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拜師(下)

  寧家武館,後院。

  除顧璀外的另外五人,見到樊郃舉動,很是驚訝,沒錯,從介紹來看,魏叢品行悟性很好、僅根骨有所瑕疵,確可謂良才美玉,哪怕有同為養子的身份認同,但他們熟知的大師兄樊郃,無論如何,也不會越俎代庖,替老師下定論。

  況且,魏叢如此,寧老頭有何理由,不收之為弟子,何必多此一舉?

  一時間,五人大都琢磨到其中意味,顧璀則是嘆服地望了一眼鞠躬的樊郃。

  寧老頭則是對著樊郃低嘆了口氣:「也不是有意瞞著你們,只是我還沒想好,你這黃臉兒,何必耍心眼?罷了,便今日一併與你們說了,且叫那魏小子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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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這就去叫。」樊郃呵呵一笑。

  「我去沏茶。」顧璀跑腿。

  「我去搬椅。」趙岩悶聲。

  「哎,老師,我們這些師兄師姐,還沒準備見面禮呢。」綠色襦裙的嬰兒肥師姐,嬌嗔著責怪。

  清幽小院裡,一時人影攢動,氣氛松活了起來,很快就從屋內搬來桌椅,放到天井中央,顧璀也很快將熱茶泡好,放到桌子上,茶香逸散,更添雅趣,寧老頭扯著嘴角看弟子們忙活,張張嘴,終也沒說什麼,止微微嘆氣。

  而魏叢,也在樊郃的帶引下,重新進來,見到這陣勢,他心頭不免一陣激動,終於要從鄉村小民,成為縣城武館弟子,不用再見人便低三下四了嗎?

  他來到寧老頭身前,拱手道:

  「老師。」

  寧老頭擺擺手,周圍隨之一靜,才道:「魏叢,你入武館不到一年,感悟氣血,品性可鑑,符合我搬山拳門人條件,但是否將你收入門下,有些事我先提前講講。」

  樊郃等弟子忙一臉嚴肅傾聽,魏叢聽得有些不知所謂,亦先靜聽。

  「我搬山拳起源於三代之前,其中淵源頗長,不便細講,只簡單說些恩怨。」

  「我等一門,結仇不多,除一派外,無有需要在意的。那一派,這數十年間,銷聲匿跡,可能也和我搬山拳一樣,隱姓埋名、改旗易幟。總之,仇敵只有那一派,需要多加注意,其他就沒了。」

  「再就是我個人的恩怨。」

  談到這,寧老頭頓了頓,有些複雜道:「我與一陳姓人家,早年有些糾葛,後面處理不好,已漸漸化為仇怨了……而在年前,我收到消息,那陳姓後人,於去年秋闈,在京城高中進士,且已經在吏部走通關係,三月,將至黑水,任新知縣。」

  大師兄樊郃等弟子,顯然才知這一樁舊事,聽完後,方才的輕快,全然不見。


  知縣,一縣主官。

  文掌黑水縣十萬人事,武有天子直管、應對地方武人豪右的除暴機器天策司輔助,雖說天策司設立多年,早生腐敗,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仍不可小覷。

  這樣一個兼管文武的一縣主宰,想要針對一個人,輕而易舉。

  而在場弟子,沒人有關係通到梁國京城,更改天官決策。

  寧老頭嘆道:「那陳姓後人,選擇黑水縣任官,或有其他因素,但定不會對我視而不見,你們自也會受我牽連,我尚未有決斷。」

  「老師,知縣也不能一手遮天,任意妄為。」樊郃皺眉道。

  「就是。」

  顧璀也跟著說:「弟子們也並非形單影隻,州府亦能說得上話,我等行正坐直,也不怕那新來的知縣,安插罪名。」

  其餘五人,也都紛紛張嘴,說不必過度憂心,建言獻策,有說要去淮陽州城,看能不能跑通關係,將其請走。

  寧老頭止微微搖頭。

  似是覺得不可行,意義不大。

  他等弟子說了一陣,才望向魏叢,道:「魏小子,不是我不想收你,而是這事,你不必摻和。但你也不用灰心,黑水縣除我寧家外,還有天鷹、白猿、回春、譚家四間武館,你想去哪家?我可替你引薦,拜入其門下問題不大,保持本心,尊師重道,無需操心學不到真東西。」

  樊郃等一眾師兄姐聽罷,也都惋惜地望向魏叢,師門、自是眾人拾柴火焰高,他們也希望有良才加入師門,好壯大師門實力、得受其益,奈何,形勢如此,只能拒之門外。

  但。

  在寧家武館眾人的目光中,魏叢二話不說,整理衣襟,啪嗒一下,跪在寧老頭跟前,誠聲道:

  「幸得老師以及各位師兄抬愛,悉心教導,我魏叢,學馬步、練橋手、站走樁、習五拳、識養生,方得以感悟氣血,步入武之一途。」

  「老師及諸位師兄,於我而言,已有師門之實,僅缺師門之名。」

  「如今師門形勢憂急,我卻另投門戶,捫心自問,我過不了自己這關。」

  「我魏叢,不想當一介卑鄙小人。」

  「老師之憂,我亦知曉,如不能拜入師門名下,還請允我繼續在演武院,充當學徒。」

  「惟,另投他門,魏叢絕不為。」

  說完。

  魏叢額觸地板,叩首行禮。

  一旁,樊郃嘴唇翕動,顧璀雙拳緊握,其餘五人,也皆眸中動容、緊緊望向院中站立的寧老頭,全都不發一言。


  咚咚!

  安靜的清幽小院裡,僅有三拜九伏的叩首聲。

  諸弟子望著寧老頭,寧老頭望著跪伏的魏叢,面無表情,亦無言語,許久之後,天色似都暗了,他才一甩辮子,轉身走至方才搬出的椅子前,正襟坐下,語氣嚴厲道:「樊郃,給小師弟茶。」

  「是!」樊郃聲若虎嘯山林、洪鐘撞響,盪徹小院。

  他走至寧老頭身側桌子旁,提起茶壺倒出一杯熱茶,端著熱茶,雙手奉送到魏叢身前。

  魏叢抬身,接過茶,敬送給寧老頭:「老師。」

  今時今日,恰如彼時彼刻。

  彼時鞠躬。

  今時跪拜。

  寧老頭接過茶盞,不顧滾燙,不似彼時,一飲而盡。

  「小師弟!」

  顧璀等師兄師姐方喚出聲來,一擁而上,拉起魏叢,歡呼雀躍。

  綠色襦裙的嬰兒肥師姐,還抹著眼睛嗔笑道:「老師這院子打掃得不乾淨,淨有沙石。」

  顧璀笑道:「想不到啊,看起來老實蔫吧的,嘴卻還挺滑!」

  「興許我回去要將小師弟這番話抄下,裱起來掛到牆上,好生揣摩了。」滿臉胡茬的墨服師兄摸著胡茬調侃。

  魏叢摸了摸腦袋,靦腆一笑:「家父讀過些書,曾考了個童生功名,我隨他些許學過幾個字,師兄師姐們,這般打趣,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哈哈!」

  「你還說!」

  清幽小院裡,一片其樂融融。

  樊郃站在寧老頭身側,嘴角含笑望之。

  寧老頭依舊面容嚴厲,只待笑聲稍緩,便道:「你小師弟已經感悟氣血,馬步橋手、樁功拳法,也都領悟,基礎頗牢,既已入門,合該學些真東西了,樊郃,你接下來先教他,拿捏氣血的六禽走樁,強打對敵的十形拳。」

  「是。」

  樊郃含笑點頭。

  這時。

  「咚咚!」

  小院門響,隨奉寧老頭多年的瘸腿老僕,和藹笑著推門進來,看了眼魏叢,朝寧老頭道:「老爺,外邊有人找您新收的弟子,自稱是野狼幫的徐安慶,賠禮道歉而來。」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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