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有去無回
第89章 有去無回
眼瞧著姜安寧走了神兒,宋堯生怕她又是鑽進去了什麼牛角尖兒裡頭出不來。
「什麼不想嫁人,可莫說這樣的胡話。」
「你還年輕,家裡頭又沒有那些個亂糟事兒……」
宋堯的急切,喚回了姜安寧飄遠的情緒。
「宋姐姐說的對,我還年輕。」
姜安寧表面很是受教的敷衍了句:「往後的事情,還不知道會如何呢。」
「且先不想那麼遠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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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如今只想顧好眼跟前兒的事兒!」
她引人轉了話題:「那擂台可是定下了什麼日子?」
宋堯本來還想再說幾句,聽人轉了話題,到底是還顧忌著交淺言深,生硬的笑笑,索性順著人的話說起來:「定在了七日後。」
姜安寧皺眉想了想,略顯困惑:「倒好像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宋堯深吸了一口氣。
「是我娘的忌日!」
「啊?這……」
姜安寧著實驚了下,隨即歉然:「對不起,宋姐姐,我不知道……」
「沒事。」
宋堯大度的擺了擺手:「這又不怪你!」
「要怪,也該怪盛越聞那個狗東西,一朝得志,小人的嘴臉便展露無疑!」
她冷笑:「他這是存了心的想要噁心我呢。」
姜安寧握住人的手:「姐姐儘管放心,他必不能隨心所願!」
想到另一樁事兒,她又問:「我依稀記得,安夫人家那位掌上明珠的生辰,已經很是臨近了?」
「正是呢。」
宋堯嘆了口氣:「來來回回耽擱了這麼些天,便是真能把這單子奪回來,恐怕也是來不及做好的。」
「可這單子,若是不奪回來,又只會助長了盛越聞的囂張氣焰。」
「若是奪回來,咱們萬一真的趕不及,亦或者出了其他什麼紕漏,咱們朝凰繡坊的招牌,便也算是砸了。」
「這事兒,鬧到最後,還是咱們進退兩難,盛越聞那個狗東西的目的,便也就達到了。」
她滿面愁容:「不得不承認,盛越聞這隻蒼蠅,是實打實的噁心到了我。」
如今說一千道一萬,到底還是進退兩難著。
「縱使咱們揭穿了盛越聞身邊那位蓮娘子的假身份,叫他好大一個沒臉,也失去了贏下擂台的機會,可咱們也未見得就能舒心。」
宋堯滿是晦氣嫌惡:「咱們啊,這是被盛越聞給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了!」
雖說盛越聞也沒落得什麼好處,可他們同樣也沒有贏得勝利。
姜安寧微皺了眉,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不對,不對……」
她呢喃了幾聲,表情越發的凝重。
「這擂台準備的如此匆忙,可有說過,到時候要如何比壘?以什麼為標準,是否定了主題?」
宋堯被她這麼冷不丁的一問,還真的有些懵怔住了。
「這……」
她還真就沒太仔細看那請柬上的內容。
「你等等,我去拿了那請柬來!」
宋堯也意識到不對勁兒之處,臉色凝重。
她快步回了房中,取了盛越聞上門耀武揚威時,丟下給她的請柬。
仔仔細細翻看了兩遍,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勁之處。
「上面倒是也沒有寫什麼,只說了時間,地點……還是在他那個越聞繡坊,可真是夠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的。」
宋堯滿是嫌棄之意:「安夫人竟然也允許這狗東西拿她的面子去做招牌。」
姜安寧倒是更有些好奇,這安夫人,究竟是個什麼身份了。
似乎在諸多繡坊老闆的眼中,頗有地位的樣子。
「這種擂台賽,大抵只有兩種法子。」
姜安寧冷靜分析道:「其一,就是由各家的繡娘,將提前繡好的繡品,遞交上去,然後由評審之人,一一相較比對之後,評出最優的繡品,進行展示頒獎。」
「其二,就是由各家派遣去參賽的繡娘,當場穿針引線,自由發揮,亦或者是按著主辦方指定的主題,去創造完成一幅繡品。」
她道:「若是其二,大概很有可能,這次比賽的主題,是以貓戲圖為主題的。」
宋堯擰眉深思:「你的意思是,安夫人想要通過各個繡坊的繡娘,競爭比拼出一位,繡貓戲圖最厲害的繡娘,來接下為她女兒繡生辰禮的繡活?」
「可你之前明明已經承諾過她……」宋堯聲音微微頓住,隨即釋然。
說過的話而已,又不是白紙黑字按了手印定下的。
自然可作數,也可不作數。
「人人都想要最好的,若是這最好的,能以最便宜的價格拿下來,便更好不過了。」
宋堯:「想來,安夫人也是有這種意思吧。」
只是,她又覺得很不對。
「可要是圖省銀子,安夫人根本沒有必要在咱們繡坊付了定金……」
一千二百兩銀子呢!
她這繡坊一年的收益,頂多也就勉強湊個零頭。
如此想來,事情就又不合理許多。
「或許是第一種可能?」
宋堯擰緊了眉頭,像是陷入了深思,沉默良久。
「說不得,還真的是……」
她聲音遲疑,搖擺不定,好一會兒才又出聲:「也可能是我想太多。」
「宋姐姐是想到什麼了嗎?」
姜安寧瞧出人的猶疑,上前握住人的手,柔聲勸說:「若是不妨事兒,說出來咱們一起分析分析也好。」
「你之前不是還說,咱們兩個的腦袋瓜子湊在一塊兒,就算是不聰明,那好歹也是能頂三分之二個諸葛亮的。」
「一人計短,兩個人在一起,說不得就湊長些了呢?」
宋堯看著她,嘆了一口氣。
「倒也不是什麼說不得的秘密,就是覺得有些想不通,所以懷疑會不會是我多想了。」
她道:「你可知道,我是為何得了機會,進京呈獻禮佛圖,為太后娘娘賀壽?」
姜安寧搖了搖頭。
彼時,她還在村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做繡活,好多多賺些銀錢,給趙海家起新房子呢……
「是因為安夫人的舉薦!」
宋堯的話,讓姜安寧大為意外。
她驚訝道:「安夫人的舉薦?」
宋堯『嗯』了一聲,點頭。
「安夫人……」
宋堯聲音遲疑片刻,壓低了幾分:「她從前是江寧織造的夫人。」
「啊?」
姜安寧瞪圓了眼睛,意外極了。
「是…那個被砍了腦袋的江寧織造?」她聲音都不自覺的壓低許多,很是忌諱的樣子。
宋堯點了點頭:「正是。」
姜安寧更加驚訝:「不是說……那位最寵愛的美人孕中暴斃,一屍兩命,與江寧織造進獻的什麼衣料有關,所以滿門抄斬了嗎?」
「那誰知道呢。」
宋堯頗為唏噓:「大人物的事情,咱們這些升斗小民如何能夠得知。」
「那姐姐得以進獻禮佛圖,便是因為安夫人的引薦?」
姜安寧想著,到底是江寧織造的遺孀,認識個把負責相關事務之人,倒也不算什麼稀奇。
只是,江寧織造已然伏誅,安夫人身為家眷遺屬,還能夠讓人賣她這個面子,也著實是了不得了。
沒想到,宋堯的話,更讓她震驚不已。
「正是。」
「安夫人無意間在繡坊後院看見了那副禮佛圖,驚為天人,當時還著意問了我許多。」
宋堯感慨:「當時啊,我並不太懂得太多技巧針法上的事情,可以說是一問三不知了。」
「也看得出來,人是不太高興的。」
「我本想著,沒了這麼個大主顧,往後這禮佛圖也就只能當個鎮店之寶,空擺著好看了。」
「沒想到隔了不到半月,安夫人就帶了內廷的人來,說是奉旨召我入宮,為太后娘娘進獻壽禮。」
宋堯:「我本來我奇怪著呢,好端端的,太后娘娘怎麼會知道我這麼個無名之輩,還點名要禮佛圖。」
「後來還是在路上的時候,使了好大一筆銀子,才從個小內侍那裡勉強得了兩句內幕,說是安夫人修書一封,直達天聽。」
宋堯嘆了一口氣。很是心有餘悸的樣子。
「你是不知道,那一路上我有多提心弔膽。」
「就怕是卷進了什麼紛爭漩渦裡頭,有去無回。」
姜安寧神色一怔。
有去無回……
她驀地想到了匆匆進京,最後沒能回來的爹娘。
會否…爹娘的死,也是因為無意中捲入了什麼大人物的權斗是非?
「宋姐姐,權斗,當真那般無情恐怖嗎?」
姜安寧十分不確定的問。
她沒接觸過什麼大人物,所見所識,始終困在那偏僻的小村子裡,再多的,便是爹娘留下來的手札。
無從得知,那究竟是怎麼樣的腥風血雨。
「何止是無情恐怖?」
宋堯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悄聲與人說道:「我聽說啊,江寧織造就是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你想想,那進貢給宮裡頭的東西,得是經過多少人手,層層篩選、檢驗,方才能夠送到貴人們的手裡?」
「更不要說,當時正當盛寵的那位,聖眷優渥,凡是能送到跟前兒的,無一不精細。」
「怎麼可能就那麼巧的,一個人疏忽,兩個人疏忽,個個人都疏忽著了。」
「讓那麼一件兒藏了毒的衣裳,送到了貴人跟前。」
姜安寧腦海中有一瞬間,閃過去個沒來得及抓住的念頭。
「衣裳?」
她滿是困惑的看著宋堯。
宋堯輕『嗯』了一聲:「是呢,可不就是衣裳?」
「不過我總覺得,這理由未免太過牽強了些。」
「什麼樣的衣裳,能是自打做出來就藏了毒的?還說什麼遇熱就會熏蒸出劇毒來,人只要聞了,立馬就會中毒,跟話本子講故事似的,忒邪乎!」
「總不能是從染色時開始,就在往水中加那些個惡毒的東西吧……」
宋堯滿臉的不相信:「我看啊,十有八九,是那江寧織造倒霉,替什麼人背了黑鍋。」
衣裳藏毒。
替人背黑鍋……
姜安寧怔住,想到了爹娘留下來的手札上,寫著如何以馬錢子,混入薯莨的汁液中,製成薯莨紗。
為何爹娘的手札里,會記載著這樣的東西?
他們到京城,究竟是做什麼工?
姜安寧心神慌亂,忽然就有些不敢再往下去深想。
「怎麼了你這是?」
宋堯瞧她小臉煞白,心憂的上前:「身子怎麼這樣冰冷?」
「沒、沒什麼。」
姜安寧微微垂下眉眼,快速的收斂起情緒:「許是有些凍著了。」
她抬手搓了搓胳膊,看起來倒像是真的有些冷著了。
宋堯『嗐』了一聲:「如今雖說已經入夏,可咱們這兒到底比不得江南水暖,早晚的風,還是很冰涼刺骨的。」
「倒是也怪我了,拉著你在院子裡頭說了這麼好久的話。」
她拉著人回了屋去,又重新點了爐子,烹了盞熱茶給她喝。
姜安寧笑著謝過,露出幾分拘謹的不好意思來:「也是我自己,貪涼了些。」
她適當的羞窘了下:「早兒起出門的時候,還覺得有些涼,倒不想動彈了幾下,又覺得熱了。」
「等那兩口豆腐腦兒,熱騰騰的滾進肚子裡頭,更加熱得冒汗了,回來便惦記春衫薄,不肯多添上半件兒了。」
「倒是沒想到,坐著不動也沒多會兒,又覺得冷起來了。」
「說的可是呢,這個月份,不是這會兒熱了,就是那會兒冷了,正是亂穿衣的時候。」
「一個不留神兒,就要染上風寒。」
宋堯又給她續了杯熱茶,滾沸的水,將壺蓋子頂的晃蕩了起來,叮啷叮啷的。
「這個你拿著,暖一暖手。」
宋堯將熱水倒進湯婆子裡頭,挑了個做工精細的套子套好,塞進姜安寧的手裡。
「謝謝宋姐姐。」
姜安寧感覺到隔著套子也微微燙手的熱意,身子骨頓時就像是有寒氣在往外跑似的,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宋堯瞧她都打哆嗦了,更加憂心。
「怎麼冷成這樣?」
雖說江安縣這邊,早晚稍稍冷了些,可也不至於冷成這個樣子啊?
更何況,這會兒太陽已經高高升起來了。
多少還是有些暖意的。
「許是最近事情太多,勞心傷神,氣血兩虧,身子著實虛了點兒。」
姜安寧隨口拿王尚說的話,胡謅了句。
宋堯頓時想到了趙海那糟心的一家子。
碰上那樣的人家,擱誰都要氣到吐血。
「誒呦,可真是苦了你了。」
宋堯捏著人的手,心疼的不行。
她起身去內室,拿了件沒穿過的披風出來給人披上。
「你且先坐著,我去前頭看看,估摸著這個時間,也是差不多的該開始上人了。」
姜安寧笑著應了聲好:「宋姐姐只管去忙。」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