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漆黑的夜空似是也早已沉睡,只余幾顆忽明忽暗的星星點綴著這黑暗。

  默站在正廳廊下,眼睛則是緊盯著院門。回園子已有三日,但依然不見他的身影,丟下矜持,特意等他。聽著細微的腳步聲傳來,心中有些泛酸,眼前也有些霧氣。

  他似是覺察到了我的存在,腳步一緩,正有些欣喜,他卻未停腳步逕自向內院走去。

  淚自眼角落下,心中有些微怒,遂下了台階,隨著他緊跟在他身後。

  進屋,隔著屏風,默看著他,他卻慢條斯理褪去外衣,躺在床上,把我當做隱形人。

  心中的委屈憤怒一點一點的膨脹,最後直竄入腦門,憤然走到床邊,怒盯著他,他卻是目光淡淡回望著我。再也抑不住,眼淚傾泄而出,過了半晌,他輕嘆口氣,起身把我抱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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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過身,背對著他輕聲嗚咽,這幾日的委屈在這一刻全部釋放。過了會兒,他扳過我的身子,我掛著淚看著他,他眸中深蘊柔情,我心中一暖,繃緊的身子軟了下來。

  他輕柔地捧起我的臉,抿著薄唇深情看著我,我面色一面,主動地把臉靠近,輕輕地吻住他,他身子一僵,隨即回應起來。

  唇齒輕咬,他的舌尖深深探求著,我只覺得身子酥軟,全身滾燙,他解開我的盤扣,翻身上來,……。

  窗欞子外灰朦艨的,想著昨晚發生的一切,有些羞澀,居然是自己跑來和他……。

  雙腮發燙,拉起被子蓋著臉,耳邊傳來他的輕笑聲,我面上更熱,拉著被子的手更緊。他笑著拉起被子,我板著臉問:「昨晚為何對我視而不見?」他繃臉默想一會,忽地大笑道:「我不如此,你會跟來嗎。」

  心中大窘,用胳膊大力地搡他,他依舊是大笑。笑過後,他凝目盯著我柔聲道:「若曦,搬過來住吧,這本就是為你準備。」我笑容一僵,輕聲道:「沒有若曦,她已經去了,從此之後我只是曉文,若曦的一切再和我無關。」

  頓一會兒,他道:「叫什麼都行,在這院子裡,你永遠都是我的若曦。」

  口中嗯地應了一聲,雙手無意識地在他的身上慢慢撫著,過了會兒,忽地覺得他身子緊繃,我抬頭一看,忙披衣起來,身後傳來了他無奈的苦笑聲:「還是這麼會磨人。」

  坐在院子裡細細地翻著手中的書,這是年初他令人整理的『悅心集』,裡面都是些看透世事,任情放達的文章。雖知他極喜佛法,但總覺得那是他當年掩飾自己的手段,卻不料他竟如此透徹。

  正看得出神,書本的陽光忽地被人遮住,抬起頭卻是十三,他面色沉靜,雙眸卻隱蘊愁苦,我合上書問:「發生了何事?」


  他啞噪道:「八哥的後事已安排妥當了。」心中暗驚,疑道:「有麻煩?」

  他面色一黯,落寞地道:「同穴而眠,也是種幸福。」

  書本『啪』地一聲掉在地上,聲音有些顫,道:「一直以為你看開了?」

  不等他開口,我搖頭道:「這種事又有誰能看得開呢?」

  他仍是默著不言語,一股無以名狀的悲哀湧上心頭,原來在感情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沒有男女老少、堅強於否的分別。我理清思路,道:「如果現在綠蕪回來了,你準備如何安置她?」

  他猛地抬頭,堅定地道:「即使lang跡江湖也絕不再放手。」

  看著他眸中那抹令人絕望的沉重,不禁心裡難受起來,他不知他深愛的人就在宮中,他也不知他的摯友隱瞞了綠蕪的下落,他更不知這或許是他尊敬的四哥一手安排的。

  但又轉念一想,依綠蕪的性子,默默居於冷宮之中,只會是她自已向胤禛要求的。

  兩人默了半晌,心中突地有了主意,拍拍身邊的椅子,十三愣了一下,似是這幾日一下老了十歲,無力地坐了下來。

  他陷在悲痛的思緒中,默坐著。我輕嘆口氣,道:「如果你陪著她lang跡江湖,她會答應嗎?如果不是她明辯大是大非,她會忍痛出走嗎。」

  他身子輕顫了下,許是我的話說到了要害,這大概正是他所擔心的,雖說他不能有把柄在別人手中,可這麼多年以來,他如此沉靜,沒有大肆尋找,甚至沒有一絲綠蕪的消息。他情緒更低沉,我心生不忍,開是,開口道:「你們給一個女人一個新的身份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他面露迷茫,過了一瞬,面上一喜,但只是瞬間又露挫敗之色。心中明白他為何會如此,心中暗樂,在政治上有著敏銳頭腦的怡親王,在男女之事上卻也如此無措,這或許就是愛到了極至,患得患失的心理吧。

  向後靠在椅子上,靜靜地等待,半晌後,他看著我,輕笑著道:「你對此事似是胸有成竹,我要如何做?」

  他面色沉靜如水,只是眸底蘊著的激動光芒暴露了內心的情緒,我笑瞥他一眼道:「如果皇上倚重的怡親王病了,皇上身邊又恰有一個合適的人及時提醒,王爺為何會生病,那你說皇上會怎樣做。」

  他一呆過後和我相視輕笑,他搖搖頭,道:「敢於算計皇兄的人,你是第一個。」

  凝神想了會兒,道:「此事能否成功有兩個關鍵,一是你的病不能讓任何人起疑,二是不知綠蕪能不能找得到。」雖知綠蕪必會對十三的病萬分焦急,但仍是不能肯定她會出來和十三團聚,畢竟她知道胤禛會不顧一切地醫治他。我不能給了十三希望後,又馬上讓他失望,怕他禁受不住如此大的打擊。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沉聲道:「綠蕪會回來嗎?」

  我心中一沉,也有些猶豫,不知自己這麼做,會怎麼樣。但在此時,自己不能先打退堂鼓,扯出絲笑,道:「如果你生病的消息放出去,她一定會回來的。」

  世事難料,暗嘆自己是烏鴉嘴,本想讓十三裝病,卻不料真的發生了狀況。

  看著榻上的十三,心中暗責自己,出了這麼個主意,如果十三真有個什麼好歹,那我真是難辭其疚。

  十三似是知道主角已經登場,沉睡中的他口中輕聲叫道:「綠蕪,……。」咬唇悄眼看了胤禛一眼,正遇他帶著探究目光看過來,心一虛,忙撇頭看向別處。

  默了一瞬,他淡淡地問:「十三弟怎會從馬上摔下來?」

  立在榻前的玉檠淒聲道:「這幾日,爺心情低沉,下朝後多是一人獨自去騎馬,不知怎麼回事,就摔傷了。」

  十三從自在馬背上長大,怎可能會摔下來。自己心中就覺得不可能,何況是他?

  做了虧心事,總覺得不自在,出府上了馬車,不看他的臉色,胡亂抓了個墊子歪靠著,裝著很困,閉上雙眼。

  半晌後,仍是靜靜的,無一絲聲音。沉不住氣睜眼一看,他面色淡淡打量著我,我忙朝他一笑,復又閉上了眼。

  風透窗而入,我擁被坐在床上,默默發著呆,這兩日,他如沒發生任何事一般,對我也不怎麼理睬,心裡本想問問綠蕪一事,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他進房,關窗,褪去外衣,坐在床邊,見我仍端坐不動,他淡聲道:「苦肉計十三弟已經用過了。」

  面色一赧,訕笑著道:「你都知道了。」

  他道:「綠蕪已回去了。」

  心中被突如其來的好消息填滿,拉起他的手握著道:「十三沒有白受苦。」

  他搖頭輕笑,輕嘆道:「本來這些日子就準備再勸勸她的,十三弟的摔傷可謂恰到好處。」

  心中一松,吁出一口氣,輕聲嘟囔道:「早知這麼順利,就不這麼提心弔膽了。」

  他好笑地瞅我一眼,躺了下來,道:「好心辦壞事,十三這下要躺個把月了。」

  我心微驚,驀地明白十三為何會落馬,他不會去裝病,只會真的病了,他這是不願欺君。

  心頭涌想一絲悲哀,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拉我躺下,輕笑著道:「把最難辦的交給了我,又謀劃著名算計我,這筆帳是得算算。」

  正在出神,聞言,面上一熱,掀起被子矇頭轉身背對著他。


  他啞嗓一笑,道:「臉皮還是這麼薄。」然後掀被而入,霎時,滿室春光旖旎……。

  秋風淒冷,寒意無情地吞噬著一切。

  我坐在馬車上瑟瑟發抖,緊裹了裹身上的斗篷,身上依舊沒有一絲暖意。自聽說綠蕪回府就一心想去看看,可胤禛卻說應給十三他們一些時間,因此一下就拖到了現在。

  正在神思縹緲,忽感一陣冷風灌入,渾身的汗毛一下全豎了起來。

  帘子口的菊香忙放下帘子,賠著笑道:「我看看到了沒有。」見她面帶惶恐眸蘊悚懼,我含笑拍了拍她的手,見我並沒怪罪,她臉一松,神情有些開心。

  剛進園子時一直心有不解,不明白胤禛為何會在閣內安置一個如此粗枝大葉的宮女,隨著在閣內居住的日子漸長,才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想使禛曦閣成為一方淨土,不想閣內出現另外一個玉檀,畢竟玉檀的死帶給我的傷害的嚴重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在心中暗嘆了口氣,靠在了軟墊上。心中有些犯愁,不知要如何開口對綠蕪說自己的身份。迄今為止,胤禛並未詢問自己的為何變成了如今的模樣,當然也不知道十三是如何對她說的?

  左思右想,馬車已穩穩地停了下來。菊香掀開帘子,車轅旁已候了一個奴僕,在他的攙扶下下了車,府門的十三和綠蕪已下階走了過來,我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兩人,十三臉上漾著幸福的光芒,綠蕪面上則現出一絲訝異。

  見三人如此呆站著,十三笑道:「嫂嫂,進府吧。凍壞了,可是會有人怪責我。」臉上一熱,瞪他一眼,淺笑著道:「前些子不知是誰愁眉不展……。」

  未等我說完,他已截口賠笑道:「好嫂子。」見十三面色訕訕,我心中不禁有些暗樂。

  綠蕪看看我,又瞧瞧十三,恬靜的淡笑著。

  水藍色的床幔被褥、同色的珠簾流蘇、整個房間顯得淡雅而溫馨,熏爐內輕煙繚繞,絲縷幽清縈繞著鼻端,久久不散。

  收回目光,默看著對面的綠蕪,有些難以啟齒,她似是知道我的為難,微笑道:「多日不見,姑娘一切可安好?」

  我輕一頜首,暗鬆一口氣,問道:「十三可知道你是從宮中回來的?」

  她許是早已知曉我會有此一問,搖搖頭,仍微笑著道:「當年皇上找到我時,我實是不想再回來,可皇上卻說天下雖大,王爺如果執意要找,那他一定會尋得到。既然真不想見他,只有藏身他無法觸及的地方。因此,我就住到了那裡。」

  心中震驚,心中驀然明白當年找到假綠蕪時為何她的面容俱毀。凝神細想,胤禛如此安排,既能保護綠蕪和十三,又讓綠蕪生活在他的視線中,待時機成熟,自會安排兩人相聚。


  綠蕪站起,走到我跟前,斂了笑,肅容道:「姑娘請受綠蕪一拜。」說完,逕自矮身一福,我忙起身,拉起她,道:「我受不起你的禮。」

  這麼做,只想補償十三,想讓心中的愧疚少一些,苦苦一笑,輕聲自語:「這本就是我的錯。」綠蕪一臉錯愕,不解我為何這麼說。

  心中湧起一絲苦楚,倘若當年沒有私心,沒有向八爺提供那些所謂的消息,又何來十三十載拘禁生活,又何來後來這一串的事。

  滿腹悲愴,但卻笑著道:「要承歡回府嗎?」

  她面容瞬間蒼白,眸中深蘊悲苦,半晌後,才恢復正常,道:「綠蕪已去,現在我是張慧之,至于格格,我想在宮中生活,對她更好。」

  天意弄人,世上似是不停地演繹著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故事,好多年、好多世,不斷重複。絲絲涼意自心間滑過,我看著綠蕪,這個曾經為了感情而深受折磨的女人,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可以愛人相陪身伴,可還要忍受著骨肉分離這種徹心之痛。

  有些受她感染,心中隱隱開始難受。站起來,看著她道:「你既是已做了決定,我也不多說什麼了,我會讓承歡常常回來。」她微頜了下首,看看我,似是有話要說,但最終卻是只嘆口氣,沒有說出來。

  我心中疑惑,看了她一會兒,她依然沒有說的意思。

  不知有何事,她會難以啟齒,我道:「有話不妨直說。」

  她嘴角邊隱著絲若有若無的淺笑,道:「我不知還有沒有說這話的權力,生而不養,我對不起承歡那孩子。」我輕嘆一聲,道:「你當然有,難道你不想讓她承歡膝下。」

  她淡然一笑,輕聲道:「如果有可能,將來不要把她嫁入官宦人家,我不奢望她能永享尊榮,只願她能平安快樂的活著。」

  靜靜聽著,默想一會兒,才道:「以後的事,誰又能說得清呢?不管嫁給何人,只要她是心甘情願的,自是甘之若飴。這事我不能說滿話,但能保證她所嫁之人定是她喜歡的人,不會有政策聯姻。」

  她神情微愣,沉吟了會兒,又是淡淡一笑,道:「說的也是。」

  舉步向房門走去,她矮身又是一禮,恭聲道:「以後承歡要你多費心了。」我頜首應下,道:「不必來送。」

  出得院門,沿著廊子向十三的書房走去。剛剛轉過彎兒,卻見十三立於長廊下一人默默站著,一陣風吹過,衣袍下擺隨風飄揚。我拉緊衣衫走過去,站在他身邊,戲謔道:「形單影隻的日子已徹底結束,為何還是這副模樣,讓綠蕪看見該傷心了。」

  他扭過頭,瞅我一眼,復又微抬頭,仰望著半空,保持著方才的神情,道:「昔日戲言今日戲,現在都到眼前來。你當日的苦楚,我今日可真是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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