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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朕的豐功偉績

  第268章 朕的豐功偉績

  雨絲淅淅瀝瀝,將長安城籠罩在一片薄霧當中,連日來的小雨讓天空始終灰濛濛的,與當下長安的心情一般無二,沉甸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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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旬日前。

  漠北來報,草原戰事停歇,匈河將軍趙破奴已經率軍回返,據報,其部北上出擊期間斬獲頗多。

  只是朝堂並沒有因為這個消息而歡呼雀躍,畢竟一路得勝,另一路卻仍舊杳無音信。

  「算算時間,驃騎將軍應該已抵達朝鮮多日了吧?」甲觀殿樓台高處,劉據望著閣外雨絲,凝神問道。

  「若腳程快些……」身側的金日磾想了想,「如今應該能跑一個來回了。」

  劉據皺了皺眉。

  他此刻心中惴惴,以至於忍不住詢問時間,其實也是受了皇帝的影響。

  今日早朝上,皇帝命人給濟南太守公孫遂下了一封急詔,命其火速趕往朝鮮,探明前線戰況。

  「朝鮮戰局若再無轉機傳來,恐怕過不了幾日,父皇還得加派使臣。」劉據吐出一口濁氣,吩咐道:

  「命人去東城三門守著,一有消息,即刻來……」

  「報——!」

  閣樓外忽然響起長喝聲,魏小公公邊跑邊喊:「報,朝鮮軍報,大捷!大捷呀殿下!」

  說曹操曹操到,劉據神情一揚,朝樓下小太監高聲問道:「捷報何在,詳細戰況如何?」

  立在雨幕里的魏勝連忙回道:「捷報從霸城門入,往未央宮去了,細則尚不知曉。」

  「速去打探!」

  「哎!」魏勝隔空應了聲,又急匆匆轉身朝宮道另一頭跑去。

  報捷的騎卒一路馳騁一路高喊,戰報送入未央宮時,住在尚冠里、北第的朝堂大員們也相繼收到了消息。

  然後。

  他們做出了和劉據一樣的舉動,命人速去未央宮打探,而對於此類值得宣揚的消息,未央宮一向不設防。

  半刻鐘後,魏小公公氣喘吁吁跑回,喜道:「稟殿下,朝鮮已舉國投降,我軍大勝!」

  「驃騎將軍剛抵達朝鮮第二日,便領軍出擊,陣斬朝鮮太子,後又趁士氣正盛,順勢攻城。」

  「大軍圍攻三日不休,城內朝鮮大臣反叛,國相韓陰、路人,將軍王唊等人暗中聯合,將朝鮮王衛右渠誅殺!」

  「隨後開城投降!」

  魏小公公一口氣說完,劉據聽罷,眉眼間頓時有了光彩,就連旁聽的金日磾也露出驚訝之色。


  冠軍侯,當真神人也。

  「僵持數月,始終沒有進展的戰事,冠軍侯去後不過一天便打開局面,又三天得勝……」

  金日磾搖搖頭,不知說什麼好了,幸虧冠軍侯是太子殿下的表兄,否則如此人物,必為心腹大患。

  「好!」

  劉據不知道下屬在想什麼,他仍在眉飛色舞,不過只昂揚了片刻,他又沉下臉,立刻追問道:

  「軍報可有說接受朝鮮投降的是哪位將軍?樓船將軍還是左將軍?」

  「這個……」

  聽到問話,陪著太子一起高興的魏公公,此刻嘴角抽了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劉據不悅,「快講!難道還是驃騎將軍出面不成?」

  「哎,是是。」魏公公躬了躬身,牽強道:「出面受降的是樓船將軍揚仆,至於左將軍……」

  「他被驃騎將軍臨戰斬殺了。」

  恩?劉據怔了怔,表兄把自己老爹的司機給殺了?

  嗬——

  他臉色鄭重幾分,當初緊急之下,霍去病臨危受命,走得急,劉據也就交代的粗糙。

  從當時霍去病的回覆,以及此刻的稟報來看,霍去病確實洞悉了朝堂的生存之道,他也貫徹了那句:

  『我知道怎麼做!』

  只是,霍去病好像用力過猛了?

  「臨陣斬殺大將,而且那位將領算是陛下夾帶里的人物。」金日磾在旁謹慎提醒道:「冠軍侯有些犯忌諱。」

  「不可武斷。」經過短暫思索後,劉據理清了思緒,搖頭道:「表兄並非濫殺之人,不至於為了犯錯,故意斬殺荀彘。」

  「戰場上應該有些我們尚不清楚的事情。」劉據思量一陣,朝魏勝吩咐道:「備馬車,孤要入宮。」

  「是,殿下。」

  戰場上的確有長安君臣不知道的意外,只是戰報也語焉不詳,只有寥寥數字:左將軍抗命,斬。

  具體怎麼抗命,為何抗命,並未詳細陳述,還需等大軍班師回朝後查問。

  捷報送往京城時,遠在朝鮮的大軍已經同步動身班師,留部分步卒駐紮,由遼東太守代為監管。

  五日後。

  匈河將軍趙破奴率先領軍回朝,此次漢軍北上參戰,名為北擊匈奴,實為延續匈奴內亂。

  所以此戰的結束,也與『內亂』二字有關。

  烏維想吞併左賢王,漢軍不許;句黎湖想夾擊烏維,滅了自己這個兄長,漢軍又若即若離。


  廝殺了幾場硬仗後,攣鞮氏那幾位王族,也意識到了大漢在有意推波助瀾。

  儘管他們之間依然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但被人利用著廝殺,總是不自在,打著打著,都默契的收了兵。

  如此這般。

  趙破奴方才領軍南歸。

  不管匈奴一方怎麼算計、怎麼明悟,漢軍北上一遭,東邊打打、西邊揍揍,也有斬首四千餘級的實打實戰功。

  述職朝會上,天子下詔:「復封趙破奴,浞野侯,食邑一千三百戶!」

  自酎金奪爵後,趙破奴終於再次功封列侯……

  值得一提的是。

  此戰趙破奴是從上谷郡出兵,軍中不乏上谷、漁陽兩郡騎兵參戰,其中有一個熟悉的名字,在此戰脫穎而出,同樣在宣室殿受了賞賜。

  不是旁人,正是——李陵!

  好傢夥,李廣那股高興牛逼勁就別提了,要不是近期長安氣氛不對勁,李老頭高低都得整兩桌、吆喝幾嗓子。

  但還是那句話,最近不合適。

  怪異的氣氛從趙破奴班師之前就在縈繞,他回來後仍舊如此,直到另一路大軍回朝,方才達到頂峰。

  「臣失職,先有攻城不利,後又受了朝鮮王巧言欺騙,請陛下責罰!」

  宣室殿內。

  樓船將軍楊仆單膝跪地,面露慚愧忐忑之色。

  大殿中群臣在座,盡皆默然不語,劉徹靠在龍塌上,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幽幽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你跟朕說說,你怎麼被巧言欺騙的?」

  楊仆咽了口唾沫,掙扎片刻,澀聲道:「臣兵敗後,急於求功,朝鮮王以只向臣投降為藉口,矇騙了臣。」

  話罷,殿內一片沉寂。

  劉徹敲了敲扶手,眼睛直勾勾盯著楊仆,「朕跟你說句實話,如果不是伱後續將功補過,朕現在就砍了你。」

  「謝陛下不殺之恩!」

  幾乎是皇帝話尾剛結束,楊仆的話頭跟著就來,其人雙膝跪地,叩首泣道:「謝陛下不殺之恩!」

  「滾!」

  劉徹沒心情去看他的表演,一甩袖子,立刻有內侍上前將楊仆攙扶出殿。

  這位走後,殿中仍站著五人,一個是霍去病,他面色如常,另外四位見識了楊仆的遭遇後,都有些局促不安。

  不過他們多想了。

  只見皇帝身側的宦者令前走一步,展開一封詔書,尖聲念道:「朝鮮衛右渠者,大逆不道,逐上國使臣,幸得……」


  「咳!」

  老太監念到一半,重重咳了一聲。

  詔書前面幾句場面話,取自一個漢朝使臣出使朝鮮,卻被無禮驅逐的故事,這段故事就發生在漢軍攻伐朝鮮之前。正所謂:想打你,總能找到理由!

  以上內容便屬於那個略顯敷衍的理由了……

  眼下,宦者令咳嗽聲一落地,忐忑不安的四位意識到了什麼,提了提神,躬身上前聽封。

  只聽公鴨嗓接著道:「幸得朝鮮臣民撥亂反正,特此,封韓陰,為萩苴侯,王唊為平州侯,參為澅清侯。」

  「路人,為涅陽侯,各食邑千戶。」

  「敬之哉!」

  原朝鮮國相、將軍,現大漢列侯韓陰、王唊等人肅然躬身,「謝陛下。」

  龍榻上的皇帝與先前相比,此刻臉上少了冷色,多了威嚴,頷首道:「為大漢效力者,朕絕不會虧待。」

  台下四人聞聲再拜,神情說不上是感激、還是落寞,四位識時務者為俊傑的『俊傑』,內心很複雜。

  受了封,四人默默往旁側坐去。

  此時此刻。

  大殿中央便只剩下霍去病這位征伐朝鮮的後期主將一人,到了此時此刻,皇帝的臉色再一次發生變化。

  愈發緩和,從對楊仆的冰冷,到對朝鮮降臣的威嚴,最後面對霍去病時,便只剩下和藹可親。

  「荀彘的事情朕已知曉,他征戰不利,又咎由自取,冠軍侯殺的好,你不殺他,朕也要殺!」皇帝說的很堅決。

  然而。

  反對聲音也來的很迅速。

  御史有諫諍之權,所以侍御史郭烏理所當然的站出來,朗聲道:「陛下,荀彘為左將軍,即便有罪要殺,也是捆縛京師由朝廷審,陛下殺。」

  「絕無將領臨陣自作主張,擅殺大將之理!」

  郭烏嚴肅道:「倘若再有將軍領兵在外,動輒斬殺將領、兼併兵卒,豈不是放任私立軍頭,罔顧國法?」

  「請陛下嚴懲霍去病,以儆效尤!」

  從朝鮮戰局的結果來看,他說的沒太大毛病,霍去病殺了荀彘,將其麾下兵卒另置他人指揮,有些不妥。

  稍微好點的。

  或許是霍去病沒有自己吞下荀彘的兵馬,而是轉交楊仆掌管。

  當然了,結果是這麼個結果,那流程對不對呢?

  「驃騎將軍持節杖,握虎符,有臨陣決斷之權。」御階旁的劉據,側頭朝郭烏笑道:「侍御史言過其實了吧?」


  他這話一出口,宣室殿內立時有了不同,當事人郭烏感覺到的最明顯,望向他的目光突然多了起來。

  而且隱隱帶著不善!

  這時。

  龍榻上響起聲音,「行了,此事不必再論,朕說了荀彘是咎由自取,無能之將,死不足惜!」

  「此戰驃騎將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豈能嚴懲,著少府從內帑中賞賜千金。」

  皇帝話音落下,侍御史郭烏隱晦地看了眼御史大夫,卜式搖搖頭,見狀,郭烏拱手一禮,退回原位。

  出戰將領功過賞罰,就此結束,隨後處理朝鮮國土的議題無縫銜接……

  巳時左右,朝會散去。

  宮道之上,幾人相伴而行,其中一人問道:「先前在朝堂上,大夫為何示意我點到即止?」

  居中領先眾人一個身位的卜式聞言,笑問道:「你以為我讓你彈劾驃騎將軍,是因為什麼?」

  額……

  郭烏與同僚互相看了看,這還能因為什麼?難道不是齊王一系與太子一系的衝突?

  雙手攏袖,不像朝廷重臣、反倒像個富家翁的卜式又笑,他看出了臣屬的困惑。

  「彈劾驃騎將軍,只是因為我的立場、職責,要求我出面演惡人的角色,但陛下並沒有此類要求。」

  「陛下要的,是和睦。」

  至少現如今是這樣……

  堂堂驃騎將軍,冠軍侯,大司馬的外甥、太子的表兄,真要動霍去病,只會牽一髮而動全身。

  且不論陛下會不會動霍去病,單說這份惡劣的影響、劇烈的波動,皇帝都不會允許有!

  為何?

  因為皇帝要和睦,要維持住盛世景象……

  這番『盛世』,從泰山封禪後便初見端倪,以卜式多年揣測上意的經驗,他隱約感知到,皇帝如今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影響自己盛世的東西。

  之前朝鮮戰事不利,情急之下,皇帝不選李廣,而是選霍去病,就是為了萬無一失。

  只許勝,不許敗。

  絕不許有絲毫污點!

  洞悉以上種種,御史大夫卜式仍舊授意屬下彈劾霍去病,這便是他的處事智慧了,有道是:

  朕可以不同意,但你這個齊王黨,不能不出面彈劾!

  與此同時。

  宮道的另一頭,也有一群人結伴出宮,打頭的是舅甥三人。

  劉據特意繞道北闕,本是想和表兄說說話,開導開導他,免得霍去病心裡有疙瘩。


  誰料他剛一出口,霍去病就來一句:「兒子都有兩個的人了,殿下以為我毛還沒長齊?」

  嘿。

  劉據呲牙之際,霍去病又回了衛青一句,跟長輩說話,就得注意點了,「舅舅寬心,我非莽撞的性子。」

  即將奔三的霍去病,的確少了很多莽撞……跟他以前相比。

  霍去病的關注點壓根沒在朝堂賞罰上,反而提起一件旁事,「此次交戰中,我發覺那些由西域良駒培育的戰馬,效果非凡,若是能普及全軍,提升的戰力絕非一星半點!」

  「哦?」

  衛青疑惑,看向左側的太子,劉據沉吟道:「近些年跟西域通商的商隊一直在購買良駒,還有……」

  暗中跟右賢王渠畢的鹽、茶置換馬匹的交易,也始終沒有停,不過出於隱秘的考慮,規模並未擴大。

  想要有普及全軍的優良戰馬,還得從長計議。

  見霍去病提起戰馬的事情,劉據稍微提了一嘴,外間不是談話的地方,眾人相約去了霍府,此事需詳細謀劃……

  宣室殿。

  皇帝將特地留下的丞相送至殿外,沉聲道:「朝鮮國土如何安置郡縣、官吏,以及軍功發放等,丞相多操勞,儘快擬個章程出來。」

  這些都是應有之意,石慶頷首應下,靜待下文。

  果不其然。

  皇帝頓了頓,說起他留丞相的真正用意,「朕打算過些日子舉行大祭,祭祀宗廟。」

  石慶捋鬍鬚的動作一滯,試探道:「陛下可是又要奪爵?」

  「那倒不是。」劉徹負手而立,淡然道:「只是久不見諸位宗室叔伯兄弟,朕思念的緊,就想讓他們入趟京。」

  「順便,也領略領略朝廷功績。」

  石慶稱量片刻,陛下說了這麼多,其實可以用一句話概括——讓諸侯王們都來看看,朕的豐功偉績!

  殿前高台安靜了會兒。

  丞相石慶拱手道:「陛下良苦用心,臣明日便上一道請諸王入京的奏疏。」

  皇帝點頭,「辛苦愛卿了。」

  「不辛苦……」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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