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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青璃坊

  許玄到達青璃坊時正值正午,人流如織,五步一樓,十步一閣,路旁桃李爭妍,遊人仕女絡繹不絕。

  青璃坊位於大景原中央,由大景原諸家聯手開設,坊內嚴禁爭鬥,自有規矩。

  若是鬧事,坊內可是有練氣後期的修士坐鎮,何人敢亂來?

  許玄此行依舊穿著那古樸的黑袍,裡面罩著一件練氣中品的法衣,名為【睡槐蔭】,是木德一道的法器,能化厄度業,不沾血穢,時刻清淨法體,修補傷勢,只是抵禦刀兵、火炎之能差了些。

  至於那築基法劍【恆光】過於貴重,自然是留在觀中,他此番帶著的是一練氣中品的法劍【丹霆】,是觀中之物,在他練氣之時由師父賜下。

  大赤觀雖然曾經有沖陽子這位築基劍仙坐鎮,在赤雲有些威名,但先輩離世,已有近九年時光了,門內衰落的厲害,又對上了蓮花寺,雖然有人認出了許玄,但少有上來問候的。

  沿道而行,只見金台玉樓,叫賣之聲不絕於耳,不少凡人也在此做些生意,倒是不懼這些修士,多半是世家的旁系子弟或奴僕。

  茶肆酒樓,青簾高挑,炭火滿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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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玄輕車熟路的來到一間小店前,匾額上寫著【多寶鋪子】四個大字,看上去有些年頭,上面的金漆已經掉光,露出黢黑的底來。

  店裡沒有別的客人,地方不大,卻擺滿了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大都是些不入品的物件,練氣修士是看不上的。

  「王鴉,王鴉,來客了,還不出來。」

  許玄進店,見裡面無人,喊了幾聲,這才自那一堆零碎底下鑽出來個身形矮小的老漢,穿著一身極其滑稽的烏衣,鬚髮皆白,兩眼滴溜溜的往許玄身上一掃,笑著湊上前來。

  「原來是大赤觀的掌門,來我這小店作甚,我這裡可儘是些破爛,怕是不入貴門的法眼。」

  王鴉姿態放的很低,雖然這大赤觀近年來落魄的很,但好歹曾經是築基坐鎮的道統,這許玄鬥法十分厲害,劍氣攝人,和那蓮花寺的慈海老僧做過一場,勝了半籌,有些威名。

  對王鴉這等在生意場上摸爬打滾多年的,骨氣尊嚴早就沒了,當下自然是滿臉諂媚,只盼著許玄好歹有些靈石寶物。

  「可有築基級別的靈物,最好是戊土一道的,品相要好些,拿的出手。」

  陳家修行土德一道,家傳的功法多是些借山根地脈修行的,送上戊土一道的寶物,自然是十分合適。

  大赤觀和陳家來往,交情贈禮,不是築基資糧,也多是練氣頂尖的靈物,如今許玄正想借著祝壽,再續一續交情,也好讓那蓮花寺有些忌憚,為自己築基拖些時間。


  「許道友說笑了,我這店裡儘是些破爛,練氣的資糧都無,哪裡去尋築基的靈物。」

  王鴉依舊姿態放的很低,言辭里有些推卻之意。

  許玄見狀,不多言,只是輕輕散發氣機,練氣五重的修為展露出來,輕笑道:

  「道友可能沒有,但一定有消息,這整個青璃坊地下見不得人的買賣,大都經過道友之手,怎會連築基靈物都不見呢?」

  王鴉的身形微微一滯,整個人的氣場忽地一變,之前是籠中雀,嘰喳討巧,現為林間鴉,陰鶩深沉,不再是之前那個窩囊的小老頭,氣息也隨之高漲,竟然也是練氣修為,已是三重。

  「道友倒是消息靈通,且過來吧。」

  王鴉不欲多言,領著許玄前往一處小院,開了陣法,顯出一道幽深的坑道來。

  「道友請。」王鴉先行一步,讓許玄跟上。

  許玄默默捏緊了手中的符籙,氣海之中【丹霆】躍動,隨時可以出手,才跟著入內。

  沿著坑道前行不知多久,豁然開朗,燈火通明,前面是足有整個青璃坊大小小的地穴,內里各處都是修士在走動,一個個身上都不是帶傷就是沾血,顯然都不是好惹的。

  許玄只瞥了一眼,便見不少在外凶名赫赫的散修,多是些在刀尖舔血過活的,他不敢多看,怕起了衝突。

  「許道友可知道我是做什麼的?」

  王鴉此刻已換了個人似的,如同積年的魔頭,語氣幽深。

  「坊下另開一鬼市,這些散修或是殺人越貨,掘人墳墓得來的東西,都在這一處交易,雙方不親自見面,只有我的人來作中介。」

  王鴉領著許玄進入一處洞府,青磚白牆,燃著鮫人油的燈散著輝光,王鴉開陣,讓許玄候著,不一時便取出一件木盒來。

  「道友請看,這可是戊土一道的靈物,來歷勉強算得上清白。」

  那木盒以青木雕就,上刻浮空符陣,顯然裡面的物件極重,讓王鴉托著都有些吃力。

  許玄穩穩拿住,倒是讓王鴉高看一眼。

  打開木盒,地氣噴涌,成一片黃蒙之色,裡面放著一塊似木非木,似石非石的珠子,端的奇異。

  「戊土一道的【地母慈珠】,是北邊天水郡傳來的,那邊有家道統亡了,有人攜寶逃來,叫人殺了,才流落至此。」

  【地母慈珠】,許玄也聽聞過這靈物,能溫養法軀,配上功法,祭煉得當,可使體若太岳,動搖不得,深得土德修士重用。

  「東西是好東西,只是這價錢?」

  許玄心裡有些沒底,他身上不過二十枚中品靈石罷了,尋常築基靈物或築基丹,就要三十枚了,品質好些的,更是要五十枚中品靈石往上了。


  「賣家只要木德一道的築基靈物,別的不換。」

  許玄愁了,自己為防意外,倒是帶了一件宗門壓箱底的築基靈物,丙火一道的【赤紋火石】,大約值三十枚中品靈石,卻不是木德一道的。

  「對方不要靈石,只肯換物?」

  許玄最後一問,有些希冀。

  「若是別人自然不依,不過既然是許道友,我若是報出名號,可以從中斡旋幾分,只是——」

  王鴉微笑,臉上神色有些貪婪。

  許玄自芥子袋中取出一件胎息上品的法器,遞到王鴉手中,低聲道:

  「還望道友盡些力。」

  王鴉點頭收下,臉上褶子堆在一處,笑道:

  「道友放心,那賣家我熟悉,且讓我去再問問。」

  王鴉出去,許玄等了半個時辰,才見他笑著回來。

  「可是有著落了?」許玄忙問。

  「正是,不過那位聽聞是大赤觀主,要和你面談,若是事情成了,許道友分文不花,就能拿走這【地母慈珠】,還有不少好處。」

  王鴉湊了過來,一臉神秘之色。

  許玄卻不信他這套說辭,天下沒有都是好處的事情,還要見面詳談才是。

  王鴉領著許玄沿著坑道繼續向下,來到一處更深的洞府來。

  此處修士都是練氣修為,許玄由王鴉領著,進了一處偏房,之後這老漢嘿嘿一笑,先行離去了。

  入門,室內是一青衣公子,生得俊逸出塵,身側立著一位嬌俏的侍女,正煮茶侍候。

  「道友請坐。」

  見許玄進來,對方眼前一亮,起身迎接。

  「在下柳秋辭,柳氏弟子。」

  柳氏,想來是大景原那家了,與回春谷關係不錯,兩家隱隱有結盟的跡象。

  只是這柳家的築基也在六年前那場妖災里離世了,倒是和許玄的大赤觀一個境遇。

  「大赤觀,許玄。」

  許玄回禮,坐在桌前,旁邊的侍女為他奉上靈茶,默默品了幾口,只覺舌尖微苦,嘗不出個滋味來,倒是感覺神思清明了些。

  「這是我家獨產的【青玉葉】,許道友覺得如何?」

  對方眉眼挑動,看向許玄。

  「好茶,只是我是個粗人,說不出一二來。」許玄如實告知。

  「道友可是想要我那【地母慈珠】?」


  柳秋辭正色,談及正事,不再是之前那翩翩公子的派頭。

  「正是,只是我卻沒有這木德一道的靈物,若是火德的還能尋來。」

  「道友莫急,我這邊有樁更大的買賣等著道友,若是成了,【地母慈珠】道友只管拿去就是。」

  柳秋辭言語懇切,像是全為許玄考慮好了。

  許玄並未急著應了,先細細問道:

  「可是何事,道友且說清楚了,若是些殺人越貨的勾當,我怕是難以陪同。」

  柳秋辭搖頭,取出柄羽扇輕揮,竟是件練氣上品的法器,看來這柳家家底還是比大赤觀殷實些。

  「非也非也,道友誤會了,許觀主可清楚如今青巍七山到大景原的局勢?」

  「局勢,還請道友解惑?」

  柳秋辭神色有些沉鬱,像是困擾已久,取出一幅堪輿圖來,細細為許玄指點:

  「當年妖災過境,青巍和大景都遭了難,各門各派的築基和練氣後期的種子幾乎都死絕了,剩下的就是我們這一輩人。」

  「道友莫看我年輕,只是我家駐顏有方,如今已是四十來歲了。」

  說到此處,柳秋辭的氣勢攀升,竟然也是到了練氣五重的境界。

  「我們這一輩人,即使有突破築基的希望,最早恐怕也要到四十年後了。」

  許玄點頭,雖然他估計自己再苦修三十年就可突破了。

  柳秋辭端起靈茶,一飲而盡,好似杯中盛滿的是烈酒。

  「如今青巍七山到大景原,有築基坐鎮的,便是陳家和朱家,陳家那位老爺子受了暗傷,壽元無多,不喜擴張,但朱家那位家主可是正值壯年,野心勃勃。」

  柳秋辭取出硃筆,一一勾勒,點出了五家,許玄的大赤觀正在其中。

  「若是想突破築基,練氣六重是道檻,要在這五十歲之前突破才有望,大赤觀的許道友,柳家的我,空劍門,吳家,段家的後輩,都有望達成,但是——」

  室內昏暗,鮫人油燈散著幽藍的光,柳秋辭那張俊逸的臉扭曲起來,好似惡鬼,幽幽說道:

  「吳家那位少家主昨日遇到流匪,叫人梟首,屍身上足有千百個刀口,什麼時候輪到你我呢?」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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