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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今夕是何年

  他取出了軍團長頭顱里的那團靈魂之火——不如說已經凝固成了某種結晶,就像是熄滅的餘燼。

  難道說,這次的迷宮獎勵就是這個嗎,是什麼樣的素材,能提供技能或是身體強化,還是說,是某種特殊的材料?

  「檢查一下那口鐘,看看到底有什麼用。」

  狼隊呼出一口氣,渾身酸痛,稍微抬手一看,手臂上的淤血都快散布一片了,甚至誇張一點地說,沒這層皮膚,爆開的血管早就肆意滮灑液體了。

  他那些招式的副作用還是有點大。

  鬆懈的冒險者們幾乎是快本能般地進入休息,他們不知道從衝擊記錄官開始,到最後擊敗軍團長,到底花了多少時間。只是現在還不能完全休息,狼隊這邊叫人搜尋下那座鐘塔,尤其是對那口鐘,總感覺還有什麼秘密埋藏其中。

  

  他自己也順手把斷刃插在地上,坐了下來,估計過會兒沒個人拉他一把都爬不起來。

  「搜尋一下,類似寶石一般的存在。」他提醒了一句,「情報沒錯的話,迷宮的最終獎勵應該是這個。」

  手下人忙得熱火朝天,狼隊想了想,又提了一句「記得去世界樹樹洞口,看看能不能傳送出去了。按理說迷宮首領被擊殺,這個迷宮應該是解禁了才對。」

  他也覺得自己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剛閉上眼,感覺眯了不到一會兒,手下人就叫醒了他。

  「頭兒,沒有找到,這兒找遍了,沒看到你說的那種寶石。」

  手下人遞過來的一些石頭無非是一些值錢的貴金屬或者是礦物罷了,拿去打磨打磨或許在大都市的珠寶店或者拍賣會裡可以賣出不錯的價錢——但僅僅是這些,絕對不夠他們拼死在這裡折磨了這麼久。

  「再找找。」他咬牙,儘量多點耐心。

  看了看手中那顆如灰燼般的殘存物質,狼隊神色複雜,他不知道戰勝的這個敵人,到底是守著財寶的惡龍,還是,別有用意的守護者?

  他還是不太能理解,為什麼最後時分要去敲響那口鐘,他寧願相信因為敲了鍾,會激發一些法術或者機關,能把他們這些外來者殺的乾乾淨淨,只是最後被他們僥倖阻止。

  而不是,還有什麼真相,沒有被揭露。

  不然他們戰勝這個軍團長還有什麼意義。

  能動的冒險者們都活動起來,短暫的休息時間結束後,大家也在準備收尾工作。比如準備拆解營地,打包行李,結束駐紮狀態,傷患的轉移,以及死者的遺體收殮,還有很多工作要完成。

  一切都那麼平穩地進行著,如同他們以前經歷過的各種冒險活動一般,以往說不定還有更大的危險,更險惡的條件,他們不也挺過來了嗎。

  直到,慌慌張張的報告聲傳來。

  還算這個傳信的傢伙足夠聰明,他沒敢大聲嚷嚷,只是一路衝到指揮部,到了狼隊面前,都還有些支支吾吾的,生怕多一個人聽見這個消息。

  狼隊心裡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他壓低手,示意對方小聲告訴他。只是聽罷後,他瞳孔也猛地一縮,剛放鬆的神情再一次嚴肅起來。

  樹洞的出口並沒有開放。

  他們還是沒能離開這個迷宮。

  可以說,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磨鍊,大家的精力也消耗殆盡了。最主要的是,憋著一口氣就是為了戰勝首領,然後才好出去——原本被封鎖進出口的異變迷宮就夠讓人膽戰心驚的了。

  但現在,一旦讓大家知道,這個迷宮還是沒有攻略完成,出口仍然沒有打開,他不敢想負面情緒會怎樣傳遍人群。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難道是這個迷宮還有其他首領?還是說這個鐘有什麼特殊含義,需要所有人去解密?還是說——

  迷宮,真的一定有解嗎?

  那些被鎖死了的迷宮,外面的人會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嗎?

  狼隊沉默不語,一時間想了很多很多……

  ……

  時間過得有點過久了。

  我都感覺肚子有些餓了,雖然半摸魚半聊天的,並沒有真正干多少活,可是不經意地抬頭,也會有種,時間過去了好久的感覺。

  最主要的是,即便是眼前的這個傢伙,也明顯感覺到不對勁,有些焦躁起來了。

  「怎麼還沒響鐘,是那邊的傢伙們延遲了嗎,不,不對,他們從來都很準時。」


  麥克嘟囔了幾聲,有些煩躁地揮動鎬子砸了幾下面前的石塊,但又感覺發泄也不是什麼好辦法。

  「安心啦,肯定沒問題的。」我好言安慰他。

  「我趕時間呢,到時候還要買船票,不然過了那個時間,又得延後一天。」

  我沒想到,那個作息鐘聲對他的影響那麼大,也許是歸鄉心切吧。

  背對著他,我打開懷表看了一眼。確實,已經過了六個小時好一會兒了,鐘聲還是沒響起。如果說按照慣例,這鐘響一直那麼及時準確的話,那應該是主力部隊幹了什麼事,干擾了敲鐘。

  我覺得有更大的概率就是,他們把迷宮首領軍團長給做掉了。

  既然如此的話,是不是意味著迷宮已經解開了?所有人都可以出去了對吧。

  我自顧自地猜測著。

  望向遠處同伴的方向,我輕輕捏碎了脖子後面的小光點,向他們發出了信號,示意該撤退了。

  「前輩,那個……我這邊待會還要去3號工區看一下,我記起來有個事,監工給我安排了點……」

  「等下!你不能走!」

  麥克嚴肅地叫住了我,直接一把抓住我。

  「你別忘了,你是要和我換班的,我這邊還趕時間呢!你要待會和我一起去做交接手續!」

  他媽的,力氣真大。

  我感覺到他抓緊我肩膀的手,有些掙扎,還有些惶恐地在抖。

  話說這個「換班」該不會是什麼類似於水鬼抓替身般的設定吧,一想到之前為了拉近關係,口嗨說來跟他交接班,我現在腸子都快悔青了。

  「哪呢,前輩,我又不是不交接,只是之前監工讓我在那個區域去檢查一個東西,我這想起來了……我處理好後就馬上回來,你看如何。」

  「不行,你哪都不能去,你必須要在這兒和我等著,等著作息鐘響,我們一起去完成交接。」

  似乎意識到自己態度有點太強硬了,他稍微緩了口氣,聲音也軟了一些。

  「對不起,你知道的,我很著急,要趕回家去,母親身體不好,之前寄來的信里雖然寫的一切安好,但我總感覺她有瞞著我的地方,不親自去看看我不安心。」

  「理解理解,關心家裡人嘛,著急一些也很正常。」

  理解你媽啊,這下真的有點難脫身了。

  真就上演「我不打擾,我走了哈~」,結果對方來了句「你不能走。」。

  而我就跟在想盡藉口找補的穿山甲一樣,儘可能不撕破臉皮,還得語氣和藹地試圖說服對方放過自己。

  「辛那邊遇到了麻煩,我看他發出了撤離信號,但半天還沒過來,好像在和那個礦工爭論什麼。」

  長發男眯眼看了看遠處的情景,把雙劍已經捏好,隨時準備出發。

  「他被那個礦工發現破綻了嗎?我們要不要去幫忙。」嫵媚女子擔心地提了一句,而黑臉漢子已經攔住了陰沉著臉準備衝去出的烏龍茶。

  「等等!烏龍!你別衝動!」

  「讓開,我去接應他回來。」烏龍茶現在冷著臉的樣子,充滿攻擊性,平日溫吞和藹的模樣如今卻滿是刀鋒,誰敢阻攔他,他就會翻臉。

  「不著急,我們跟你想的一樣,是要去救辛過來的,只是先等一下,萬一他有什麼計劃,我們貿然打破就不好了。」

  也許是雙劍男說話更有說服力一些,烏龍茶頓了下腳步,哪怕是瀧薇也輕輕扯了下烏龍茶的衣角,對他搖搖頭。

  但他還是走出去了,義無反顧。

  大家看攔不住他,紛紛嘆息,也做好準備一起前往,畢竟一個團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還在思索怎麼擺脫這個傢伙的糾纏時,面前突然走來了一個讓我覺得意外的傢伙——烏龍茶,他就那麼直挺挺地走了過來,面色不善。

  「該走了。」

  他簡簡單單地開口,沒有任何藉口。

  就像是第一次救我出險境一般,直接,簡單,粗暴。

  「你是……?他的兄弟?」

  我和烏龍茶几乎一模一樣的臉龐太過有辨識度,但麥克並不在意這個,他搖搖頭,繼續說道。

  「你的這位兄弟他要負責接我的班次,我現在有急事,必須要和他交接完後離開這裡,有什麼事你去報告給那邊的監工。」


  「我現在就要帶他走。」

  難得我從烏龍茶的神情里看到了敵意,還有這聲音,也帶有點威脅。俺尋思逆子你也太維護父皇了吧。

  感覺似乎說不通,烏龍茶就準備動手,礦工麥克哪見過這陣仗,更何況烏龍茶那身腱子肉真發起飆來,力氣可大了。

  講理講不通,打也打不過,可是心急如焚的麥克,他有種預感,那便是這個和自己交接工作的人一走,就不會回來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假期解放,又會再一次無限延長。

  「可是!明明說好了!我是有急事要回去的!」

  他幾乎有些歇斯底里,如同面對無法爭取的,自己該有的利益,眼睜睜地看著溜掉。他懊惱地抓著自己的頭髮,咬牙切齒。

  「別刺激他啊,好不容易打好的關係……」

  我有些不滿地低聲給烏龍茶說了句,他看著我,懶得解釋什麼,反而有些警惕地盯著那個麥克。

  「我剛剛問了這個礦工,他說一般出入口是礦洞西區出口外面,有升降平台。咱好不容易才套到的情報。」

  身後,隊伍里的其他人也過來了,大家也注意到了眼前的情況。

  「你們……是一夥的嗎?」

  就算再遲鈍,他也看得出不是什麼巧合,我們這幾個人一直這麼一起行動著。

  「可是我真的只差一點……我明明已經完成所有手續了,只要來個人和我接班就可以了,我就可以回去了,回去看望母親……為什麼,還不到交接班時間啊,怎麼還不響鐘?!」

  他開始自言自語起來,仿佛觸手可及的解放時間,就是一直不出現。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神情有些恍然。

  「對了……要是時間到了,我直接去報導處不就好了。」

  他突然看向我。

  「我記得,你是帶了懷表的對吧,為什麼你能把懷錶帶進來?明明所有報時的東西都被收走了才對……你能告訴我,現在幾點了嗎?」

  他提出了個意外的請求,而且我都沒注意到,他什麼時候看見我用表了。

  但是他此刻有些無助,那種懇求著我的語氣,讓我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我們該去赫里爾斯那裡了,看下他那邊攻略情況如何,儘快處理掉吧。」長發男提醒了我一句,我嘆了口氣,摸出了懷表打開看了看,已經臨近晚上七點了。

  「晚上七點了。」

  麥克怔了下,好像這句話,打通了他很多思路,他晃了晃腦袋,似乎讓自己清醒一點,按著頭,喃喃自語著「那,按理說作息鍾應該是一個小時前就該響了,為什麼會沒有動靜呢。」

  下一刻,他猛地抬起頭,又看向我。

  「我記得,你那種懷表是帶著日期的,今天,是幾月幾號?」

  日期?他為什麼會問日期,是在確認自己的假期時間嗎。

  但我有種預感,此時的回答,會非常重要。可我想不到撒謊的理由,還有撒謊該編織出的,正確的內容。

  「新曆1012年,9月27日。」

  他呆滯住了。

  足足好幾秒,他嘴皮微動,似乎想笑,卻嘴角有些扭曲地抖了幾下。

  「你,你故意的是吧,這個時候都在給我開玩笑……這可一點都不好笑……」

  我有點納悶,莫非他印象里,可能不是這個日子?也對,這礦洞底下暗無天日的,確實很容易忽略外界的日期。

  「是新曆1012年9月27日。」

  「不可能!你胡說!」

  他突然咆哮起來,呲牙咧嘴,仿佛一隻被觸及到傷口的野獸。大家立刻警惕起來,握緊武器,生怕這個傢伙狗急跳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1012年?怎麼可能!」

  我不知道為何,有些惋惜,明明他還是個不錯的前輩,是一個掛念著家鄉和母親的遊子,而他此時的樣子,有些可憐。他現在的樣子,聽不進任何人的言語。

  「確實是,我沒有騙你,你自己看看吧,我進來前就調好了的,不會出錯。」

  我把懷表丟給了他,他現在這個樣子我都不想靠太近。只見他手忙腳亂接過,可能是太久沒有見過懷表,連重新打開的動作都有些笨拙。可當他看到懷表上的萬年曆的那一刻,

  他的世界似乎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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