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秦王(九)
第387章 秦王(九)
受降儀式很簡單,並不莊嚴,甚至顯得極為倉促草率,不過這本就不是蕭硯上心的事情,他策馬進入行宮後,所有還留在宮裡的宦官、宮女,都朝著他伏地不起。
這座漢中的行宮本來就不算大,且據說還是當年唐僖宗避黃巢之禍時住的地方,很有幾分陳舊感,不過物是人非,倒無法從中看出當年的什麼痕跡來。
蕭硯兀自騎在馬背上,打量著層層迭迭的宮室,他可以想像得到,方才的蜀國君臣在裡面會有多慌張。
身後傳來短促的腳步聲,小徐妃的聲音又緊追著響起:「將軍,還請善待蜀中百姓!」
蕭硯回過頭,看了眼小徐妃,她後面還有個同樣很顯雍容華貴的婦人,不過後者此時只是一臉惶恐,一副有心想拉扯小徐妃,卻又迎著蕭硯的目光不敢近前的樣子。
不過大徐妃好似又想到了什麼,馬上上前斂衽拜倒於地。
她雖年還不過三十,但甚是雍容,屬於那種熟透了的美婦人,雖比不得兼有英武氣的述里朵,卻亦別有一番美感。而小徐妃更不必說,如果蕭硯記憶沒有偏差的話,這女子在後世應當有花蕊夫人的稱號,所謂「花不足以擬其色,蕊差堪狀其容」,依照蕭硯的眼光來看,她也屬於國色這一級別了。
兩姐妹各有風韻,相貌亦有幾分神似,此時大徐妃拉扯著小徐妃一併拜倒,抬頭仰視著蕭硯時,竟很有幾道別有的誘惑感來。
王建這廝,年老體衰,卻很懂得享受嘛。
守在宮門外的公羊左很上道的舔了舔嘴角,就要揮手讓夜不收們將蜀國君臣帶向別處,似要給蕭硯騰地方。
蕭硯抬頭看去,王建的肩膀微微發顫,頭也不敢回,更何論往這邊看了。適才回頭望過來的群臣們,更是都收回視線,佯裝不知的看著地面,不發一言。
這個時候,讓人毫不懷疑的是,如果蕭硯立時命人將這兩個在成都比貴妃還更要高貴的大小徐送入房中,甚至就直接在正殿內將她們洗剝成兩個白羊,大小徐恐怕也只能默默承受,而這上下君臣更不過只能裝聾作啞。
尤其是大徐妃,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蕭硯的目光,還是想起了蕭硯的身份與權威,竟然忍不住輕輕顫動起來,伏在地上的身軀帶了幾分扭動,很容易就能勾得蕭硯興起欲望。
但不過轉眼,蕭硯就將這點綺念壓了下去。
身為男兒,好美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當初哪怕是降臣極力反對,蕭硯都讓巴戈一併留下,其中的荒唐程度,亦也難講。
不過對於一個男兒來說,如果只能屈從於自己的欲望,也成不了什麼大事。侮辱亡國君主妃妾這件事,可大可小,或者在某方面來說,可謂不值一提。
這個時代向來這樣,有的甚至在自己享用過後,還很是大方的賞賜給部下,再恐怖一點的,在事後煮成人肉湯亦也說不準。
唐末以來,武人的腦子多少都有點病,在不斷殺人與防止被殺的過程中,心理已經扭曲到了極點,這些操作,很正常。
不過蕭硯接受王建的投降,並且願意當眾給其鬆綁,便不是為了上演穢亂皇宮,睡遍蜀國后妃來的。
他對公羊左下令道:
「將蜀國主留下,侍奉蜀國主的幾個近臣也留下,其他人,則自散回宅,若有家人在城中,便去報平安吧。」
言語中,他狠狠瞪了公羊左一眼。公羊左這廝,若是在這個時候把蜀國君臣都帶走,自己就算是沒睡二徐,只怕也變成睡了,洗都洗不清,找誰說理去?
公羊左咧嘴一笑,倒是沒有半點異議。
蜀國君臣倒是俱都愕然,而那王建顯然都做好了頭上戴帽子的準備,他可知道自己這兩個寵妃有多美妙,蕭硯一個年輕氣盛的武人,還是勝利者,沒有道理在頂著高壓疾馳數百里後還繼續壓抑著欲望。
「這天策上將……」周庠小聲道:「真是衝著整個大蜀來的。」
對於睡王建后妃這件事,蕭硯若做了,他會很痛快,尤其還是一次睡兩,更別說是相當於夫前……,這種征服感與刺激感,很難與人述說,普通人更難體會。彼時在幽州,蕭硯沒有躲過述里朵的引誘,便是此因。
可若他不做,且還順便繼續善待王建、善待整個蜀國皇室,同時順便對蜀國群臣採取懷柔政策,那麼對他的好處,是絕對百利而無一害。
這不僅能快速穩定蜀中,增大蜀國群臣投降的可能性,且眼光放長遠,對於其他諸侯而言,更是一種良好的信號與開端。
如果蜀國城破國滅,王建還受到蕭硯羞辱,皇室亦被蕭硯凌辱迫害,那將來蕭硯平定其他諸侯時,不說下面的將士會怎麼樣,他們的王室與統治者,必定會與蕭硯死扛到底,絕不投降。
這個天策上將……野心很大啊。
周庠不禁如此暗想,而和老友庾傳素對視時,後者的目光中顯然也有這個意思。
伏在地面的大徐妃錯愕了下,在她身側的小徐妃亦是同樣震驚。
便聽蕭硯的聲音從她們頭上傳來:「要不要善待百姓,不是本王說了算,而是你們其餘各地還未投降的蜀國文武說了算。蜀國主已然向本王投降,本王便願意罷息兵戈,然若是成都乃至其他地方的剩餘蜀軍還要頑抗,本王亦不可能什麼也不做。」
蕭硯說完,便對著二徐揮了揮手:「你們且隨蜀國主去吧,本王允許你們繼續在行宮中挑選一處住下,只有一點,不得亂跑。」
話畢,蕭硯亦也懶得再往行宮裡面深入,這裡自有公羊左領人清理,夜不收不會讓行宮裡殘存有什麼漏網之魚的。
不過他要離去前,卻是突然用馬鞭指著小徐妃:「汝之父兄,是否皆在成都任職?」
小徐妃尚在愣神,似乎還未從蕭硯方才的話中理解過來,大徐妃則趕忙撩了撩耳畔亂發,仍是斂衽於地,哀聲道:「妾之父兄,確都在成都。父親為蜀國驃騎大將軍,大哥是太師,二哥則正任侍中,這會都留守在成都……」
蕭硯瞥了大徐妃一眼,他在蜀中密布哨探,得到的情報很全,關於二徐的風聞,基本沒幾條好的,不過王建還在世,這大徐妃倒還不算太過分。在原有的歷史時空中,大徐妃的兒子王衍即位蜀帝後,二徐才開始徹底放飛自我起來,那叫一個專橫,什麼賣官鬻爵、附庸風雅,全都是二女的基操。
但經過短暫的接觸,蕭硯倒是看的出來,小徐妃雖並非什麼白蓮花,但手腕心機不如大徐妃太多,而二徐當中,顯然也亦是由大徐妃占據主導。
這天下,每個政權都有儲君之爭,梁朝如此,蜀國更甚。
大徐妃一門心思想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太子,此番帶著兒子跟王建來漢中,未嘗沒有不放過每一次機會的意思。不過大徐妃甚有心機,她本人跟著來了,卻還留父兄在成都留守著,以斷絕在成都臨時監管小朝廷的太子有一步登天的機會。
而且依照蕭硯的洞察力,自然發現了剛才他在下令讓王建留下後,大徐妃在釋懷之餘的那一抹懊悔與不甘。
這女人,有點意思。
蕭硯嗯了一聲,對二徐道:「汝可給在成都的父兄各自寫一封信,陳述利害。本王不是嗜殺的人,如果汝之父兄在成都表現不錯,來日本王可保汝父在大梁受封公侯。」
大徐妃果然一喜,當即雙手迭加在額前,伏地拜倒下去:「妾拜謝大王恩賞。」
蕭硯沒有理她,而是用馬鞭繼續指著小徐妃:「你為何不拜?」
小徐妃仰著頭,有些無所適從的樣子。
她這時候湊近了才發現,蕭硯的形象居然很好,雖然看起來衣甲很有些污損,像是許久未曾打理,唇上與下頜更有一層沒有經過任何打理的短髯,看起來雜亂。
不過蕭硯的氣質很好,五官更立體,臉頰雖已瘦的不像話,但臉龐很有分明感,就算皮膚曬得黝黑,卻仍可以依稀辨出是個美男。
當然,是個帶著英武彪悍之氣的美男。
大徐妃有些僵硬,稍稍抬著頭,目光悄悄從兩人臉上掃過,心中暗自大罵妹妹太蠢笨,有意要出聲解圍,不過竟聽蕭硯又道:「罷了,你之前願為百姓請命,很不錯,本王准你不拜。」
說完,蕭硯就已兀自策馬離去,在經過王建身旁時也沒停下來,看他方向,似乎是朝著糧倉那邊去了。
王建對著蕭硯做著揖拜的姿勢,直到蕭硯走了很遠後也保持著。他自然不是心甘情願的,而是行宮中還留著適才就明顯不懷好意的公羊左和一大票夜不收、甲士,此時這些人就在他周圍,王建不敢不做。
「不知這位…老將軍……」張格是留在王建身旁的人之一,這時候直起身來,對公羊左陪笑一二:「是打算……」
公羊左捻著須,沒有搭理,只是虛眸看著行宮的建築群,隨口道:「封了吧,把所有人都趕出來。」
他身後的一眾夜不收、甲士俱都應命,立即持戈直入其中。
張格一時錯愕,忙道:「老將軍、老將軍,宋王可是說了允國主挑一宮殿居住……」
公羊左嘖了一聲,斜睨他一眼:「只能住宮殿?」
張格一時屏氣凝神,他身側的唐文扆更是不敢出聲,倒是一直忠心耿耿伴在王建身側的庾傳素顧不得心下惱怒,急忙道:「仆的宅邸,尚還寬敞,如果老將軍覺得合適,可否請國主去仆那裡暫住?」
公羊左嘶啞的笑了笑,拍著庾傳素的肩膀:「是你啊,不錯,我家大王很喜歡你身上的骨氣。住吧住吧,別亂跑就行。」
庾傳素一時哽住,他不用回頭都可以看見,張格與唐文扆看他的眼神絕對不善。
王建亦也沒有其他選擇,他看得出公羊左在蕭硯那裡的地位不算低,他一亡國之君,還能奢求什麼待遇?
他只是在二徐過來時,沉沉看了小徐妃一眼,然後也沒有什麼言語,帶著幾個臣子由夜不收看護著去往了庾傳素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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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硯在糧倉那裡收到公羊左適才的行為後,只是哦了一聲,沒什麼反應。
公羊左是個妙人,他的閱歷很豐富,知曉怎麼處事是最合適的。
蕭硯釋放出善意,允許王建繼續住在代表天子行在的宮殿裡,這是善待皇室的信號之一,傳出去只會對蕭硯有利。
但王建若自己還真想繼續住進去呢?
公羊左的處理方法便是:不是,你還真住啊?老東西,給你臉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是吧?
美名是蕭硯的,惡名則由公羊左自己背。蕭硯方才說了也就說了,王建就算住進去也無礙。但公羊左不會這麼想,削弱蜀國皇室的事情蕭硯既然不能自己去做,那麼我公羊左何不代勞?
反正,夜不收本就是蕭硯的兇器嘛。
蕭硯對公羊左很滿意,不過並不會如何嘉獎他,在夜不收的體系里,自有一套獎懲制度。
他正與身側的參軍、文書下達指令:「否決李思安要把蜀軍屍首築成京官的提議,並讓王建立刻給我籌備一支輜重營來,負責掩埋屍首,入土為安,並儘量救治蜀軍傷卒。」
他邊走邊看糧倉中的存儲情況,同時道:「另,讓王建即刻以蜀國朝廷的名義,給夔州刺史王先成寫詔令,讓其不得擅自調動水師,須原地駐軍等待,向由南陽順水南下的史弘肇部歸降,並領史弘肇之兵馬迅速入蜀!」
諸多指令迅速下達,每條都有專人負責飛速傳遞出去,蕭硯看完了儲備糧,便不再多作逗留,隨即入主城中衙署。
歸德軍將士進城控制四門,以及各處重要路口,然後以興元府衙署作為中軍行轅,蕭硯需要在這裡發號施令,讓正在百牢關搶奪定軍山的余仲部、全殲洋州、城固兵馬的李思安部,迅速掃蕩整個漢中,將漢中的有生力量完全掐滅。
至於城中百姓,蕭硯專門叫來了據說對於投降一事很是上心的張格等人,給他們安了一些臨時差遣職位,命他們負責帶著夜不收安撫全城、接受漢中各地流民。
實際上,直到這個時候,由於進程實在太快,百姓們多還不知道王建已經投降了的事情,不過也不重要了,若能繼續用蜀國朝廷的名義對蜀國各地發號施令,顯然再輕鬆不過。
部署軍務等事忙活了許久,及至天色陰雲散開,夕陽西下之時,蕭硯才拖著疲憊感見了此次奇襲南鄭,最重要的二人。
屍祖侯卿。
屍祖旱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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