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旭日東升,霞光穿透林林林木木,地面霎時光亮起來。鳥兒初啼,迎接著晨曦。

  強自壓下心中的不安,默默想著弘曆的表情,信步向前踱著。忽聽身後傳來腳步聲,因心中煩悶,未回頭,走到路的一側,仍緩步走著。

  「曉文姑娘這架子倒是越發大了。」弘時陰陽怪氣的聲音響在身側,心口湧起一股無名火,自己的一再退讓,卻使得他得寸進尺。

  我停步,走過去,對他矮身一福,漠然道:「奴婢見過三阿哥,三阿哥吉祥。」他斜睨了我一眼道:「經過這些天的調養,姑娘的氣色可是好得很。」

  心中冷笑,但臉上卻笑嫣如花道:「奴婢心中坦蕩、胸中光明,氣色自然很好。」

  許是訝異於我態度的轉變,他一時竟愣了,但瞬間工夫,他便怒不可遏地道:「你可真是不要命了。」

  

  我心中一哆嗦,腳也不自覺得痛了下,靜了靜神,淺笑道:「奴婢的命雖賤如螻蟻,但真要有一個堂堂皇家阿哥陪葬,那也是有趣的緊。」

  他臉有些許扭曲,眸中閃著怒,我心中有些後悔剛才的言語過於狠毒。

  於是,斂了笑,誠懇地道:「三阿哥,或許奴婢的話有些不中聽,但這也是奴婢的肺腑之言,只要自己做了努力,既然不成功,但仍是地位尊榮的王爺,況且有些事不能強求,也不是自己所能左右、決定的。既是這樣,何不順其自然。奴婢言盡於此,希望三阿哥不要責怪。」

  我心中忐忑,不知道說這番話的結果是什麼。

  過了許久,他面上怒容隱了去,恢復了平靜,他冷冷瞥了眼我,道:「以後不要多管閒事,以免累已性命。」

  我無奈苦笑,在他心中,仍認定我暗幫了弘曆,我搖頭輕笑道:「三阿哥過慮了,奴婢只做自己份內的事,其他的,都與奴婢無關,奴婢自不會多管閒事。」他冷聲道:「記住自己說過的話。」說完,摔袖離去。

  雖已是艷陽高照,可我卻絲毫感覺不到暖意,身子竟陣陣清寒。已沒了剛才的心境,遂轉身往回走去。

  未行幾步,便看見菊香氣喘吁吁地跑來,小丫頭邊捂著心口邊道:「曉文,快回去。」

  她面帶駭色,語氣焦急,我心知閣內必出了事,邊向前疾行邊問她:「出了什麼事?」

  她伸手拉起我的手,緊握著,道:「皇后在閣內等你。」感覺她的手輕顫著,遂輕拍了下她的手,以示安慰。

  菊香一路領我進了內院,我的房裡,我心中微怔了下,不知那拉氏為何不在正廳。

  透過紗簾,見她背對著門,盯著我的床,我走到她身後,心中一緊,床頭是胤禛的中衣,聽弘曆的意思,胤禛連續兩日都應在我房裡,今晨又是自我房中直接上了朝,這衣衫應是換下的,而我醒來後,直接出了門,也是直到現在才看見。


  我愣了瞬,矮身一福,道:「奴婢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吉祥。」

  她似是從沉思中醒轉一般,轉邊身,臉上有些許的恍惚,過了一會,才恢復了她原有的端莊恬靜。

  我面上神色從容,她靜靜地打量了會兒,淡笑著道:「曉文,坐下吧。」

  立著的菊香飛快地瞟了我一眼,我瞥了菊香一眼,她慌忙掩門離去。

  我不知她有何意,心中暗暗猜測,既然園子裡有了傳聞,她此次應不會是再為我說親。

  見我站著不動,她輕嘆道:「姑娘還在為上次為你說親之事生氣。」我心中一動,她不會為此事專門來這,遂靜等她的下文。

  她起身,拉我坐在她身邊,她道:「曉文姑娘,你可知道皇上兩天末上早朝。」

  我心下微驚,胤禛自繼位以來,便『以勤先天下』,不巡幸,不遊獵,日理政事,終年不息。據後世研究雍正的人統計,他日均批閱奏摺約10件,均是親筆硃批,不假手於人。眸中有些泛酸,心中霎時明白她為何前來,也明白了弘時話中含義,內心雖翻江倒海,但面上仍是微微笑著。

  她眸中溫柔忽逝,雙目泛著欲置人於死地的冷冽光芒,冷冷地道:「本宮不希望以後有類似事情發生。」

  我袖中雙手緊握,他竟兩天末早朝,他那句『得而復失』又響在腦際,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不滿在這一刻得到釋放,原來這一切的一切,並不是自己一個人再等,再熬,自己身邊一直有他,只是自己沒發覺,不知道而已。又許是,自己太過專注於自己的想法,太注重自己的心裡感受,已沒有精力想其他的事。

  霎時,心中暖融融的,嘴角不自覺逸出絲笑。

  一回神,卻見她仍靜靜看著我,我忙斂了笑,道:「再也不會發生皇上不朝的事,請皇后放心。」

  聞言,她眼中凜冽漸減,臉上又是柔和一片,此時她又成了雍容優雅母儀天下的端莊皇后。

  她的眼光始終不離我的臉,此時,更是目光不眨凝目看著我,看一會,輕嘆口氣:「難怪……,太像了。」

  知道她話中含義,遂淺淺笑著不作聲。

  她微笑道:「姑娘似是對任何人都不恐懼。」她並不是要我回答,我依舊是笑笑不作聲,她續道:「既是皇上對你這麼上心,就好好侍候著,不要顧忌太多,也不要在意什麼閒言碎語,有了難事儘管來找我。」

  她所說的閒言碎語,應是我像若曦的傳聞,我是當事人,又豈會在意這些,但她這麼說,確實也是真心為我。心中雖不情願,但仍是站起來,朝她謙恭行一禮。

  她的確是無可挑剔的皇后,我心中有些難受,既然已到了這地步,以後能做到如她一樣,能無視胤禛寵幸別的女子嗎?


  想到這裡,身子不由得輕顫了一下,她似是看穿了我的內心,面帶淒色,淺笑著道:「曉文,不要要求他太多,他是皇上,註定會有三宮六院。思量越多,痛楚也就多。她,……她若不是太在意,又豈會既難為了自己,又傷了皇上。」

  心中難受,為自己,也為她。她內心太過清亮,她能做到,但自己真能不想、不聞、不問嗎。

  她默看我一會兒,道:「你很喜歡皇上,這我就放心了。」我一愣,她拍拍我的手,道:「包容一些,看開一些,自己就不會難過,皇上看似薄情,那是別人不知,其實那是皇上太過專情。」

  說完,輕嘆一聲,起身離去。

  經此一事,我猶若吃了定心丸,心緒也平穩下來。

  他忙碌時,我寫字、看書、打理內院兩人的住處,他閒暇時,我泡壺茶水,兩人一起品茗、談笑,日子過得忙碌而愜意。

  雖然如今的日子仍過的如以前,他還一直稱自己『曉文』,仿佛若曦的一切再與我無關,我有時雖疑惑,但又想想,名字只是人的稱呼而已,叫什麼也不打緊,只要心中清楚即可。

  雖常常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但心中仍不時的泛酸難受,仍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無法張口詢問,每當此時,總是目含哀怨盯著他,他卻總是眸含深情輕搖頭。

  這日不應值,坐著院中樹下默默啜著茶水,腦中驀地想起那日的事,那拉氏把胤禛看得太透,說他太專情,絲毫沒有誇張。猛地,腦中有個想法,難道,他仍有疑問。

  一陣熟悉腳步聲傳來,我隱去愁緒,未回頭便開口問道:「皇上今日要回來用膳?」

  話音未落,小順子已站在了面前,他道:「曉文姑娘為何不回頭就知是我?」我輕笑著道:「我能先知先覺。」

  他撓撓頭,面帶迷惘,我抑不住笑了起來。

  他道:「還是不扯了,總是說不過你,高公公讓我來傳話,今日皇上和怡親王一起過來用膳。」說完,一溜煙地跑出去,我又笑了陣,才起身去準備。

  待兩人落座,我上前為兩人倒上酒,然後,便退了兩步,靜默地立著。

  胤禛面色暖暖掠我一眼,輕笑著道:「還不坐下,又沒外人。」

  我朝他一笑,坦然坐在下首,他笑瞟了身旁的位子,我輕搖頭,他默看我半晌,站起身來,我咬唇站起,慢慢走到他身側坐了下來。

  十三先是有些錯愕,目光在我們兩人臉上游離一陣,又會心一笑,笑對胤禛道:「皇兄,恭喜。」

  胤禛在桌下握了下我的手,道:「這還不是你的功勞。」

  我面上一熱,忙抽出了手,十三輕搖了下頭,笑而無語,低頭慢條斯理開始用膳,胤禛瞅我一眼,抿唇輕笑為我挾了箸菜。


  心情歡暢,步子也越發的輕盈起來,跟著後面亦步亦隨的菊香打聲響響的哈欠。

  我回身看她一眼,道:「小丫頭,如果困了就回去,用不著這樣提醒我。」菊香賊賊一笑,道:「這可是你讓我回去的。」我無奈點點頭,她拔腿就往回跑,生怕我再讓她回來。我嘆口氣,輕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行去。

  細風拂面,月光柔和地灑下來,整個園子籠罩在銀色的光芒下。

  我借著亮光,在湖邊尋了個平滑的石頭,坐上去,枕著雙臂躺了下來。

  這幾日他回來的較晚,膳食也沒回來用。但朝堂上似是沒什麼大事,我輕嘆口氣,遂扔在一邊,不想再想。默看著夜空,讓自己全身心地放鬆。

  一聲細微嘆氣聲傳入耳中,似是旁邊還有人。我微怔了下,心中暗嘆,原來還有和我一樣夜不成眠的人。仍望著明月,沒動身,各人有各人的愁思,人人都有不同的無奈,既是沒有影響到我,我也犯不著管別人的閒事。

  悽美的笛聲若有若無隨風飄了來,我坐起來,默聽了陣,纏綿委婉、如泣如訴。

  忙起身,循著笛聲向前方尋去。

  十三孤寂地執笛端坐湖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似是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響,雙眸空洞、無神,猶若是一尊無生命的雕塑一般。

  笛聲太過淒迷,不忍再聽下去,遂重重嘆口氣,十三驀然回首,靜了一會兒,才笑著開口道:「擾了你的清夢,不過,算算時間,你應該不是從閣內過來的。」

  我未接話,仍站在原地,心中一陣酸苦,十三笑看著我,道:「你已得償所願,怎麼還是這副模樣,讓皇兄看見,該傷心了。」

  他雖笑著打趣我,但眸中卻隱蘊傷痛,我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張口說道:「不要自苦了,明明放不開,開嗎不去尋回來。」

  他一呆,拿起身旁的酒壺灌了口,後苦笑著道:「把她綁在身邊,又不能保證她能活得自在開心,找回來又怎樣,還不如讓她自由。」

  我蹙眉盯著他,他又灌了口酒,然後,微揚著頭望著星空,我推他一把,他低頭瞅我一眼,又拎起酒壺。

  見他又要灌酒,我一把奪了過來,放在身邊,道:「你太不解女人,你們共同過了十餘年,沒有你,她怎能活得開心自在?」

  他搖搖頭,苦笑著道:「至少現在她還活著。」我一愣神,他又道:「我雖貴為王爺,但有些事,還是無能為力,如今我和皇兄,因清理積欠,得罪了多少朝臣,我們不能有一點把柄。」

  他說這話是實情,自胤禛頒旨清查虧空,一直以來都是十三執行,此過程中十三的態度是不論何人,只要虧空,決不寬饒,雖有胤禛撐腰,但確實得罪了不少滿人貴族和各級官員。這些人對十三是既怵又恨,十三當然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在這些人手中。


  無奈嘆口氣,把酒壺遞給他,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

  默了會兒,心裡忽地想起一事,遂笑著問:「當初,為什麼讓我一人陪承歡入宮,你不怕我是別有用心之人嗎?」

  他自身後又拿出一壺酒遞給我,我伸手接過,探了下身子往後看了眼,笑道:「你拿了這麼多,是不是準備在朦朧月色下一醉方休呀?」他舉起酒壺,我和他對碰了下,他道:「怎麼想起問這事?」

  我抽下帕子拭了拭嘴角的酒漬,抿唇而笑道:「早就想問,但總覺得時機不對。」他搖頭輕笑:「胤禛、允祥、允禵、敏敏。」

  他捏著嗓子學得惟妙惟肖,我面上一熱,伸手搡他一把,他躲了去,大笑起來。

  我道:「那天你也在?」

  他點點頭,斂了笑,嘆口氣道:「你入府時,我就覺得你身上有種東西,很像當年的若曦,也就留意了你的一舉一動,那晚,也是無意之中,見你在園子裡喝酒,本想和你深談一次,不成想剛走近亭子,就聽到你說了這麼一大串人名,我們的,你知道了也罷,可敏敏你不應該知道。我吃了一驚,又仔細地觀察了你一些日子,才做了這個決定。」

  我呆了會兒,笑舉起酒壺,十三輕搖下頭,和我又對碰了下,道:「皇兄現在怎麼稱呼你?」

  心中瞬時湧起絲絲哀愁,我有些失落,道:「叫我的名字。」

  十三道:「如果不是顧慮太多,皇兄又何須如此。他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有他的為難之處。」

  我心中黯然,道:「不管他心中有何為難之處,只要是能認出我,我亦無所求了。」

  十三道:「你能明白就好,我心中一直有個疑問……。」

  他話未說完,我已知他想問什麼,我輕嘆道:「你不要問了,我也不清楚怎麼回事。」

  月掛正中,我們二人已有些許醉意,扔掉手中的空壺,笑問十三:「為何今日沒回府?」十三瞅我一眼,似是有些猶豫,我心中雖疑惑,但口中仍道:「朝堂上的事,不說也罷。」

  他探身過來,敲了下我的頭,道:「這口不對心的毛病也還在。」

  見我揉揉額頭,瞪著他,十三斂了臉上的笑,道:「這次中秋宮宴本是大辦,皇兄的意思是讓八哥、九哥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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