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隋」

  第442章 「隋」

  萬歲十四年。

  朝堂以及民間的傳聞並不是楊堅最想要處理的事情,當然,也不是他最恐懼的事情。

  他最害怕與恐懼的,是那些士卒們。

  在那個漆黑色的雨夜,楊堅看到了那些士卒們眼睛中的野心和貪婪,這些士卒被萬歲帝的慘狀激起了貪婪的欲望,他們也想要成為皇帝,他們也想要殺了楊堅。

  正如同楊堅「殺了」萬歲帝那樣。

  但事實上,楊堅只覺著心中懊悔與痛苦,因為他當真沒有動手。

  讓我們將時間調回那個雨夜。

  無數的大雨傾盆落下的時候,在勤政殿中,楊堅與張安年進行了交談,張安年將心中那肆無忌憚的「瘋癲之語」全部說給了楊堅聽。

  什麼他不是皇帝,而是普通人,什麼他想要讓普通人意識到,所謂的權貴全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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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廣大的人民不認這個所謂權貴、這個所謂朝廷、這個所謂官員,那他就狗屁不是。

  這些瘋瘋癲癲的話語讓楊堅當時十分害怕與恐懼,他甚至站起來想要逃走,但這個時候,張安年抽出來一旁掛著的長劍,在楊堅完全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直接了當的插在了自己的心口。

  而在楊堅還處于震驚的時候,又走到了楊堅身邊,將寶劍的另一端放在了楊堅顫抖的手上。

  緊接著,蘇威便帶著那群士卒沖了進來。

  在聽到聲音的時候,楊堅迅速反應過來將萬歲帝推到在地上,可一切都晚了。

  人們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他們認為就是楊堅殺了萬歲帝。

  楊堅是一個「弒君」之人。

  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這個事情已經傳了出去,再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了。

  「咚咚咚——」

  一陣陣腳步聲響起,遠處的獨孤信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些許肅穆:「陛下,咱們不能再繼續拖延下去了。」

  這是萬歲帝死後的第三天。

  「外面已經有人在說.」

  獨孤信將話語吞了下去,之後看著楊堅說道:「我們必須是想辦法阻止這樣的事情記錄下來,我之前看到史官在記錄這件事情了。」

  「還有,咱們的人也按捺不住了。」

  「咱們必須儘快建立國家,您必須儘快接任皇位。」

  楊堅沉默的抬起頭,眼睛中猩紅一片,他沙啞著嗓子問道:「您也覺著,是我殺了萬歲帝是麼?」

  獨孤信抬起頭,臉上帶著無奈之色:「陛下,無論我是否這樣認為,如今都已經發生了,現在那位史官甚至還要將這件事情記錄下來。」

  「您若是不阻止,只怕.」

  長久的沉默。

  楊堅緩緩的站了起來,臉上的神色十分從容。

  他看著獨孤信說道:「張春、王文他們不是喊著要見陛下麼?就以萬歲帝的名義傳召他們入宮,便說有要事商議,讓他們小心一點過來,不要被人發現。」

  「此外,傳召的人要暗示他們,朕好像要威脅控制萬歲帝,所以讓他們家中的私兵準備好。」

  「隨時準備入宮救援。」

  楊堅一邊往外走,一邊乾脆利落的布置著說道:「然後讓蘇威準備好,等張春、王文等人前腳進入皇宮,後腳就立刻以萬歲帝的名義去包圍張春、王文等人府邸,將其有私兵、並且已經準備謀逆的事情揭穿,而後迅速派人將消息傳播出去。」

  一條條有序的布置從楊堅的口中說出,而楊堅也迅速反應了過來楊堅想要做什麼,他眼眸一亮,心中有些動然。

  只是還有些猶豫的說道:「張春、王文等人與萬歲帝感情十分堅定,張春與萬歲帝更是有君臣之情誼、乃至於如同師生一般,更是至交知己。」

  「說他們殺害了萬歲帝,會有人相信麼?」

  楊堅神色不變:「等到我們成為勝利者,那麼自然我們說什麼都有人信,而只要歷史記載的是這樣的,那麼這件事情就由你我雨夜殺害萬歲帝變成張春試圖殺害萬歲帝,然後陰謀被我們發現,最後我們力挽狂瀾拯救了大虞。」

  「世上哪裡有那麼多黑白對錯?」


  「不過是勝利者的遊戲罷了。」

  他一揮袖子:「走,先去看一看那個史官。」

  楊堅的眸子中帶著冰冷的神色。

  自古以來就沒有干涉史官記錄歷史的皇帝,但從今日起就有了。

  太史館

  太史令坐在那裡,正在記錄著這幾日波瀾壯闊的歷史,而此時大殿外響起來一陣陣腳步聲。

  而後兩個人走了進來。

  正是獨孤信、以及那位即將稱帝的楊堅。

  楊堅走到太史令身邊,神色中帶著些許淡漠,像是看一隻螻蟻一樣的看著他:「你在寫什麼?」

  太史令沉默的將手中的筆放下,而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他端正的坐在那裡,陽光透過窗子落進這屋子。

  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尋常。

  「我在寫。」

  「楊堅弒其君,而謀天下;」

  獨孤信冷笑一聲就要走上前去,但此時楊堅伸手阻止了他,反而是抽出腰間長劍。

  「咣當——」

  長劍被楊堅扔在了地上。

  楊堅看著太史令說道:「朕不欲和你廢話。」

  「改!」

  「張春欲弒君,敗逃!」

  「楊堅等人力挽狂瀾救國!」

  「改!」

  太史令淡淡的笑了笑,他看著楊堅說道:「君可知,當年崔杼弒其君的舊事耶??」

  「史官秉筆直書,一字不改!」

  楊堅更是冷笑連連:「但今日可不是春秋戰國時期了,朕也不是崔杼,而你也不是太史一家!」

  他一揮手,早已經準備好了的宮衛將太史令的全家上下全都帶了進來。

  其中有三歲幼童、有六十老母、還有他的妻子。

  「改與否?」

  太史令閉上眼睛:「不改。」

  「噌——」

  不字剛從太史令的口中說出,他老母的頭顱便落在了地上,鮮血灑落在地上。

  「改否?」

  太史令緊緊閉著的眼眸中帶著痛苦:「不改。」

  一顆嬌俏的女子頭顱落在太史令的腳邊,孩子因為驚嚇而大聲哭鬧著。

  「改否?」

  太史令睜開雙眼,他看著楊堅輕聲道:「不改。」

  楊堅「哈」的笑了一聲,下一刻,那三歲的稚子被亂刀砍成了肉泥,楊堅看著太史令說道:「你以為朕就只有你一個史官?」

  他揮了揮手,神色頗為神清氣爽:「過來,替你師父將史書改了。」

  一個卑躬屈膝的人走了進來,像是一條蟲子、一隻哈巴狗,他在史書上直接按照楊堅所說的內容進行了修改。

  楊堅走到太史令的身邊,居高臨下的說道:「你想要名節?」

  「朕便滿足你。」

  他看著那年輕人說道:「寫上,太史令張橋與張春、王文等人合謀,謀害萬歲帝。」

  說完之後,看著張橋說道:「張橋,我敬你當年雖身在國子科,但卻願意犧牲自己的利益,而支持建武科的事情,所以給你一次機會。」

  「只要你當眾承認自己的罪行,那麼朕便留你一命。」

  「否則——」

  張橋淡淡的笑了一聲,而後閉上眼睛。

  他不再說話。

  沉默不語。

  萬歲十五年。

  春。

  天下震動。

  門下令張春、丞相王文、太史令張橋等人慾殺害萬歲帝而無果,其中張春想要逃到嶺南的過程中被賊人殺害,而王文則是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太史令則是不肯交代自己的罪過。

  此時,天下群龍無首。

  而丞相署內吏楊堅、中書令獨孤信則是悲痛的表示,自己得到了萬歲帝的遺詔,其中遺詔乃是萬歲帝親筆所書,其中訴說自己這些年的罪行,並且表示自己之前的許多政策都是迫不得已的,都是出自張春、王文等人之手,表示自己在生命的最後階段,看到了楊堅的能力,於是將皇位禪讓給楊堅,希望楊堅不要推辭。


  這詔書傳遍天下的時候,許多人並不相信。

  張春等人乃是萬歲帝一手提拔上來的,怎麼可能做出來這樣的舉動?

  這簡直是危言聳聽。

  可是新的太史令衛視卻證明這一切都是真的,而當天所在的宮人也全都表示確實是這樣。

  事情便這樣不了了之了。

  萬歲十五年,春。

  不斷的有人上書,請求楊堅稱帝,而楊堅則是始終不願意稱帝,他覺著自己德不配位,覺著自己應該堅定的行駛著自己的步伐。

  他從張氏的子弟中選擇了一位幼年的皇帝登基,自己則是繼續做「丞相」兼「上將軍」,加封大司馬、上柱國、再拜為「隋王」。

  萬歲十五年冬。

  幼年天子許楊堅「劍履上殿、見帝不拜」等一眾榮耀,甚至還為其加九錫,稱其為「相父」。

  萬歲十六年春。

  天子再次加封楊堅為「十五上柱國」,兼任天下兵馬大元帥,兼任太尉、兼任御史大夫。

  一時之間,楊堅的榮耀簡直是連陳氏的光芒都覆蓋住了。

  萬歲十六年秋,天子再次做出了出人意料的舉動。

  天子加封楊堅為「太平道至平天師」,僅在大賢良師、至聖先師張角;祖天師、威武天師陳朱樓之下,為太平道三大天師之一。

  更是為其加封太平道道主之位。

  天子接二連三的舉動自然是牽動了朝堂上所有人的心思,他們都在觀望著天子、或者說觀望著那位「至平天師」想要做什麼。

  就這樣子,眨眼之間,許多年便過去了。

  萬歲二十年。

  官渡

  李淵臉上帶著喜色,他走進陳府,大呼小叫的說道:「老師,老師,我有兒子了!」

  陳湛坐在府中,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淡淡的翻閱著手中的書籍。

  「哦?」

  「不錯。」

  「孩子身體如何?」

  李淵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那小子胖嘟嘟的,身體還算不錯。」

  「只是還沒有取名。」

  「不如老師為這孩子取一個名字?」

  陳湛放下手中的書籍,臉上帶著些許思索的神情,過了片刻之後,他看著李淵說道:「不如便叫「建成」如何?」

  他站了起來,慢慢的在院子中走著。

  「建功立業、國泰家成。」

  李淵嘴裡面念叨了幾句這個名字:「建成.建成」

  他的眼睛亮亮的:「不錯。」

  「老師,那這個孩子便叫建成吧。」

  說完之後,李淵撓了撓頭:「不過老師,您收到陛下的詔書了麼?陛下傳召我等入京,說是有大事想要商議,但卻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陳湛只是瞥了一眼李淵,而後搖頭笑著:「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想要裝傻?」

  李淵嘿嘿一笑:「那老師,您說我去還是不去嗎?」

  陳湛微微搖頭嘆了口氣:「去吧,為何不去?」

  「你若是不去,你只怕就是下一個張春等人了,而且,他想要坐穩這個皇位,還需要你們這些人來保駕護航,所以不會對你們動手的。」

  「他這次頂多是想要找你們去,見證一下,做一個明證人罷了。」

  陳湛嘲諷似的笑了一聲。

  「他這個人啊,最是虛偽,想要坐上大位,還想要完美的名聲。」

  「這幾年,他頒布的許多政策不就是如此?」

  「不僅僅是在國內,還有對外的,比如交州那邊、還有西域僅剩下的那兩個國度,還有海外的高句麗等,他不都是想要施以自己的「仁義之名」麼?」

  「許多人稱呼他為「聖人王」,他要的不就是這個完美無缺的名聲?」

  「當真是既要又要還要。」

  說著,陳湛又看了一眼李淵尷尬的神色,笑了一聲後止住了自己的吐槽:「行了,去吧。」

  「只是這一去,大虞怕是就要結束了啊。」


  李淵這才點頭。

  等到李淵離開了之後,陳湛緩緩的轉身,朝著宗廟的方向走去,他的臉上帶著些許從容。

  宗廟祠堂中

  一縷青煙緩緩直上雲霄。

  萬歲二十一年,冬末。

  群臣匯聚在京都洛陽,聽皇帝宣布著這早應該到來的一道詔書。

  天子詔書,宣布禪讓給隋王楊堅,並且在詔書中多次提及隋王的功績,在三請三讓之後,楊堅終於選定了良辰吉日。

  萬歲二十二年的第一天,楊堅登基,改朝換代

  改大虞為「隋」。

  改元為開皇。

  這一年正是公元五八一年。

  命運貌似沒有變化,但卻已經偏離了原本的所有軌道。

  「隋」朝,建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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