一個宗師嗎?是那金老爺子的對手麼?別說金老爺子,就是他五個兒子,就是五個三變境。我們這跟金門比起來,全都芝麻大點兒的鏢局,哪裡是對手?反正我不是。」

  光頭一甩手,語氣尖酸道。

  中年男子額角微跳,耐著性子道:

  「鄭鏢頭,咱們這兩年好吃好喝的給你供著,鏢局的收入大半給你修行,都沒有招人擴張。這個時候要打擂了,還望你出力。」

  光頭翻了個大白眼:

  「什麼意思?我沒出力嗎?沒有我,你們能接那些生意嗎?擂台打不了,一個就罷了,金門那麼多高手,車輪戰都耗死我。

  「哼,別以為當初僥倖救過我一次就能騎在我頭上拉屎了。沒有你們,老子照樣能活。倒是這兩年在你們這坐著,耽誤我修行,不然說不定我都看見天地雙橋的門檻!」

  他見兩人還要說什麼,直接大手一揮,轉身就走:

  「多說無益,這擂台愛誰去誰去。實在不行趙星揚你自己上啊,你不是牛得很麼?我看你也快突破三變境了,對付他們肯定沒問題,你去吧。」


  他走入自己的房間,正要關門,突然一頓:

  「對了,芝心堂的血韻丹,別忘了去給我取。」

  嘭。

  光頭將房門一關,把兩人晾在外面。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眉頭深皺。

  他們正是當初龍騰鏢局的鏢頭趙星揚和盧振宇。

  兩人在鏢局大劫之後,為了報仇,磨練自身,來到中原闖蕩。經歷一番機緣,實力各有提升,然後在洛陽城內開了家小鏢局。

  本來不溫不火,沒什麼起色,偶然救了這鄭凌之後,有了三變境武者坐鎮,鏢局接單一下變得順利。

  二人一開始還很高興,後來卻發現三變境武者讓鏢局賺錢,消耗卻更大。

  鏢局雖然打出名聲,發展卻極為緩慢,甚至兩人還要剋扣自己的用度來供養他。

  漸漸的,鄭凌反而變成了趴在星宇鏢局身上的吸血蟲,然而兩人卻進退兩難。

  特別是被金門鏢局盯上之後,更得仰仗他。

  誰知道,花大價錢供養的三變境武者,竟然臨陣怯戰!

  「星揚,如何是好?」

  盧振宇已經年近四十,在洛陽娶妻生子,蓄起鬍鬚,比當初要成熟了太多。

  趙星揚相貌雖然仍然年輕,卻氣息沉凝,多年的磨礪讓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昂揚的鏢頭。

  「還得再勸勸他……」

  趙星揚低聲道。

  盧振宇只是一變境,他倒是二變境的巔峰,但畢竟還沒突破。

  眼下恐怕只有看能不能強行突破,然後說動鄭凌出戰。兩名三變境,聯合其他小鏢局,或許有機會能在擂台上撼動金門鏢局。

  或許……

  趙星揚知道這其實近乎不可能,但他昂頭,看著鏢旗上那雲龍騰飛的徽記,暗暗握拳。

  這鏢局雖然叫星宇鏢局,實則是龍騰鏢局的繼承。

  賣不得。

  趙星揚和盧振宇都望著那迎風飄展的鏢旗,下定決心。

  咚咚咚——

  鏢局的門忽然被敲響。

  兩人回望過去,卻見門口一名男子拉著門上銅環,輕輕敲擊,嘴角含笑。

  趙星揚和盧振宇瞳孔猛得一縮。

  「謝淵?!」

  大廳內。

  趙星揚和盧振宇坐在主位,讓人給謝淵四人看了茶。


  兩人望著謝淵的神色無比複雜,再望向他旁邊的三名容姿各異的女子,皆是臉現異色。

  趙星揚望向司徒琴,咳嗽一聲:

  「司徒小姐,久違了。」

  「你好啊,趙鏢頭。」

  司徒琴微微笑道:

  「確是許久未見。」

  她當初欣賞趙星揚的天賦,曾想將他招攬到平西王府麾下。

  如今多年未見,趙星揚到了更大的舞台,果然進步不錯,都是二變境了。

  雖然相比她、相比謝淵這種,根本不算什麼。

  但世上大多數都是普通人,趙星揚能有現在的實力,足以說明他的天賦,若不是在雲照耽誤多年,或許還能更好。

  趙星揚和盧振宇重新見到故人,特別是謝淵,都有些侷促。趙星揚目光在謝淵和司徒琴身上打轉,輕嘆道:

  「真沒想到能重見到你們。」

  司徒琴飲了口茶,笑眯眯道:

  「我卻一直想再見趙鏢頭的。」

  「啊?」

  趙星揚有些詫異,就見司徒琴繼續道:

  「若不是趙鏢頭,或許我都認識不了謝淵。這緣分,我一直記在心裡。」

  趙星揚聞言恍然,看著兩人,微微笑道:

  「有緣人終會聚在一起,縱是千里之隔也有一夕相聚。趙某不敢居功。」

  聽到這話,司徒琴縱然高興,謝靈韻卻有些不樂意,噘著嘴想道:

  「原來就是這傢伙拉的皮條……」

  她看著趙星揚的目光不由不善起來,讓趙星揚有些莫名其妙,暗暗侷促。

  謝淵終於忍不住,身子微微前傾,嘆道:

  「趙鏢頭,盧鏢頭!沒想到還能再見兩位鏢頭,我心裡真是開心得很。當初鏢局大難,散去之後,你們怎麼不見,又來到洛陽?」

  趙星揚和盧振宇對視一眼,由趙星揚講他們這幾年的經歷。雖然簡略,但是兩人從只是外練的偏遠小縣鏢頭,到如今內外兼修的蛻變境高手,在洛陽都有一席之地,很是有一番際遇,講來也跌宕起伏。

  只不過很快講到最近金門鏢局的麻煩,趙星揚及時收聲,沒有多說:

  「我們將總鏢頭的遺志繼承了下來,總算是沒讓這旗幟倒下去。」

  謝淵聞言,連連慨嘆,然後皺眉道:

  「二位,既然就在虞州,為何不來陳郡找我?」


  兩人分明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如此近的距離,要是找他,什麼麻煩都不會有。

  趙星揚和盧振宇一時有些沉默。

  謝淵當上陳郡謝氏家主之時,消息傳遍天下,沸沸揚揚,他們兩人自然知道。

  初聞消息的他們本以為是同名,結果多番打聽,發現就是故人。

  這縱然讓他們驚喜,但是思來想去,卻沒有去作叨擾。

  身份已經不一樣了,稱得上雲泥之別。

  堂堂千年世家陳郡謝氏的家主,和小鏢局的鏢頭,中間隔著天與地。

  誰知道再見是否還如往昔?

  兩人不想讓人覺得是抱大腿去的窮親戚,不如留作回憶。

  實際上哪怕現在,兩人面對謝淵也覺侷促非常。

  盧振宇有些沉默寡言,而趙星揚雖然言談自若,實際上也極為小心。

  謝淵感覺得出來,他和兩人之間有一層無形的障壁。

  不只是來自時間。

  他微微嘆了口氣,當初還是趙星揚將他從盤龍鎮發掘到雲照,帶到鏢局,方才沒讓張家兄弟直接動手,給彼時的他解決了很大一個麻煩。

  謝淵心裡一直念著鏢局老人們的好。

  但此情此景,似乎無論他說什麼,都跟從前不一樣。

  謝淵只得沉默一下,道:

  「既然這星宇鏢局是龍騰鏢局的傳承,那我也當盡一份力。金門鏢局就交給我吧。」

  兩人一聽,霍然抬頭,露出驚喜的神色。

  趙星揚高興之後,又有些猶豫:

  「這會不會對你造成麻煩……」

  「沒什麼麻煩的。他們不是喜歡講規矩?那擂台的規矩就是規矩。」

  謝淵搖搖頭,沒讓兩人繼續客氣:

  「趙鏢頭,盧鏢頭,鏢局還有沒有客房?我看這裡可沒雲照大。」

  謝淵微笑道。

  「有的謝淵,有的。」

  趙星揚連連點頭。

  隨後兩鏢頭自然是設宴款待,頗為隆重。

  他們還去請鄭凌,說是故人來訪,請他作陪,卻被鄭凌門都沒開的拒絕,讓他們不要打擾他修行。

  飲宴過後,聊過許多往事,謝淵總算覺得和兩人隔閡消去些許。

  但總歸回不到當年的樣子。

  謝淵了解了鏢局的情況,和司徒琴各自拿出些丹藥來。司徒琴要表示自己的謝意,謝淵則想要助兩人一臂之力,任他們如何拒絕也強塞給他們。


  謝淵繳獲自姬家滅魂三老的丹藥不算多,但論品質,每一粒都是頂尖的天材地寶,對兩人來說要謹慎服用,用得好了足可以突破大關卡。

  而後到得夜裡。

  「我給這兒布置點陣法吧。」

  慕朝雲主動給謝淵說,得他默默點頭。

  謝靈韻對陣法有些好奇,跟著慕朝雲開始四處走動,勾金劃銀,挪動假山流水,匯聚此地靈氣。

  兩人行動無風,整個星宇鏢局沒人能察覺得到,除了鄭凌修為深湛,稍有聽聞。

  他白天對兩人所謂的故人來訪已經不耐,夜裡又聽見有人在院裡晞晞索索,感覺到氣息正是陌生人。

  不過不管是兩人的訪客還是鏢局裡的人,鄭凌都沒放在眼裡。

  他已經在這鏢局裡作威作福久了,不管誰擾著他都是喝罵,哪怕是外人。

  畢竟就那兩個傢伙的故人,難道能是什麼厲害角色嗎?如果有他厲害,早就該請來了。

  鄭凌感覺深夜被打擾,袍袖一揮,吹開窗子,然後怒喝道:

  「哪來的不懂規矩的東西?我修行之時,整個院落不得出入,難道不知道麼?」

  他定睛一看,發現外面是兩名如同天仙般的女子。

  一嬌俏一清冷,披著月光,如同仙子謫凡。

  鄭凌頓時愣了一下,見兩女望來,稍微收斂點脾氣,仍然板臉道:

  「嗯,你們是哪來的?在這裡做什麼?何故擾本座修行?」

  慕朝雲懶得回答,謝靈韻卻脾氣上來,叉著腰道:

  「你吼那麼大聲做什麼?在布置陣法看不見?」

  「陣法?什麼陣法?」

  鄭凌愣了一下,問道。

  「上品聚靈陣,噓!」

  謝靈韻白眼一翻,很不耐煩道。實際上慕朝雲根本不懼這點干擾,但謝靈韻生怕慕朝雲被打擾壞了陣法。

  鄭凌聞言,嗤笑一聲:

  「上品聚靈陣?女娃娃真是會吹牛。本座問你,你從哪兒來?」

  他身為三變境的高手,聚靈陣還是聽過的。只有那些大世家、大宗門裡才有,得請動頂尖的陣法宗師才能布置,怎麼可能這裡會有?

  倒是兩名女子的容貌,是他生平僅見。

  沒想到趙星揚和盧振宇兩人實力低微,但是故人倒還長得挺好看。

  那高挑女子有些不好接近的樣子,倒是這少女似乎有些懵懂,對他這頂尖高手也不知行禮,可能是姓趙的他們西北老家來長見識的。若是這樣……


  鄭凌儘量放緩臉色,光頭上的刀疤都鬆動起來:

  「丫頭,你知不知道我是誰?趙星揚他們給你說過沒?若是你想要習武,本座可以好好教你……」

  他的聲音逐漸變得輕佻古怪,上下打量著謝靈韻。

  慕朝雲和謝靈韻的實力,他根本看不出,就以為沒有。

  只不過說到這裡,慕朝雲在這小院的地上勾完最後一筆,瞬間陣法運轉,一股白霧飄來,霎時遮掩住了兩人。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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