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信王
「廠公料事如神,果然有賊人對案牘庫出手了。」
次日卯時四刻
東華門東緝事廠大堂高懸還我河山,一旁小廳內擺放著歷代廠公靈位,屋中主位設有岳飛神像,上掛精忠報國。
鄭掌班單膝跪地向廠公述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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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盤坐高堂,身前一張內翻馬蹄炕桌,左上角擺著兩疊文書,右上角放著葫蘆形香爐,左下角放著鐵質骰盆。
右手撐膝蓋,左手手肘抵在腿上,大拇指帶著枚精美金鑲玉扳指,兩枚金骰子在手中翻滾。
田都督和許鎮撫守在魏忠賢炕桌前方左右。
「何人所為啊?」
「卑職無能,並未發現賊人。」
魏忠賢搓著手中骰子面無表情看著對方,下方鄭掌班眼角微顫不敢抬頭仰視。
「去查,我要活的。」
「是。」
鬆一口氣的鄭掌班領命告退,隨後魏忠賢又將矛頭指向望向一旁的許顯純。
「許鎮撫,賊人都跑到北鎮撫司衙門放火了,你手下的錦衣衛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發現?」
「義父,我這就派錦衣衛全城搜捕。」
見魏忠賢盯著自己沒有說話,許顯純轉身告退去找校尉傳令。
「你也下去吧。」
「孩兒告退。」
揮退田都督後魏忠賢閉眼冥思,整個大堂只剩手中骰子碰撞發出的清脆之聲。
「還是太年輕,沉不住氣。」
……
趙呈在內城閒逛,手底下的錦衣衛全派出去搜捕白蓮教了。
身上沒什麼錢依舊不妨礙趙呈在街市東瞅西看,一炷香的功夫便將整條街市逛盡。
走出街市後趙呈身型稍作停頓後走向城外。
西坡湖邊趙呈望著湖面負手而立。
「再不動手我可就回了。」
話落片刻,悉悉索索之聲從林中傳來,十幾名穿著不同服飾的男子從中走出,手上拿著不同武器。
「趙某得罪過各位?」
前方幾人互看一眼後其中一人開口說道:
「和這偽帝走狗沒什麼好說的,大傢伙兒併肩子上,殺了他為兄弟姐妹們報仇!」
「殺!!!」
白蓮教的人?不太對勁。
趙呈拔刀應戰後發先制,劈、撩、抹、攔,腳下步伐凌亂中帶著絲有跡可循,身影捉摸不定。
穿梭於人群之中,借住死角或以敵人身體做掩護刀起刀落間便帶走數人性命。
白蓮教眾人看著如割草般倒下的同袍泛起一絲恐懼,隨後心中升起一股對倒下教徒提前脫離苦海回歸家鄉的羨慕,剩餘人手顯得更加瘋狂。
倉惶一腳將身後襲來之人踹出數米,提刀橫擋前方砍來兵刃,順勢將其刀身撥開反手一抹封喉。
趙呈側身躲過一刺左肘前頂將人頂退便揮刀轉身逼退剩餘三人。
趁三人後退之際趙呈轉身殺向被頂退後尚未恢復平衡那人,兩刀將其結果後又花了五息功夫解決了最後三人。
略帶喘氣的用湖水清理配刀後取出白布擦拭水漬。
隨後趙呈搜身查找一番並未發現什麼線索,最後查看武器終於在幾把腰刀上發現不對之處。
「鑌鐵打造?」
鑌鐵在如今可是珍惜材料,普通軍隊沒資格使用,除身居高位者自己花錢鍛造外。
其餘人唯有皇室貼身護衛或皇帝賞賜才會擁有,御林軍中也只有管理階層才有佩戴。
白蓮教的人怎麼可能捨得花錢打造這種武器,地上十三具屍首中有三人所用武器皆是鑌鐵所制。
再次查看後趙呈在三人身上找到了不少軍中訓練痕跡。
「白蓮教連軍隊都滲透進去了?」
之前在五城兵馬司發現白蓮教教徒還能接受,畢竟五城兵馬司主巡街捕盜、疏理溝渠、防火等職責。
大多都在城中活動,白蓮教混入其中能藉機聯絡各處,肯定願意花心思。
但軍隊都在城外軍營,即使混入其中也很難與外界溝通,完全想不到安插人手進去的目的。
「不對,軍隊訓練痕跡,鑌鐵所制武器,軍隊轉業的護衛!」
京城護衛中除了御林軍外只有信王的護衛能接觸這種武器,錦衣衛和東廠所用的雁翎刀全用百鍊鋼打造。
而皇帝御賜給錦衣衛的繡春刀則由花紋鋼所鑄。
趙呈從屍體上脫下一件衣服裹上三把鑌鐵腰刀陰沉著臉趕往北鎮撫司,一路上思考是白蓮教混入信王身邊還是信王和白蓮教有牽連。
趙呈可不認為現在躺著床上的天啟帝會有心思花在自己一個百戶上,魏忠賢也沒理由對自己出手,即使要對付自己也不會用這種方式。
如果是白蓮教混到信王身邊那他們的目的就值得深思,但若是信王與白蓮教有聯繫要對付自己便更為危險。
不管信王是從陸文昭還是丁白櫻或者其它手段注意到自己,這次襲殺未果信王很可能就會讓陸文昭動手了。
「什麼事?」
「五城兵馬司里揪出了一百三十七人為白蓮教逆黨,還有兩名後金探子。
內外城合計逮捕白蓮教信徒一千五百餘人,此外抓捕過程中擊殺三百九十二名白蓮教教徒。」
「這麼多?繼續挖。」
「是!」
趙呈借匯報之名觀察著陸文昭一舉一動,確定對方不知情後決定去見一見這位信王。
被動受敵可不是趙呈的風格,未來必定是信王上位,白蓮教有所企圖必須剷除,倘若是信王與白蓮教有過深的聯繫,那這皇位他也別坐了。
要不是系統死機,趙呈很可能會在這個世界呆一輩子只能步步為營,不然早就開殺了。
既然如此只能做點什麼,木匠不關注朝政,魏忠賢人老成精獨尊皇權,只能從崇禎入手。
……
明時坊百戶所內,沈煉坐在自己堂房內翻看著從案牘庫拿出來的文書,一遍又一遍看著有關周氏姐妹的記錄。
皇上落水、東林黨殺郭真、東廠封庫查驗、《寶船監造記要》不見、陸文昭讓魏忠賢外甥凌雲鎧去處理北齋、陸文昭和趙呈的提醒。
還有趙呈所說的國舅之位,一件又一件事在沈煉腦中盤旋,一條線逐漸將所有事情串聯起來。
!
想到了某種可能的沈煉背後驚出冷汗,趕忙收起文書平復心情。
是夜
戌時七刻,王府井信王府邸
趙呈背著一捆衣物包裹的物體潛進信王府。
躲過附近巡夜的護衛來到王府寢室,守在暗處的丁白櫻走到寢室門前看著山水景觀陰影出。
「是誰?出來!」
「丁姑娘警惕性不錯。」
只見陰暗處走出一名頭戴皮製無翅烏紗帽,身著黑色飛魚服,外套皮製鱗形甲肩護臂,腰配雁翎刀,腳踩登雲靴的壯碩男子,身後不知背著什麼用衣服包裹著。
「是你?夜闖王府可是死罪,你來做什麼,趕緊離開。」
聽見動靜丁泰、丁翀來到師父身前舉起武器,只要趙呈有丁點異動便會出手降服。
有陸文昭的關係在,丁白櫻倒也不至於見面便喊打殺,但這是信王府內,若被護衛瞧見對雙方都沒好處。
看著如臨大敵的丁泰、丁翀趙呈只是一笑。
「有些問題想請教信王殿下,出於殿下身份,只能出此下策。」
「笑話,殿下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趕緊離開。」
再次出言相勸後見趙呈不為所動丁白櫻緩緩將手摸向刀柄。
「你都沒向殿下請示,你怎知殿下不會見我?」
「帶他進來吧。」
丁白櫻剛想出手,信王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只得放棄,盯著趙呈看了數秒後帶其前往屋內。
走進屋內,一名身穿補服的俊秀青年坐在中堂主位,補服上身前身後各有五爪正龍一團,雙肩各五爪行龍一團。
頭戴犀牛角所制束髮冠,腰間玉帶旁繫著雲龍紋玉佩,腳踩白色皂鞋。
「卑職,北鎮撫司百戶,趙呈,見過信王殿下。」
「夜闖我王府,這可是殺頭的死罪。」
趙呈解下背後長條狀包裹,見趙呈異動身後的師徒三人握緊武器準備動手,趙呈毫不關心身後異響。
「殿下可認得此物?」
將包裹解開把其中之物扔到地上,三把鑌鐵所鑄腰刀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看著地上三把熟悉的物件朱由檢心中思緒瘋狂增長。
「刺殺錦衣衛如同謀逆。」
進屋後趙呈目光就未從信王臉上移開過,在自報家門後對方瞳孔和眼角有輕微顫抖,果然和他有關。
「上月皇上乘船落水,不幸染病,久病成疾身子愈發虛弱,皇上沒有子嗣,若是駕崩,唯有殿下可登大統。」
朱由檢剛起殺心又被趙呈的話弄得有些疑惑,趙呈從懷中掏出三本文書拿給丁白櫻,讓其遞交給信王后便繼續說道:
「《寶船監造記要》、《內館監職位檔案》、《薩爾滸之戰在職名錄》這些要是讓皇上看到了估計得掉不少腦袋。」
信王翻看手中文書確定真偽後扔到一旁桌上。
「不怕我殺了你嗎?」
聽著朱由檢的話趙呈不由一笑。
「殿下不是已經動過手了嘛,難不成還想再試一次,憑丁姑娘幾人?」
「你!」
趙呈略帶挑釁的話激起了丁泰怒氣,剛開口便被丁白櫻眼神制止。
「雖然在下武藝不算精湛,但在守衛和錦衣衛趕到前這段時間也足以將在場之人屠殺數次。」
趙呈的話讓並未讓朱由檢情緒產生太大變化。
「你想要什麼?」
「是陛下您想要什麼。」
趙呈的稱呼讓朱由檢一驚,見對方再次從懷中掏出一本書。
「魏忠賢多半已經察覺到落水一案背後有您身影,殿下兄長病危。
魏忠賢若想保留權力必想抓住殿下把柄,只要將北齋藏好,待殿下登基,到時還不是您說了算?」
朱由檢挑了挑眉,仰頭示意繼續。
「大明朝如今已近垂暮,遠不是解決閹黨可以挽救的,西北匪患,遼東又有皇太極。
各地都有白蓮教紮根,朝內黨派鬥爭,文官集團聯手制約皇權,各州、省、道世家豪紳聯合當地衙門欺壓百姓。
貪腐數不勝數,內庫財政赤紅,供養王室的花銷比軍費還大,夏、秋兩季水災,冬季又有雪災,陛下若能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必將流傳千古。」
趙呈將手中梳理出明朝各種制度弊端以及各人見解的書籍遞交給朱由檢後轉身離去。
「這人挺有意思,你們也下去吧,明日查查他的底細。」
師徒三人拱手告退後朱由檢打開趙呈給的書籍,剛開始只覺得有點意思,結果越看越入迷,直到第二天府內下人打算叫信王用餐時朱由檢才回過神來,草草吃完便回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