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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 怪病

  田間小道,散工離場的農戶們,想著今年的豐收年,個個都興奮不已。

  其中一個外鄉來此務農的壯漢,更是直言道,自己今年能上「勞動光榮榜」。

  「今年,俺種了二十畝地,估摸著能收個六千斤的麥子,依俺看,到時候勞動光榮榜,榜首的位置肯定是俺!」

  這名外鄉漢子自信滿滿的說著。

  聞言,一旁扛著鋤頭的農戶,不禁笑道。

  「想啥呢?你怕不是做夢吧!」

  「咋了,俺種了二十畝還不能當榜首?」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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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啥?」被反駁的外鄉漢子,頓時就急了眼。

  可扛著鋤頭的農戶,卻撇了撇嘴,道:「能種二十畝地,確實了不得。可這也只是在咱牛家村厲害,你可知隔壁的高崗村有多厲害?」

  「能有多厲害?」外鄉漢子有些置氣的反問道。

  聽到這話,扛鋤頭的漢子頓時笑而不語,然後不緊不慢地伸出了三根手指。

  「啥?三十畝?」

  「真的假的?」

  「這怕不是頭牛吧?不對,就算是牛,也沒這麼厲害咧?」

  三十畝地,有多大一片,身為長在地里的莊稼人,他能不知道?

  可任他抓破腦袋也想不通,一個人是怎麼幹了這麼多的。

  見他急的抓耳撓腮,愁眉苦臉,扛著鋤頭的農戶捧腹大笑了好一會兒,這才和說明了原因。

  「你說啥,一家人幹了三十畝地?」

  「勞動光榮榜還能以家庭為單位的啊?」

  「你不說,俺咋知道還能這麼玩?」

  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外鄉漢子頓時恍然大悟。

  可明白之餘,也不禁暗暗後悔。

  後悔當初合作社開課的時候,他為什麼沒有去耐心聽完呢?

  除了那些講解農種的經驗分享課外,後面張老爺親自普及的「新政」課,他幾乎一堂都沒有聽。

  這不,白白的錯過了榜首那豐厚的獎勵。

  想到這兒,外鄉漢子懊悔地連連搖頭。

  不過心裡,卻在暗暗發誓,等來年春天張老爺開課後,他一定去認真學習。

  ……

  ……

  秋去秋來,又是一年。


  在張凡各類新奇政策的推動下,原本就一家獨大的周家,如今更是如日中天,壓得定安縣其他幾家大戶,是根本不敢抬頭。

  然有一興,則必有一衰!

  從田間地頭巡查回來的張凡,略顯倦怠的倚靠在了大堂的長椅上。

  雙目緊閉,愁思難平。

  直至王管家急匆匆地從外面趕回來,雙腿直接奔向大堂,湊到張凡的耳邊,輕聲細語嘀咕了一通,神態疲倦的張凡,這才緩緩地睜開了眼來,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好的,我知道了!」

  從長椅上坐起身來的張凡,衝著王管家擺了擺手。後者立馬心領神會的退了下去。

  待到王管家走遠,張凡這才喃喃自語了起來。

  「張家小院後方的老樹林裡,有人意外撞見了一隻白鹿……」

  「白鹿?好熟悉的詞,似曾相識……」

  張凡目光穿過門堂,望向遠空。

  曾幾何時,他與這個詞似乎有著很深的聯繫。

  可如今,記憶一片模糊,完全記不起曾經發生過什麼。他只能憑藉著本能,模糊的去捕捉一些線索。

  似乎,他們之間有過一些承諾,或者約定什麼的……

  只可惜,這種事情他不能去深想。

  因為即便只是少許的深入,也會令他痛苦萬分。

  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塊桌案上放著的豆腐,無意撞到了鋼針,被徹底捅破了一般。

  讓他劇痛難忍!

  他也曾試著去控制自己,不去回想,但很多時候,事情並不會如你所願。越是刻意迴避,就越會事與願違。

  所以,在定安縣傳出有關「白鹿」的消息後,張凡第一時間便派出了貼身管家王管家,前去打探消息。

  好在皇天不負厚望。

  這連日以來的多番打聽,終於讓他有了些眉目。

  ……

  庭院深處。

  書房內,燭火跳動,茶碗飄香。

  桌案前,身上背著行醫藥箱,滿頭花白頭髮的老者,正畢恭畢敬地候在張凡的身旁,靜靜等待著這位張大老爺做出最後的決定。

  「老先生,犬子的病,真的無藥可醫了嗎?」

  聽到張凡開口,一旁靜候的老郎中沉默少許後,搖了搖頭。

  行醫數十年來,從未見過如此稀奇古怪的病症。

  「令郎的氣色正常,舌苔正常,就連脈象都與常人無二。可卻偏偏一覺不醒,陷入了長眠之境,如今已三月有餘,依老朽所看,令郎這恐怕是……」


  話到此處,老郎中聲色遲緩,停了下來,似乎不敢再繼續往下說。

  可當他抬頭望見張凡點頭默許的眼神後,只得咬緊牙關,選擇了如實相告。

  「張老爺,依老朽所看,令郎這恐怕是三魂早衰,中了『離魂之症』啊。」

  「離魂之症?」聞言,張凡眼露異色,十分不解。

  可老郎中,卻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三魂七魄,乃是人之命源所在。」

  「魂在,則人的精氣神在,精神飽滿,神采奕奕,無不外乎不是如此。反之魂衰,則人的精氣神衰,萎靡不振,無精打采,亦作同樣的道理。」

  「遍觀世上,有八十老翁能肩膀兩擔,毫不費力,這正是因為他的魂火旺盛,精氣神足。反之三歲頑童偶感風寒,便命喪黃泉,則是因為他的魂火衰敗,精氣神弱。」

  「中了離魂之症,即便只是偶感風寒,也極可能丟掉性命。」

  「令郎自從出生起,便久居深宅大院,加之又有夫人和府上丫鬟們精心照料,想來自然不會感染病疾,可也正因為如此,才讓老爺和婦人無從查證。」

  「古書有記,魂衰之症,乃先天之症,即便有外物藥力的加持,也不過只是令病情稍作延緩。」

  「而一旦三魂衰敗,魂魄便會離體而出,出現如令郎這般長眠不起的症狀。」

  聽完老郎中的一番話,張凡眉頭深陷,久久不語。

  整個人目光空洞的看著遠處,沉默許久後,方才不甘的問道:「先生既然深明其理,那可還有補救之法?」

  聞言,老郎中搖頭嘆道:「此病,凡塵世上,無藥可醫!」

  聽到「無藥可醫」四個大字,張凡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整個身體,更是如抖動的篩糠一般,抑制不住地打起了寒顫。

  看著名震一方的張老爺,露出這般模樣,老郎中的眼睛都看直了。

  身為郎中,醫者仁心,其實他也很想幫助這位張大老爺。

  但怎奈,那種絕症並非人力所能為也,所以,他也愛莫能助。

  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他做不到,但也不代表沒有其他辦法。

  儘管這種方法,聽上去有些不太現實,可對張老爺而言,倒也未必不能實現。

  所以,在一番仔細地琢磨過後,他還是決定出言提醒一下。

  「張老爺!」

  聽到老郎中開口,張凡猛地將頭抬起,就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目光死死地盯著老郎中不放。


  看著張老爺露出這般模樣,老郎中不禁膽怯的朝後退了一步。

  見對方並無其他舉動,這才定了定神,繼續說道:「張老爺,這凡塵世上雖無藥可醫,但天上仙界卻有!」

  「天上仙界?」

  聽到老郎中說出這般不著調的話,張凡差點沒有氣到笑出聲來。

  好在經過這些年的修生養性,讓他的脾氣性子改了不少。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些什麼來。

  似乎看出了張凡眼中的質疑,一旁的老郎中猶豫片刻後,湊到了張凡的身旁,而後悄聲說道:「不知張老爺近來可有耳聞?據說,在牛家村後的那片樹林中,驚現了一隻白鹿!」

  「白鹿?!」

  聽到「白鹿」二字,張凡幾乎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見狀,老郎中的眼中,頓時露出了幾分驚訝。

  「哦?張老爺,也聽說過?」

  聞言,張凡微閉雙眼,搖了搖頭。

  「不曾!」

  見張凡不願多說,老郎中也不好再多問,只能當著他的面,自顧自的在那兒說道。

  「老朽曾聽人說,此白鹿,並非凡間的山野之鹿,而是從天上仙界而來,下凡遊歷的一隻仙鹿。」

  「傳說,若是有人能夠獵殺此鹿,抽其鹿血,將之煉化入藥,其藥不僅能治世間百病,而且還可以讓人長生不老。」

  老郎中侃侃而談,說話間,還不忘目光微斜,偷偷瞟上幾眼張凡。

  但顯然張凡的養氣功夫,已經有些火候了。直至老郎中從周家離開,也不曾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

  ……

  夜深。

  書房中,躺在長椅上難以入眠的張凡,恍然間,又想起了之前老郎中說過的話。

  「誠兒的離魂之症,需以仙鹿之血煉藥,方可將其救回。」

  「仙鹿?白鹿?」

  「呵呵,多麼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張凡苦笑一聲,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才剛有了關於白鹿的消息,就碰上了這種讓他難以抉擇的事。

  一邊是自己的愛子,一邊是自己魂牽夢繞渴望尋到的答案。

  他不知該如何面對。

  可他卻又不得不去面對。

  張凡聽著耳邊不時傳來的燭火跳動聲,緊閉雙眼,在心裡苦苦的掙扎了起來。

  甚至,因為太過用力,導致全身都抑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但最終,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

  「或許我們曾經認識,也或許我們本來可以成為朋友。但可惜,我的誠兒病了,作為父親,我不能坐視不理。要怪,就怪這賊老天吧……」

  回頭,看著屋內那因為燃燒過頭而溢出縷縷黑煙的燭火。這一刻,張凡的眼神,逐漸冰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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