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試牛刀
日出天邊,初晨正好。
路邊的荒草上,露珠晶瑩,略帶幾分濕氣。
一大群體壯膘肥,甩著尾巴的大黑牛,在張凡竹鞭的驅趕下,正晃晃悠悠地朝著遠處的荒坡走去。
偶爾,順嘴嘬上幾口路邊沾有露珠的嫩草,也會別樣自在。
路過的麥田中,秋麥穗穗圓潤,粒粒飽滿,滿目望去,一片金黃。
「這又是一個豐收的好年呀……」
田裡,捧著麥穗的老農,眼裡噙著淚花,感慨著。
只可惜,這些糧食並不屬於他們這樣的農家戶。
地是他們耕的,水是他們挑的,就連除草、割麥、打穗、也都是他們幹的,可到了最後,這些好糧卻統統都得裝進周家的糧庫里。
農忙一世,稻穀皆紳。
嗚呼,哀哉!
騎在牛背上的張凡,默默一嘆。
……
荒坡上,略顯干黃的野草,還顯豐茂。
將牛群趕來這裡後,張凡也難得多了些清閒的時間。
趁此休憩的間隙,張凡恍然又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一切。
「一夢去往他鄉,那裡有明月山水?有小橋人家?還有那白鹿搖身變成的陸先生?當真是匪夷所思啊!」
張凡躺在地上,嘴裡叼著茅草,輕聲自語著。
但他畢竟也不是一般人,一番仔細琢磨過後,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在他看來,定是陸先生施展了某些「神通」,將他喚去了此處。
不過話說回來,經此一遭,倒也讓他得了不少的好處。
平日裡,到了這個時間點,他早就餓的肚子開始咕咕叫了。
要是不墊巴上幾個風乾的饅頭,這一天下來,哪裡還能打得起精神?
然而,今天卻大不相同。
與過去相比,別說有餓意了,甚至他還能感受到一股十分明顯的飽腹感。
這狀態,像極了前世他曾在書中看到的「辟穀」之說。
對於自身所起的變化,張凡十分驚訝。
但他明白,這一切的變化,都要歸根於陸先生贈予他的那枚青果。
當然了,青果帶給他的變化,還遠遠不止這些,只是現在的他實力低微,還未能察覺到罷了。
……
草隨風動,微風正涼。
正當張凡在心中,暗暗思索之時。
突然,耳邊響起了一陣震耳發聵的嚎叫聲。
「哞!」
回頭望去。
一頭體格壯碩,估摸著有上千斤重的大黑牛,正一路狂奔,順著山坡之上,橫衝而下,朝著他這邊衝撞了過來。
「真倒霉,一大早上的碰上這種事兒,感情是今天出門沒看黃曆,霉到家了?」望著遠處突發的情況,張凡不禁暗自腹誹。
這若是平時,他恐怕早就被嚇得大喊大叫,吆人過來幫忙了。
可今天,他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
面對如此莽撞的大黑牛,非但沒有一絲驚慌,反而心中萌生出了一種想要與之一較高下的衝動?
對於這個突然冒出的想法,張凡也被嚇了一跳。
要知道,這可是足有上千斤重的大傢伙啊!
這要是撞到了人,那還不得東一塊,西一塊?
思來想去,也找不出答案的他,只能將這一切都歸功於了那枚神秘的青果。
看著愈發逼近的大黑牛,張凡也不再坐以待斃,既然決定了放手一搏,那就索性跟它戰到底!
眼瞅著大黑牛越逼越近,張凡也不敢怠慢。
當即雙腳前後開立,下沉重心,扎穩腳步。
接著以雙腳作為支撐,藉以地勢向上發力,雙臂呈抱月合圓之勢,向前伸手抓握,只待擒住黑牛的雙角。
而另一邊,發狂的大黑牛,見有人竟敢向它挑釁。
頓時,怒火衝天。
頭上的一對牛角,猶如彎刀一般,直挺挺地便朝著對方頂了過去。
看著眼中越放越大的黑影,張凡也不敢大意,蓄勢已發,嚴陣以待。
伴著「轟」的一聲傳來,二者之間的交鋒,幾乎在電光火石的剎那間,便已完成。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想像中的激戰,並未爆發。
橫衝而來的大黑牛,就好似碰到了它命中的克星一般。
平日裡,那足以令它引以為傲的牛角,竟在此刻失去了光彩,被張凡毫不費力的給抓握在了手中。
「哞!」
蠻勁十足大黑牛,似乎十分不甘。
胯下四根粗壯的牛蹄,更是拼了命的往前蹬,想要抓地借力,用牛角頂死眼前的這個臭傢伙。
只可惜任它如何使力,也不能夠到張凡的衣角。
看著大黑牛到了這步田地,還不老實,張凡索性也不再慣著它了。
在確定自己雙手抓牢以後,張凡微微下弓的雙腿,突然發力。
整個力勁,由下而上,順著雙腿迅速地傳至腰背,進而沿著背脊向外發散,幾乎瞬間便傳至了雙臂。
跟著,雙臂一振。
被抓住牛角的大黑牛,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張凡給掄飛了出去,直接就地滾出了二十多米。
看著被他像沙包一樣扔出去的大黑牛,張凡瞪的眼睛都快直了。
儘管,他對青果所蘊有的能力「早有預料」,但萬沒想到,會這般的不同尋常。
一番「小試牛刀」,試試身手。
這下可好,牛沒了!
張凡目瞪口呆的,看著被他扔出去的大黑牛,試著朝它走去。
萬幸,農家地里的牛,皮糙肉厚,經得起折騰。
經此一遭,大黑牛並沒有出事,被扔出去的它,此刻正臥在荒草堆里,像是委屈的小媳婦似的,「哞哞哞」的叫個不停。
見大黑牛相安無事,張凡也不免放下了心來。
但經過剛剛的遭遇,倒也讓他對剛剛大黑牛為何突然發狂,起了興趣。
好在經過一番仔細巡查過後,總算是找到了原因。
原來是這傢伙自己不小心,胡亂折騰,不巧咬到了有毒的刺藤,故爾狂性大發。
如今找到了原因,張凡難免鬆了口氣。
「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能怪誰?」
驅趕著牛群的張凡,瞥了一眼混在牛群中的大黑牛,忍不住吐槽了起來。
……
日頭當空,正值晌午。
略顯燥熱的陽光打在眾人的身上,儘管已是秋深,但不免仍有幾分餘熱。
田間小道,縱橫交錯的十字路口處。
周莊的王管家,正領著一群莊子裡的家丁們,推著載有木桶的雞公車,掂著長柄木勺,為聚攏在小道上的長工們沿途一一布粥。
「今天的粥,未免也太寡淡了吧!」人群中,接過木碗的一名長工,掀起衣衫,敞開胸膛,忍不住地吐槽了起來。
見有人出頭,那些領到粥的長工們,當即紛紛抱怨了起來。
「是啊,這碗裡哪裡是粥,分明就是湯,你看都能照出人影了!」
「那可不,咱們每人每天收二畝地,不說這碗裡有肉,但總不能連粒米都沒有啊!」
「我說王管家的,你這回去以後,可得給周老爺說道說道。咱們這些人幹的活,那比牲口都累,給這麼一點點湯喝,我看這活,怕是不好做咧……」
……
聽眾口齊開,王管家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一幫刁民,還真把自己給當人了?」
「要不是周老爺賞臉給你們活干,一個個的早都不知道餓死多少回了。」
「真是得寸進尺,不知好歹!」
王管家目光掃過這群不知好歹的長工們,在心頭叫罵了起來。
不過,當著這多人的面,他也不敢直接去話給挑明,以免引起眾怒,讓他下不了台。
看著眾人目光一直盯著他看,王管家在心裡快速的思索一番後,連忙陪著笑臉,衝著眾人解釋了起來。
「諸位,諸位!」
「今天布粥,確實有些考慮欠妥,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大傢伙的見諒。等王某回去以後,同周老爺好好請示一番,明天定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
忿忿不平的眾人,見王管家把話都說到了這份兒上了,縱使心有不快,也只能先把這口氣給壓了下來。
看眾人不再起鬨,王管家也是連擦頭上的冷汗,暗暗地鬆了口氣。
跟著,趁眾人吃飯的間隙,偷偷地喚來了一名家丁,在其耳邊小聲嘀咕了一通。
在領會到王管家的意思後,那名家丁也不敢怠慢,躡手躡腳的越過眾人,然後一溜煙兒功夫,便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待到家丁走遠,王管家的,這才皮笑肉不笑的擠著笑臉,又走進了人群。
……
布粥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不多會兒便輪到了張凡。
當一大勺白花花的清湯,落入碗中以後,張凡這才明白,剛剛那些人為啥會「群情激奮」了。
滿滿一碗的清湯,只能看到些見底的米泥。
就這,擱誰,誰不惱火?
事先說好的,秋收農忙季,由周家出面給長工們安排一頓午飯。
但他們哪裡知道,會是這種安排。
這別說把他們當人了,估計在周家人的眼中,他們連牲口都不如。
接過湯粥的張凡,只是簡單的掃了一眼後,便退到了後方。
田到兩邊,席地而坐的長工們,一個個端著寡淡如水的粥湯,啵唧啵唧大口下咽。
一飲而盡之後,似乎有些意猶未盡,於是只能從懷裡掏出了自帶的饅頭,狼吞虎咽地咀嚼了起來。
「哎,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喲!」長工中,有人吃完之後,席地而躺,長嘆了起來。
可聽到這話的其他人,卻一個個都默不作聲。
放眼望去,那滿是空洞的眼神里,也只有兩個字——認命!
張凡默默地看著,剛剛開口說話的那人,手中捧著的湯粥,也遲遲沒有下肚。
這倒也不是他瞧不上這些,而是對這些所謂的「人間煙火氣」,壓根兒提不起一點興趣。
看著兩眼放空,盯著湯粥發呆的張凡,對面一位白髮稀疏,面容憔悴的老頭,頓時兩眼放光道:「小二,這粥你還吃不吃?」
蒼老的聲音,似顯急切的傳到了張凡的耳中。
回頭望去,那人正是與他同村的老劉叔。
看著老劉叔那滿臉憔悴的模樣,再瞧瞧他那烏黑深陷的眼窩,張凡也不做作,點點頭後,便將手中的湯粥給遞了過去。
似乎對張凡手中的湯粥期待已久,老劉叔直接向前探出身子,然後一把將那碗湯粥給抱了過去。
跟著,連一句道謝的話都沒來的及說,接過木碗咕咚咕咚兩三口,便把手中的湯粥給灌進了肚中。
喝完粥水的老劉叔,似乎還不滿足。
捧著手中的木碗,伸出舌頭,沿著碗壁,將碗底倒出的的米泥給舔了個乾淨。
直到整碗粥湯,被吃了精光,老劉叔這才長長地喘了口粗氣。
看著老劉叔這般狼狽的模樣,張凡的心中,是感觸不已。
記得幾年前,他剛去周家放牛那會兒,多虧老劉叔的出言指點,這才讓他沒有惹出亂子,穩住了陣腳。
如今,這才幾年光景?
昔日的熟人,就已落魄成了這般模樣。
「當真是人到黃昏老,歲月不留情啊……」
望著滿臉憔悴的老劉叔,張凡幾分嘆惋,幾分自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