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開科取士

  第241章 開科取士

  歷經請客吃飯、收下當狗的流程後,餘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按部就班即可。

  第一步。

  大事開小會,皇帝召公卿在宣室殿商議了數日,定下具體的增設、削減、官員任免調動。

  然後,第二步。

  於五日後,特意在未央宮前殿召開大朝會,正式宣布——九卿改制!

  大農令,更名大司農,全權掌管朝廷財政;大行令,更名大鴻臚,全權負責列侯爵位封黜、對外交涉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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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中令,更名光祿勛,增設光祿丞一名,屬臣若干。

  太僕。

  收地方驛站傳、郵、驛,登記車馬、渡船,一律歸於中央太僕寺統管。

  廷尉,增設廷尉左平、廷尉右平,屬臣若干。

  少府、太常、宗正,各做精簡。

  制度上做此更改,落到具體人事上,變動就更加明顯,也顯得更加劇烈。

  首先。

  九卿之首的太常卿、鄲侯周仲居,因家風不正、品行不端,除爵,免官,罰城旦。

  此處需要解釋三個點。

  一,城旦,一種刑罰,流放邊關,築城、服勞役,為期五年。

  二,皇帝之所以會處罰如此嚴酷,說白了,就是周仲居太飄,外加一句:「太子說的不追究,但與朕何干?」

  三,周仲居家風不正、品行不端罪名的來源,源於他曾經與自己兒子共爭一名歌姬。

  那位歌姬,名叫芳兒。

  她死在一個漆黑的夜裡,被溺死的……

  當然。

  芳兒、溺死、黑夜這些元素,旁人並不知曉,只有一位在章台街開茶坊的女子,默默記著這筆仇怨。

  至於皇帝不知曉內情,僅憑一年前『父子爭姬』的流言便處置了周仲居,此舉,或許正應了——

  有用時,一切都不是問題,無用時,問題就是一切!

  周仲居謝幕了。

  接任太常卿的人,是陽平侯杜相。

  同樣狼狽離場、處境卻稍微好一點的,還有洮陽侯劉狩燕,侄兒上交辭呈,皇帝大手一揮,允了。

  接替宗正人選的,非劉氏子弟,而是按道侯,韓說!

  九卿變動尚未結束。

  前大農令孔僅致仕,遷大農丞、兼侍中桑弘羊,任大司農!

  遷中大夫倪寬,任光祿丞,秩俸千石;遷尚書令張安世,任太學祭酒,秩俸比二千石。

  其他九卿之下,乃至非公卿之列的屬官變動,數量眾多,不知凡幾……

  唯有幾人值得說道說道。

  比如,擢孔興業,任冀州刺史。

  孔興業,孔僅之子,顯而易見,孔僅致仕替桑弘羊騰出位置,皇帝是做了相應補償的。

  即便天子,也得講講人情不是?

  除此之外。

  前大將軍舍人,任安,得衛青舉薦,擔任益州刺史;搜粟都尉王衡,得太子舉薦,擔任大農丞。

  上林寺工蔡成,太子尚未舉薦,皇帝便念其治水有功、善於營造,遷蔡成為將作丞……

  毫無疑問。

  官員高頻調動的背後,牽動的是一場波及整個朝野的革新!

  好在有之前『請客吃飯』的流程,該宣洩的不滿讓大臣宣洩了,該解釋、敲打、彌補的也都做了。

  更換的朝臣很多,倒也沒有引發太大的問題,待一切塵埃落定,百官們再放眼望去,似乎……

  也不是很難接受?

  散朝後,前殿外,高高的台階之上,將作府一眾屬官圍攏在一起,個個笑容自矜,領頭兩位連連拱手:

  「呵呵,蔡兄,以後我等要精誠合作啊。」

  「大匠折煞下官了,以後下官還需大匠多多栽培才是。」面容黝黑的蔡成放低姿態,主動示好。

  這個不善言談的秦墨子弟,在官場待了這麼久,肚子裡總算存了點彎彎繞。


  「哈哈!」

  張成見狀,撫須微笑,心說:『不仗著太子的威勢拿大,將來倒是能少許多麻煩……』

  將作府兩位主官相談甚歡,聚在旁側的一眾臣屬也相處融洽,如今將作府這場景,堪稱你好我好大家好呀!

  與此處情形類似的,還有廷尉府、太僕寺等一個個小團體,若非要顧及少府、宗正,他們早就大笑出聲。

  改制前的種種擔憂、彷徨,再不必提。

  陛下聖明!

  太子英明!

  正所謂,有人歡喜、有人愁,如果說上述幾對的喜與愁都是含蓄表達,那麼之後這對,就是明著罵。

  「呸!」

  「小人得志!」

  通往北闕的廊道上,車騎將軍李廣罵罵咧咧,絲毫不顧及周圍時不時掃來的目光。

  實際上,李廣就是罵給周圍人聽的,他不爽,就要罵。

  而旁邊聽到李老頭罵聲的……其中一位,也光明正大的回了,就兩個音兒——

  「哼哼!」

  新任宗正韓說端著架子,皮笑肉不笑的斜了李家父子一眼,隨後帶著宗正府屬官徑直離開。

  四周出宮的官員見狀,全都默契的移開視線。

  韓說與李廣……不,準確來講,是韓氏與李氏的仇怨,由來已久、人盡皆知。

  攻打東越國時,韓說先李敢一步趕到東越國都,受了東越君臣的投降不說,還拿了唯一的封侯功勞。

  當時李敢的心情是兩個字:

  「M的!」

  他會有這般激烈的情緒,被人搶先一步是誘因,搶在自己前面的那個人是韓說,則是主因!

  眾所周知。

  李敢是李廣第三子,李敢兄長李當戶、李椒都於多年前去世,其中李當戶去世的最早,留下一個遺腹子李陵。

  而李當戶逝世前,一直擔任郎官。

  恰巧,韓說也有一位兄長,名叫韓嫣,同為皇帝近臣。

  但不湊巧的是。

  在一次隨侍天子左右時,韓嫣舉止放肆,李當戶當眾出手毆打,這一打,就打出了恩怨!

  現如今,李當戶已逝,韓嫣也被太后王娡賜死,李、韓兩家的恩怨沒有因為時間消弭,反而越積越深。

  能與隴西李氏叫板的韓氏,自不是尋常之輩。

  潁川韓氏。

  在大漢的昌盛起於韓信……

  不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的那個韓信,而是大漢開國初期、封地潁川的異姓王韓信,史稱:韓王信!

  而且不止如此。

  李廣的祖先能追溯到秦國的李信,韓氏的祖先同樣能追溯到戰國時期,而且更顯赫,乃是韓襄王之後!

  宗族勢力旗鼓相當,兩家主事的人也都不是謙和的主,以後同列朝堂,估計有的鬧騰……

  前殿朝會結束後。

  朝堂上、長安城裡的動盪結束了,同時也就意味著,波及地方郡國的動作要來了。

  例如,官學。

  由祭酒張安世主導,下發政令於地方郡縣,開始成建制設立官辦學堂。

  按照地方層級,此類機構,在郡中稱為『學』,在縣裡稱為『校』,在鄉中的稱為『庠』,在村中的稱為『序』。

  將作府督辦,地方配合,儘快完成官學修建。

  教學科目、生源資格、經師品階等等細則,皆由祭酒與天子一同制定。

  與此同時。

  另一件牽動天下人心的大事公之於眾。

  繼徵辟制、察舉制之後,天子下詔,再增一類選官制度,施行開科取士,即:科舉制!

  詔令特別說明,科舉與察舉不同,察舉所推舉的孝子、廉吏,朝廷雖然會對其進行策問,實則輕考試,重舉薦。

  但科舉。

  重考試,直接省略舉薦這個步驟!

  也就是說,無需拿到太守的舉薦信,凡是在明經(經學)、進士(辭賦)、明法(律法)、明字(文字)、明算(術算)等五科有建樹者,皆可入京考試。


  其中佼佼者選為朝廷官員!

  詔令頒布,又經邸報刊印散布八方,天下有志之士,寒門、乃至沒有門第的落魄之士是何反應,可想而知。

  一時間。

  趕赴長安者,猶如過江之卿!

  鑑於當年朝廷募士從軍時,有諸侯王從中阻撓,沒錯,說的就是淮南王劉安,這一次,天子特地下詔:

  「凡諸侯國子民,亦可參與朝廷科舉,如有諸侯王暗中阻止,一經發現,休怪朕不客氣!」

  預防針打了。

  倘若還有人往槍口上撞,那劉徹不介意讓自己某個叔伯兄弟死上一死……

  在長安愈發熱鬧之際,期間還發生過一個小插曲。

  皇帝頒布的科舉五科中,像術算、辭賦,要靠的題目很直觀,即便是律法科,選題的框架也必然是在漢律內。

  可明經,即,經學。

  這一科的考試範圍,卻得人為框定,其實就是皇帝選,而皇帝選的經義不止儒家《孝經》《論語》《公羊傳》等。

  還有《韓非子》。

  後者,可是法家經義!

  這可不是什麼簡單的選選就好,就和太學五經博士,只有儒家的五經一樣。

  只有儒家經義、儒學的選官通道,意味著,選拔出來的官員就一定是儒生!

  多了一個法家經義,就是開闢出一個法家選官途徑,儒家的壟斷地位瞬間受到挑戰。

  出身儒門的朝臣很快便做出反應,他們第一想法是去找董仲舒,可惜,董仲舒不知何時已返回家鄉廣川郡。

  廣川遠在齊魯之地,短時間無法去尋。

  旋即。

  京城儒門官員找上了剛剛上任的光祿丞,倪寬,找他也很合適,因為負責此次科舉考試的人,正是倪寬。

  將來通過科舉選出的『天子門生』,也會置於光祿丞之下,算來算去,找他非常合適。

  然而。

  倪寬卻對來尋的同門說:「科舉是太子獻策,你們以為明經科出現法家經義是巧合?」

  「太子塞進來的法家經義,你們想讓我帶頭抵制?」

  「忘了孔師?」

  想起如今聲名狼藉的孔安國,頭腦發熱的儒家官員仿佛夏日裡被人潑了一盆冰水,透心涼!

  抵制是不可能抵制了,眾人打個哈哈,各回各家……

  不過。

  話又說回來,劉據給獨尊儒術摻沙子,倪寬都看得出來,皇帝會看不出來?

  還有一點。

  皇帝讓倪寬這個儒家門人負責科舉,符合儒術獨尊的國策,但又讓張湯的兒子張安世擔任太學祭酒。

  其中意味,就很值得噘磨了……

  落葉黃。

  秋風颯颯。

  緊鄰長安清明門南側,隸屬光祿寺的貢院大門洞開,一眾或亢奮、或沮喪的人魚貫而出。

  尋著鄉音,大家迅速分為一個個小團伙,朝著長安各處的落腳地散去。

  前街西行的主幹道上。

  一群齊地口音正熱烈討論著。

  「好險好險,幸虧跟著先生學經的時候沒有偷懶,差點答不上來,誒,你們答的如何?」

  「不敢與東方兄的明經科比,在下考的明算科,倒也答了個大概。」

  「嗐,劉兄客氣,經義、術算都一樣。」衣著得體、較為健談的東方姓青年謙虛一句,隨後試探道:

  「劉兄,你可是……」

  「誤會誤會。」靦腆些的劉姓男子知道同鄉在想什麼,連忙擺手:「在下雖姓劉,卻是商賈出身,不敢攀附天家。」

  「奧……」

  東方姓青年點點頭,哈哈一笑,與其攀談幾句,沒有半分鄙夷神色,隨後很自然地看向同行的其他人。

  「我與劉兄一樣,考明算科,尚可。」

  「謙虛了不是?」

  「我考明字科,不知好壞如何。」

  「嚯,張兄書法定然了得!」東方姓青年的捧哏功底很紮實。


  瞧這家傳絕學,再看這複姓東方,又是齊地人士,也不必賣關子了,沒錯,此人正是東方朔的次子——

  東方敬。

  這時,同行的一位年歲漸長的鄉人,瞧了東方敬一眼,拱拱手,「在下考明法科,亦不知好壞。」

  「哦?」

  聽到明法科三個字,身側幾人齊齊看來,能在第一次科舉選士就選律法?

  「我曾在縣中任掾史,通曉漢律,這才無需提前溫習籌備。」面向沉穩的漢子如實稟告。

  東方敬的捧哏也是張口就來:

  「厲害!」

  這句不算無腦捧,大漢小吏何其多,有幾人能做到熟記漢律、乃至通曉漢律?

  況且現今的大風氣是以謙虛為主,對方說了『通曉』,多半在律法的研究中層級更高。

  東方敬沒在意那人曾經小吏的身份,也沒在乎好像被看破了出身,他深得父親真傳——

  臉皮厚如城牆!

  「諸兄大才,正好,愚弟略有閒錢,今日我宴請諸位,一起、一起,都是同鄉,以後互相照顧。」

  同行的人有些猶豫,畢竟他們相處不久,有的不想欠人情,有的還略有防備。

  「無需客氣!」

  東方敬作怪罪狀,同時壓低聲音,「據小道消息,此次光祿丞統考後,其中優異者,可入未央宮面聖。」

  「由陛下親自策問!」

  「入了宮,那就是入了帝心,將來前途無量,即便落選,沒能入宮……你們可知是個什麼結果?」

  不出所料,所有人都被話語吸引,小心翼翼的問:

  「什麼結果?」

  「嗐,三言兩語說不清,走走,同去食肆,咱們邊吃邊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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