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之上
從先前嘈雜的人群的對話聲中,你多少了解到了一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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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船即將要沉沒的消息已然被大部分乘客知曉,這本身是一件完全不可想像的事情。因為就連你自己,也是剛才通過玄枵那遠超出人類能製造的所有大型計算機運算量得出的答案。
換句話說,在這個船內通訊被以不知名的手段切斷的現在,根據你和大副的交流得知的情況,現在能夠完全把握這個情況的應該只有代行船長職責的大副等,以及輪機艙的輪機長和大管輪等不足三分之一數量的船員。
很難想像這部分船員會在現在這個不確定能夠等來救援的情況下,將在這種明確會造成恐慌的消息以如此不負責任的方式告知乘客。
有人在製造混亂與恐慌,這是你第一時間就想到的可能。而且不可否認的是,第一可疑的人毫無疑問,又是那個玄枵十分在意,如今卻又完全找不到的少女。
雖然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正不斷湧上心頭,但你十分理智地意識到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當擠壓事故已然發生,將擁擠摔倒在一起的乘客儘快分開才是最重要的事。
然而很遺憾,你並沒有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方法。
就目前來說,你還無法做到移動人類。雖然玄枵持有量子隱態傳輸的能力,但此作用是無法以直接的方式作用於能夠觀測自身的智慧生命體之上的。
因為當需要作用的對象擁有自我觀測的能力時,高維度希爾伯特空間投影效應就會在其對於自身的觀測中發生退相干。諸如「斯科特,把我傳過去」(註:星際迷航)的方式,原理確實相同,但你做不到。
可以作用於有自我意識的生命體的,只能夠是高維度希爾伯特空間投影效應所引發的「現象」,而不能是其本身。
好在這一年來接受的訓練讓你非常清楚,任何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的使用者都要儘可能地保持冷靜而不能盲動。如果在不了解可能造成的後果的情況下引發高維度希爾伯特空間投影效應,其將是嚴重不可控的。
沒錯,大部分原生的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其實是可以自行運作的。它們並不是需要人類「使用」,而是需要人類「控制」。
事實上,當初「金球」所創造的那些沒有人類介入其過程的原生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至今依然有大量完全無法被人類掌握。在人類掌握「金球」本身前,它們中的每一個至少帶走過兩條人命。
現在,不需要增加一個不受控的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
所以即使情況顯得危機,你依然沒有貿然插手救援。並且正如玄枵所說,就算你的行為沒有錯誤,貿然改變通道結構也可能造成更大的恐慌。
現在優先需要的,是被堵在這個通道交接點的人群擁有足夠的冷靜。但這顯然不在玄枵的能力範圍之內。
在你的認知中,這甚至是所有的十二支「錨」都不可能具備的能力。
說一千道一萬,這由天外來客無意件遺落在地球上的「聖杯」從誕生的那一刻算起,就本就該是與人類毫無關係之物。也因此,其內生的邏輯就決定它必然不可能表現為與「人類的思維」相關的任何東西。
縱使Aquarius擁有被稱為「足以應對萬物」的處理信息的手段,你也無法獲得在場所有人的信任。讓他們不再感到恐慌。
此時——
「慌什麼!都站好別亂動!」
你聽到了從身後傳來的,那仿佛正在對災難發號施令一般威嚴的聲音。
僅僅,只是那一聲威嚴的命令,本應該混亂下去的現場立刻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安靜了下來。
有那麼一瞬間,甚至除了受傷者的呻吟,沒有人發出那麼一絲一毫的聲音。大部分人的視線都無比整齊地投向你的身後,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絲安心與喜悅。
你不可思議地轉過身,想看看這奇蹟到底因何而來。於是,那位白色雙排扣軍官禮服,頭戴軍帽的白髮老人進入了你的視野。
(「!!!」)
你覺察到身體內的搭檔十分明顯的動搖。她似乎完全不敢相信那一道指令會有那麼令人難以置信的效果。簡直真的就是用一句話斥退了即將發生的災難一般。
但出乎意料,你居然對這個答案一點也不感到奇怪,就像是早就應該想到一遍。,
是的,當答案呈現時,你一點也不感到驚訝。甚至你覺得只有這個答案才是唯一的理所當然。在這個國家、在這塊大地之上、這片海樣之內、這個文明之中,有且僅有這樣一個群體能夠做到這樣的事。
只因他們從出現在歷史之中的那一刻起,就始終屹立於所有災難之上,從來不曾退卻。因此,數千年的歷史中只有他們獲得了這個國家的所有人民無條件的信任。
但隨後,一個令你也動搖起來的讓你的大腦高速運轉起來。
那是這位老人軍服左胸處佩戴的勛表。因為勛表最上行正中展示的,是黃色底色的一枚金色五角星。
這一瞬間,這起事故的性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無數種可能不斷從你的腦海中閃過,有無數的變量在這瞬間發散出去。
(「林,林!」)
搭檔擔心的呼喚讓你回過神來,你意識到自己在無意中動用了她的並行運算機制,一瞬間活性化程度上升的納米機器引起了某兩個人的注意。
那是緊跟在老人身後的一男一女。尤其是其中的男人,正用一種十分警惕的眼光審視著你。
老人似乎覺察到了你的反應,做了一個暫且噤聲的手勢。看現場已經穩定下來哦,他向身邊的女子做了一個手勢。
女子點了點頭,快步走到擁擠成一堆的人群前,以單膝跪地的姿勢雙手接觸地面。
瞬間,視線所見的景物陡然往下不易察覺地移動了那麼一點點。
「!」
那是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臨時構造的卡西米爾動力機關。這視覺的輕微偏差,是一層肉眼幾近不可視的薄膜。正如你潛意識地以「雲」的的方式來構造卡西米爾動力機關一樣。
艙內的氣壓明顯發生了一些變化,有一陣流動的氣流向著這裡灌注進來。同時,原本被擠壓成的人堆就仿佛內部被充了氣般微微鼓起。
(「玄枵,她做了什麼?」)
(「稍等……明白了,她在每個人之間構造了壓縮氣體的緩衝層。」)
對人類而言,擠壓環境最可怕的,是肺部無法擴張而造成的窒息。因此,將壓縮空氣換成分隔來每個人,同時提供可供呼吸的空氣自然是最有效的手段。但很顯然,將壓縮空氣在一定範圍內固定,那就是只有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才能夠做到的事了。
「盲目搬動會不會引發擠壓綜合徵?」
老人向女子問道。
「時間還短,還不用擔心這個。更需要注意的應該是搬動時留心不要造成骨折人員的二次傷害。抱歉,我只有護士執業資格,這裡需要醫生。」
「那就先把傷者都搬到甲板上去,讓船上的醫生來做應急處理。」老人說著,抬頭看了僵在原地的人群一眼,「都愣著幹什麼?!這裡難道沒有爺們了?四肢健全的男人都過來幫忙!」
幾個人群邊緣的健壯成年男子最快有了動作,他們自發地開始維護秩序,並開始一個一個地拉開擠作一團的人群。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很快乘客的自發救援工作就順利地展開。
老人仿佛理所當然一般地發號著指令,回過神來的乘客們也理所當然地執行著他的命令。沒有盲動,也沒有慌亂,一切仿佛都突然變得井井有條。
似乎獲得所有人的信任,就是這麼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不可思議……難道是認出來了嗎?」)
(「不是的,玄枵。我可以保證,這艘船上不會有幾個讀得懂勛表的人。」)
(「我不理解,為什麼僅憑言語就能夠讓人無條件的信任?」)
(「某些方面來說,你的理解也許才是正常的。但這與職位沒有任何關係,只是一種純粹的信賴。外國人其實都理解不了我們對軍人的感情,你要知道『子弟兵』這個概念,在大部分國家都是不存在的。」)
(「所以林你才不感到慌亂嗎?」)
(「不,說真的我現在其實挺慌的。如果這位老先生的勛表最上層是明黃色甚至是亮黃色帶麥穗的星,我大概會被嚇的半死吧。」)
(「所以……林你其實是在和我開玩笑?」)
(「也許吧。你知道我在這方面沒什麼天賦。」)
你和玄枵以外人無法得知的方式對話,視線卻緊緊地盯著老人身後的那個一直沒有任何動作的男人。
或者說,你們互相警惕地盯著彼此的行動。
你完全不意外對方會警惕你。畢竟現在這個情況,可以想見的可疑人士中必然包括你。
根據你在碼頭特殊檢查通道時的觀察,除了你以外並沒有其它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的使用者經過特殊檢查通道。也就是說至少在明面上,沒有其他持有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的乘客。但老人身邊的這兩位,你絲毫不感到意外。
以老人的身份,他們必然不是通過尋常乘客通道登船的……
(「等一下!林你剛才在想什麼?」)
玄枵突然發現了什麼般,在你的腦子中叫道。
(「嗯?你怎麼突然這麼大反應。」)
(「林你仔細想一下啊!我們是不是從第一時間就已經在不經意間刻意規避著思考一件事?」)
略微思考了一下,你就不由睜大了眼睛。
「啊!」
甚至,微微發出了一聲輕呼。
這分明是你第一時間就應該想到的事,卻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如果你們在特殊檢查通道沒有見過任何人,那個你們見過的女孩子是怎麼登船的?
你們多次從各種角度懷疑過那女孩,但實話實說都沒有任何可以說得過去的懷疑理由。可唯獨,這最值得懷疑的第一個環節在此之前卻從來沒有在你的腦海中浮現過。
但你現在沒有辦法細想這個問題。
因為你剛才有些古怪的反應,顯然引起了眼前這個男人的注意。他將手伸進衣服的口袋中,目不轉睛地盯著你的一舉一動。
(「對不起……」)
(「沒必要。是我自己表現得可疑了,和你沒有什麼關係,你什麼都沒有做錯。」)
居然會因為一個剛認識的女孩子而動搖,真要說有錯的話也應該是你自己吧?不能把自己的責任往搭檔身上推。
突然,意料之外的人終止了你們的對峙。
「喂!你們兩個還傻站著幹什麼?」老人皺著眉頭對你們喊道,「我說了吧?四肢健全的男人都過來幫忙!你們兩個是男人嗎?」
男人最後看了你一眼,最終決定聽從老人的安排。你終於稍稍舒了口氣,老人卻走過來打量了你兩眼,然後對你發問。
「小伙子,我看你剛才弄的那個通道,其他人也可以用嗎?」
「可以,裡面有樓梯結構。」
「那好。」老人轉頭繼續發號指令,「傷員往新通道搬,不帶傷的排好隊走原本的通道!小伙子你跟我過來。」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