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墳地
由村書記在前面帶路,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打著手電筒爬上了這座叫梧桐的大山。
這大半夜的,周圍多的是鳥叫蟲鳴,偶爾吹起陣涼風,在山裡聽著就像是某種東西的呼喊聲。
我走在村書記的後面,穿過一片包穀地後,便看到了那中邪男人的祖墳。
其實這嘎達地壓根兒就沒什麼大戶搞得起祖墳這東西,大傢伙兒基本上都是把祖宗十八代這埋一堆,那埋一堆,說不定我腳底下就踩著哪家人的太姥爺呢。
只是眼前的兩座墳墓,一座是中邪男人的母親,另一座則是他的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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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左右看了一圈兒,然後好奇地問村書記那他爹的墳在哪兒。
「小吳道長,在你腳底下」,村書記的臉色在月光下都能夠看出青色。
我低頭一看,果然腳底下立著個橫躺著的墓碑。
「冒犯了,屬實是冒犯了」
我伸手在墓碑上來回撫摸著,試圖用體溫消減死者的怨氣。
估計是看出我精神有點不正常了,村書記也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指揮著其他人拿著手電筒往坡上走。
「小吳道長,這男人的爹本來是和他娘葬在一個地方的,前些日子下大雨,給他爹的墳衝垮了,麻煩你看看是不是哪裡有問題」,村書記指著那坡上的一個大坑說道。
「誒!書記!坑裡面的棺材被打開了,狗兒他爹的屍體不見了!」
坡上打著手電筒的人傳來一聲驚呼,眾人皆是手腳並用迅速跑了下來。
「是不是有鬼哦」
「是不是狗兒他爹變成的鬼」
眾人聚集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著眼前駭人的一幕。
我正感慨著那麼大一光頭竟然叫狗兒,胳膊上卻忽然傳來了一股劇痛,我轉頭一看,那村書記從頭到腳抖個不停,兩隻手把我的胳膊抓的邦緊。
「小吳道長啊,你有神通,看看那鬼在哪兒啊?」
什麼狗屁神通,那宗教局的人是把我當活神仙擱這村里推銷呢,我心裡問候著白天見過的那幾人,但面子上還是裝模作樣地觀望起四周。
「這個鬼啊……」,忽悠的話剛說出半句我就愣住了。
那村書記正緊張地環顧左右,聽到我話說一半連忙開腔道:「小吳道長啊,你有話你就直說啊,別嚇我們這些老人家」
「怕是有點多」,我臉上擠出一絲苦笑。
此刻在我的面前,那包穀地里,墳包的兩旁,甚至是山上的野草堆里,樹後面。
全都密密麻麻站滿了一動不動的死人。
「遭求了,怕不是買到假藥了,這怎麼幻覺一個接一個,我在精神病院裡都沒有瞅見這麼多鬼過」
我心中暗暗叫苦,可周圍人卻聽到了我的話,那村書記嘴唇發抖地對著旁人說道:「完了,小吳道長說到處都是鬼」
那旁人聽後也全身一僵,然後對身上拉扯他衣角的婆娘說道:「完了,小吳道長說咱們村到處都是鬼」
正擠著身子想往前鑽的長髮婆娘也同樣面色一變,隨後吞了口口水,衝著周圍人說道:「完了,小吳道長說村裡的人全都是鬼」
我還在發懵呢,就聽見身後的人群傳來一陣騷動,等我轉過身來時,便只能夠看見空空如也的山坡,和那隨風搖晃的包穀地。
以及地上不知道誰掉下來的手電筒。
不是,你們村兒的扶貧項目是助聽器啊。
這我還冒充個屁的道士啊,拾起地上的手電筒,我也準備下山跑路了,大不了明天就閉觀在家,說自己昨晚上和厲鬼纏鬥,損了精氣,從健全人士搞成了半身癱瘓。
「幻覺,都是幻覺」
我嘴裡呢喃著,這是過去在精神病院裡我最常用的自我暗示法,我一邊打著手電筒,一邊朝著下山的路走去。
那些穿著壽衣,面色慘白的死人紛紛從包穀葉子的縫隙里探出頭,在微薄的月光下,這一幕看著像包穀地里長出了無數個人頭。
這些死人們都張大著嘴,不知道為什麼倒是讓我想起了池塘里那些下雨時在水面仰著頭的魚。
「你就是吳老道的孫子?」
一道像女人聲音般尖細的腔調忽然在前面的野草里響起。
伴隨著草葉擠動的簌簌聲,一條通體黝黑,頂有雞冠的長蛇吐著信子,從那草堆里抬起了頭。
「幻覺,幻覺」
我嘴裡念叨著話,佯裝看不見直接往前走。
「啪!」
那蛇猛地一個擺身,尾巴重重地甩在我的臉上,直讓我左臉一陣火辣辣的痛。
「嘶,這幻覺還挺真實哈,看來腦部病變有點嚴重了」,我依舊打著手電筒往前走。
「你再往山下走一步,我就咬你的脖子了」
冷冷的聲音傳到我耳邊,心知躲不過去了,我也只能轉過身看向那蛇說道:「大仙,你要是和我爺爺有仇,我帶你去刨他的墳,但你真別搞我啊,我來這兒才一天呢」
「那吳老道多肅靜的人,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不著調的孫子」,口吐人言的雞冠蛇圍著我繞起了圈,言語中甚至還頗有人類的味道。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跟你說話,借了蛇身開口也是要還的,你且給我聽好,這片山的地底下有個怪東西,所以會導致葬在這裡的人魂魄無法被牽引去陰間,久而久之成了怨氣四溢的災地,你爺爺生前掌牧鬼之術,我不知道你小子會不會,但就算不會也得去你爺爺的道觀里學,否則時間久了,這些怨鬼聚集在一起,會禍害不知道多少人」
這蛇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但落入我耳中卻只覺得天方夜譚。
要知道那老頭子除了三十多張成人影片外啥手藝也沒有留給我。
「大仙,我真學不會,我也沒地方去學啊」,看著周圍那一大圈面色慘白的死人,我不由得叫起了苦。
「那沒事兒,反正你爺爺把你的八字也做成了牌子,就掛在他屍體上葬下去的,我估摸著將來那些怨鬼把你爺爺墳刨了以後,下一步就是一起去招呼你了」,黑蛇的聲音里透著一絲譏諷。
「學,大仙,我保證學,但你有沒有法子幫村里那個叫狗兒的男人恢復正常啊,不搞定這事兒很影響我天水觀的聲望啊」,我一邊在心底里怒罵老頭子,一邊向雞冠蛇求助道。
「那人純是自己找麻煩,晌午時分來這荒山務農不就是容易被衝撞嗎,你不用管,等到下半夜我驅著這蛇去他房梁滴點涎液在他額頭就好了」
「對了,你小子既然沒有學過任何道術,你是怎麼能看到鬼的」,雞冠蛇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盤旋起來,直愣愣地盯著我。
我雙手一攤,無奈地笑道:「可能因為我是精神病人吧」
夜空中的殘月忽然被捲入了浮雲中,我手裡的手電筒也不合時宜地斷了亮光,等我再用力拍打,使它重新亮起來後,這山坡上的群鬼與蛇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抬頭望向山下,整個村子裡只有零星的幾點燈光,那喚作狗兒的中邪男人,他家裡也不知為何關起了燈。
一切都靜悄悄的,只有風吹晃苞谷葉的聲響。
至於坡上的墳墓。
不知何時,變成了三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