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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陰司鬼差

  看著張凡走遠,趙三的臉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好在驢車停靠的並不遠,不多會兒,張凡便駕著驢車趕了過來。

  見老劉還有一口氣在,趙三也不敢再耽擱了,當即安排與老劉相熟的幾個村民,將他抬上了驢車。

  隨後,在一眾長工們的議論聲中,張凡幾人駕著驢車,匆匆遠去。

  直到驢車走遠,人影模糊,趙三憋了一肚子的火,這才徹底的爆發了出來。

  「看!」

  「看什麼看!」

  「還不給我滾回去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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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今天不把活給幹完,這個月的工錢,你們就都甭想要了!」

  被趙三一通喝斥,眾人心中縱有萬般滋味,也只能垂頭喪氣的提著農具,回到了各自的田裡。

  一天是農,便一輩子是農。

  從來餓殍皆貧苦,哪有富貴人無衣。世道,從來都是這個世道……

  ……

  苦了一輩子的老劉,終究還是走了。

  才剛到村口,就死在了張凡的驢車上。

  一路隨行歸來的幾人,雖然沒有落淚,但眼中,卻不免露出了幾分「兔死狐悲」的悲涼。

  生老病死,雖為人之常情,可親眼看著相熟的人死去,也難免會讓人心生悲意。

  「老劉這一輩子啊!」

  回來的人中,與老劉走的最近的王五,忍不住嘆了一聲。

  聞言,其餘幾人,亦是紛紛嘆息。

  要說老劉這一輩子,也是一個勞作的可憐命,一輩子在地里刨食,沒能過上幾天安身的日子。

  好不容易盼著兒子長大,卻不想上山打柴的兒子,竟意外跌落山崖,摔了個半身殘疾。

  不然,哪能一把年紀了,還在地里忙活呢?

  「命,一切都是命啊……」

  幾人搖頭嘆息,哀聲不止。

  ……

  驢車剛回牛家村,便引來了圍觀。

  在一眾婦孺絮絮低語的議論聲中,老劉最終還是被抬進了棺材。

  村里許多上了年紀的老人前來憑弔。

  劉家小院中,白花花的紙銅錢撒了一地。

  屋內,簡易搭設的靈堂前,老劉的兒子劉生,拖著半身殘廢的身體,癱軟在棺材旁放聲痛哭。


  「爹啊!這輩子也沒讓您老人家享過幾天清福,是孩兒不孝啊……」

  「您說走,就這麼走了,這以後,讓兒可怎麼活呀,爹啊,您睜開眼來看看吧……」

  「爹……爹……」

  充滿悲戚的哭喊聲,自劉生口中喊出,令不少圍觀的村民,都紅了眼眶。

  尤其是當中幾個靠靈堂較近的婦人,更是觸景生情,直接啜泣了起來。

  在這樣的氣氛中,張凡也不禁紅了眼眶。

  半個鐘頭後,見東西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劉家人隨即請來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者,前來主持弔喪的事宜。

  見狀,大家紛紛心領神會。

  五文十文不少,二十文三十文不多。

  大家各憑心意,隨上一份喪份錢。

  在劉家眾人哭哭啼啼的哀悼聲中,張凡破天荒的掏出了一兩銀子,並將其放在了靈堂一側的桌案上。

  「張二牛,弔喪帛金一兩!」

  隨著記事老者寫下張凡的名字,一道洪亮的喊聲,順著劉家人的口中,脫口而出。

  一時間,驚呆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無論是男女老少,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了起來。

  「我的天,一兩銀子?」

  「二牛這小子,平日裡看著不動聲色的,沒想到居然攢了這麼多錢。」

  「哪有,我聽說這是他下午剛從趙管事的那兒弄來的!」

  「還有這事兒?快,說來聽聽……」

  聽著耳邊絮絮叨叨的議論聲,張凡不禁皺起了眉頭。

  沒辦法,村里人就是這樣,到哪兒,都少不了閒言碎語。

  好在弔喪的過程,並不複雜,在給老劉叔燒過紙錢,上完香後,張凡便匆匆地退出了靈堂。

  見張凡準備離開,剛剛開口的那人,當即又是一聲高喊。

  「主家還禮!」

  聞聲,跪在靈堂前的劉家眾人,頓時整齊劃一的紛紛叩首還謝。

  直到送走了張凡,小院中,這才又傳來了陣陣哭喊聲。

  ……

  回到張家小院。

  將驢車安置妥當後,張凡拾起一把鏽跡斑斑的柴刀,挑起扁擔,便徑直地去往了後院深處的老樹林。

  趁著天色還早,又無他事。

  張凡打算去裡面,砍點耐燒的柴火回來,以便生火。


  要說這平日裡,張凡也少有出門砍柴。

  畢竟一個人獨來獨往習慣了,也生不了幾次火,出門砍上一次,足夠他用上好幾個月了。所以沒事的時候,基本就在村子裡瞎溜達,閒散度日。

  只是今天,他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總覺得有些心煩意亂,想要一個人靜靜。

  或許是老劉叔的死,觸動了他,讓他生出了幾分慌亂的情緒。

  「慌亂?」

  林中,早已砍完兩大捆柴火的張凡,坐在紮好的柴堆上,喃喃自語了起來。

  半響後,方才又冷笑一聲。

  「慌亂?笑話!我怎麼可能慌亂呢!」

  張凡自顧自的說著。

  這話雖然說的底氣十足,可心裡卻難免空落落的,泛起波瀾。

  畢竟一個大活人,就這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走了。

  豈能讓他沒有一點觸動?

  就算他有著比常人多一世的記憶,可畢竟,那也是未曾經歷過生死的啊!

  如今,一個大活人就這麼的,了無生息的,走了……

  「唉!」

  張凡坐在柴火上,看著遠處,發出了一聲哀嘆。

  就這樣,不知過去了多久。

  直到天色漸晚,屁股發麻,他這才情緒失落的回過了神兒來。

  看著四周光線已經漸漸黯淡下來的樹林,張凡也不再耽擱,在將兩捆柴火叉在扁擔上後,順著來時的路,風風火火的便返了回去。

  一路上,張凡健步如飛,顯得十分輕鬆。

  明明肩頭挑著一擔千斤重的柴火,可這一路下來,他卻絲毫不覺得費勁兒。

  就好似肩頭挑著的不是柴火,而是兩坨棉花,根本沒有一點沉擔壓肩的感覺。

  在張凡看來,這肩上的柴火,就算是再重上個幾倍,他也能輕鬆的將它們給挑回去。

  「這九牛二虎之力,到底是不簡單啊!」

  想著吃下青果後,身上發生的變化,張凡發出了這樣的一聲感嘆。

  但很快,他便有了想給自己一個耳光的衝動。

  記得前世,他曾看過這樣一則故事。

  說是有兩個老農民,在討論皇帝過什麼樣的生活。

  一人說:「我想皇帝肯定天天吃白面膜吃到飽!」

  另一人說:「不止不止,我想皇帝下地幹活,用的一定金鋤頭!」


  想到這個故事,再回頭看看肩上挑著的柴火,恍然間,他覺得自己就是故事裡的那兩個農民。

  空有九牛二虎之力傍身,卻非得自乾兒下地幹活。

  也不知道陸先生,現在看到他這般模樣,會不會心疼自己送出去的青果呢?

  想著陸先生那可能出現古怪表情,張凡不禁放聲苦笑了起來。

  「哎,不管他了。這是閒來無事,砍柴生火,閒來無事啊……」

  一路上,張凡絮絮叨叨的發泄著心中的煩躁。

  好在離家的路程並不遠,不多會兒,他便瞧見了遠處的一簇光亮。

  若無意外,那正是張家小院所在的方向。

  此刻,天色已晚。

  幽密的樹林中,光線變得十分昏暗,明顯已經有些看不清了。

  張凡借著遠處燈火跳動傳來的幽幽光亮,摸索著向前走去。

  眼瞅著離家的方向,越來越近,可就在這時,張凡整個人卻好似遭受了雷擊一般,突然渾身一震,停住了腳步。

  回頭望去。

  只見身後剛剛路過的那片樹林中,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道泛著微弱白光的身影。

  那身影飄飄然然,似乎能夠隨風而動。

  見狀,張凡也不敢掉以輕心,在卸下了肩上的挑擔後,躡手躡腳的便跟了上去。

  待兩者距離相近後,張凡也終於看的清楚了些。

  那道白色的身影,猶如風中凋零的葦絮一般,飄飄然然,不顯真實。

  而在那白色身影的四周,還環繞著一道薄如綢帶的黑霧,好似牽引一般,帶著它飄飄蕩蕩的「駛向」遠方。

  看到如此離奇的一幕,張凡的神經立刻緊繃了起來。

  腦海之中,更是憑空蹦出了一個「鬼」字。

  「見鬼了!」

  張凡大驚失色。

  即使昨天才剛剛見過了陸先生,對這個世界新的認識,可眼下,依舊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嚇出了陰影。

  張凡試著穩住心神,不去觀望,以求那鬼影能夠早些離開。

  可很多時候就是這樣,越是克制自己不去看,就越是忍不住的想去看。

  就連張凡,也不能例外。

  趁著那道鬼影沒有注意到他,張凡趕緊睜大了雙眼,看了過去。

  這不看還好,一看,張凡整個人直接懵了!

  「老劉叔!」

  張凡失聲叫了出來。

  然而,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這一聲呼喊並沒有引起「老劉叔」的注意,甚至,連一點兒應有的波瀾都沒有。

  遠處的老劉叔,就好像是行屍走肉一般,木然的朝著樹林的深處,漸漸遠去。

  看著老劉叔遠去的背影,張凡的心中是思緒萬千,掙扎不斷。

  但最終,還是提著柴刀,追了上去。

  ……

  「老劉叔!」

  「老劉叔!」

  緊隨其後的張凡,一路狂奔,一路高喊。

  ……

  夜幕降臨,繁星似洗。

  天空中落下的輕柔月光,好似給山林披上了一層銀紗。

  林中深處,時而傳來陣陣豺狼的嚎叫聲,時而還能聽到一兩聲不知其名的獸吼聲。

  穿行在樹林中的張凡,不斷地縱身跳躍,在接連橫跨數十個障礙後,終於再次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昏暗的樹林中,周身泛著陣陣白光的老劉叔,與之四周昏暗深邃的格調對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眼見老劉叔就在前方,張凡也不敢怠慢,整個人大步流星的追了過去。

  直到二者之間的距離,被徹底拉近後,張凡這才放緩了腳步。

  「老劉叔!」

  張凡走上前去,想要將其給喚醒。

  然而當他靠近以後,方才露出了眼中的駭然。

  此刻的老劉叔,早已沒了生機,成了無主的孤魂。

  尤其是他那一雙泛白如紙眼睛,幾乎看不到半點血色,空洞的嚇人!

  看到老劉叔如此模樣,張凡有些於心不忍。

  他試著靠近,想要抓住這即將遠去的身影。可惜還不等他靠近對方,身後便傳來了一陣鐵鏈拖地的嘩啦聲。

  「嘩啦啦……」

  聞聲,張凡也是一驚。

  順著地上生出的鐵鏈,抬頭望去,老劉叔的胸口正中,竟不知何時連上了一根兒臂粗細的黑鐵鎖鏈。

  這鎖鏈的一端,貫穿了老劉叔的胸膛,將它給牢牢鎖死。而另一端,則拖在滿是枯枝的地面上,延伸至那未知的深處。

  看著這如此詭異的一幕,張凡的心中,頓時生出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果然,隨著鐵索出現的。

  下一刻,樹林深處,直接傳來了一陣莫名的簌動。


  「嘩啦啦……嘩啦啦……」

  隨著鐵索拖動的聲音,越來越急,張凡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忽然!

  一大片朦朧的黑霧,陡然降至,落在了張凡的身前。

  一瞬間,張凡整個人都麻了!

  只見黑霧中,兩道身高八尺有餘,頭戴高頂黑帽,身著紋獸黑衣,膚如凝碳,面目猙獰的身影,正面露殺意,怒目而視的盯著他。

  接著,不等張凡開口解釋,其中一道手挽鎖鏈的身影,直接先聲奪人,怒叱道:「區區一介凡人,為何阻擋吾等陰差的去路,你可知罪!」

  開口說話的陰差,怒目圓睜地瞪著張凡看。

  若非有天道法則的約束,勢必要將眼前此僚,一同抓去陰司問罪。

  待此人話音落下,另一位手執黑色大傘的陰差,同樣神目如電的喝問了起來。

  「人死塵滅,陰陽有別!此人身魂分離,生死已成定局,此去陰司,實乃天數,如今你卻出來阻攔,是為何意?」

  看著兩位陰差咄咄逼人的發問,被嚇到發懵的張凡,一時語塞,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話了。

  就這樣看著兩位,誠惶誠恐地磨蹭了好半天,方才結結巴巴的回了一句。

  「兩位大哥……你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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