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家奴昭（五）
夜裡
「三哥，要我說，把那個什么姓蘇的宰了便是，何必跟他們廢話，我們挑個時間，把他們縣城破了，再把郡城破了，再把長安破了，以後大哥做皇帝，二哥做大將軍，三哥你做丞相，我呢，隨便給我個三公的位置就行了。」
一個黝黑的反賊朝大有國三皇帝大大咧咧說著一些不著調的話。
這大有國三皇帝姓宋，本是中原一家豪強的庶子，在縣裡做個書吏，卻因為得罪了縣令之子，於是一不做二不休，把縣令之子殺了，跑去投了反賊。
他根本看不上這些反賊，歸順他們只是為了活命的不得已而為之。
一輩子最大的夢想便是通過察舉制的秀才科，成為大漢的儲備秀才，將來有朝一日進入官場。
奈何縣令之子看上了他的嬌妻，逼得他不得不反。
這三皇帝的尊號，他是一點也不想要，但是這伙反賊非得給他，畢竟這幾百號反賊里，就屬他最有文化，其他全是泥腿子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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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姓宋，又是三皇帝，所以也被他人稱之為宋老三。
「你莫要在這胡言亂語，蘇先生是來給我們指條明路的。」
宋老三呵斥了黝黑壯漢，親自去迎接被綁起來的蘇昭。
「快快給蘇先生鬆綁。」
宋老三吩咐手底下的人給蘇昭鬆綁，又對蘇昭作揖：「他們都是些粗俗之人，先生莫怪。」
被人捆綁著押送到賊窩，蘇昭也是一路驚魂。
他還禮道：「無妨。」
「先生請。」宋老三滿臉笑容，指著山上的一間臨時搭建的茅草屋，帶著蘇昭前往。
「有勞了。」在別人的地盤上，蘇昭不敢放肆。
旁邊那些賊寇卻是對蘇昭極其厭惡。
「這些個豪強，沒一個好東西，要我說，殺了算了，把他們的田一分，我們兄弟們自己來耕種。」
「他還是朝廷的使者，更該殺。」
一眾泥腿子出身的賊寇你一言我一句，把正跟著宋老三前行的蘇昭驚嚇到了。
但他還是強作鎮定，雖然內心很慌，表面上卻還是氣定神閒，擠出微笑，跟宋老三談笑風生。
進了茅草屋，一眾泥腿子賊寇不得不退下，只留下宋老三和蘇昭二人。
「那些人不通禮數，整日只知打打殺殺和娶個婆娘，先生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宋老三為蘇昭倒滿一爵黃酒。
黃酒香濁，但蘇昭卻沒心情喝酒，他右手拿起酒爵，卻遲遲不肯下肚。
「先生難道是怕這酒中有毒？」宋老三緊忙問道。
「啊？……不，不是。」蘇昭連忙搖頭，旋即一飲而盡，讚嘆一聲：「好酒。」
說是好酒，其實跟蘇家莊園自己釀的酒也沒什麼區別，香味還不如蘇家莊園的黃酒，只是畢竟在別人的地盤上，哪怕難吃如屎，也得說一聲好喝。
「我們這青峰山，也就只剩這點濁酒能入得了先生的眼了，哈哈。」宋老三繼續為蘇昭倒酒。
蘇昭這次卻不急著飲酒，而是試探性地說道：「看先生這樣子，想來也是良家子出身，為何卻落草為寇？」
「非是我想落草為寇，時也命也，唉……」宋老三跪坐在草蓆上，飲下一口黃酒，想起一年多前那些往事，不緊悲從心來。
宋老三此舉，是想表明自己落草為寇是迫不得已，心中其實還嚮往著朝廷。
聽到宋老三這話，蘇昭心中放鬆下來。
只要對方還心向朝廷，那就還有得談，若是對方鐵了心要改朝換代，那是談不了一點。
而且宋老三也不自稱大有國，而是自稱青峰山，擺明了想要擺脫大有國的身份。
自稱大有國，那就是稱帝的反賊，沒得談。
自稱青峰山，那就只是落草為寇的土匪，還有得談。
「如今蒼生皆苦，許多百姓鋌而走險，落草為寇，朝廷自然是知道的，所以網開一面，願意給這些迫不得已落草為寇者一條生路。」
蘇昭緩緩說道，並緊緊盯著宋老三的眼神。
「我在中原殺了人，怕是沒有回頭路了。」宋老三搖搖頭，也在試探蘇昭的詔安誠意。
「貪官橫行，先生迫不得已而為之，朝廷也是可以諒解的。」蘇昭對如今的世道也是明白的，所以大致也能猜到，這宋老三無非是得罪了官府，為了活命，被迫落草為寇。
「還請先生指條明路。」宋老三有些激動地抓住蘇昭的手，滿眼期待著蘇昭的回答。
「只要先生能勸這些賊寇廢國號廢帝號，縣尊自是可以詔安，並且為先生保住清白身。」蘇昭所說的清白身，便是洗清宋老三身上犯的罪，並且給宋老三一個富商的身份，將來，宋老三便可以商人的身份在沓氏縣自由行走。
「只是我一人詔安何用？我那些兄弟怎麼辦？」宋老三想儘量為自己的兄弟們爭取清白身。
這麼做不是為了兄弟情義，而是怕王縣令出爾反爾。
若是王縣令詔安後出爾反爾，他也能靠著這些兄弟東山再起。
如果拋棄這些兄弟，將來王縣令要是出爾反爾，那他宋老三才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富商行走在外，有些奴僕也是正常的。」蘇昭回復道。
「四百多奴僕的富商也正常嗎？」宋老三繼續追問。
「……」蘇昭不敢隨便亂答應，畢竟四百多也太多了。
「此事，我還需請示縣尊。」他如實回復。
兩天後
縣府
「四百多賊寇都寫作奴僕，恐怕引起朝廷的懷疑，卻是不好糊弄。」
得到蘇昭帶來的消息後，王縣令也在苦思冥想。
「本縣剛好有些流民，不如把這些流民通通關入大牢，賣給蘇武潘三家做農奴，如此，空出來的流民名額，便可以用來安排這些賊寇的身份。」
王縣令最終想出了這麼個缺德的辦法。
蘇武潘三家也欣然同意。
又兩日後
蘇昭重返青峰山賊窩，與宋老三商討好了詔安的具體事宜。
【一、大有國廢除國號帝號，日後以青峰商會自稱，不得再建國稱帝。
二、青峰山賊寇可以派遣使者自由出入縣城買賣商貨，但是每次出入的人數不得超過十人。
三、青峰山賊寇不得下山劫掠沓氏縣，但是可以下山去劫掠其他縣。】
事後，王縣令對蘇昭很是讚賞。
「子明孤身闖賊窩，真英雄也！」
他私底下對蘇昭神秘說道：「縣城裡有些乞丐，子明若是卻少干農活的人手，可自行解決。」
王縣令把縣城裡的乞丐當成了對蘇昭的賞賜，允許蘇昭派人在晚上的時候，偷偷地把縣城裡的乞丐擄走，帶去蘇家聚當農奴。
這種缺德的事，王縣令已經不是第一次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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