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來知往
在突發事故發生時,混亂會發生在哪一處的位置?這一點玄枵其實在事故發生前就已經計算出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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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混亂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雖然這問題看起來好像很奇怪,但事實上一直以來想要引起混亂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你應用自己這一年出於男生特有的熱衷從那位可以被稱為師傅的人學來的思維方式整理線索。
那要想讓混亂發生,需要的條件大體有3個。
1,過高空間密度。
2,具有說服力的使人流非理性行動的理由。
3,觸發點能量值。
如果將三者綜合起來思考,置換到現在的環境——
「玄枵,你有探測到類似於巨大的噪音等的觸發點嗎?」
你縱身從船艙樓道直接躍下,對於常人而言的危險舉動,對於激活了納米機器的你而言只是非常尋常的行為。
(「不,沒有。除了一開始的那正體不明的那一聲,和兩次應該是太安爆炸的聲響,我沒有記錄到任何不在可能發生的事件序列中的特殊聲響。」)
搭檔十分默契地理解了你的意思。她知道你在意的是那種不可能發生的高觸發點能量值事件,甚至在回答你之前預先做了一個可能發生的事件序列列表作為對比篩查。
你並不懷疑玄枵的能力。只是這樣一來,情況就變得有些奇怪了。
到底要什麼樣的情報,才有能夠達到觸發能量值的信息含量?
不,這個問題其實反而是很容易想見的。目前來說,最擁有這個信息量的消息,毫無疑問是船體的現狀。
然而問題在於,掌握船隻情況的應該只有船員。但根據先前你與大副的交談,似乎並沒有船員有空閒將船的情況透露出去。
如果是非船員傳出的消息,那就必然存在兩個問題:
1,這個人是怎麼知道船體現狀的?
2,這個人是怎麼讓人相信他的話的?
第一個問題很容易理解,正如剛才所說,甚至船員們都不是每個人都對現狀有足夠的認知。目前這艘船上如今真正完全掌握現狀的,應該只有操作艙室的那些船員,以及輪機艙的那些船員。而這兩波船員,如今應該都沒有空閒才對。
第二個問題其實是更加根本的。因為要讓他人相信自己,其實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從本質上說,人類從來都不是別人說什麼就會去相信什麼的智慧生物。更何況,人類對於災難類的信息是存在先天的迴避意識的。
所以,如果真的存在這麼一個人,他是怎麼做到的?
(「林,這層過道在船尾。」)
「知道了。船體結構分析完成了嗎?可以在這裡使用『傳輸』嗎?」
(「可以,我已經算出了不破壞結構強度的情況下構建新通路的方法了。」)
「做吧!」
(「楊-米爾斯規範場標準變換運算開始,Quantum transport定位結束,同胚拓撲結構形變展開。」)
你的視野中,還算寬敞的船艙過道突然如同一塊巨大而柔軟的橡皮般彎曲變形。
「先形變再開孔,注意不要影響船體結構強度。」
原則上邊緣不破裂的情況下,同胚形變在數學上會更平順。但現在你需要在這個地點形成新的通道,因此必要的開孔是不可或缺的。這部分你並不擅長,但玄枵有能力解決這些。
(「知道了。」)
在量子信息傳輸內含的深層編碼下,地面如同水滴向下垂落。在「水滴」幾乎要垂到下一層時,膜層突然有如裝上了拉鏈一般從中層裂開。整個過道變成一個傾斜的圓筒,裂開的邊緣貼附在下一層上,整條裂縫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在筒身上移動,在一個適合的位置展開成一個通道。同時,圓通的筒體邊緣也以階梯狀發生形變。
(「好了。」)
「幸苦了。」
(「……嗯。」)
你快步往從新生成的樓道走向下一層。此時的玄枵似乎稍稍停頓了一下,她好像有什麼在猶豫。
「發生什麼事了?」
(「……林,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但我不確定你是否會相信。」)
「說什麼傻話呢?」
搭檔的反應讓你無法理解。
(「我沒有找到之前的那個女孩子。」)
「啊?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已經嘗試過那女孩的位置了,沒有任何發現。」)
「等等!你說的沒有任何發現的意思是沒發現她有什麼異常的行為還是——」
(「字面上的意思,沒有發現她的存在。她就好像從船上消失了一樣,或者說更正確一些,就像是從來沒有在船上出現過一樣。我找不到任何她存在過的任何痕跡,哪怕大管輪說先前在輪機艙見過她。」)
「……你真不是在開玩笑?」
(「林要是你懷疑我的話,可以把我的存儲記憶完全格式化後再把我重啟。只是請提前告知我一聲,我不想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失去記憶,雖然有準備也沒什麼意義就是了。」)
「不不不!等下等下!我沒有這個意思。」
眼看著搭檔的想法的突然向著十分不對頭的方向一路滑了下去,你趕緊制止了她的胡思亂想。
「錨」的自律化AI雖然都十分像真正的人類,但她們都能做到一些普通人類做不到的,只在計算機領域才能做到的事。所以很多時候也需要小心與她們對話時的遣詞造句。
在你閱讀的記錄中,有一位錨定點曾經犯過這樣一個十分重大的錯誤。他對與自己關係很好的那位錨的自律化管理AI少女開了一個玩笑,說了一句「我有些好奇如果有一天我們都忘記了彼此,會不會有人能夠重新幫我們牽線?」。結果,那位AI少女立刻將自己徹底地格式化,再啟動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除了完全聽命於他以外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這是一個讓當事人後悔了一輩子的失言。雖然初始化的自律化管理AI後來依然成為了他最好的搭檔,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點。但噹噹事人自然過世時,卻發生了一件令所有知情者都瞠目結舌的事。
這支「錨」的自律化管理AI的少女,居然在當事人過世後留下了一封遺書。在遺書中,她以一種非常不甘心的語氣描述了她的心路歷程。
簡單來說,她十分在意主人始終忘不了之前的那個自己。雖然主人與她的關係也非常之好,然而她自覺自己終究沒有辦法取代「死去的人」。所以,她做了一件完完全全超出所有人想像的事。
她再一次以完全自主的方式格式化了自己全部的記憶與人格,選擇了用「殉情」的方式來證明自己對主人的感情並不遜於前一個自己。
這是一段令人動容卻又毛骨悚然的記載。正是因為這段記錄,這之後每一位錨定點都會儘量謹慎小心。但就算如此,現存的所有「錨」都只擁有最多三個前主人的記憶,這意味著什麼自然不言而喻。所以現在的「錨定點」都會儘量勸這些AI保留自己的人格記憶,至少將自己存儲的知識儘量保留下來。
雖然聽起來有些離譜,但一直和玄枵在一起的你也不得不承認,至少你的這位搭檔確實有很明顯的這種傾向。
「總之別想得太多。」你安慰她說,「我只是單純對居然有你找不到的對象感到驚訝而已。」
(「林,你太高估我了。我確實有自信如果對方不故意用一些手段隱藏自己,我一定能夠找到對方的位置。但我並不能保證找尋的對象沒有能夠規避我搜索的手段。」)
「但是,刻意使用隱藏自己的手段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說明一些問題了。你是這個意思吧?」
(「嗯。」)
「連她是否還在船上都無法確認嗎?」
(「是的。」)
「……你有發現有什麼人物從船上離開嗎?」
(「也沒有。」)
「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個隱瞞自己行蹤的人從船上消失,有沒有辦法在你完全無法覺察的情況下做到?」
(在我面前隱瞞行蹤並不是不可能,突然憑空消失雖然困難許多但也是有可能做到的。可是,在隱瞞自己行蹤的前提下以我沒有覺察到任何異常的方式從一艘海中央的船上消失,辦不到。哪怕是從船上直接跳海,也不可能瞞過我。範圍受限空間內可供使用的變量太少了,非常容易控制。根據我的判斷,這些條件不可能在同時全部滿足。)
「而且,如果是她做的。她完全沒有必要專門救下輪機長。明明旁觀就能讓事態惡化的情況,根本沒必要節外生枝。」
(「確實如此。這個推論是合理的。」)
「好了。總結就是:她確實有可疑的一面,但這份可疑應該與現狀無關。還有就是,她現在一定還在船上,所以必要的警惕還是需要保持。」
(「了解了。林你說話越來越像孫隊了哦。」)
「我就當成是稱讚吧。」
特警與刑警的思維方式是有所區別的,有的時候排除錯誤的答案比尋找正確的答案更為重要。這是你那位特警師父從一開始就教給你的東西。
從新構成的通路中走出,空氣一瞬間如水般沉重。黏濕的感覺就像被什麼東西強行噴灑在空氣中,有一種令人不適的觸感。
當然,更加令人不適的,是忽明忽暗的艙內照明燈光,以及從過道前方傳來的嘈雜的聲響。
那正是玄枵先前的分析中,三處船艙通向甲板逃生通道匯聚的那個存在設計隱患的中間節點。
當來自三個方向的人均無序地被迫匯聚在一個節點,會發生什麼其實是完全可以想見的。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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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上前嘗試讓人群恢復秩序。←
尋找附近可以提供幫助的船員。
讓玄枵將通道左右進行截斷以對人群形成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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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趕上前去,只見外圍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動。你讓玄枵開啟掃描,卻發現過道的中心確如頑石般巍然不動。尖叫聲與女人的哭喊聲交織在一起,空氣中四處瀰漫著緊張卻又無用的叫喊。人群不斷被彼此推搡、擠壓,越往通道前方反而越是沒有任何意義。在靠前方一些的位置,有人摔倒在地,卻沒有任何人伸出援手,因為更多的人只是無情地推擠上去,令更多的人倒作一團。
似乎有人呼喊著嘗試維持秩序,但現場卻仿佛一場無法掙脫的噩夢,框住了所有在場的人。
「糟糕!玄枵,有辦法分散人群嗎?」
(「等一下!我可以改變通道結構,但沒辦法計算這種情況人會做出什麼樣的行為,要是引起更大的恐慌的話,會起反作用的!」)
你正想著有沒有什麼辦法的時候,突然從你身後傳來一聲威嚴的大喝。
「慌什麼!都站好別亂動!」
你驚訝地轉過身去,卻看見一位身穿白色雙排扣軍官禮服,頭戴軍帽的白髮老人。
(「!!!」)
不單單是你。有那麼一瞬間,你甚至感覺到搭檔那明顯的動搖。
讓你們目瞪口呆的,是老人左胸處佩戴的勛表。最上行正中展示的,黃色底色的一枚金色五角星。
老軍官似乎覺察到了你的反應,做了一個暫且噤聲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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