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捎信（一）
挨過假期，林佳英回到學校，把署名信與匿名信放在一起，鎖進抽屜。她像沒有事情發生似的，每天上課下課，一切如常。
抽屜是放菜飯票的地方，每天都要幾次打開。每一次打開抽屜，林佳英就會看到一角的匿名信。接到署名信之前，她偶爾把匿名信拿出來看，有點欣賞和自我滿足的感覺。人被讚美奉承時，感覺舒展。無論在任何時代任何國度，拍馬屁總大行其道，奉承溜須會混得如魚得水。情書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就是用奉承詞語進行拍馬屁。天天燕翅鮑也會膩。再好的情書，看多了也沒有味道，即所謂的審美疲勞。歷史上皇帝逛窯子上妓樓，大概是這個道理。陳晨的情書，除了署名之外，林佳英現在看全是廢話，以前的感覺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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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佳英現在腦海會時而浮現那個陳晨——如果老公這樣的長相，自己也見笑了！她倒希望不要知道寫信人為好，起碼還可以想像，把寫信人美化成潘安般的美男子或是高大威猛帥氣的武男，可以隨著自己的想像空間縱橫馳騁。現在一切都幻滅了，想努力驅除這個人對自己的影響，卻並不容易。林佳英有時會產生把情書撕碎的想法，但又說服自己不要衝動，頗是糾結。
林佳英不覺得被陳晨追求有可炫耀之處，受如此長相的男生追求，真的是沒有拿到桌面上來說的底氣。女人被追求時是最虛榮的。如果有多個追求的男生，其中有比較可觀的，一齊出示，那可洋洋得意。如果男生為了追求而比武鬥法，那才讓人驕傲。可事實真是見鬼，憑著自己如此美貌，愛情道路上怎麼會落得如此地步呢！
實際上，林佳英內心並不平靜，特別是每天上課，從進入教室開始，便感覺陳晨的眼睛緊盯著自己的面孔或後腦勺，好像一把無形的刀子一樣，抵著自己的後背，動一動後背就會受傷似的，好不自在。她並沒有感覺這眼光有多少的溫情脈脈，更多的是貪婪。林佳英不會相信自己會接受陳晨的追求，想過寫信明確拒絕，但覺得多此一舉而沒有付諸實施。她初步決定，準備在陳晨當面表白時，予以當面拒絕，直截了當，省下幾分錢郵票及一點紙墨。
寄出署名信，陳晨不乏忐忑，苦心等候的感覺時而有之，但還是沒有等來回信。開學後，他每天注意著林佳英的一舉一動，希望從中看出點端倪。每次為全班取信時，陳晨常期盼能收到林佳英的回信，即使是拒絕也好，起碼有個明白的結果。這煎熬如小時候過年，他在門外耐心等待客人給自己壓歲錢一樣。客人一般會在走的時候給壓歲錢。陳晨有時會選擇在門外走來走去，算是給客人一個提示，壓歲錢可能會提前到手；貪玩不在家時，壓歲錢會被父母扣下沒收。小時候的壓歲錢十有八九會最終到手，可林佳英能否到手，陳晨心中沒譜。林佳英沒有明確拒絕，就是還有希望，必須趁熱打鐵加快步伐。一想到自己為了寫信，熬幾個夜晚，請教幾個情書作家，才搞出這幾封自認為能打動佳人芳心的信函，陳晨就心痒痒的。考量再三，他決定採取手段，直接把問題攤在桌面上。
上課之外，陳晨極少看到林佳英的蹤影，也不清楚課餘的她在做些什麼。如果繼續寫信約會，好像沒有多少新意，估計也很難調動美人的情緒，會繼續傻等一番！如果直接衝到女生宿舍，則太唐突，且女生宿舍也不方便說話。如何找到機會與林佳英搭上話，與其單獨溝通，成了現在擺在陳晨面前必須解決的重大戰術問題。搭不上話，沒有直接交流，一切心機白費。他心知肚明，林佳英不太容易中意自己的長相，但只要沒有明確拒絕，就機會尚存；即使拒絕了，也不應馬上死心。陳晨情種般地以為，女人喜歡被男人死纏爛打，特別是心地善良的女人。雖然陳晨周旋於女生之間，但對於林佳英，他算得上真正下功夫的。
陳晨與老師同學關係不錯，決定公開對林佳英的追求，以為這一招夠水平。談情說愛有一個先來後到的潛規則。大家知道自己追求林佳英，無異於孫悟空給唐僧畫的圈圈，有想法的同學自然會偃旗息鼓。參與競爭而成為情敵的話，無異於結仇，梁子可以結下一輩子。男生一般不太願意成為情敵。被女生拒絕當然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故現在男生只限於悄悄行動，怕追不上而失顏面。陳晨天生臉皮夠厚，根本不在乎被拒絕。另外，他內心還有點骯髒地以為，林佳英如果拒絕，估計同班男生也沒人敢上位，你林佳英在學校也談不成戀愛。
決心已下，陳晨按計劃推進。
這一天上午的課間休息，陳晨走到楊懷蓉座位邊，約她晚上八點一起到冷老師宿舍匯報公事。約好後，他順道走到林佳英身邊，站住，面帶微笑打招呼：「你好。」隨後點點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陳晨剛在與楊懷蓉說話時，林佳英就發現了他，沒想到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會站在面前向自己問好。林佳英心怦怦跳躍，遲疑而訥訥地應著：「你好」，眼睛往上一抬，抬到陳晨的胸口高度就放下，調整呼吸，尷尬中帶著不屑，說：「有事嗎？」
「沒事。」陳晨如沐春風，回到座位。他平時活躍，剛才的舉動和表情，同學們沒有覺得異樣。
春天夜晚涼爽宜人。大學校園如世外桃源。準備戀愛或正在戀愛的大學生，更覺得日子圓滿而鋪展。陳晨並不為目前還未明朗的戀情感到沮喪，倒覺得林佳英如獵物一般，逃不出自己的手掌。當天晚上八點未到，他提著一袋水果，愉快地前往冷老師宿舍，在樓下看到冷老師房間燈火通明，知道楊懷蓉已經捷足先到。陳晨與生俱來對兩性關係具有敏銳感，早察覺到楊懷蓉暗戀冷老師。他知道這事不可點破，一旦點破，對冷老師楊懷蓉沒有好處，對自己也沒有好處。陳晨決定請楊懷蓉幫忙約會林佳英，故約她一起到冷老師處。楊懷蓉對陳晨的提議愉快答應時，還不明了陳晨的真正目的。陳晨知道楊懷蓉是不可以得罪的，平時經常討好她，支持配合她的工作。楊懷蓉對此是清楚的，多次在冷老師面前肯定陳晨。
陳晨在門口向冷老師問好並招呼著楊懷蓉，熟套地進入房間，把水果袋放在門後面的角落。自從當上班主任以來，冷老師接受陳晨奉送的水果沒有一車也有一擔，也知道水果的來源。水果不算禮品，只算手伴；再說，身為班主任，吃學生幾個水果也不算過分，久之，吃起來反而有些理直氣壯。如果宿舍沒有水果，就知道陳晨有一段時間沒來匯報工作。
冷老師讓陳晨坐下，吩咐楊懷蓉為他泡一杯熱茶。茶葉當然是陳晨送的。享用不盡的水果和茶葉，讓人有所感觸，不同寺廟不同香客。
當然，公事還是有的。三言兩語，工作上的事情說完，陳晨抬手看了一下手錶，喝口熱茶，清清喉嚨，說：「冷老師、班長，我有一件私人的事情，需要你們的支持與幫助。不知道說出來合不合適？」
楊懷蓉有點好奇地轉過頭看了陳晨一眼，又轉回去注視著冷老師。冷老師知道楊懷蓉在等著回答，便回應陳晨說：「你說吧。」
陳晨調動起情緒，顯得鄭重其事地說：「我很喜歡我們班的一位女生，想追求她，不知道可不可以？」
冷老師瞬間開懷笑著，回應說：「喜歡女生，很正常嘛，大膽去追求，到時請全班吃喜糖。」冷老師對是陳晨追誰並不在意。坐在一邊的楊懷蓉卻腦子猛轉，尋索是哪一位女生。
楊懷蓉瞧著冷老師，又瞧瞧陳晨，等待著冷老師問喜歡的是哪一位佳人。冷老師臉上浮著微笑看著陳晨，在等著他自己說。陳晨很是希望冷老師主動問及女生名字的，順理成章地說出。看到冷老師並不想問對象是誰，他略顯生硬地笑著看著楊懷蓉說：「這個女生經常跟你在一起。」
「啊！」楊懷蓉意外地驚叫一聲，連忙把手掌去捂住嘴巴，把「林佳英」三個字捂在口裡。顯然，這太出乎意料，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馬上想到這句話。現實中，癩蛤蟆吃到天鵝肉，鮮花插在牛糞上，是常有的事。物競天擇的規則，並不要求必須相貌配般。
「不錯，有眼光。那就好些用心，不能虧待人家。」冷老師一本正經。學生追求的對象是誰並沒有驚動他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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