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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命本

  鬼市處於地下,地氣厚重,涼意襲人。

  許玄正默默考量著柳秋辭的話語有幾分真,幾分假。

  灕水北邊就是蓮花寺,與青巍七山對峙,當年是伏血魔門做了屏障,為大景原諸家擋住了僧眾,不然這魔門也不能久居此地。

  大赤觀出了沖陽子,劍斬魔頭,便由許玄師父和蓮花寺鬥起法來。

  按理說,原上的爭鬥一般不會涉及青巍的門派,就是哪家吞併了七山又如何,青巍的靈脈不如原上,占了難道只為和那些禿驢鬥法?

  朱家家主縱然是有一統大景原的心思,照理說也不會動青巍這些門派,只會加以挾制。

  蓮花寺底蘊深厚,只是當年兩位法師隕落於妖災,傷了根本,才沒有直接攻占完現在的青巍。

  那慈海老僧將登法師,這青巍只有許玄築基才有一戰之力,黑風谷主雖是練氣巔峰,但卻是八十歲登的練氣六重,築基無望。

  朱家應當不會謀害許玄,不然就是為蓮花寺做嫁衣,這點許玄倒是有些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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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大景原若真一統,他這大赤觀恐怕就要終年居人而下,為一附庸,想來還是原上各家各派爭鬥不止,更合許玄心意。

  當下他心思急轉,臉上微微露出駭意,忙問道:

  「依照道友所言,朱家那位築基可是準備撕破臉皮,直接出手,將各家築基種子都打殺了?」

  柳秋辭見許玄有些心慌,似乎鬆了口氣,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只是試探罷了,回春山已同我聯繫上了,我本就欲再前往青巍,見一見許道友,想不到今日能在此處遇見,也是緣分。」

  這青衣公子眉眼間愁雲不散,好似受驚的白雀,叫那吳家少家主的死訊嚇到了,有些遲疑道:

  「吳家與陳家有些關係,如今吳家少家主死了,這原上又哪裡有什麼流匪。

  「陳家未曾有動作,和那白青洞鬥了許久,陳巍元悄無聲息,朱家便有些蠢蠢欲動。」

  「一切還是要看陳家那位大壽上如何表態,只是我等式微,還是要先互通有無,暗中相助才是,待到你我築基,也不至於為人魚肉。」

  許玄計較了得失,朱家勢大,但大景原的各家各派也非泥捏的,只是當年一場妖災,才給了朱家吞併的機會。

  眼下雖然有陳巍元的威名保著大赤觀,但又能撐到幾時?

  若是朱家一統大景原,恐怕大赤觀只能淪為其鷹犬,還是要早做打算,當下便應了柳秋辭。

  兩人又商議了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大致定下個守望相助的章程,具體後續,還要在陳巍元大壽過後定下。


  至於那枚【地母慈珠】,許玄還是未曾白拿,取了那【赤紋火石】抵換,但那【地母慈珠】估計也要四十中品靈石了,相當於柳秋辭讓許玄占個便宜,以示交好。

  沿著彎彎扭扭的坑道出了鬼市,天日煌煌,周邊嘈雜之聲似乎又將許玄拉回人世,剛才的陰謀詭計好似一場幻夢。

  他也無別的余財去買什麼了,這次花費一件築基靈物,已經讓他十分肉痛。

  許玄一路目不斜視,攤上的諸多法器、符籙和靈藥都不看一眼,生怕哪個不長眼的讓他這位觀主去賞臉瞧瞧。

  出了青璃坊,一路駕風,回了天青峰。

  劉霄聞正在居真殿前候著,腰間佩著那柄【火虎牙】,站在殿外,不停踱步,嘴裡念叨著什麼,見了許玄回來,急急上前行禮。

  「有何事,可是修行上遇到關竅了?」

  許玄有些心喜,這弟子雖然是少年心性,有些野氣,但想不到今日能上門候著,來請教修行。

  劉霄聞微微一怔,他來此本有別的事情,未想到師父先行發問,只好先將自家疑難之處一一道來,由著許玄解惑。

  僅是說了些靈氣運行,掐訣施法的關竅,便是兩個時辰過去。

  待到講完,劉霄聞才忙向許玄行禮叩拜,直言道:

  「弟子想回白崗看看,見見親人。」

  許玄倒是沒料到這件事,劉霄聞入山修行,已是三年未回家中了,不過劉升水由許玄拜託劉凡河細心照顧,還送了些延壽的丹藥,想來境況不差。

  「去之前先去祖師堂,陪我上柱香。」

  許玄合了手中竹簡,讓劉霄聞取了三根金香來,兩人沿著山間古道,一直向上,到了天青峰頂,入了祖師堂。

  許玄點燃香火,行禮叩拜,劉霄聞此時也是一臉肅穆,不敢多言,跟著行禮。

  堂內立著一道道牌位,好似先輩的目光灑下,讓人心生敬畏,最前面的便是許玄師父,沖陽子。

  「大赤觀沖陽子,溫扶風之位。」

  牌位以栗木製成,底為四方,高約一尺二寸,上面的字跡筆鋒犀利,劍氣森然,正是許玄當年刻下的。

  香氣縹緲,讓堂內光景越發顯得幽深冷清,許玄有些出神,怔怔地看著那道烏黑的牌位。

  上山時他多大來著,剛滿十二?

  白崗村那時正下過一場瑞雪,家家戶戶都熱鬧的不行,有人在笑,歡慶新春,為魔門覆滅擺上宴席,期盼接下來的好日子。

  有人在哭,許多不成人形的屍首從伏血山里送了回來,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將地上白雪染得殷紅。


  上年紀的老人抱著自己兒子的頭顱,一點點擦拭眉眼,黑紅的臉上五官似要擰到一處,流不出淚來,只是嘴裡赫赫的喘氣,好似頭瀕死的水牛;孩童困守在父母遺體前,哭的嘶啞,像流落的幼獸,叫大人抱走,不敢讓其多看。

  許玄此時正是十二歲,滿手的凍瘡,幫著別人運屍。

  村內的喜憂好似與他無關,這雪下的極大,他正滿心想著是在自家那茅棚里撐過這雪夜,還是厚著臉皮去別人家借宿?

  人群忽地分開,恭敬的叩拜聲不絕於耳,許玄餓的發昏,完全不知道情況。

  有人握住了他滿是凍瘡的手,十分溫暖,好似暖爐。

  「叫什麼名字?」

  那聲音如雪風呼嘯,恍若來自雲端。

  「許玄。」

  「是個好名字,以後就跟著我修行。」

  面前的道人身著黑袍,上紋火雲,背著一柄白玉般的八方古劍,長眉沾染了積雪,古拙的臉上帶著些許笑意。

  劉霄聞的聲音打住了許玄的追思,兩人上完香,回到居真殿,許玄便允了這弟子三日時光,去白崗村探望。

  居真殿高大寬廣,靈氣充裕,一直是大赤觀掌門修行的地方,許玄閉關時尚不覺得如何,剛才劉霄聞過來聽講,有些熱鬧,如今倒覺得冷清了。

  『修仙修仙,人在山上則為仙,練到最後,難道真就斷了紅塵,舍了俗緣?』

  許玄只覺這些事情玄之又玄,他思慮不過來,如今還是專心修行,早日築基才是。

  練氣六重,喚作【踏玄關】,這一步便是要煉化本命物,補足【命本】,外采小藥,以人身效法自然才是,古人曾言:「有人識得真鉛汞,便是長生不老仙。」

  須知鉛為命,汞為性,不修性命,談何求丹?

  練氣六重之前,不過是個積攢法力,壯實根基的過程,要想突破至六重,便要修得【命本】,借天地靈物來為己用。

  至若突破築基,則要【性根】充盈,氣數在身,這其中關竅許玄卻是不懂,但師父當年說過,許玄是有些氣數在身的,到時突破,祖師堂內亦有香火,這倒不必憂慮。

  只是【命本】這一事,有些讓許玄犯愁了,他修行的並非觀內的真傳功法,那四品的《天火恆光經》,而是三品的《震耀問靈法》。

  觀中《天火恆光經》有些殘缺,求性命的部分記載不全,雖然這功法強橫,但突破鍊氣後需要自身命格氣數來補缺,若是缺了這部分,那就是終生不得寸進,只能在鍊氣一二重待著了。

  上一代的溫扶風,這次的劉霄聞,都與這功法有緣,才有機會補上缺漏,突破築基。世間功法道途,人人皆可修行,只是有的人更親近某一道統,善於修行此道。


  或許是因為那古篆的原因,許玄便選擇了雷法。

  《震耀問靈法》鍊氣之時,需采【天雷通氣】,在驚蟄時節,春雷萌動,搭壇祈之,反覆九次即可得這一縷氣。

  到了鍊氣六重,則是要以氣化命,再借法門成【命本】,而《震耀問靈法》的成命之法,便是則雷雨天氣,入雲中納天雷入體。

  這法門過於暴烈,看得許玄直皺眉頭,縱然他是練氣五重的修為,法力深厚,但要去硬抗天雷,估計也只能落得個不死也傷的下場。

  『怪不得這功法威力霸道,觀內前輩卻沒人修行。』

  許玄默默估算了,這道雷法玄妙之處,不弱於那《天火恆光經》,只是難以修行,還缺失了不少秘術,才落到三品,原本應當也是四品的傳承。

  殿外忽地傳來一道急切的呼聲,有一女子急急闖進來,青衣羅裙,纖腰修體,隱有怒意,氣息不穩,還有些傷勢在身。

  她那雙如秋湖般的眸子此刻起了波瀾,好似山間受驚的白鹿。

  正是溫扶風的孤女,溫思安,也是許玄師妹,如今管著長明山的靈藥,許久未回洛青山了。

  許玄見對方似是和人鬥法受傷,連忙起身,正欲詢問。

  溫思安卻先開口,美目含煞,恨恨說道:

  「掌門師兄,黑風谷又遣人來犯了。」

  許玄不多言,默默自氣海祭出【丹霆】,電光細碎,隱有龍吟。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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