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5章 為我所用
第1145章 為我所用
強光下,一張布滿皺紋的陌生面孔驚恐地扭曲著。
「饒命啊長官!」那人操著濃重的本地口音,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我我就是行船的,真不是什么小野啊!」
原來此人正是之前跳船逃走的船夫。
根據此人的介紹,他見小野和木村兩人在船上起了爭執,害怕自己丟了性命,一急之下就跳入江水中逃了。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他剛到岸上不久,小野也游到了岸上,並且用手槍逼著他,讓他衝著指定的方向逃跑。
戴建業瞬間明白了,這是中了小野的障眼法。
他的眼神驟然變得凌厲:「那個日本人往哪邊去了?」
船夫渾身發抖,結結巴巴地指向西北方向:「往往蘆葦盪那邊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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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建業鬆開手,目光如刀般掃過那片茂密的蘆葦叢。
月光下,一人多高的蘆葦在風中沙沙作響。
「要追嗎?」一個行動隊員小聲問道。
戴建業沒有立即回答,讓船夫帶著他們到了當初兩人分開的地方,他蹲下身,手指抹過潮濕的泥土——
幾滴尚未乾涸的血跡在月光下泛著暗光,斷斷續續地延伸向蘆葦深處。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其他人跟我來。記住,要活的。「
行動隊員們迅速分成兩組。
戴建業帶著三個人,悄無聲息地潛入蘆葦盪。
夜風吹過,蘆葦叢中傳來細微的沙沙聲,不知是風聲還是.
突然,前方傳來一聲壓抑的呻吟聲。
戴建業立即抬手示意,所有人瞬間停下腳步。
借著月光,他看見前方不遠處,一個黑影正扶著蘆葦艱難前行,左腿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小野君,」戴建業高聲道,「我看你的傷需要處理。」
黑影明顯僵住了,但很快又繼續向前移動,速度明顯加快。
戴建業冷笑一聲,抬手就是一槍,子彈精準地打在黑影前方的蘆葦上:「下一槍,就是你的膝蓋!」
黑影終於停下腳步,緩緩轉身。
月光下,小野蒼白的臉上掛著慘澹的笑容,手中的槍卻穩穩指向戴建業,聲音沙啞得可怕,「想要我的命,可沒有那麼容易!」
「小野君,你多慮了。若真要取你性命——剛才那一槍就不會打偏了。」
小野的左腿不受控制地顫抖著,鮮血順著褲管滴落在潮濕的蘆葦叢中。
月光下,他的臉色比紙還白。
「你很清楚特高課對待叛徒的手段。」戴建業的聲音突然壓低,帶著蠱惑般的韻律,「即便你今日僥倖逃脫,明日呢?後日呢?」
小野的喉結劇烈滾動。
他當然明白——那些被、處決的叛徒臨死前的慘狀,此刻無比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木村死前的眼神,竟與那些亡魂如出一轍。
「你我立場不同,但求生之欲卻是相通的。」戴建業又向前一步,「木村之死,完全可以有另一種解釋.」
江風突然大作,吹得小野一個踉蹌。
他劇烈咳嗽起來,握槍的手微微發抖。
「比如.是木村私自販賣情報,被你發現後惱羞成怒,而且還要將綁架張鶴年行動失敗的責任推到你身上,你本想著向上級反映,他知道後便痛下殺手,結果被你反殺」
小野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個栽贓太過完美——既能解釋木村的死,說不定能掩蓋自己賭博欠下的巨額虧空。
他仿佛看到了一條生路,在血色迷霧中若隱若現。
李代桃僵,他之前還真沒有想過。
不是沒有那腦子,而是時間來不及。
把一切都推到木村身上,也不是不可以。
小野殺了木村,沒有任何的負罪感。
即便讓他再選擇一次,也是同樣的答案。
真如戴建業所說的那樣,他確實能夠把責任推到木村的身上。
這樣也好,不然自己賭博留下的窟窿,遲早是個定時炸彈,索性一股腦都推到木村身上。
以特高課對待背叛者的一貫作風,即便是躲到天涯海角,小野也難逃其手掌。
這些情況,在和木村生死相搏時沒想那麼多,但現在不一樣了。
「你是個聰明人。」戴建業後退半步,「有些事,點到即止。」
小野的槍口不知不覺已經垂下。
「你們中國人的狡猾果然.」小野沙啞地笑了,露出染血的牙齒,「名不虛傳。」
……
一個小時之後,陰暗的審訊室里,潮濕的霉味混合著血腥氣。
野被銬在鐵椅上,頭頂的燈泡忽明忽暗,在他憔悴的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鐵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修長的身影緩步而入。
方如今穿著筆挺的深色西裝,皮鞋在水泥地上敲出規律的聲響。
他在小野對面坐下,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西裝。
「小野君,久仰。」方如今的聲音溫潤如玉,卻讓審訊室的溫度驟降,「我是方如今。」
小野猛地抬頭,鐵鏈嘩啦作響。
他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這個看似溫文爾雅的男人,讓多少帝國特工折戟沉沙。
「呵」小野突然低笑起來,笑聲嘶啞難聽,「沒想到我這條小魚,竟能勞駕方組長親自出馬。」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看來木村的命,比我想像的值錢。」
方如今不緊不慢地從公文包取出一個牛皮紙袋,修長的手指輕輕解開纏繞的棉線。
小野的目光不自覺地被吸引。
「這是你在南京欠下的賭債,應該不是全部,應該是很大的一部分了。」
方如今從袋子中抽出一迭借據——全是小野在各處借的債務拮据。
「小野君誤會了。」方如今將借據一張張攤開,像是在布置一場棋局,「木村已經死了,我們更關注的是和你的合作。我現在想知道張鶴年的孫子的下落,已經策劃這場綁架案的幕後始作俑者的情況。」
「幕後之人是誰我也說不清楚。但張鶴年的孫子藏身何處,你們倒是可以去問一個人。此人是木村的手下婁輝,真名我不知道,他在鎮遠煤場當司機。」
」婁輝?」方如今輕聲重複這個名字,「鎮遠煤場的司機?」
小野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
方如今突然俯身,雙手撐在審訊桌上,兩人的距離近到能看清對方瞳孔里的血絲。
「小野君,」方如今的聲音輕柔得可怕,「你確定這是全部?」
審訊室頂燈突然閃爍了一下,在小野臉上投下詭譎的陰影。
他下意識地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喉結滾動:「我我只負責綁架張鶴年環節。木村從不讓下屬知道完整計劃」
小野倒也沒有撒謊,木村交給他的任務是綁架張鶴年,然後送到指定的廢棄工廠接頭,至於木村會把張鶴年帶到哪裡去,他就不得而知了。
方如今直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
這個動作讓小野莫名想起毒蛇收起毒牙的瞬間。
「你的話,我只能等到抓到了婁輝才能驗證真假,麻煩小野君先委屈一下。」
小野無奈地點頭,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他只能是聽天由命。
好在,被帶過來之後,他身上的傷勢都被及時處理了,不然又是槍傷又是刀傷的,還被江水泡過,不感染就算他命大。
凌晨四點,鎮遠煤場的工人宿舍區籠罩在一片灰濛濛的霧氣中。
婁輝蜷縮在靠窗的木板床上,鼾聲粗重。
他睡覺時總習慣在枕頭下壓著一把短刀——這是他在特高課多年養成的習慣。
突然,窗外傳來「咔嗒」一聲輕響。
婁輝的鼾聲戛然而止,眼皮猛地睜開,右手已經摸到了枕下的刀柄。
他屏住呼吸,仔細聆聽——夜風拂過煤堆的沙沙聲,遠處野狗的吠叫,除此之外,再無異常。
「聽錯了?」他嘟囔著,緩緩鬆開握刀的手,翻了個身,再次閉上眼睛。
十分鐘後。
「咚!」
一聲悶響從宿舍走廊傳來,像是有人踢到了鐵桶。
婁輝再次驚醒,這次他直接坐起身,手槍已經握在手中。
他赤著腳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悄無聲息地挪到門邊,耳朵緊貼門板——外面靜悄悄的,連風聲都停了。
「媽的,疑神疑鬼」他罵了一句,揉了揉發酸的後頸,重新躺回床上。
又過了二十分鐘。
婁輝的呼吸逐漸平穩,半夢半醒間,他恍惚聽到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老鼠在煤堆里鑽動。
他懶得再睜眼,只是下意識地往被子裡縮了縮。
凌晨四點四十五分。
「砰——!!!」
宿舍的木門被一股巨力踹開,門板直接拍在牆上,震得玻璃窗嗡嗡作響!
婁輝幾乎是本能地彈坐起來,右手抓向枕下——但已經晚了!
三道黑影如猛虎般撲來,第一人直接摁住他的肩膀,將他狠狠壓回床上;
第二人扣住他的手腕,「咔嚓」一聲,手銬已經鎖死;
第三人則一把扯開枕頭,抄起那把匕首,冷笑道:「找這個?」
手電筒突然亮起,刺得婁輝眯起眼。
「婁輝?」為首的壯漢冷笑一聲,粗糙的大手像鐵鉗般扣住他的肩膀。
「你們是什麼人?!」婁輝劇烈掙扎。
「那就是了,跟我們走一趟!」另一個大漢直接扯住他的頭髮,強迫他抬起頭。
婁輝的瞳孔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劇烈收縮:「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你問我們?那我倒要問問你——婁輝,你又到底是什麼人?」
這句話像一記悶雷劈在婁輝頭頂。
他渾身一僵,突然意識到——對方知道的,遠比他想像的要多得多。
「我我就是個運煤的司機.」他的聲音開始發抖。
「好了,有什麼事情到了地方再說。」
被帶到審訊室的婁輝,並沒有像方如今想像的那麼難對付。
晨光熹微時,、審訊記錄已經送到了趙伯鈞的案頭。
「就這麼簡單?三輪刑具就撂了?」
方如今道:「科長,其實特高課中不乏婁輝貪生怕死之輩,這個化名為婁輝的竹內悠俊本身就不願意加入特高課。」
趙伯鈞猛地合上文件:「好。事不宜遲,我給你加派人手,立即行動!」
破曉的微光中,十二名行動隊員如鬼魅般包圍了目標建築。
方如今抬手看表,秒針剛划過十二——「行動!」
玻璃碎裂聲與破門聲幾乎同時響起。
二樓窗口率先爆出槍火,一名特高課特工剛露頭就被狙擊手點了名。
戴建業帶人衝進倉庫時,正好看見剩下兩名敵人將一個麻袋藏到的貨櫃後。
「砰!」
戴建業一槍撂倒最前面的特務,子彈精準穿過眉心。
另一人剛要舉槍,就被交叉火力打成了篩子。
幾人上前,麻袋裡傳出孩子的嗚咽聲,戴建業箭步上前割開繩索——
小承志的小臉煞白,只是受到了一點驚嚇,但身上確實沒有傷痕。
八點多鐘,張鶴年見到了孫子,喜極而泣。
趙伯鈞不敢大意,對張鶴年及其家人的保護措施又進行了升級。
而方如今這邊的案子並不算結束,因為幕後策劃之人的線索尚未找到。
婁輝交代,木村只是布置任務,上面的事情從不跟他多說半個字。
但是,這次的審訊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
婁輝知道木村的住址。
等方如今趕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才發現是一座公寓的頂樓。
戴建業用鐵絲在鎖孔里捅了幾下,門鎖便應聲打開。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但細心的方如今一看便看出了端倪。
一層薄如蟬翼的香灰鋪在門縫處,若不細看,幾乎與灰塵無異。
只要有人進入,必定會留下痕跡。
方如今緩步走向落地窗前,從上面看下去,視野非常的開闊,幾個主要街道都能觀察到。
他的目光沿著主幹道緩緩移動,腦海中已經勾勒出數條撤離路線:
向東穿過菜市場可以混入人群,往西的巷子四通八達,若是情況緊急,甚至可以從天台直接跳到相鄰的百貨公司副樓樓頂。
「三十秒。」方如今突然開口。
「什麼?」正在搜查的戴建業扭過頭。
「從發現異常到安全撤離,至少能比地面行動多出三十秒。三十秒,足夠改變一場抓捕的結局。」
木村還是挺會選地方的。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