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論天下成敗

  第433章 論天下成敗

  聽到張安年回答的陳湛並沒有感覺到意外,甚至生出了「果然如此」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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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皇在位的時候,因為不放心自己的這個兒子,所以將大虞皇帝才能夠掌控的「道卒」最精銳的部分交給了當時的丞相「陳志」。

  而萬歲年間,不知道因為什麼,陳志並沒有將道卒的掌控權移交給皇帝。

  直到如今,道卒的掌控權還在陳氏的手中。

  如今也就是在陳湛的掌控。

  身為皇帝,卻沒有皇帝親衛的調撥權,這是一個十分可笑的事情,所以張安年迫切的想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權力,甚至因此而想要「威脅」陳湛,也就不足為奇了。

  畢竟如今張安年能夠調動的兵卒太少了。

  他急切的需要一支忠誠度可以信任、且執行能力很強的護衛,來保證自己的安全——尤其是在楊堅等人幾乎明牌了自己想要謀逆的情況下。

  陳湛直接了當的點頭。

  雖然他並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父親沒有將道卒交給小皇帝,但陳氏並不缺這點,所以直接開口道:「可以。」

  他從袖子中拿出來了一枚令牌,遞給了張安年:「陛下如今可以放心了吧?」

  把玩著那令牌的張安年此時才將一顆心放到了肚子裡,他看著陳湛說道:「丞相接下來還要去見楊文達吧?」

  「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可以得到陳氏的承諾?」

  陳湛沒有回答。

  沉默了片刻後才看著張安年說道:「陛下可以放心,只要你們的政治鬥爭不涉及到外族,那麼陳氏絕對不會幹涉的。」

  「陳氏不會參與政治鬥爭,這是慣例。」

  的確是慣例。

  畢竟對於陳氏來說,誰當皇帝都一樣,只是看誰當皇帝對百姓比較好而已。

  張安年凝視著陳湛的眼眸,最後才開口道:「果然如常侍所預料的一樣啊,陳氏從來都沒有效忠過張氏。」

  他的聲音中帶著些許感慨:「世人總是說,陳氏忠貞,護國安民,可在我看來,陳氏是大奸似忠罷了。」

  張安年的聲音冷冽:「無論是秦還是漢,亦或者如今的大虞,在你陳氏的眼裡都不過爾爾,國朝對你們陳氏施恩,而你們卻將這當做是尋常。」

  他幾乎是有些咬牙切齒了。

  「張氏對你們陳氏何曾恩眾?你們陳氏如今見家國大難,難道就沒有一點愧疚之心麼?」

  「背主之臣!」

  背主之臣?

  聽到這個詞的陳湛詫異的看著張安年,臉上帶著莫名其妙的神色。、

  「背主?」

  「誰是陳氏的主?」

  他看著張安年,覺著這個小皇帝的腦子真的是有些不太好,是不是在冷宮中凍壞了。

  「我說陛下,什麼時候,張氏成了陳氏的主了?」

  「再者說了,什麼恩眾如山?」

  「陳氏如今的榮光難道是你們張氏賞賜的麼?」

  陳湛站在那裡,一字一句的陳述著陳氏歷代的功績:「若是沒有陳氏,何來的大虞?何來的張氏皇帝穩坐江山?」

  「這江山你以為是一家一姓,是你們張氏的麼?」

  陳湛幾乎是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張安年,但心裡卻沒有多少憤怒的情緒,畢竟這樣的傻子在歷史的記載中並不少,比如當年那位想要暗害陳氏的漢室皇帝。

  而也正是因為那位皇帝的緣故,所以大漢才會繼續淪落、最後失去了江山。

  陳湛感慨的說道:「當皇帝當久了,你是不是以為這天下是你們張家的了?先祖的手札中果然說得對,當了皇帝之後的人,都會變得莫名其妙的。」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從來不是你們張氏的天下。」

  「陛下,我言盡於此。」

  他從袖子中再次拿出來了一件事物,正是他的「丞相印」:「以往讀史書的時候總覺著奇怪,為何當年秦末的時候,先祖辭官後,秦朝大亂;而到了大漢的時候,那個傻子還能夠逼迫的先祖朱樓辭官。」

  「如今我算是明白了。」


  陳湛對張安年頗為鄙夷。

  「陳湛辭官。」

  「過幾日便會回到官渡,朝中子弟若有想要繼續留下的,陳氏也不會勉強他們一起辭官;」

  「陛下珍重。」

  哪怕對這個腦子好像有點大問題的小皇帝覺著無語,陳湛依舊是保留了最後的禮節。

  掛印辭官。

  走出勤政殿的時候,陳湛幾乎是覺著詫異的,因為他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這麼的順利,他以為依照小皇帝的腦子,自己可能還需要再和他虛與委蛇一段時間。

  沒想到,只是進宮一趟,自己就無事一身輕了。

  出了宮門之後,陳湛沒有絲毫猶豫。

  他需要親眼看一看楊堅是個怎麼樣的人,如果楊堅還行的話,那接下來的事情他就不管了,如果楊堅不行的話那接下來還有的忙。

  陳湛有些無奈的長嘆一聲。

  「真是麻煩的事情,怎麼就恰好到了我這一代,就出現這麼多的問題?」

  從建武帝到如今百餘年的時間,陳氏換了好幾代家主,那些家主的生活便是陳湛所希望和羨慕的,能夠安安靜靜的混日子。

  楊府

  陳氏的馬車停留在府邸門口,陳湛從其中走下來,看了一眼這高高懸掛著的牌匾。

  楊堅、獨孤伽羅兩人早已經站在門前等待,他們雖然不能夠出這楊府大門,但對於國朝內部的事情卻了解的十分清楚——比如皇帝和陳湛發生了爭執,兩人大吵一架。

  當然了,後續的事情他們並不知道,畢竟那個時候他們的人已經被趕出來了。

  當初陳志殺了一批人,但也僅僅是殺了那一批而已。

  楊堅這種盛極一時的權臣,什麼時候都會有人來投靠的。

  「丞相大駕光臨,堅不能遠迎,當真是失禮啊。」

  楊堅此時表現的十分謙遜,畢竟他還沒有坐到那個位置上,真正的掌控權力。

  陳湛神色不變,只是看著楊堅說道:「許久不見文達,文達近些時日過的可還好?」

  楊堅似乎是沒有聽出來陳湛話裡面意思一樣,只是笑著打哈哈:「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他領著陳湛進入楊府,之後看了一圈自己養的雞鴨、又指著那一片菜園子說道:「以往忙碌的時候,一身是病,如今猛的閒下來,倒是覺著身體好了不少。」

  「這養雞養鴨的日子對於我來說,也算是風平浪靜,時不時的照看一下田地里的蔬菜,倒是讓我知道了蒼生的艱辛啊。」

  楊堅的話語中帶著感慨,其中沒有一絲一毫對於這段時間被變相囚禁的「不滿」,反而處處透露著豁達。

  讓人聽著便覺著十分有好感。

  陳湛看了一眼楊堅,繼而說道:「文達兄果然豁達,只是今日文達兄在府前等候,想必是早已經知道我今日要來了吧。」

  「文達兄可有想要對我說的?」

  楊堅神色不改,只是看著那田地中一片鬱鬱蔥蔥說道:「這幾日耕田,我倒是真的頗有心得。」

  「種地是一件困難的事情,要注意澆水、施肥、看蟲害,時不時的還要翻土,以此來讓蔬菜、糧食吸收足夠的營養,這樣才能夠使得菜餚成長。」

  「農乃國之本啊。」

  陳湛看著楊堅說道:「不曾想,文達兄竟然有此心得,倒真是令弟慚愧。」

  他笑著問道:「文達兄如今只能耕植這一片田地已經如此辛苦了,若是他日要耕植更多、又該如何管理?」

  楊堅不假思索的說道:「自然是將其交給手下的人,以此來擴充更多的耕農,盡我的全部力量,讓更多的人都有田地可以耕植。」

  陳湛搖了搖頭:「文達兄果然有經驗。」

  他看著楊堅,眉宇中突然透露出一抹愁容:「這倒是讓湛可以放心開口詢問了。」

  「湛有一事,不知道是否能請教文達兄?」

  楊堅連忙道:「放聲兄有何疑問?若能相助,堅定然全力以助。」

  陳湛這才說道:「我家中資產頗豐,一應事物具都是交給手下的耕農所管轄,也因此形成了幾個大的莊頭。」

  「這幾個莊頭與我都是有些親故,他們一日日的壯大,最後甚至妨礙到了陳氏封地中的百姓生活,其中一個莊頭更是仗著自己的身份,平日裡對其餘幾個莊頭吆五喝六的,甚至對我都不如何恭敬。」


  「但他乃是家中一位長輩,我不知該如何處理了。」

  陳湛看著楊堅問道:「敢問文達兄,若是文達兄碰到了這種事情,該如何處理?」

  楊堅心中一凜,腦海中直接聯想到了自己的岳家「獨孤氏」,這是陳湛在詢問自己,若是等到他「家資頗豐」而獨孤氏成了「權勢世家」的時候,他會如何做。

  一旁的獨孤伽羅也沉默的看著這一幕的發生。

  楊堅思慮良久,最後輕聲道:「若是我,一定會秉公處理。」

  他神色不變:「私下的時候,或許能夠稱一聲長輩,但若是涉及到了公事,哪裡還有什麼長輩晚輩與否?只剩下了公事中的主僕而已。」

  陳湛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他感慨的說道:「文達兄說的是,是我糊塗了。」

  陳湛站起身子來,看著楊堅說道:「我這就回去處理一下這位家僕,便不在文達兄這裡多留了。」

  楊堅也同樣跟著陳湛一起站了起來,將陳湛送到府外。

  在楊府門前的時候,陳湛像是想起來了什麼東西一樣:「哦對了,文達兄。」

  他笑眯眯的說道:「我已經辭去了丞相、中書令的官職,如今與文達兄一樣只是一介白身,文達兄可千萬不要叫錯了。」

  說完之後,便登上馬車,揚長而去。

  楊堅站在楊府門前,神色怔怔的。

  口中卻是喃喃自語的念誦著《秦書》以及《漢書》中的幾段話語。

  「二世皇帝元年,憤而辭官。」

  「後,天下大亂。」

  「是時鎮國王入殿,掛印辭官。」

  「後,漢室兩分。」

  楊堅回過頭,看著站在那裡的獨孤伽羅,眉宇中閃過一抹笑容。

  「陳氏辭官。」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事情麼?」

  獨孤伽羅走到自己丈夫身前,為他披上手中的衣衫。

  她當然知道。

  這意味著,她的丈夫距離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又近了一步。

  陳氏府邸

  得到了消息的陳豐等人全都是聚集到了鎮國王府中,所有人都神色迷茫的看著陳湛,其中有幾個人倒是有些興奮了。

  他們都知道了陳湛辭官的消息。

  也知道了陳湛駕車前往楊氏府邸的消息。

  「大哥,咱們是要回官渡了麼?」

  陳凌臉上帶著喜色,他一直在官渡中生活,忽而來到這京都洛陽之後,總是感覺什麼都不適應,讓人覺著奇怪。

  所以在聽說陳湛辭官的消息後,他是跑得最快的。

  「大兄,你與楊堅談得如何?」

  另外一個顯得稍微冷靜一些的是陳豐。

  他皺著眉看著陳湛問道:「看大兄的表情,似乎楊堅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陳湛聳了聳肩膀。

  「的確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在那邊裝神弄鬼,整一些彎彎繞繞,最後我問到如何對待他的岳家獨孤氏的時候,沉默了良久才跟我說會秉公處理。」

  陳凌撓了撓頭,他是一個典型沉迷於「技術」的人,所以實在是不懂這些事情。

  「那楊堅不是說了會秉公處理麼?」

  陳豐有些無語的看了一眼陳凌:「沉默許久才是關鍵,任何事情需要長時間考慮的話,都說明這件事情他並不願意去做。」

  「比如大兄現在跟你說,讓你繼續當這個勞什子尚書台右僕射,你的回答是什麼。」

  陳凌沉默了片刻:「如果大兄說了,那我就算再不情願,也得繼續做下去啊。」

  陳豐又問道:「那大兄說,現在咱們統統辭官回官渡,你的回答是什麼?」

  陳凌下意識的說道:「那當然好啊。」

  這話一出口,他就明白了「沉默良久」的含義,當即看著陳湛問道:「那咱們該怎麼做啊?」

  「阻止楊堅?」

  「但那個小皇帝明顯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陳豐也同樣有些感慨,他幽幽的說道:「能被這個傻子都感覺到不是好東西的「東西」,那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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