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禽根塵識
寧家武館。
傍晚,魏叢本欲還和劉貴等人同住癸舍的,但去歲習慣了半年的各色汗臭、本已久居鮑魚之肆不聞其臭,如今過完年再聞,再想到能有屬於自己一個人的乾淨清爽房間,頓時不再能忍耐。
寒暄一陣後,他收拾被褥行禮,就去了吳頌和趙岩所居的偏院。
這裡已收拾了一間房出來,樊郃還交代了武館裡的粗使婆子,將房間特地打掃了一遍,無半點發霉的味道,拾掇得乾乾淨淨。
吳頌和趙岩,都是單身漢,尚無家室,平日又負責學徒的教導,因而長居武館內,外邊有無住所,魏叢暫時無從得知,但兩人都是偏話少,與其同居,他很是滿意,當然,日後還是需要有獨屬自己的私人空間。
次日,天還未亮,隔壁兩位師兄的房間傳來聲響,魏叢也跟著起了,不久後,即與一眾學徒出城晨練,繼續去年的日常。
俗話說,一日不練,倒退三天,三天不練,倒退旬月,十天不練,倒退半年。
雖有些誇張,但不無道理。
一直到午後,他在演武院一處角落溫習拳法,大師兄樊郃如約找了過來。
「哈哈,等急了吧。」樊郃哈哈笑道。
「沒有沒有。」
魏叢忙擺手,進入武館半年,他已知道武館裡最忙的當屬大師兄樊郃了,平日不僅管著武館裡的大小事務,還要與其他武館等勢力聯絡交流、負責武館對外的人情,更要抽空了解學徒們的進度。
樊郃面貌方口闊鼻,長得粗豪草率,卻是很心細負責的人,各事都從不糊弄……魏叢數次發現這位大師兄,都是在夜裡才有時間,習武練功,捫心自問,如若是他,很難做到這地步。
「小師弟,你去年入武館時,你顧師兄有簡單介紹過習武的概況吧?」
「是的,顧師兄大致與我講了,習武的層次劃分,一二三次氣血,分別對應筋骨、肺腑、皮膜。」
「哈哈,一來你顧師兄性子憊懶,自己練不到家,怕說得不對,不敢與你多說;二來你當初剛入武館,說太多容易好高騖遠,有害無益。如今你既已經氣血入門,我就為你細細講講,以便你對習武有個總體的認知,清楚後邊該怎麼走,如何提升。」
樊郃緩了一口氣,道:「氣血,於常人而言,表徵活力,習武之人要做的,就是凝練壯大這股活力,進而強盛氣力、反應、精神,達到遠超常人的地步,那要怎麼做呢?氣血,氣為血之帥,能生血、行血、攝血;血為氣之母,能養氣、載氣。故先強血以養氣,再養氣強血……氣有四分,小師弟,你已感悟氣血,可知道是哪四氣?」
魏叢道:「人體四氣,營、宗、衛、元。」
「不錯。」樊郃點頭:
「營氣藏生於骨血,亦由臟腑宗氣滋生,衛氣亦是,且隨營、宗二氣盛衰,元氣即是三氣之根本。」
「故一次氣血,通筋骨,養營氣;二次氣血,練肺腑,養宗氣;三次氣血,壯皮膜,養衛氣。」
「事不過三,氣血三壯,此為『精』;營宗衛三氣歸一,此為『氣』;念頭通達,存心見性,此為『神』。」
「精氣神三花合一,無中生有,虛中化實,生出內勁,這就是氣血一途的目標,也是一般武人口中的宗師之境。」
魏叢聽得不由心馳神往,這裡的氣血,果然與前世不一樣,練到極致能生出內勁,內勁宗師,便能一掌拍碎巨石,與神人無異。
他縱有虎蛟身,神異更甚,但兩世皆人,人身為主,亦更期盼能練出內勁,成為一代宗師。
樊郃見到魏叢眼中的痴迷嚮往,含笑點頭:「小師弟,你現在感悟氣血,悟了營氣,乃是一次氣血之境,可知道要如何,才能到二次氣血境?」
魏叢沉吟片刻,想了想道:「二次氣血跟臟腑、宗氣有關,髒為心臟,心主血脈,應是通過一次氣血里的血中營氣,溯本歸源,尋悟宗氣,再通過宗氣聯繫到其他臟腑,大師兄,不知這般想,對不對?」
「哈哈哈!」
樊郃大笑數聲,沉沉拍了魏叢幾下肩膀,暢快道:「小師弟,不愧是你啊,當真通透。」
魏叢不好意思笑笑,這不是簡單的邏輯推導嗎?
但凡前世上過學,大都能想到,不至於不至於。
「那要如何通過營氣溯本歸源?」樊郃又期待的問。
「大師兄,這我就不知了。」魏叢搖搖頭,「我那營氣,只在身體某些部位,血流時感受到,且只是隨血流動,尚不能驅使,如何得知該怎樣溯源?」
「哈哈,也是。」
樊郃想了想,也歉意笑笑:
「這就涉及到各門各派的真東西了,非入門不能得知。」
「其實一次氣血境,如何溯源到心臟營氣,一就是養,剛入門時,營氣大抵只在主脈絡中感受到,這時就要通過寶藥、寶魚、寶肉,配合凝練的法門,壯大營氣了,當營氣在脈絡中壯大到如同大河一樣、自會水滿般湧入各細小脈絡,到時如同樹木枝丫一般,水到渠成,自會溯源到心臟。」
「但光壯大營氣,無法操控,亦不能生悟宗氣。」
「故一為養,二為控。」
「如何養,如何控,各門各派,各有所異。」
「比如回春武館,兼修醫武,通過行針運氣,幫助己身控制營氣;比如白猿拳院,有秘藥能有暴血之效,通過一次次暴血、配以獨特法門來控制營氣。」
「而我搬山拳一脈,則是通過動情來控氣。」
說完,樊郃再緩了緩。
魏叢則是皺眉道:「動情?」
比起回春武館和白猿拳院,這動情什麼的,也太玄乎了吧。
樊郃注意到魏叢的疑惑,哈哈笑著解釋道:
「情,這裡是指情緒,武館有書房,小師弟你既已入門,平常可去看看。」
「《靈樞素問》書曰:『怒傷肝,喜傷心,悲傷肺,憂思傷脾,驚恐傷腎,百病皆生於氣。』」
「因此動情,得以控氣。」
魏叢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寧家武館的武學,理論支撐在這。
樊郃方正了正神色,道:
「如何通過動情控氣,這就是我今天要教給你的、師門的真東西。」
「其實你已經有所接觸過,但那是刪減了許多,用來教給學徒們的,也就是你去年所學的六步走樁。」
「其完整版,名曰:六禽走樁。」
「六禽:熊、鼠、犬、豬、猿、魚。」
「熊對應眼看喜,鼠對應耳聽怒,犬對應鼻嗅愛,豬對應舌嘗思,猿對應意見欲,魚對應身本憂。」
「六禽,又曰六根,六塵,六識……」
魏叢凝神細聽,一字不敢遺漏,這是外不傳六耳的真正法門。
不知不覺,如痴如醉,三日一晃而過。
這日,乃是樊郃為他在春風樓,小小籌辦的『拜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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