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請死者閉眼2
我與豆豆告別那戶人家後,她的面色陰沉如鉛,始終未曾舒展半分。
我搜腸刮肚地講了好些笑話,試圖驅散那籠罩在她心頭的陰霾,然而皆徒勞無功。不難看出,那小女孩的夭折已然在她心間投下了濃重的暗影,使之陷入了極度的悲戚之中。
或許,她永遠都無法理解,為何女兒死了父親竟能面露笑意,而母親又怎會狠下心腸,親手扼殺自己的親生骨肉。
即便我竭力,闡釋其中種種可能的緣由,可豆豆依舊鬱鬱寡歡,對拍照的那份熱忱,此刻也消失殆盡。
傍晚時分,我們去了民宿,結果被告知全都住滿了,於是我帶著她再次回到了那家農家樂,重新入住了先前的那個房間。
豆豆赤著玉足,呆呆地坐在床頭,雙唇緊閉,一言不發,那面容之上,滿是哀婉之色,不時唏噓。
我心急如焚,將她撲在身下,去親吻她的粉嫩的小嘴和脖頸。
她依舊緊鎖雙眉,沒有半點熱烈的回應。
「你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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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她的這副態度十分不滿。
豆豆微微撅起那粉嫩的小嘴,抬眸望著我,忽而說道:「對不起老公,我現在真的沒心情啊。」
「早知道就不該去湊那個熱鬧!」我有些生氣。
豆豆緩緩的坐起來,忽然輕聲道:「那小女孩好可憐啊,那頭髮亂蓬蓬的,臉上好些泥土,她的那個樣子始終在我腦海里浮現,揮之不去。」
我將她的兩隻白皙的玉足放在懷裡,輕輕的把玩著,淡淡道:「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你只是看不到而已。看多了,也就好了。」
豆豆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那小女孩的父親是不是不正常呀?」
「貧困之下,正常人也不正常了。」
「她媽媽為什麼要掐死她呢?」
「在溫飽線上掙扎的人,很多被生活逼的幾乎失常,也許她不想讓孩子重複她的宿命吧。」
「知識可以改變命運啊,好好學習不就有出頭之日了?」
「知識改變命運,嘿嘿......真要是能改變,齊桓何必又去攀高枝?底層的事兒你不懂。知識或許真的能改變命運,但是未必能夠擺脫貧窮。」
豆豆再次沉默了下來。
這其中的道理,她應該比我清楚。只不過,她一個在城市溫室中長大的姑娘,何曾目睹過那般赤貧如洗的慘景,又何曾見過一個小女孩就那樣毫無生機地橫陳於地的悲涼畫面?這一切,無疑給她的心靈帶來了巨大的震撼。
豆豆緩緩依偎在我的肩頭,帶著一絲無奈問道:「我是不是過於感性了?」
「感性是女孩的天性呀」,我淡淡道,「這樣吧,我去找個入殮師給那個孩子好好收拾一下遺容,讓她漂漂亮亮的走,你的心情會不會好些?」
豆豆猛然看向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那笑容卻仿若冬日殘花,帶著幾分凋零的悽美。
「那行吧,你這樣做,我心裡會好受一點。」
「你就別去了,免得又引發了你的感性。」
豆豆抿嘴一笑,輕輕點頭道:「我就在這裡等你回來,你趕緊去吧。」
我答應了一聲,拿起手機快速的出了門,向前台那個胖阿姨掃聽入殮師的所在。
她聽我打聽這個,頓時嚇了一跳。不過當她得知是豆豆的「善舉」,面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唉,這城裡人就是心善,入殮師這裡沒有,不過給死人化妝的村里倒是有一個,姓富,大夥都叫他富老頭。這老傢伙脾氣怪的很,平素里不跟人來往,也許他經年累月的跟死人打交道,大傢伙也不願意跟他來往。不過他本事很大的,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十里八鄉的都找他。」
我頓時笑了笑,向她詢問富老頭的所在。
「村西頭,有個賣紙紮的小店,門口擺著花圈,那就是他家。」
我根據她的指引很快找到了那家紙紮店,遠遠的看到一個老頭站在門口的路燈下正在抽菸,門口兩側擺著紙紮的轎車,白馬,花圈等物。
乍看之下,十分滲人。
一個年邁的老婦正在跟他說話,聽她的言語,她似乎是那死去小女孩的奶奶,此時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正向那老頭買一些紙紮的玩具。
活著的時候沒讓孫女玩上,死了卻是殷勤起來。
我朝那富老頭看去,只見他的個子不很高,長臉,高鼻子,烏黑的眼珠深深的藏在眼窩裡。他的腰背還都很直,可是頭上稀疏的頭髮已差不多都白了。
他的脖子很長,而且有點毛病--每逢話說多了,便似堵住了氣的伸一伸脖子,很象公雞要打鳴兒似的。
這一打鳴倒是提醒我了,好像在喜喪的宴席上以及那小女孩死亡的現場,都聽到過打鳴聲,難道當時他也在現場?
不過也太奇怪了。農村喪宴那可是絕對的硬菜,除了我們這些閒的沒事的遊客,有誰舍下美味去看別的死人呢?
過了一會兒,那老婦拿著幾個紙紮的皮球和一個孩童模樣的紙人緩緩的去了。
我這才走上前,朝富老頭打了一聲招呼。
「富師傅您好。」
富老頭抬眼瞧著我,問道:「你買什麼?」
我淡淡一笑:「我不是來買東西的」,隨即向他表明了來意。
「小孩子化什麼妝?」富老頭一臉不悅,「瞎幾把弄!」
我尷尬一笑道:「小孩也得化啊,走的乾乾淨淨的才好啊。再說生意送上門,哪有不做的道理?」
富老頭有些陰冷道:「外地人......你少管閒事,趕緊走!」
他冰冷的態度頓時讓我無語,有心回去,卻又怕豆豆問起來惹她不高興,只得僵在那裡。
忽然,一個中年人帶著紅色的喪帽,慌慌張張的趕了過來。
「富大爺,您快去看看吧,我們家老爺子突然睜眼了,怎麼也閉不上,可把我們大傢伙個嚇死了!」
富老頭面色卻十分平靜道:「慌什麼,按老規矩,送石屋吧?」
那人遲疑道:「真要送石屋嗎?」
富老頭兩眼一瞪:「你想全家死光光嗎?忘了前些年的事兒啦?」
那人驚的一縮脖子,趕緊答應著去了。
我聽到他們的話心中滿腹狐疑,死人睜眼的事兒未必沒有,醫學上叫肌肉收縮。但是聽他們的言語,好像這種事發生了很多次了,而且還會像是殭屍一樣害人,這就有點聳人聽聞了。
更重要的是,好像不聽他富老頭的話,就要全家死光光。到底是死人殺人還是他富老頭殺人呢?
一瞬間,心頭疑惑叢生。
不過,沒多久,方才那老婦慌慌張張的回來了,一把拽住富老頭的袖子,驚慌道:「他大哥,我孫女突然睜眼了,您快去看看吧!」
那富老頭冷笑了一聲,還是那句話「送石屋,不然全家死光光。」
那老婦跟先前的那中年男子一樣,驚慌之下,幾乎小跑著去了。
富老頭忽然掃了我一眼,重重的哼了一聲之後,背起手朝著西頭的村外而去。
「不對勁,肯定有古怪!」我心裡存在好奇,便暗中跟了上去。
出了村子之後,是一片荒野。詭異的是,走著走著,這天氣突然冷的厲害,有種北方初冬的感覺,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不過是剛剛六點多,這天陰沉的卻像午夜。
富老頭的步伐很快,濃重的夜色中,像個黑影在狂野中飄動。
一個上了花甲的老人走的比兔子還快,這讓我再生疑惑。
「他娘的,跟他一比,我倒像老年人了!這老傢伙絕對有問題!」
走了好一會兒,潮濕的泥土讓我的鞋子沾滿了爛泥,沉重的步履艱難,只好撿起一塊石頭,將鞋子上的爛泥撥弄下來。
再抬頭看時,富老頭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站在一截樹樁上舉目遠眺,只見到處都是灰濛濛一片,曠野邊緣和遠處的山脈連成了一條模糊的地平線。
遠遠的我看到了那間所謂的石屋。
那石屋很大很高,像個大筒子似的在曠野中顯的十分突兀。
突然石屋前的空地上閃出了光亮,像是有人點燃了篝火。
火光閃爍中,看到一些人影晃動。
那兩家人不知是不是抄了近路,居然已經到了,火光映照下,依稀可見有人抬著兩個木板走進了石屋之中,然後走了出來。
我深一腳淺一腳的又走了一段,一個黑漆漆的鐵皮牌子,出現在我的眼前。
上面一行斑駁的白色大字:「糧倉重地,嚴禁明火。」
「糧倉?」我再次看向那座筒子似的石屋,周圍光禿禿的,這才明白,原來這裡以前是打米場,這石屋應該是村子裡以前用來存放糧食的米倉,不過瞧那頂上坍塌的樣子,似乎廢棄了很久了。
「這富老頭讓人家把屍體弄到這裡來,到底想幹什麼?」我努力抬腳,又走了一段,不過這爛泥實在太多了,鞋子重的幾乎脫腳,不得不再次停下清理。
我就這樣時斷時續的走著,距離那石屋還有一百多米的地方,我停下了腳步,抬眼朝著石屋看去。
兩家死者的親人在富老頭的安排下,各自留下了一名精壯男子,而其他人則全都回去了。
看樣子,他們已經把屍體交給富老頭全權處理了。
不過,隨著富老頭進了石屋之後,關上了那厚重的木質大門,那兩名男子均是不約而同的遠離了那座石屋。
他們的面孔在火光的映照下,黑乎乎的,瞧他們的驚疑不定的動作似乎很是懼怕,其中一人已經開始瑟瑟發抖了。
突然一聲怪叫聲傳來,像是某種野獸的嚎叫。
那兩人嚇的掉頭就跑,眨眼間沒影了。
「這是什麼鬼東西在叫啊?難道這附近有野獸?」
我開始真正地害怕起來,若是真的有野獸藏在暗處,萬一突然咬我一口,豈不是虧大了?
仙術雖然強悍但是對普通的生靈卻是沒用的,我已經試驗過好多次了,連一隻雞都殺不死!
它只對陰暗物有效,否則我早就稱霸世界了。
我靜靜地待了片刻,驚疑不定的觀察四周,那詭異的叫聲突然沒了。猶豫再三,還是朝著石屋走去。
忽然,我愣住了,天空竟然飄起了大雪,而且雪花大如鵝毛,周圍冷的像是冰窖。
「幻相嗎?」我眨了眨眼,抬頭看向天空,發現這並不是幻相,而是真的下雪了。那雪花落在身上,真的會融化,而且冰涼冰涼的。
詭異的是,這下雪的範圍僅僅在石屋的周圍,遠處沒有絲毫的雪花。
夜色越來越濃,雪還在下個不停,絲毫沒有停下來的徵兆。四周白茫茫的,視野嚴重受阻,只能看到很近的距離。
我皺了皺眉,繼續往前走。
「救命!救命!有沒有人啊,救救我!」
突然,我隱約聽見前方好像有細微的女孩稚嫩的呼喊聲,循聲一瞧,什麼也沒有,不過一陣寒風吹過,石屋之前的篝火突然熄滅了,連同那座石屋一起突兀的消失了。
「臥槽,這是什麼邪術啊,這麼牛逼!」我心頭一緊,心想這是怎麼回事?
正猶豫著要不要回去,前方的黑暗中,忽然出現了一個閃動的光點,那光點時隱時現,繞著雪白的地面轉圈圈,最後向我移動過來。
我靜靜地站在那裡凝視著那個光點,暗中做起了準備。
光點越來越亮,終於,我看清楚前方出現了一個穿著毛皮大襖的老頭。那光點原來是他手裡提著的一盞煤油燈,燈火在夜裡跳動著光芒。
「嘿,你誰啊?」我湊上前去,冷冷的瞧著他。
那老頭皺了皺眉頭,而後舉起手裡的燈籠,照了照我的臉,驚愕的反問道:「你是誰?這個時候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來看死人的呀!」我笑了笑。
「是的。這村里剛剛死了人。」老頭咧嘴一笑,在雪夜裡顯得有些陰森。
「那麼,冒昧地問一句,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我?我就住在這裡呀。」他晃著手裡的燈籠,指了指石屋的方向。
我笑了起來:「我能跟你一起回去嗎?我又累又餓,想休息一下。」
「不行。」老頭猶豫道,搖搖頭,拒絕了我,「我家少爺不會同意你進去的。」
「你家少爺?」
「是的。我只是少爺的傭人。我做不了主,不能答應你。」他生硬地回答。
「你家少爺是幹什麼的?為什麼會住在這種地方?」我有些好奇地問道。
「這和你沒有關係,你不要問!」老頭的語氣有點強硬。
「要不,你領我去你們住的地方,我來詢問你家少爺,說不定他對我的到來很高興呢。」
看老頭還在猶豫,我又道:「說不定你家少爺一高興,賞你點什麼呢。」
老頭沉思片刻後,說道:「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你要去我不攔著你。你跟我來吧。不過先說好,如果我家少爺不高興,後果你自己擔著。」
「嗯,多謝你了。」
於是,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兩人在大雪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去。
走了不久,夜幕中就出現了一間大屋的輪廓,在雪夜裡顯得有些陰森。這時,從屋裡躥出一條狗來,衝著我不斷狂叫。
我倏然朝著那條狗瞪了一下眼睛。
那狗嗚咽了一聲,掉頭跑了。
那老頭頓時驚訝的掃了我一眼。隨後,他取出一把鑰匙,打開門鎖,推開房門,閃身鑽了進去。
我也跟在他後面,慢悠悠的走了進去。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